目次

編輯說明


目錄

祖堂集序 泉州招慶寺主淨修禪師文僜述 二九九
海東新開印版記 沙門釋 匡俊記 二九九
上名次第 二九九
祖堂集卷第一
 第一毗婆尸佛 三〇二
 第二尸棄佛 三〇二
 第三毗舍浮佛 三〇二
 第四拘留孫佛 三〇二
 第五拘那含牟尼佛 三〇二
 第六迦葉佛 三〇三
 第七釋迦牟尼佛 三〇三
 第一祖大迦葉尊者 三一二
 第二祖阿難尊者 三一五
 第三祖商那和修尊者 三一六
 第四祖優婆鞠多尊者 三一七
 第五祖提多迦尊者 三一八
 第六祖彌遮迦尊者 三一八
 第七祖婆須密尊者 三一九
 第八祖佛陀難提尊者 三一九
 第九祖伏馱密多尊者 三二〇
 第十祖脅尊者 三二一
 第十一祖富那耶奢尊者 三二一
 第十二祖馬鳴尊者 三二二
 第十三祖毗羅尊者 三二二
 第十四祖龍樹尊者 三二二
 第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 三二二
 第十六祖羅羅尊者 三二三
祖堂集卷第二
 第十七祖僧伽難提尊者 三二四
 第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 三二四
 第十九祖鳩摩羅多尊者 三二五
 第二十祖闍夜多尊者 三二五
 第二十一祖婆修盤頭尊者 三二六
 第二十二祖摩拏羅尊者 三二七
 第二十三祖鶴勒尊者 三二七
 第二十四祖師子尊者 三二七
 第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 三二八
 第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 三二九
 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 三二九
 第二十八祖菩提達摩和尚 三三〇
 第二十九祖師慧可禪師 三三七
 第三十祖僧璨 三三九
 第三十一祖道信和尚 三三九
 第三十二祖弘忍和尚 三四〇
 第三十三祖惠能和尚 三四三
祖堂集卷第三
 牛頭和尚 三四九
 鶴林和尚 三五一
 先徑山和尚 三五一
 鳥窠和尚 三五二
 懶瓚和尚 三五二
 老安國師 三五三
 騰騰和尚 三五三
 破灶墮和尚 三五四
 靖居和尚 三五四
 荷澤和尚 三五四
 慧忠國師 三五五
 崛多三藏 三六三
 智策和尚 三六三
 司空山本淨和尚 三六四
 一宿覺和尚 三六八
 懷讓和尚 三六九
祖堂集卷第四
 石頭和尚 三七二
 耽源和尚 三七六
 天皇和尚 三七六
 尸梨和尚 三七七
 丹霞和尚 三七七
 招提和尚 三八二
 藥山和尚 三八二
祖堂集卷第五
 大顛和尚 三九一
 長髭和尚 三九二
 龍潭和尚 三九三
 翠微和尚 三九四
 雲嵒和尚 三九五
 華亭和尚 三九九
 樹和尚 四〇一
 道吾和尚 四〇二
 三平和尚 四〇四
 石室和尚 四〇五
 德山和尚 四〇六
祖堂集卷第六
 投子和尚 四〇九
 草堂和尚 四一二
 神山和尚 四一四
 洞山和尚 四一五
 漸源和尚 四二六
 石霜和尚 四二六
祖堂集卷第七
 夾山和尚 四三〇
 巖頭和尚 四三五
 雪峰和尚 四四〇
祖堂集卷第八
 雲居和尚 四四九
 欽山和尚 四五四
 中山和尚 四五四
 曹山和尚 四五五
 華嚴和尚 四六二
 本仁和尚 四六三
 青林和尚 四六三
 疏山和尚 四六五
 龍牙和尚 四六六
 幽棲和尚 四六八
 上藍和尚 四六八
祖堂集卷第九
 落浦和尚 四六九
 盤龍和尚 四七三
 逍遙和尚 四七三
 先洞安和尚 四七四
 黃山和尚 四七四
 韶山和尚 四七五
 棲賢和尚 四七五
 大光和尚 四七五
 肥田伏禪師 四七六
 涌泉和尚 四七七
 南際和尚 四七七
 雲蓋和尚 四七八
 九峰和尚 四七八
 南嶽玄泰和尚 四八二
 寶蓋和尚 四八三
 玄泉彥和尚 四八三
 烏巖和尚 四八三
 靈巖和尚 四八三
 羅山和尚 四八四
祖堂集卷第十
 玄沙和尚 四八七
 長生和尚 四九〇
 鵝湖和尚 四九一
 大普和尚 四九一
 鏡清和尚 四九一
 翠巖和尚 四九六
 報恩和尚 四九七
 化度和尚 四九七
 鼓山和尚 四九七
 隆壽和尚 四九八
 安國和尚 四九八
 長慶和尚 五〇一
祖堂集卷第十一
 保福和尚 五〇七
 雲門和尚 五一四
 齊雲和尚 五一六
 永福和尚 五一九
 福清和尚 五一九
 潮山和尚 五二〇
 惟勁禪師 五二〇
 越山鑒真大師 五二一
 睡龍和尚 五二一
 佛日和尚 五二三
 水西南臺和尚 五二三
 中曹山和尚 五二三
 金峰和尚 五二四
 鹿門和尚 五二四
祖堂集卷第十二
 荷玉和尚 五二五
 育王和尚 五二六
 紫陵和尚 五二七
 長興和尚 五二七
 報慈和尚 五二七
 後疏山和尚 五二七
 禾山和尚 五二八
 寶峰和尚 五三五
 光睦和尚 五三五
 同安和尚 五三五
 氻潭和尚 五三六
 後雲蓋和尚 五三六
 黃龍和尚 五三六
 龍光和尚 五三七
 龍迴和尚 五三八
 清平和尚 五三九
 中塔和尚 五三九
 仙宗和尚 五四〇
祖堂集卷第十三
 招慶和尚 五四二
 報慈和尚 五四六
 龍潭和尚 五五一
 福先招慶和尚 五五二
 山谷和尚 五五六
祖堂集卷第十四
 江西馬祖 五五八
 大珠和尚 五六三
 百丈政和尚 五六四
 杉山和尚 五六五
 茗溪和尚 五六六
 石鞏和尚 五六六
 紫玉和尚 五六八
 南源和尚 五六八
 百丈和尚 五六九
 魯祖和尚 五七四
 高城和尚 五七五
 章敬和尚 五七六
祖堂集卷第十五
 西堂和尚 五七八
 鵝湖和尚 五七八
 伏牛和尚 五七九
 盤山和尚 五八〇
 麻谷和尚 五八一
 鹽官和尚 五八一
 五洩和尚 五八二
 大梅和尚 五八四
 永泰和尚 五八五
 東寺和尚 五八五
 鄧隱峰和尚 五八七
 歸宗和尚 五八七
 冷州和尚 五九〇
 大同和尚 五九二
 金牛和尚 五九二
 龜洋和尚 五九二
 陳禪師 五九三
 黑澗和尚 五九三
 閉魔巖和尚 五九三
 龐居士 五九三
祖堂集卷第十六
 南泉和尚 五九五
 溈山和尚 六〇三
 黃蘗和尚 六〇七
 西林操和尚 六一〇
 古靈和尚 六一〇
 石霜性空和尚 六一一
祖堂集卷第十七
 大慈和尚 六一二
 福州西院和尚 六一二
 處微和尚 六一五
 雪岳陳田寺元寂禪師 六一五
 東國桐裏和尚 六一六
 東國實相和尚 六一六
 東國慧目山和尚 六一六
 公畿和尚 六一六
 南和尚 六一七
 溟州𡼿山故通曉大師 六一七
 普化和尚 六一九
 嵩巖山聖住寺故兩朝國師 六二〇
 天龍和尚 六二一
 正原和尚 六二一
 芙蓉和尚 六二一
 岑和尚 六二二
 白馬和尚 六二八
 下堂和尚 六二八
 雙峰和尚 六二八
祖堂集卷第十八
 趙州和尚 六三〇
 紫胡和尚 六三五
 陸亙太夫 六三六
 仰山和尚 六三六
祖堂集卷第十九
 香巖和尚 六五二
 徑山和尚 六五八
 靈雲和尚 六五九
 王敬初常侍 六六〇
 臨濟和尚 六六〇
 觀和尚 六六二
 陳和尚 六六三
 大隨和尚 六六五
 靈樹和尚 六六五
 嶢山和尚 六六五
 道吾休和尚 六六五
 俱胝和尚 六六六
 勝光和尚 六六六
 資福和尚 六六六
祖堂集卷第二十
 五冠山瑞雲寺和尚 六六八
 米和尚 六八〇
 寶壽和尚 六八〇
 灌溪和尚 六八〇
 興化和尚 六八一
 後魯祖和尚 六八一
 隱山和尚 六八二
 興平和尚 六八二
 米嶺和尚 六八三

祖堂集序

泉州招慶寺主淨修禪師文僜述

夫諸聖興來,曲收迷子。最上根器,悟密旨於鋒未兆之前;中下品流,省玄樞於機句施之後。根有利鈍,法無淺深。矧聖人雖利生而匪生,聖人雖興化而寧化。苟或能所斯在,焉為利齊之方?然遺半偈一言,蓋不得已而已。言教甚布於寰海,條貫未位於師承。常慮水涸易生,烏馬難辯。今則招慶有靜、筠二禪德,袖出近編古今諸方法要,集為一卷,目之《祖堂集》。可謂珠玉聯環,卷舒浩瀚;既得奉味,但覺神清。仍命余為序,堅讓不獲,遂援毫直書。庶同道高仁,勿以譏誚,乃錄云爾。

已上序文并《祖堂集》一卷,先行此土。爾後一卷齊到。謹依具本,爰欲新開印版,廣施流傳,分為二十卷。以此先寫七佛,次天竺二十七祖并諸震旦六代,代有傍正,位次第,並以錄上。隨其血脈,初後聯綿,昭穆之儀,有孫有嫡也。其纂成,所以群英散說周覽於眼前,諸聖異言獲瞻於卷內。今以沙門釋匡俊所冀:中華集者,永祛惜法之痕,此界微曹,願學禪之美。深慚洞徹,乞恕愆疣。一一上名次第如後:

第一毗婆尸佛,第二尸棄佛,第三毗舍浮佛,第四拘留孫佛,第五拘那含佛,第六迦葉佛,第七釋迦佛。第一大迦葉祖,(釋尊傳金襴袈裟,見在雞足山。令迦葉持此衣,待彌勒出世分付此衣傳衣為信也。)第二阿難祖,第三商那和修,第四優婆鞠多,第五提多迦,第六彌遮迦,第七婆須密,第八佛陀難提,第九伏陀密多,第十脅祖師,第十一富那夜奢,第十二馬鳴尊者,第十三迦毗羅祖師,第十四龍樹祖師,第十五提婆祖師,第十六羅羅。(已上七佛并西天十六祖。)(第一卷已畢。)

第十七僧伽難提,第十八伽耶舍多,第十九鳩摩羅,第十闍夜多,第二十一婆修盤頭,第二十二摩拏羅,第二十三鶴勒祖師,第二十四師子比丘,第二十五婆舍斯多,第二十六不如密多,第二十七般若多羅,第二十八初祖達摩,第二十九祖惠可,第三十祖僧璨,第三十一祖道信,第三十二祖弘忍,第三十三祖慧能。(上天竺并震旦六代衣缽相傳事跡畢。)初祖傍出(道育、總持)(第二卷畢。)

四祖下傍出:慧融第一,智嚴第二,慧方第三,法持第四,智威第五,慧忠第六。前智威下出馬素和尚,馬素下出道欽和尚,道欽下出鳥窠和尚。(已上九人,則空宗也。)五祖下傍出神秀和尚、安國師、道明和尚。前神秀出普寂和尚,普寂下出懶和尚。老安下出勝騰和尚、坦然和尚、破灶墮。(已上八人,則宗也。)六祖下出思和尚、荷澤和尚、忠國師、崛多三藏、智策和尚、本淨和尚、一宿覺和尚、讓和尚。(已上八人第四十一代。)(第三卷畢。)

思和尚下出石頭和尚,忠國師下出耽源和尚。(已上二人四十二代。)石頭下出天皇和尚、尸利和尚、丹霞和尚、招提和尚、藥山和尚、(第四卷已畢。)

大顛和尚、長髭和尚。(上七人四十三代。)天皇下出龍潭和尚,丹霞下出翠微和尚,藥山下出雲巖和尚、華亭和尚、樹和尚、道吾和尚。大顛下出三平和尚,長髭下出石室和尚。(上八人四十四代。)龍潭下出德山和尚。(第五卷畢。)

翠微下出投子和尚,圓禪師下出宗密禪師,雲巖下出神山和尚、洞山和尚,道吾下出漸源和尚、石霜和尚。(第六卷畢。)

花亭下出夾山和尚。(上八人四十五代。)德山下出巖頭和尚、雪峰和尚。(第七卷已畢。)

洞山下出雲居和尚、欽山和尚、中山和尚、曹山和尚、華嚴和尚、本仁和尚、青林和尚、山和尚、龍牙和尚、幽棲和尚。夾山下出上藍和尚、(第八卷畢。)

落浦和尚、盤龍和尚、逍遙和尚、洞安和尚、黃山和尚、韶山和尚。石霜下出棲賢和尚、大光和尚、肥田和尚、涌泉和尚、南際和尚、雲蓋和尚、九峰和尚、南嶽泰、寶蓋和尚。(上二十八人四十六代。)巖頭下出玄泉和尚、烏嵒和尚、靈嵒和尚、羅山和尚。(第九卷畢。)

雪峰下出玄沙和尚、長生和尚、鵝和尚、大普和尚、鏡清和尚、翠嵒和尚、報恩和尚、化度和尚、鼓山和尚、隆壽和尚、安國和尚、長慶和尚、(第十卷畢。)

保福和尚、雲門和尚、齊雲和尚、永福和尚、福清和尚、潮山和尚、惟勁和尚、越山和尚、睡龍和尚。雲居下出佛日和尚、水西和尚。曹山下出仲曹山和尚、金峰和尚、鹿門和尚、(第十一卷已畢。)

荷玉和尚、育王和尚。華嚴下出紫陵和尚、長興和尚。龍牙下出報慈和尚。疏山下出後疏山和尚。九峰下出禾山和尚、寶峰和尚、光睦和尚、同安和尚、氻潭和尚。雲蓋下出後雲蓋。玄泉下出黃龍和尚。羅山下出龍光和尚、龍迴和尚、清平和尚。玄沙下出中塔和尚。(已上四十七人四十七代。)長慶下出仙宗和尚、(第十二卷已畢。)

後招慶、報慈和尚。保福下出龍潭和尚、福先招慶、山谷和尚。(已上五人四十八代。)(第十三卷已畢。)(上九十六人石頭下法孫,次辯江西下。)

六祖能大師下出讓和尚。(四十一代。)讓和尚下出馬祖。(四十二代。)馬祖下出大珠和尚、百丈政、杉山和尚、茗溪和尚、石鞏和尚、紫玉和尚、南源和尚、百丈和尚、魯祖和尚、高城和尚、章敬和尚、(第十四卷已畢。)

西堂和尚、鵝湖和尚、伏牛和尚、盤山和尚、麻和尚、鹽官和尚、五洩和尚、大梅和尚、永泰和尚、東寺和尚、鄧隱峰、歸宗和尚、汾州和尚、大同和尚、金牛和尚、龜洋和尚、陳禪師、黑澗和尚、魔巖和尚、龐居士、(已上三十一人四十三代。)(第十五卷已畢。)

南泉和尚。百丈下出溈山和尚、黃蘗和尚、西林和尚、古靈和尚、性空和尚、(第十六卷已畢。)

大慈和尚、西院和尚。西堂下出處微和尚、海東陳田、海東桐裏、海東實相。章敬下出海東慧旵、公畿和尚。鹽官下出關南和尚、海東崛山。盤山下出普化和尚。麻浴下出海東聖住。大梅下出天龍和尚。五洩下出正原和尚。歸宗下出芙蓉和尚。南泉下出岑和尚、白馬和尚、下堂和尚、海東雙峰、(第十七卷已畢。)

趙州和尚、紫湖和尚、陸大夫。(已上二十七人四十四代。)溈山下出仰山和尚、(第十八卷已畢。)

香嚴和尚、鴻諲和尚、靈雲和尚、王敬初。黃蘗下出臨濟和尚、觀和尚、陳和尚。西院下出大和尚、靈樹和尚、山和尚。開南下出道吾和尚。天龍下出俱胝和尚。紫湖下出勝光和尚。(已上十四人四十五代也。)仰山下出資福和尚、(第十九卷已畢。)

海東順之。王常侍下出米和尚。臨濟下出寶壽和尚、灌溪和尚。(已上五人四十六代。)灌溪下出後魯祖、隱山和尚、興平和尚、米和尚。(第四十七代也。)(第二十卷已畢。)

海東新開印版《祖堂集》,現其本跡者二百五十三員,并載於二十卷內。莫知跡者,不能具錄矣。

祖堂集卷第一

第一毗婆尸佛,姓拘樓,剎利王種。父字槃裱,母字槃頭末陀。所治國名剎末提。偈曰:

「身從無相中受生,喻如幻出諸形像。幻人心識本來空,罪福皆空無所住。」

第二尸棄佛,姓拘樓,剎利王種。父字阿輪拏,母字婆羅訶越提。所治國名阿樓那和提。偈曰:

「起諸善法本是幻,造諸惡業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風,幻出無根無實性。」

第三毗舍浮佛,姓拘樓,剎利王種。父字須波羅提和。母字耶舍越提。所治國名阿耨憂摩。偈曰:

「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

第四拘留孫佛,姓迦葉,婆羅門種。父字阿枝達兜,母字隨舍迦。所治國名輪訶利提。偈曰:

「見身無實是見佛,了心如幻是了佛。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與佛何殊別?」

第五拘那含牟尼佛,姓迦葉,婆羅門種。父字耶睒缽多,母字鬱多羅。所治國名差摩越提。偈曰:

「佛不見身知是佛,若實有知別無佛。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懼於生死。」

第六迦葉佛,姓迦葉,婆羅門種。父字阿技達耶婆,母字檀明越提耶。所治國名波羅私。偈曰:

「一切眾生性清淨,從本無生無可滅。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無罪福。」

第七釋迦牟尼佛,姓釋迦,剎利王種。父字閱頭檀。母字摩訶摩耶。所治國名迦維羅衛。偈曰:

「幻化無因亦無生,皆則自然見如是。諸法無非自化生,幻化無生無所畏。」

是釋迦佛者,即賢劫中第四佛也。三劫之中,千佛、花光佛為首,下至毗舍浮佛,於過去莊嚴劫中而得成佛也。中千佛者,拘樓孫佛為首,下至樓至如來,於現在賢劫中次第成佛也。後千佛者,光如來為首,下至須彌相佛,於未來星宿劫中當得成佛也。賢劫初時,香水瀰滿,中有千莖大蓮華,王其第四禪。觀見此瑞,遞相謂曰:「今此世界若成,當有一千賢人出現於世。」是故,此時名為賢劫。准《因果經》云:「釋迦如來未成佛時,為大菩薩,名曰善慧,亦名忍辱。功行滿,位登補處,生兜率天,名曰聖善,亦曰護明。為諸天王說補處行,亦於十方現身說法,期運將至,當下作佛。覲諸國土何者處中,則知迦毗羅國最是地之中矣。」故《本起經》云:「佛之威神,至尊至重,不生邊地之傾斜也。此迦毗羅城,三千日月,乾坤之中央也。往古諸佛,皆興於此。」《俱舍論》云:「剡浮洲之中矣。」《山海經》:「身毒之國,軒轅氏居之。」璞註曰:「則中天竺也。彼土自分五天竺國,中天竺國是天地之中。名既非邊,中義現矣。」《因果經》云:「中天大夏種姓有四,謂剎利帝種、婆羅門種、毗舍羅種、首陀種。剎利王種最為高貴,劫初以來,相承不絕。餘之三姓,非此所論,但明佛姓,自分五別。」又《長阿含經》云:「劫初成時,未有日月光明。諸天福盡下生,化為人。歡喜為食,身光遠照,飛行在,無有男女、尊卑、親屬。自然味,味如蘇蜜。有試當者,遂生摶食,光威通亡,呼嗟在地。食多貌悴,食小形澤,便興勝負。地味則沒。又生地皮,因食地皮故,諸惡湊集。又生林粳米等,眾味甘美。因茲食者具男女根,如是展轉,便為姻媾,遂始胎生。」《樓炭經》云:「自然粳米,朝刈暮。」《中阿含經》云:「米長四寸,人競預取。如是相煞,預取之處,後更不生。」《長阿含經》云:「爾時眾生既見不重生,故各懷憂惱,互封田宅,以為疆畔。其有自藏以來,盜他田穀,由是諍起,無能決者。議立一人,號平等主,賞善罰惡,仍共供給。時有一,容質瑰偉,威嚴鞠物,眾所信伏。則往請之,彼既受,遂有民主名焉。」《樓炭經》云:「眾人言議,為作長號,之曰王,以法取祖,故名剎利,此譯田地主也。」時閻浮提,天下富樂安隱。地生青草,如孔雀毛。八萬郡國,聚落相聞。無有寒熱及病惱者。王以正法治世,奉行十善,互相崇敬,猶如父子。人壽極久,不可量計。後有餘王,不行正法,其壽遂減至十千歲。如是漸減,至今百年。先於劫初,創始為王,展轉相承。至菩薩身,羅睺羅正嫡便絕餘族,枝派今猶嗣位,故下廣列轉輪粟散,紹續之相也。

初民主王號曰大人,第二珍寶王,乃至第三十三善思王。如上三十三王子子相承也,亦是粟散而。次下並是轉輪聖王,嫡嫡相承,至於菩薩。《樓炭經》云:「真闍王有一太子,名波迮迦,譯云天魚王也。」《佛本行經》云:「中天有城,名曰褒多那。人民繁熾,其中有帝,名大魚王。」從此王乃至大名稱王,有子孫相承苗裔計有八萬四千二百七十二王,盡是金輪王。最後有二王,為閻浮提主,名茆草王。草王有太子,名大草王。大茆草王無子為王,作是念言:「我上祖代代相承,皆是金輪王之苗裔。我今無嗣,種姓將恐斷絕。我若出家,恐斷王種;若不出家,則斷聖種。」思惟是已,則持國事付諸大臣,王乃入山修道,成五通仙,名曰王仙。此王仙先有夫人,名善襲,在宮有,後生一子,是大茆草王之苗裔也。後諸大臣知是王仙太子,遂則重冊灌頂,紹承王位,號為遮王,又云鬱摩王,亦曰懿摩王也。王有二妃。一名善賢,二名妙端正。妙端正者,生四太子,一名炬面,二名金色,三名象眾,四名別成。善賢夫人唯生一子,名曰長壽,端嚴可喜,世間小雙。唯無骨相,不堪紹位。善賢思惟:「妙端正四子,炬面等輩,兄弟群族。我今唯此一子,雖然端正,不堪為王。作何方便,今我此子得紹王位?」

爾時,遮王駕車宮菀,安慰諸妃。善賢出來。啟王言:「我種種安隱,唯有一願,擬從王乞,願王賜我。」王曰:「從心所欲,朕當與之。」善賢曰:「王不得變悔!請王設誓!」王言:「若變悔者,朕當破作七分。」善賢白大王曰:「炬面等四子,宜可擯出。」王言:「此四子無過,云何擯出?」

王良久思惟,為自設誓不違願故,遂判四子擯於他方。

時四王子白父王言:「我等四人不造餘過,忽然擯我國,何也?」王言:「知汝四子實無過失,不辜撗遭如上所說。此非我心,善賢之意。」

時四童子所生庶母并眷屬等聞此事,疾至王所,白大王言:「我等四子奉王擯出,我願隨去。」王言:「宜依。」遮王有敕,續告四子:「若欲姻娉,莫婚他族,宜親內姓,無令種姓斷絕。」

此四童子敬王教敕,則領眷屬面北而去。至舍夷林,其中水土寬平,無諸坑阜。將諸眷屬住此林中。福德盛故,遂成巨國。

後遮王思問群臣:「朕昔擯出四子,今在何方?」大臣奏曰:「今在香山之北,雪山之南。二山中間有林,名曰舍夷。地沃饒,人民熾盛,百姓歸之,猶如廛市。鬱成大國,冊立為王,名尼拘羅城。古仙迦毗羅得道之處,因茲立城名也。」時遮王聞,再三歎言:「我子釋迦!我子釋迦!」因此從德立姓,姓釋迦。釋迦者,譯言能仁也。

大遮王三子歿,唯有別成,號曰尼拘羅王,是佛祖祖。此王有子,名曰拘盧羅王,是佛高祖。此王有太子,名曰瞿拘盧王,是佛曾祖。此王有太子,名曰師子頰王,是佛祖。此王有四太子,一名輸頭檀那,則淨飯王。二名輸拘盧檀那,則白飯王。三名途盧那,則斛飯王。四名阿彌都檀那。則甘露飯王。淨飯王有二太子,一名悉達多,則是佛,四月八日生,身長丈六。二名難陀,則是逆風掃地者也,四月九日生,身長丈五尺四寸。白飯王有二太子,一名調達,是佛當兄,四月七日生,身長丈五尺四寸。二名阿難,是佛侍者,四月十日生,身長丈五尺三寸。斛飯王有二太子,一名釋摩男,捉土成金者,四月十二日生,身長丈四。甘露飯王有二太子,一名波投,出家竟,四月十三日生,身長丈四寸。二名跋提子,八道,四月十四日生,身長丈四寸。

《佛本行經》曰:「爾時,護明菩薩在兜率天上,心念欲化一切眾生。遂敕金團天子:『汝善觀察諸王種族,則當為吾揀一生處。』金團天子奉菩薩敕為其觀察。觀察竟,白菩薩言:『有剎利種,姓瞿曇氏,剎利帝後。依瞿曇大仙學道,從師姓瞿曇氏。元本以來,世世為金輪王之種族,乃至遮王苗裔以來,子孫相承,住彼迦毗羅城,釋種之所都也。其中有王,名師子頰王。此王有太子,名輸頭檀那王。今此王者,於一切世間天人之中有大名稱,堪為菩薩託生之處。』菩薩歎曰:『善哉!善哉!汝善觀察諸王種姓,如汝所說,我定生彼。』」又《經》云:「護明菩薩欲降下時,摩耶夫人告淨飯王言:『大王當知,我今欲受八禁清淨齋戒。』當齋戒已,遂則眠。於夢中見有一六牙白象,其首朱色,七支柱地,以金裝牙。天人乘之,從空而下,赴淨飯王宮。」

據《阿含經》曰:「推佛降神母胎,則當此土姬周第五帝昭王即位二十三年癸丑之歲七月十五日託陰摩耶。至二十四年甲寅之歲,摩耶夫人於毗羅中遊戲快樂,見波羅樹花可愛,舉右手攀枝,菩薩從右脅而誕生。身真金色,相好具足。」

又《普曜經》云:「佛初生時放大光明,照十方界。地涌金蓮,然捧足。東西南北,各行七步。觀察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師子吼:『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又偈曰:

「『我生胎分盡,是最後末身。我得解脫,當復度眾生。』

「說此偈已,感九龍吐水,沐浴太子。太子浴,嘿然不語,還同世間嬰兒。」

又案《周異記》云:「昭王即位二十四年甲寅之歲,四月八日,江河泉池忽然泛漲,宮殿人舍、山川大地咸悉震動。其光有五色,貫入大微,遍於四方。昭王問大史蘇由曰:『是何也?』蘇由奏曰:『有大聖人生於西方。』又問:『於天下如何?』由曰:『則時無也。他一千年外聲教被於此土。』」即是佛初生西天竺國迦毗羅城淨飯王宮瑞應此土。

案《十二因緣經》云:「太子年登十九,猒皇后宮。」父王恐畏出家,遂敕簫韻,娛樂太子。太子不樂。坐至三更,五百宮人,悉皆得睡。淨居天子時在虛空中,說偈告於太子:

「世間不淨眾惑迷,無過婦人身體性。世間衣服莊嚴故。愚癡是邊生貪欲,是人能作如是觀,如夢如幻非真實。速捨無明勿放逸,心得解脫功德身。」

又天人於窗牖中叉手白太子言:「時可去矣。」太子聞此偈,心生歡喜。潛命車匿鞁揵陟來。四神捧足踰城,西北而去。太子念言:「夫出家者具大慈悲,不留馬跡,王必罪於門人。」則於城西北角留一馬跡,令知騰空西北而去。時當此土周昭王四十二年壬申之歲二月八日夜半也。

案《律》云:「子去已,至摩竭陀國斑茶山中,於其石上結跏趺坐。作是念言:以何物剃除鬢髮?」纔起此念,淨居天子便即捧刀。太子自把,剃鬢髮,淨居天子更捧縵僧伽梨衣,便脫舊日所著衣服,并脫頭冠白馬等付與車匿,將還王宮,并說偈言辭父王曰:

「假便恩愛久共處,時至命盡會別離。見此無常須臾間,是故我今求解脫。」

爾時太子在於山中勇猛精進,修無上道。又詣阿迦藍處。三年學不用處定,知非便捨。復至鬱頭藍弗處,一年學非想非非想定,知非亦捨。又至象頭山,同諸外道日食麻,經六年。苦行將滿,則於尼連河浴。苦行日久,就岸稍難,追成仙人挽低樹枝,接於太子。

又《因果經》云:「浴。『我若以劣之身而取道者,外道言自餓則是涅槃,故當受食。』太子纔起此念時,有難陀波羅奈姊妹二人捧上乳糜,太子又自念言:『當將何器而為受食?』纔起此念時,四天王各捧石缽。其時,菩薩為平等故,並總受之。息貪欲故,按成一缽以受乳糜。飧充色力,欲詣正覺山。」

《本行經》云:「太子思念:『當用何物而坐?應須淨草。』纔起此念,路上遇刈草人,名曰吉安。太子語曰:『此草可能惠施小許?不為愛惜?』吉安則授與。邐迆而去,至正覺山。為太子德重故,其山震動,山神出現,語太子曰:『此非成道處。』太子問曰:『何方堪耶?』山神曰:『從此去,摩竭提國南一十六里有金剛座,賢劫千佛皆昇此座,成等正覺。宜當往彼。』」

爾時太子遂則下山,遇一盲龍。盲龍語太子曰:「菩薩欲求成道處也。」子問:「汝何知我菩薩?」盲龍曰:「我昔於毗婆尸佛時,為惡性比丘,毀罵三寶,遂墮龍中,兼盲其目。過去三佛出世,我眼則開,滅後還閉。今見汝身,令我眼開,故知汝是菩薩。」則引太子詣金剛座,以草敷上,遂昇此座。太子發弘願言:「我若不成無上菩提,誓不起于此座!」而成正覺,號之為佛。故《普曜經》云:「菩薩於二月八日明星出時大悟,便造偈曰:

「因星得悟,悟後非星。不隨於物,不是無情。」

時當此土周第六帝穆王三年癸未之歲二月八日成道,因此三十成道也。

爾時釋迦如來成道竟,示眾曰:「夫出家沙門者,斷欲去愛,識自心源;達佛本理,悟無為法;內無所得;外無所求;心不繫道,亦不業結;無念無作;非修非證;不諸位,而自崇敬,名之為道。」有一比丘問:「如何是清淨本性?」佛言:「畢竟淨故。」「如何是本性無知?」佛言:「諸法鈍故。」外道問佛:「不問有言,不問無言。」佛乃良久。外道作禮讚曰:「善哉!善哉!世尊有如是大慈大悲,開我迷雲,令我得入。」

外道去後,阿難問佛:「外道以何所證而言得入?」佛言:「如世間良馬,見鞭影而行。」如是說法,住世四十九年。後於拘尸那城熙連河側娑羅雙樹間入於涅槃,壽齡當七十九矣。時周穆王五十二年壬申之歲二月十五日,暴風忽起,飄損人舍,傷折樹木。山河大地,悉皆震動。西方有白虹十二道,通過此土,連夜不滅,當此之時,則佛入涅槃之祥應。

又《涅槃經》云:「爾時世尊欲涅槃時,迦葉不在眾會。佛告諸大弟子:『迦葉來時,可令宣揚正法。』又云:『吾有清淨法眼。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正法付囑於汝,汝善護持。』并敕阿難嗣二傳化,無令斷絕,而說偈曰:

「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

爾時,迦葉與五百弟子在耆闍崛山,身心寂然,入于三昧。於正受中倏然心驚,舉身戰。從定中出,見諸山地皆大振動,則知如來入涅槃。告諸弟子:「我佛大師入於涅槃,經于七日,入棺中。苦哉!苦哉!應當疾往至如來所。」恐茶毗不得見佛,以敬佛故,不敢飛空往如來所,則將弟子尋路疾行,悲哀速往。正滿七日,至拘尸城茶毗所。問大眾言:「如何得開大聖金棺?」大眾答曰:「佛入涅槃,經二七。恐有損壞,如何得開?」迦葉言:「如來之身,金剛堅固,不可俎壞。德香芬馥,若栴檀山。」作是語已,涕淚交流,至佛棺所。爾時,如來大悲平等,為迦葉故,棺自然開,皆則解散,現出三十二相八十種好真金紫磨堅固之身。爾時,迦葉復重悲哀,與諸弟子繞佛七匝,長跪合掌,說偈哀歎曰:

「苦哉苦哉大聖尊,我今荼毒苦切心。世尊滅度一何速,大悲不能留待我。我於崛山禪定中,遍觀如來悉不見。又觀見佛已涅槃,倏然心戰大振驚。忽見暗雲遍世界,復睹山地大振動。則知如來涅槃,故我疾來不見。世尊大悲不普我,令我不見佛涅槃。不蒙一言相教告,今我孤露何所依?世尊我今大苦痛,情亂迷悶昏濁心。我今為禮尊頂,為復哀禮如來胸,為復敬禮大聖手,為復悲禮如來腰,為復敬禮如來臍,為復深心禮佛足,何故不見佛涅槃?唯願示我敬禮處。如來在世眾安樂,今入涅槃皆大苦。哀哉哀哉深大苦,大悲示教所禮處。」

爾時迦葉說是偈已,世尊大悲,則現二足;千輻輪相出於棺外,迴示迦葉。從千輻輪放千光明,遍照十方一切世界。爾時迦葉與諸弟子見佛足,一時禮拜。千輻輪相大覺世尊金剛雙足還自入棺,封閉如故。爾時如來以大悲力從心胸中火踊棺外,漸漸茶毗,經于七日,焚妙香薪,爾乃方盡。佛力威神,內外白褺而無損也。此有二表:外一重白褺不損者,表俗諦存焉,內一重白褺不損者,表真諦不壞也。

自如來入涅槃壬申之歲,至今唐保大十年壬子歲,得一千九百一十二年。教流漢土,迄今壬子歲,凡經八百八十六年矣。

第一祖大迦葉尊者,摩竭國人也。姓婆羅門,父名飲澤,母字香志。與瓶沙王競富,唯讓一犁;共摩竭以爭饒,更逾千倍。積長者之貝,祈請樹神;獲貪女之金珠,莊嚴塔像。載誕金光之子,結成金色之妻。果合前緣,深扶宿願。雖為貴偶,乃無欲情。欲求出家,澤志聽許。便投世尊,發弘誓願。上法受戒,清貞守素。無愛無欲;常行頭陀。世尊在日,命坐付衣,常於眾中稱歎第一。

爾時大迦葉告諸比丘曰:「佛茶毗,金剛舍利,非我等事。何以故?自有國王大臣長者居士求最勝福田者,自當供養。我等宜當結集法寶,無令斷絕,為未來世作大照明,紹隆正法。」

爾時迦葉作大神通,往須彌頂而說偈曰:

「如來諸弟子,且莫般涅槃。若得神通者,當赴於結集。」

說是偈已,則擊撾銅。撾銅之中而傳此偈,聲遍三千大千世界。得神通者,悉皆赴集。聖眾既繁,遂揀內閑三藏、外達五、足滿六通、智圓四辨者。其數四百九十有九,悉集王舍城耆闍崛山賓缽羅窟,此云七葉巖。

爾時阿難為漏未盡,當被跋闍比丘有他心智,則便觀察知:「阿難兄有欲漏故,未及眾聖,不得入會。」時阿難比丘當自念言:「我事如來亦無缺犯,為自有漏,不及眾數。」思惟是事,曉夜經行。明相出時,身體疲極。兼臥之次,頭未至枕,得證果位。心生歡喜,則往賓缽羅窟,擊其石門。

爾時迦葉在於窟中問:「是何人敲我此戶?」答言:「是佛侍者比丘阿難。」迦葉語曰:「汝漏未盡,不得入來。」阿難答言:「我證無漏。」迦葉報言:「汝既證無漏,可現神變以遣眾疑。」爾時阿難則騁神通,從鑰孔入,得在眾會,添數五百。

案《育王經》云:「迦葉告阿闍世王:『我今欲集如來三藏。願大王為我檀越。』王言:『願諸大聖集如來三藏,無有遺餘,不捨慈悲,受我供養。』

「阿闍世王為結主時,諸比丘則從座起,諮問長老大迦葉:『於三藏中先集何藏?』迦葉語云:『集修多羅藏。』迦葉白聖眾言:『此阿難比丘多聞總持,有大智慧。常隨如來,梵行清淨。所聞佛法如水傳器,無有遺餘。佛所讚歎,聰第一。宜可請彼集修多羅藏。』大眾嘿然允之。

「迦葉告難曰:『汝於今者宜宣法寶。』阿難躬受敬諾,觀察聖心而說偈曰:

「『比丘諸眷屬,離佛不莊嚴。猶如虛空中,眾星之無月。』

「說是偈,禮眾聖足,則昇法座。」

案《七事記》云:「爾時阿難當昇座,尊諸相好,現身如佛。眾見此瑞,則生三疑。一謂大師慈悲故,從涅槃起,為我等輩宣甚深法。二謂他方諸佛知我釋迦奄化故,而來此中宣揚妙法。謂阿難轉身成佛,為眾說法耶?爾時阿難而說是言:『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某城某處,說某經教,乃至人天等作禮行。』阿難則下法座,卻復本身。諸菩薩等知是世尊加被,眾疑悉遣。時迦葉問諸比丘:『阿難所言不錯謬乎?』諸比丘皆云:『不異世尊所說。』於是迦葉請優波離集毗尼藏,次命迦旃延集阿毗曇藏,迦葉則入願智三昧。觀所集法藏,皆無欠少。因茲流布而不斷絕。」

阿闍世王懺悔經有三種阿難。一阿難陀,此云慶喜,持聲聞法藏,於上二乘隨力隨分。二阿難陀跋羅,此云慶喜賢,持中乘法藏,於上大乘隨力隨分;於下小乘容與兼持。三名阿難陀婆伽羅,此云慶喜海,菩薩大乘法藏,於下二乘容與兼持。

又台教中有四阿難。何等為四?一者喜阿難,結集藏教。二者賢阿難,結集通教。三者典藏阿難,結集別教。四者海阿難,結集圓教。論其本也,唯一金龍尊佛;語其跡也,分四阿難弟子。

梵語阿難,此翻無染。阿者無也,難者染也。論此無染,亦分為二。一者斷除煩惱,名為無染。二者出離修證,名為無染。斷除煩惱無染是名傳教阿難,出離修證無染是名傳禪阿難矣。

阿難問師:「傳佛金襴外,別傳個什摩?」師喚阿難,阿難應。師曰:「倒卻門前剎竿著!」

阿闍世王請師說法,師受請升座,良久乃下。王問師:「何故不為弟子說?」師云:「大王位崇名重。」

迦葉尊者闡一乘而利物,弘二教以度人。實得他心,終無我想。說法住世四十五年,度無量眾。乃告阿難言:「如來正法眼付囑於我,我今年邁,持佛僧伽梨衣入雞足山,待慈氏下生。汝受佛囑,弘揚正法,勿令斷絕。聽吾偈曰:

「法法本來法,無法無非法。何於一法中,有法有非法。」

爾時迦葉說是偈已,遂入王舍城,辭阿闍世王。王寑不遇,留言付於門者,奏王知云:「吾當往雞足山矣。」准《西域記》云:「此山三峰,如仰雞足。」故因此立號也。

迦葉尊者於此山上以草敷坐,結跏而,作是念言:「今我此身著所與糞掃之衣及持僧伽梨等,經于五十七俱低,六十百千歲,慈氏佛出世,不令其朽壞。」作是念已,遂語曰:「若阿闍世王與阿難來,山當為開,令其得入。若歸去後,復當還合。」言訖,便入滅盡定,應時大地六種震動。

爾時阿闍世王於睡夢中見殿梁折,遂則驚覺。時執扃之使奏聞王知云:「大迦葉辭王,往雞足山,欲入涅槃。遇王殿,未敢奏聞。」王聞此語,遂生悲泣。云:「朕何薄祐!諸聖涅槃,不得睹見。」則詣竹園精舍,禮阿難足,借問迦葉所在。遂命阿難同往雞足。王到山,山自開闢,迦葉在中,全身不散。王乃敕諸力士積諸香薪,欲闍維之。阿難白大王曰:「摩訶迦葉以定持身。待於彌勒下生,捧付僧伽梨竟,方入涅槃。如今切不可焚也!」王聞是語,以種種供養,心生悲戀,然後禮辭定身。卻命阿難入於王舍城。阿闍世王與阿難纔出此山,山合如故。

師入滅時,當此土周第八主孝王五年丙辰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偉哉迦葉,密傳佛心。身衣一納,口海千尋。威儀庠序,化導幽深。未逢慈氏,且定雞岑。」

第二祖阿難尊者,王舍城人也。姓剎利帝,白飯王子,是佛之當弟也。本是金龍尊佛,今為如來所化。立法幢,度六萬眾;高懸佛日,大照迷徒。博達總持,多聞第一。師遊往至一竹林之間,聞一比丘錯念佛,偈曰:

「若人生百歲,不見水潦涸。不如生一日,而得睹見之。」

阿難聞,嗟歎曰:

「世間一有,不解諸佛意。徒載四圍陀,不如空身睡。」

阿難歎已,語比丘曰:「此非佛語。如今當聽我演佛偈。」曰:

「若人生百歲,不會諸佛機。若生一日,而得決了之。」

(如《寶林傳》所說也。)

爾時阿難告商那和修言:「如來正法眼付囑於我,我今付汝。當弘吾教,無令斷絕。」復謂末田底曰:「佛預記汝:吾滅度後,罽賓國中一百二十年有一比丘,名末田底,流布佛法。」

爾時商那和修與末田底同師阿難。末田底無弟子,商那和修有一弟子,名優婆鞠多,西國羅漢宗首。

爾時阿難付法偈曰:

「本來付有法,付了言無法。各各既自悟,悟了無無法。」

師付法,踊身虛空,作十八變,入風輪迅三昧。分身四分,一分奉忉利天,一分奉沙竭羅龍王,一分奉毗舍離王,一分奉阿闍世王。各起寶塔供養。

阿難入滅時,當此土周第十主厲王十二年癸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多聞慶喜,高法幢。傳佛金偈,繼祖銀釭。慈悲第一,智慧無雙。光後,月印秋江。)

第三祖商那和修尊者,亦名商諾迦,是西天自然九枝秀草名也,摩突羅國人也。姓毗舍多,父名林勝,母字嬌奢耶。在母胎中六年生。尋後出家,身衣自然化成九條。得慶喜之法,廣度群生,大作明燈。乃云:「佛記:『吾滅度後二百年中,聖者繼我,則入三昧觀見。』吒利國中有長者子,名曰善意而姓首陀。後生三子,少者出家,當續於我,大興吾教。吾當以小神通至於彼國,不將徒眾而自往之。」長者作禮問:「尊者遠至,有何所須?」答曰:「我無伴侶,孑然一身。欲命徒侶而歸佛道。」長者曰:「我樂世俗,不能出家。若復生子,當給於汝。」師云:「善哉!善哉!」言,則歸本座。

時長者尋後果生三子。前二子不願出家,第三子名優婆鞠多,年十七。爾時和修告父而曰:「佛記此子云:『吾滅度後二百年中,當第四師而度籌眾。』」父聞佛記,則奉尊者,任其出家。師乃問鞠多曰:「汝年幾歲耶?」子曰:「年十七歲也。」師曰:「汝十七歲,姓十七歲耶?」子曰:「性非十七歲。」子曰:「姓非十七歲。」子白師曰:「為心白耶,為頭白耶?」師曰:「此白是髮,非心頭也。」子曰:「身自十七歲,非姓爾也。」在師左右三四年間,出家具戒,便證聖果。

爾時商那和修告鞠多言:「如來以大法眼付囑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今付囑於汝,聽吾偈曰:

「非法亦非心,無心亦無法。說是心法時,是法非心法。」

(具如《寶林傳》所說也。)

自商那和修滅度時,當姬周第十一主宣二十三年乙未歲矣。

淨修禪師偈曰:

「胎衣尊者,暗室明燈。人天耳目,佛法股肱。非心非色,不減不增。良哉至聖,覺海大鵬。」

第四祖優婆鞠多尊者,吒利國人。其姓首陀。佛記:「於禪祖中當其第四。化度群品,如我今日。賢劫之中當得成佛,名無相好如來。」十七出家,二十成道。隨方行化,至摩突羅國,大眾雲集。半月說法,天花時降,地神腰現。而聽法故,盡獲解脫。(具如《寶林傳》所說也。)

爾時鞠多尊者,凡度一人,拋下一籌。籌長四寸,滿一石室。室高丈六,縱廣亦然。其後度者名曰提多迦,志求出家。師問曰:「為心出家耶,為身出家耶?」子曰:「我來出家,非為身心而求利益。」師云:「不為身心,復誰出家?」子曰:「夫出家者無我之故,無我之故心不生滅,心不生滅則是常故,既是常故諸佛亦常。心無形相,其體亦爾。」師云:「汝當大悟。心自明朗,依佛法中度沙眾。」

爾時鞠多尊者曰:「我今將此法眼付囑於汝,汝可流布,無令斷絕。汝今當聽吾說偈曰:

「心自本來心,本心非有法。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

鞠多尊者付囑法,即入涅槃。爾時提多迦取石室籌,積焚燒。拾取舍利,塔供養。時當此土姬周第十三主平王三十一年庚子之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優波鞠多,辯瀉懸河。法山崢崒,道樹婆娑。籌盈石室,屍繫天魔。性非十七,悟在剎那。」

第五祖提多迦尊者,摩迦陀國人也。在舍,父夢金日從屋而出,放大光明,照一寶山,山頂有泉。初名香眾,因父夢故,號提多迦,譯云通真量。

鞠多云:「如來記汝,吾滅度後一百年中,必有一子而證道果。」又為師解:其父夢寶山者,吾身是也;出光明者,汝智慧也;從屋而出者,入道也;山頂泉者,無上法味也。提多迦聞鞠多解夢,心自忻慶而說偈曰:

「巍巍七寶山,常出智慧泉。迴為真法味,能度諸有緣。」

鞠多尊者以偈答曰:

「我法傳於汝,當現大智慧。金日從屋出,照於天地。」

爾時提多迦聞鞠多偈,合掌瞻顏。既得付法,遊歷諸土而度群品。(具如《寶林傳》所說也。)

爾時彌遮迦,八千仙中主,欲求出家。爾時提多伽告曰:「汝欲出家,各應自念,非假刀剃。隨所念故,鬢髮自淨;深敬佛故,衣生袈裟而變檀相。」時諸仙人各自念佛,心生敬慕,鬢髮自淨,袈裟體。心不退轉,盡獲聖果。

爾時提多迦告彌遮迦曰:「如來以正法眼付囑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今將此法眼付囑於汝,聽吾偈曰:

「通達本法心,無法無非法。悟了同未悟,無心得無法。」

師說偈,化火三昧而其體。弟子彌遮迦收得舍利,斑茶山中起塔供養,時當此土姬周第十五主莊王七年己丑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多迦大師,無我出家。了根達境,免卻空花。體非形相,理出齒牙。隨方利物,豈有匏瓜。」

第六祖彌遮迦尊者,中印土人,得提多迦法。(具如中。)

爾時彌遮迦得法,遊歷行化。眾中有一人,名波須密,欲求出家。爾時提多迦尊者曰:「佛在世時,至北天竺而謂阿難曰:『此國土中,滅度後三百年末,有一聖者當出於世。姓波羅,名婆須密。於諸祖中當其第七。』佛之記汝,非我所知。汝可出家捨除觸器,合證聖果。」時婆須密棄其酒器,合掌作禮,深自覺知:「我昔曾於無量劫中而施寶座於第七佛。與我授記,於賢劫中當得作佛,於禪祖中當得第七。如尊所說,深達昔緣,如寤所睹。尊者大慈,願接引我。」

時彌遮迦則為出家,而受佛戒。所作辦,深自知之,乃命付法而說偈言:

「無心無可得,說得無名法。若了心非心,始解心心法。」

師入滅度時,當此土姬周第十八主襄王十七年丙申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彌遮迦祖,習五通仙。遇師法正,省我心偏。悟如來悟,玄之又玄。神通示滅,八部潸然。」

第七祖婆須密尊者,北天竺國人也。得彌遮迦法已,而自行化,度諸有情。至迦摩羅國,大作佛事。於此座前,有大智者而稱佛陀難提,問師曰:「解論義不?」師曰:「論則不義,義則不論。若擬論義,終非論義。」佛陀難提聞師論義,心則敬伏,而求出家。師則納受,具戒證果,乃命付法而說偈曰:

「心同虛空界,示等虛空法。證得虛空時,無是無非法。」

(傳。)

自波須密入定時,當此土姬周第二十一王定王十九年辛未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祖婆須密,入彌遮室。迷悟本如,物我冥一。手攜酒器,頂擎佛日。奚是奚非?誰得誰失?」

第八祖佛陀難提尊者,迦摩羅國人,姓瞿曇波。當生之時,頂上有珠,珠光照曜。年至四十,遇婆須密而得出家,便證聖果,遊行化導。至提迦國,而有一人名伏馱密多,而問師曰:「父母非我親,誰為最親者?諸佛非我道,誰為最道者?」師曰:「汝言與心親,父母非可比。汝行與道合,諸佛心即是。外求有相佛,與法不相似。若識汝本心,非合亦非離。」

爾時伏馱密多得聞尊者說是妙法,則五體投地,深敬作禮。爾時尊者則與出家,而命賢聖受具足戒。

爾時佛陀難提告伏馱密多曰:「如來以大法眼付囑迦葉,如是展轉,吾當第八。汝受法寶,勿令斷絕。聽吾偈言:

「虛空無內外,心法亦如是。若了虛空故,是達真如理。」

(具如本傳。)

師入滅時,當此土姬周第二十四主景十二年丙寅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佛陀難提,大化群迷。心無內外,法離高低。五天論將,三界雲梯。卓然真氣,南北東西。」

第九祖伏馱密多尊者,提迦國人,姓毗舍羅。(具如本傳。)得佛陀難提法,至中印國,大作佛事,導化群品,百千人俱。有一長者名曰香蓋,家有一子,號難生,依師出家。爾時師既受,懃苦修行,脅不至席,因茲立號,名脅尊者。

爾時伏馱密多告比丘難生曰:「如來以大法眼付囑迦葉,展轉相傳,至今於我。我將此法付囑於汝,汝善護持,無令斷絕。汝受吾教而聽偈曰:

「真理本無名,因名現真理。領得真實法,非真亦非偽。」

師說偈,嘿然入定。諸天散花,而供養之。時脅尊者則以香薪用闍維之,收得舍,建塔供養。時當此土姬周第二十六主敬王三十五年甲寅歲矣。淨修禪師讚曰:

「伏馱密多,大器晚成。五十不語,五十不行。俄逢大士,倏契無生。崖松有操,鶖鶚無程。」

第十祖脅尊者,中印國人也。得伏馱密多法,廣化群迷。至花氏國,有一長者名曰寶身,而有七子。第七子名富那耶奢,禮師白言:「我今欲出家,尊者當濟度。」爾時尊者則為出家,具戒證果,乃命付法而說偈曰:

「真體自然真,因真說有理。領得真真法,無行亦無止。」

師付法已,化火三昧而自焚身。耶奢尊者收拾舍利,豎塔供養,時當此土姬周第二十八主貞王二十二年癸亥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脅大尊者,愛憎網。量等虛空,道唯蕭灑。真體自然,因真舒寫。約世蒼,奔騰意馬。」

第十一祖富那耶奢尊者,花氏國人也。姓瞿曇,兄弟七人,而處最幼。心明博達,無諸所求。得付法已,廣宣流布,次第遊化。又至一城,名波羅奈。遇一長者名馬鳴,問師曰:「我欲識佛,何者即是?」師曰:「汝欲識佛,不識者是。」馬鳴曰:「佛既不識,爭知是乎?」師曰:「汝既不識,爭知不是?」馬鳴曰:「此是鋸義。」師曰:「彼是木義。」師卻問:「鋸義者何?」馬鳴曰:「共師並出。」馬鳴卻問:「云何木義?」師曰:「汝被我解。」

爾時馬鳴聞師勝義,心即歡喜,而求出家。(具如傳中。)

爾時富那耶奢告馬鳴曰:「我今將此正法眼藏付囑於汝。汝可流布,勿令斷絕。」而說偈曰:

「迷悟如隱顯,明暗不相離。今付隱顯法,非一亦非二。」

時馬鳴聞師說偈,心大慶悅。師付法已,則現神通,飛行自在。卻至本座,而入寂定。時當此土姬周第三十三主安王十四年戊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富那夜師,智若須彌。心捐去住,身外榮衰。明暗隱顯,視聽希夷。現前提取,更莫參。」

第十二祖馬鳴尊者,波羅奈國人。(具如本傳。)

爾時馬鳴告毗羅曰:「我今將此正法眼藏付囑於汝,汝可流布,無令斷絕,而聽偈曰:

「隱顯即本法,明暗元無貳。今付悟了法,非取亦非棄。」

師入大寂時,當此土姬周三十五帝顯王二十七年甲午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尊者馬鳴,化花氏城。魔宮霧卷,釋苑風清。我欲識佛,不識者明。莫非玄解,動足塵生。」

第十三祖毗羅尊者,花氏國人。(具如本傳。)

爾時毗羅告龍樹曰:我今將此正法眼藏用付於汝,汝當護持,勿令斷絕。而聽偈言:

「非隱非顯法,說是真實際。悟此隱顯法,非愚亦非智。」

毗羅入滅時,當此土姬周三十七帝赧王四十一年壬辰歲。

淨修禪師讚曰:

「毗羅大聖,因地魔王。憑師指教,豁證真常。胡為愚智,詎是詎長。德馨蘭慧,性淨冰霜。」

第十四祖龍樹尊者,西天竺人。(具如傳中。)

爾時龍樹告提婆曰:「我今將此正法眼藏用付於汝,汝當受教,聽吾偈曰:

「為明隱顯法,方說解脫理。於法心不證,無嗔亦無喜。」

龍樹尊者寂然入定時,當此土秦第二帝始皇三十五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菩薩龍樹,化龍是務。心曉佛心,住而非住。身顯圓月,法流膏雨。提婆投機,就諳旨趣。」

第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南印土人,姓毗舍羅。(具如傳中。)爾時提婆尊者告羅睺羅多曰:「我今將此正法眼藏用付於汝,汝宜傳受,無令斷絕,而聽偈言:

「本對傳法人,為說解脫理。於法實無證,無終復無始。」

此師滅度時,當此土前漢第四主文帝十九年庚辰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迦那提婆,德岸彌高。迴旋香象,吹金毛。機迅巖電,辯瀉秋濤。始終絕證,勿誤王刀。」

第十六祖羅睺羅尊者,毗羅國人。姓梵摩,父名淨德。(具如傳中。)

爾時僧伽難提而問師曰:「法有證不?有取捨不?有有無不?有內外不?願尊者慈造而為解說。」爾時羅睺羅多以偈答曰:

「於法實無證,不取亦不離。法非有無相,內外云何起?」

此師全身入定時,當此土前漢第六武帝十年戊辰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羅睺道德,在口寧論?因師說耳,尋得入門。高提日月,大照乾坤。不取不捨,傳乎子孫。」

祖堂集卷第一

歲分司大藏都監彫造

祖堂集卷第二(於卷內西天并震十七)

第十七祖僧伽難提尊者,羅伐城人也。剎利姓,父名寶莊嚴,母名芬陀利。纔生解語,分明曉了,為母說法。既得羅睺羅法,行化至摩竭國。見一童子,年當十二,手執銅鏡,而來師所。師問曰:「子年幾耶?」子曰:「我當百歲。」師曰:「汝當無智,看汝幼少。」答曰:「我年百歲,非其理也。」子曰:「我不會理,正當百歲。」師曰:「子善機也。」子曰:「佛偈云:

「『若人生百歲,不會諸佛機,未若生一日,而得決了之。』」

時尊者敬之,深知是聖。

問曰:「汝執此,其意云何?」子曰:「諸佛大圓鏡,內外無瑕翳。兩人同得見,心眼皆相似。」

其舍父母,見子言異,則令出家。師為度脫,領詣古寺而為受戒,名曰伽耶舍多。於彼殿角,有一銅鈴被風搖響。師曰:「彼風鳴耶,銅鈴鳴耶?」子曰:「我心鳴耶,非風銅鈴。」師曰:「非風銅鈴,我心誰耶也?」子曰:「俱寂靜故,豈非三昧?」師曰:「善哉,真比丘!善會諸佛理,善說真法要,善識諸佛義。」乃命付法,以偈告曰:

「心地本無生,因種從緣起。緣種不相妨,花果亦復然。」

伽耶舍多聞師說偈,及受法藏,心生敬重,頂戴受持。師付法已,即離本座。至樹下立。而舉左手攀其樹枝,尋則滅度。焚其舍利,則在樹側,不可移動。則就本處豎塔供養,諸天散花而雨寶衣,用散塔處。時當此土前漢第七主昭帝十年辛酉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僧伽難提,莊嚴王子。逾城九重,入山千里。定俞井金,義班終始。理屈於師,忽窮自。」

第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摩竭國人。姓鬱頭藍,父名天蓋,母名方聖。年至十二,得僧伽難提法。行化至月氏國,大作佛事。有一波羅門,名曰鳩摩羅多,心信外道,不愛佛法。師至波羅門家,為說大因緣,又為說父病因緣。於時波羅門聞師所說而生歡喜,欲求出家。師與出家,受具足戒,令證道果,乃命付法而說偈曰:

「有種有心地,因緣能發萌。於緣不相礙,當生生不生。」

時鳩摩羅多聞師說偈,心生歡喜,當自安樂。師付法,即從座起,踊身虛空作十八變,化火三昧,自焚其身。眾拾舍利,起塔供養。時當此土前漢第十五主成帝十四年戊申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伽耶舍多,幼會佛機。手執寶鏡,面難提師。內外絕翳,眉目無虧。風飄鐸韻,非我是誰?」

第十九祖鳩摩羅多尊者,月氏國人也。初遇伽耶舍多,得法行化,時至北天。有一大士名闍夜多,而用油塗足。巡遊諸國,遙見伽耶舍多,作禮問:「我家父母心常供養,亦求佛道,未省是何因緣,長縈疾苦。又觀鄰舍常行凶殺,不樂修行,而無所患。此二事實未曉之,唯願慈悲,為我解說!」尊者云:「通三世,如影隨形。積善餘慶,積惡餘殃。」聞說歡喜,志願出家,乞師納受。既攝受已,便獲道果。師乃命付法,而說偈曰:

「性上本無生,為對求人說。於法既無得,何懷決不決?」

師付法,於座上以爪劙面,各分兩向。當此處分,有大光明。照大眾已,寂然滅度。時當此土王莽則位十八年壬午歲矣。

淨修禪師讚

「鳩摩羅多,大常止簷。蒙師為訣,委父無猒。本非鍊,肯藉鎚鉗。一榻孤坐,人天禮瞻。」

第二十祖闍夜多尊者,北天竺國人也。得鳩摩羅多法,行化至羅閱城,遇一頭陀,名婆修盤頭。六時禮佛,少欲知足;長坐不臥,一食而已。

爾時尊者問大眾曰:「此頭陀者,汝見如何?」眾曰:「不可思議。常修梵行。長坐不臥,一食而已。」師曰:「此是道耶?」眾曰:「誠如尊說。」師曰:「今此頭陀不久當墮,與道懸遠;心有所求,不名為道。」眾:「師如何?」師曰:「我不求道,亦不顛倒;我不六禮,亦不輕慢;我不長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雜食;我不知足,亦不貪欲。」

爾時頭陀聞師所說,心生歡喜,說偈讚曰:

「稽三昧尊,不求於佛道。不禮亦不慢,心不生顛倒。不坐不懈怠,但食無所好。雖慢而遲,雖急而不燥。我今遇寶尊,和南依師教。」

師見說偈已,師告曰:「如來以正法眼付囑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今囑汝,汝善護持,勿令斷絕。聽吾偈曰:

「言下合無生,同於法界性。若能如是解,通達事理竟。」

師入滅時,當此土後漢第二主明帝十六年甲申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闍夜多祖,格高貌古。錫有六鐶,無半。言下不生,何處不普。垂手入廛,他方此土。」

第二十一祖婆修盤頭尊者,羅閱城人。姓毗舍佉,父名光蓋,母名嚴一。師得闍夜多法,行化至那提國。而共常自在王言論次,有一使者乃奏王曰:「百萬象兵至于南面。」王曰:「此事非少,如何抵敵?」師曰:「大王莫愁,令第二太子摩拏羅輕喝一聲。」大王則命子喝。太子奉王教詔,即至城南。便舉左手拍其腹上而喝一聲,象兵倒地,不復更起。王見此事,深自歎訝。願師攝受,度脫出家,命聖受戒。爾時太子偈讚曰:

「為摧百萬象,鼓腹作神通。一切諸宮殿,無不震動者。遇師方便力,而得度脫我。稽首父母辭,而出於愛火。」

爾時尊者則領太子遊行化導,勝法幢,乃命付法,而說偈曰:

「泡幻同無礙,如何不了悟。達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

師入定時,當此土後漢第五主煬帝九年丁巳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婆修盤頭,修行不臥。雖歷辛懃,翻成懶惰。因指見月,逢歌指和。泡幻無真,慮情無過。」

第二十二祖摩拏羅尊者,那提國人。姓剎利帝,名大力尊。父名多滿,亦名常自在。(具如寶林傳也。)

爾時摩拏羅告鶴勒曰:「我今將此正法眼藏用付於汝,汝當守護,無令斷絕,汝受吾教。」而說偈言:

「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流認得性,無喜復無憂。」

此師入滅時,當此土後漢第九主桓帝十八年乙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辯塔降象,自在王子。雷震蟄門,邪師失齒。神運六通,道風千里。聲色恒真,何須聵耳。」

第二十三祖鶴勒尊者,月氏國人。姓婆羅門,父名千勝,母號金光。(具如《寶林傳》也。)

爾時鶴勒告師子曰:「我今將此正法眼藏用付於汝,汝善護持,外方行化。當國有難,刑在汝身。汝受吾教而聽偈曰:

「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了了無可得,得時不說知。」

此師滅度時,當後漢第十一主獻帝十九年丑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尊者鶴勒,上德不德。任性縱橫,發言奇特。功高二儀,名喧萬國。稽首歸依,祖林薝蔔。」

第二十四祖師子尊者,中印土人。姓婆羅門。(具如《寶林傳》也。)

爾時師子告婆舍斯多曰:「如來以正法眼付囑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持此法并僧伽梨衣付囑於汝,汝當護持,無令斷絕,而聽偈言:

「正說知見時,知見俱是心。當心即知見,知見即于今。」

此師還債時,當此土前魏第三主少帝卯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師子尊者,人天仰譽。雪裏松青,雲間鶴翥。論鼓纔聲,法輪高馭。挫拉邪徒,悟真來去。」

第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罽賓國人。姓婆羅門,父名寂行,母號常安樂。夜夢神人手執寶劍付常安樂,因此有孕。滿月產下,其子手常似執物。從此出家,證果得法。行化至中天竺國,廣化群迷。次第遊行至南印土。有一國王,名曰得勝,常崇咒師,不信佛法。咒師奏王:「婆舍斯多不會佛法,請王試之。此人云聖,問其異事。若答不得,則非師子繼承弟子。」大王有一子,名不如密多,則向王曰:「今此尊者,先王供養,有大威德,不用試之。」王切齒呵嘖,則囚太子。王乃命師,師則赴命。王不令坐,當殿試語。問曰:「我國之中,無諸邪法。師所學者,當是何宗?」師曰:「此國之內,無諸邪法。我所學者,當是佛宗。」王曰:「佛滅度已千二百年,師今七十,當何得之?」師曰:「自釋迦傳教,歷于二十四人。我今所學,當繼師子尊者法。亦有信衣,僧伽梨衣,現在囊中,取呈大王。」王雖見傳法袈裟,心不敬信。則命左右以火驗之,其火熾然,光明貫天,祥雲覆地,而雨四花,異香氣馥,火燼衣存。王睹斯瑞,方乃發心,求哀懺悔。(此衣在於王宮塔供養。)

時太子被囚深宮,並不得食。乃云:「為法故,今此飢渴,如何存濟?」其時天降白乳入口,味如甘露,食了輕。乃作是言:「我若出宮,則便出家。」王詔出宮,投師出家。師云:「汝欲出家,當為何事?」太子曰:「我所出家,不為其事。」師曰:「汝言不為,不為何事?」太子曰:「我所不為,不為俗事。」師云:「不為俗事,當為何事?」太子曰:「不為俗事,當為佛事。」師自念言:「如來以大悲力令此太子助作佛事。」在師左右出家具戒,便證道果,乃命付法,而說偈曰:

「聖人說知見,當境無非是。我今悟真性,無道亦非理。」

此師入滅時,當此土東晉第一主元帝八年乙酉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婆舍斯多,久離攀緣。未逢作者,終不開拳。傳師衣缽,度物橋舡。當心妙見,豈假言宣。」

第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南印土國王太子,正名得勝。(具如《寶林傳》也。)

爾時不如多告般若多羅曰:「我持此法用付於汝,汝善護持,勿令斷絕,而聽吾偈言:

「真性心地藏,無頭亦無尾。應緣而化物,方便呼為智。」

此師入滅時,當此土東晉第九主孝武帝戊子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不如密多,勝王誕慶。高遠宮嬪,迥惇道行。佛法棟梁,王臣瞻敬。洞鑒媸妍,祖堂金鏡。」

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東印土人。姓婆羅門。父母俱喪,示化菩薩而作佛事。得不如密多法,行化至南天竺國。國王剎帝利,名香至。師因赴王齋次,諸聖盡轉經,唯有師不轉經。大王問師:「為什摩不轉經?」師曰:「貧道出息不隨眾緣,入息不居蘊界,常轉如是經,百千萬億卷,非但一卷。」爾時大王賜師一珠,光明耀然。(具如《寶林傳》也。)是化般若多羅告達摩曰:「我今將此正法眼藏用付於汝,而聽吾偈曰:

「心地生諸種,因事復因理。果滿菩提圓,花開世界起。」

般若多羅化火焚身,時當此土宋第五王武帝孝四年丁酉歲矣。

淨修禪師讚曰:

「般若多羅,幼名瓔珞。父母淪亡,東西盤泊。一曉龜毛,恒嗟水涸。果滿菩提,道源遼廓。」

第二十八祖菩提達摩和尚者,南天竺國香至大王第三子也。得般若多羅法,般若多羅乃告曰:「汝今得法,亦莫遠化,待吾滅後六十七年,當往震旦大施法藥。汝勿速去,當有難起,衰於日下。」達摩問曰:「我去彼國行化,有菩薩不?」師云:「彼國獲道者如稻麻竹𥯤,不可稱計。吾滅度後六十七年,各別著人,此國留難,水中文布,自善降之。汝至彼國,南方勿住,彼國天人不見佛理,好作有緣而愛功德。汝至彼國,則出不住。聽吾讖曰:

「路行跨水復逢羊,(路行者,來也。水者,過海也。復逢羊者,洛陽也。達摩大師從南天竺國過海而。初到廣州,次普通八年丁歲入梁國。)獨自恓恓暗渡江。(獨自者,無伴侶也。恓恓者,恓也。暗渡江者,梁武帝不悟大理,容不言,師知機不契,則潛過江,向北魏國也。)日下可怜雙象馬,(日下者,京都也。可怜者,好。雙象馬者,志公傅大也。)兩株桂久昌昌。(兩株者,二木也。二木是林字也。桂者,少也,則是少林寺也。久昌昌者,九年面壁而出大行佛法也。)

達摩又問師:「此後更有難不?」師云:「吾滅度後一百五年而有小難,聽吾讖曰:

「心中雖吉外頭凶,(心中者,周字也。外頭凶者,周王無道滅佛法也。)川下僧房名不中。(川下僧房者,俗號僧房為邑,下邑為邕字也。後周文帝姓宇文,名泰邕。不中者,後周沙汰滅佛法。)為遇毒龍生武子,(毒龍者,武帝父王也,生武子者,生武帝也。)忽逢小鼠寂無窮。(小鼠者,庚子也,周武帝庚子崩寂。無窮者,盡滅無也。)

又問:「此後更有難不?」師云:「吾滅度後一百六年有小難,父子相連,亦當不久,作一二三五歲。當此事過,以有人見其意,吾不能明,略與讖曰:

「路上忽逢深處水,(路上者,李字也。深水者,淵字也。唐高祖神皇帝,姓李名淵也。)等閑見虎又逢豬。(等閑見虎者,寅也。唐高祖戊寅年登位也。又逢豬者,也。高祖丁。)小小牛兒雖有角,(小小牛兒者,高祖武德四年九月日,有前道士太史今博弈,先是黃巾黨,其所習遂上表廢佛法,事十有一條,大略而云:『釋經是損國破家,未聞益世。請胡佛邪教退還天笁。凡是沙門放歸桑梓,則國家昌泰,李孔教行矣。』高祖納弈奏書,乃下詔問諸沙門曰:『棄父母鬢髮。去君臣花服,利在何間?益在何情?損益二宜,請動妙釋。』時有琳法師上表得延五年。高祖崩,太宗登位,再興佛法矣。具如別傳。言半角者,正當挃觸而無害即是。)清溪龍出總須輸。(清溪者,山名也。龍者,琳法師護法之龍,能令博弈等邪見之徒總須伏也。)

又問師:「於此後有聖人出不?」師云:「林下見有一人,當得於道,亦契菩提。聽吾讖曰:

「震旦雖闊無別路,(震旦者,唐國也。無別路者,唯有一心之法,讓大師化導如此也。)要假姪孫腳下行。(姪孫者,今時傳法弟子也。)金雞解銜一顆米,(金雞者,金州也。讓師是金州人也。一顆米者,意取道一,江西馬祖名道一。)供養十方羅漢僧。(讓和尚付法與道一,故言供養。十方者,馬和尚是漢州十方縣羅漢寺出家也。)

達摩大師同學兄名佛大先,此佛大先是佛馱跋陀羅三藏之弟子。佛馱跋羅復有弟子名那連耶舍,於南天大化,後來此土東魏高鄴都,與五戒優婆塞萬天懿譯出《梵本尊勝經》一部。萬天懿問:「彼天有菩薩傳教不?」那連耶舍答曰:「西天諸祖二十七師悉說此法,名般若多羅。亦有弟子,名菩提達摩。至此土後魏第八帝諱詡大和十年,至于洛陽少林寺化導,至九年示滅,經于一十五年矣。」又問:「此師後有人能繼不?」三藏讖曰:

「尊勝今藏古,(尊勝者,妙智也。古者,可大師。本有妙高之性,性被煩惱覆之,未現了,故言藏也。)無肱亦有肱。(肱者,手也。可大師求法斷臂也。)龍來方受寶,(龍來者。初祖西來也。方受寶者,二祖傳法。)捧物復嫌名。(捧者,惠也。本名神光,復遇達摩,嫌之改名,言為惠可。)
又問:「此後誰當繼此耶?」三藏讖曰:
「初首不稱名,(後周第三卯之歲,有一居士不說年歲,不稱姓名,故言不稱名。)風狂又有聲。(風狂者,三祖有風病。有聲者,遠近皆知有病,故言有聲也。)人來不喜見,(人來不喜見患風之形狀。)白寶初平平。(白寶者,也。玉邊作祭,璨字也。三祖名璨大師。)

又問:「此師後更有人繼不?」又讖曰:

「起自求無礙,(有一沙彌年十四,名道信。來禮拜問:『唯願和尚教某甲解脫法門。』故言求無礙。)師傳我沒繩。(師者,三祖也。我沒繩者,既無人縛汝,即是解脫。)路上逢僧禮,(路上者,道也。禮者,信也。四祖大師名道信。)腳下六枝分。(腳下者,門下也。四祖下撗出一宗。六枝者,牛頭、融禪師等六祖。)

又問:「此師後更有人繼不?」三藏又讖曰:

「三四全無我,(三四者,七也。五祖七歲遇道信大師。無人我出家也。)隔水受心燈。(隔水者,五祖於新州蘄水郡得傳四祖心印,故言受心燈。)尊號過諸量,(過者,弘字也。)逢嗔不起憎。(不起者,忍字也。)

又問:「此師後誰能繼之?」三藏又讖曰:

「捧物何曾捧,(捧者,惠字。)言懃又不懃。(懃者,能也。六祖名能。)唯書四句偈。(唯書四句偈者,神秀和尚呈四句偈,能和尚亦呈四句偈,故言四句偈。)將對瑞田人。(瑞田人者,神秀和尚南陽嘉禾縣瑞田人。)

又問:「此師後明其法者能繼之不?」三藏又讖曰:

「心裏能藏事,(能藏者,懷;則懷讓也。)說向漢江濱。(說向者,說法也。漢江濱者,馬大師漢州人也。馬大師求佛心印,讓和尚說向道一也。)湖波探水月,(湖波者,曹溪也。探水月者,得也。讓大師於六身邊得傳心印。)將照二三人。(二三者,六。讓大師傳法弟子六人。言六人者,一道一得心,二智達得眼,三常得眉,四神照得鼻,五坦然得耳,嚴峻得舌。是為六人也。)

三藏又讖曰:

「領得珍勤語,(領得者,馬大師於讓大師處領語也。)离鄉日日敷。(离鄉者,南方也。日日者,昌字也。者,演也。馬大師歸至州南昌寺敷演大教是也。)移梁來近路,(移梁者,梁也。近路者,洪州觀察使姓路,遂請大師自虔州南康縣入洪州開元寺,故言來近路。)余筭腳天徒。(余者,我字也。從馬大師二十年外,有契道者千萬,遍行天下。故言腳天徒。)

三藏又讖曰:

「艮地生玄旨,(,東北也。神秀和尚從五祖下,傳一枝法在北,自為立宗旨也。)通尊媚亦尊。(通尊者,號大通禪師也。媚者,秀也。亦尊者,三帝所尊敬,亦尊也。)比肩三九族,(比者,同學也。三九族者,十二人也。秀大師同學十二人。)足下一有分。(從秀和尚足下各分宗旨,南北有異。)

三藏又讖(曰)

「靈集媿天恩,(靈者,神;集者,會也;媿者,荷也;天恩者,澤也。神會大師住京荷澤寺。)生互二六人。(生互者,師資也。二六者,會大師弟子十二人也。)法中無氣味。(法中者,佛法也。會大師傳佛知見甚深法也。無氣味者,緣北宗秀大師弟子普寂於京盛行,通其經教;當此之時,曹溪宗旨於彼未盛行,故言無氣味也。)石上有功勳。(石上者,秀大師弟子磨卻南宗碑,神秀欲為代,何其天之不從,乃得會大師再立實錄,故有功勳。)

三藏又讖曰:

「本是大虫男,(印宗法師本是小乘,喻如大虫不是師。)迴成師子談。(迴者傳也,迴小作大。印宗法師禮六祖便悟上乘,是成師子吼。)官家封馬嶺,(封者印也,馬嶺者宗也。印宗曾為經法師也。)同詳三十三。(同詳者同學也。六祖弟子祥岑等三十三人,祥禪師住於峽山。)

三藏又讖曰:

「八女出人倫,(八女者,安字也,出人倫者,為國師也。)八箇絕婚姻。(八箇者,安字。絕婚姻者,安徒難為紹繼之。)朽床添六腳,(朽床者,老字也。腳者,則天中宗,騰騰坦然圓寂百五十五年住世。破灶墮和尚六住嵩山,是為六腳也。)心祖眾中尊。(心祖者,姓也。安和尚悟佛理為國師,故眾中尊也。)

三藏又讖曰:

「走戊與朝鄰,(走戊者,越字。忠國師是越州人也。與朝鄰者,為國師。)鵝烏子出身。(者,鵝州也,今越州是。烏者鳴鶴縣也,今諸暨縣是。國師生此縣也。)二天雖有感,(二天者,肅宗、代宗二帝也。有感者,帝禮為師也。)三化寂無塵。(三化寂無塵者,二帝與國師俱寂也。)

三藏又讖曰:

「說小曾小,(希字是也。)言流又不流。(字是也。)草若除其首,(石頭無草。)三四繼門修。(傳法弟子人數。准其傳法人數,應云『十七繼門修』也。)

爾時那連耶舍說此讖,告萬天懿云:「今此國吾滅後二百八十年中,有大國王善敬三寶,此前諸賢悉出于世,化導群品約有千百億,後所得法,只因一師,興大饒益,開甘露門,能為首者當菩提達摩焉。」

爾時達摩和尚泛海東來,經于三載。梁普通八年丁未之歲九月二十一日至於廣州上舶。刺史蕭昂出迎,奏聞梁帝。十月一日而至上元,武帝親駕車輦,迎請大師昇殿供養。是時志公和尚監修高座寺,彼謂寺主僧靈觀曰:「汝名靈觀,實靈觀不?」靈觀曰:「唯願和尚指示。」志公曰:「從西天有大乘菩薩而入此國。汝若不信,聽吾讖曰:

「仰觀兩扇,(仰觀者,也。兩扇者,梁也。蕭梁是。)低腰捻鉤。(低腰捻者,十字也;鉤者,月字也。十月到也。)九烏射盡,(九烏者,日也;射盡者,二十九盡。)唯有一頭。(一頭者,十月初一日。總言初祖十月一日到也。)至則不久,(在梁國十九日,便過江北。故言不久。)要假須刀。(斷仁義也。)逢龍不住,(初祖見武帝,故言逢龍。祖師所答不稱帝意,便過江,故。)過水則逃。(過江入。)

爾時靈觀則以紙筆錄于記之。

爾時武帝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師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師曰:「不識。」又問:「朕自登九五來,度人造寺,寫經造像,有何功德?」師曰:「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師曰:「此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善因,非是實相。」武帝問:「如何是實功德?」師曰:「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武帝不了達摩所言,變容不言。達摩其年十月十九日,自知機不契,則潛過江北,入于魏邦。志公特至帝所問曰:「我聞西天僧至,今在何所?」梁武帝曰:「昨日過江向魏。」志公云:「陛下見之不見,逢之不逢。」梁武帝問曰:「此是何人?」志公對曰:「此是傳佛心印觀音大士。」武帝乃恨之曰:「見之不見,逢之不逢。」即發中使趙光文往彼取之。志公云:「非但趙光文一人,闔國取亦不迴。」

大師自到東京。有一僧名神光,昔在洛中久傳莊老。年逾四十,得遇大師,禮事為師。從至林寺。每問於師,師並不言說。又自歎曰:「古人求法,敲骨取髓,刺血圖像,布髮掩泥,投崖飼虎。古尚如此,我何惜焉?」時大和十年十二月九日,為求法故,立經夜,雪乃齊腰。天明師見問曰:「汝在雪中立,有如何所求耶?」神光悲啼泣淚而言:「唯願和尚開甘露門,廣度群品。」師云:「諸佛無上菩提,遠劫修行。汝以小意而求大法,終不能得。」神光聞是語,則取利刀自斷左臂,置於師前。師語神光云:「諸佛菩薩求法,不以身為身,不以命為命。汝雖斷臂求法,亦可在。」遂改神光名為惠可。又問:「請和尚安心?」師曰:「將心來,與汝安心。」進曰:「覓心了不可得。」師曰:「覓得豈是汝心?與汝安心竟。」達摩語惠可曰:「為汝安心竟,汝今見不?」惠可言下大悟。惠可白和尚:「今日乃知一切諸法本來空寂;今日乃知菩提不遠。是故菩薩不動念而至薩般若海;不動念而登涅槃岸。」師云:「如是,如是。」惠可進曰:「和尚此法有文字記錄不?」達摩曰:「我法以心傳心,不立文字。」

大師語諸人言:「有三人得我法。一人得我髓,一人得我骨,一人得我肉。得我髓者惠可,得我骨者道育,得我肉者尼摠持。我法至六代,陵遲傳法之人。」惠可進曰:「何故第六代陵遲傳法之人?」達摩云:「為邪法競興,亂於正法。我有一領袈裟,傳授與汝。」惠可白和尚曰:「法既以心傳心,復無文字,用此袈裟何為?」大師云:「內授法印,以契證心;外傳袈裟,以定宗旨。雖則袈裟不在法上,法亦不在袈裟,於中三世諸佛遞相授記。我今以袈裟亦表其信,令後代傳法者有稟承,學道者得知宗旨。斷眾生疑故。」

惠可便頂禮,親事九年,晝夜不離左右。達摩大師乃而告曰:如來以淨法眼并袈裟付囑大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今付囑汝,汝聽吾偈曰:

「吾本來此,傳教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師付法,又告惠可曰:「吾自到此土,六度被人下藥,我皆拈出。今此一度,更不拈出,吾得人付法。」

爾時達摩領眾雲往禹門千聖寺,止得日。時有期城守楊衍問師曰:「西國五天,師承為祖,未曉此意,其義云何?」師曰:「明佛心宗,寸無差誤,行解相應,名之曰祖。」又問曰:「唯此一等,更別耶?」師答曰:「須明他心,知其古今;不猒有無,亦非取故;不賢不愚,無迷無悟,若能是解,亦名為祖。」楊衍又問曰:「弟子久在惡業。不近知識,勤生恭敬,被小智慧而生纏縛,卻成愚惑,不得悟道而致於此。伏願師指示大道,通達佛心,修行用心。何名法祖?」師以偈答曰:

「亦不睹惡而生嫌,亦不觀善而勤措,亦不捨愚而近賢,亦不拋迷而就悟。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不與凡聖同躔,超然名之曰祖。」

楊衍作禮:「唯願和尚久住世間,化導群品!」師曰:「吾則去矣,不宜久停。人多致患,常疾於我。」楊衍而問:「是何人也?願師指示,當為知之。」師曰:「吾寧往矣,終不明焉,恐損此人。汝若要委,聽吾讖曰:

「江槎分玉浪,(江者也,槎者支也浪者三藏。支三藏也。)管炬開金鎖。(管炬者光也。開者統也,金鎖者毒藥。)五口相共行,(五口者吾字也,相共行者吾爭行佛法,生。)九十無彼我。(九十者卒字也,無彼我者無彼此之我也。)

楊衍而作禮曰:「且辭尊長,願善保慶!」

時後魏第八主孝明帝大和十九年涅槃,壽齡一百五十,葬在熊耳吳阪也,武帝敕昭明太子而述祭文。

滅度後三年,魏使時有宋雲西嶺為使,卻迴逢見達摩手攜隻履,語宋雲曰:「汝國天子已崩。」宋雲到魏,果王已崩。遂聞奏後魏第九主孝莊帝,乃開塔唯見一隻履,卻取歸少林寺供養。因武帝自製師碑文。代宗皇帝號圓覺大師,敕空觀之塔。自魏丙辰之歲遷化,迄今壬子歲,得四百一十三年矣。

淨修禪師讚曰:

「菩提達摩,化道無為。九年少室,六葉宗師。示滅熊耳,隻履西歸。梁天不薦,惠可傳衣。」

第二十九祖師慧可禪師者,是武牢人也,姬氏。父寂,初無其子,共室念言:「我今至善家而無慧子,深自歎,何聖加衛!」時後魏第六主孝文帝永宜十五年正月一日,夜現光明,遍于一宅。因茲有孕,產子,名曰光光。年十五,九經通誦。至年三十,往龍門香山寺,事寶靜禪師,常修定慧。既出家,至東京永和寺具戒。年三十二,卻步香山,侍省尊長。又經八載,忽於夜靜見一神人而謂光曰:「當欲受果,何於此住,不南往乎而近於道?」本名曰光光,因見神現故,號為神光。至於第二夜,忽然頭痛如裂。其師欲與炙之,空中有聲報云:「且莫,且莫!此是換骨,非常痛焉。」師即便止;遂說前事見神之由,以白寶靜。寶靜曰:「必是吉祥也。汝頂變矣,非昔首焉。五峰垂墜玉軫,其相異矣。」遂辭師南行,得遇達摩,豁悟上乘。師乃云:「一真之法,盡可有矣,汝善守護,勿令斷絕。汝傳信衣,各有所表。」慧可曰:「有何所表?」達摩曰:「內傳心印,以契證心;外受袈裟,而定宗旨,不錯謬故。吾滅度後二百年中,此袈裟不傳。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通理者少。於後得道,還近千萬。汝所行道,勿輕末學。此人迴志,便獲菩提,初心菩薩,與佛功等。」

爾時可大師得付法,廣宣流布,度諸有情。於天平年中,後周第二主孝閔己卯之歲,有一居士,不說年幾,有十四,及至禮師,不稱姓名,云:「弟子身患風疾,請和尚為弟子懺悔。」師云:「汝將罪來,為汝懺悔。」居士曰:「覓罪不可見。」師云:「我今為汝懺悔竟,汝今依佛法僧寶。」居士問:「但見和尚則知是僧,未審世間何者是佛?云何為法?」師云:「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汝知之乎?」居士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內外中間,如其心然,法佛無也。」師知是法器而與剃髮,云:「汝是僧寶,宜名僧璨。」亦受具戒,師告曰:「如來以大法眼付囑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今將此法眼付囑於汝,并賜袈裟以為法信。汝聽吾偈曰:

「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花生。本來無有種,花亦不能生。」

說此偈,告璨曰:「吾往鄴都還債。」便去彼所,化導群生,得三十四年。或在城市,隨處任緣;或為人所使,事畢卻還。彼所有智者,每勸之曰:「和尚是高人,莫與他所使。」師云:「我自調心,非關他事。」時有辯和法師,於鄴都管城安縣匡救寺講《涅槃經》。是時大師至彼寺門說法,集眾頗多。法師講下人少。辯和怪於師,遂往縣令瞿仲偘說之:「彼邪見道人,打破講席。」瞿令不委事由,非理損害而終。葬在磁州塗陽東北七十餘里。壽齡一百七歲,示于時滅,當隋第一主文帝開皇十三年癸丑之歲。唐內供奉沙門法琳撰碑文,德宗皇帝號大弘禪師大和之塔。自隋癸丑歲遷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歲,得三百五十九年矣。

淨修禪師讚曰:

「二祖碩學,操為堅礭。心貫三乘,頂奇五岳。天上麒麟,人間鸑鷟。斷臂立雪,混而不獨。」

第三十祖僧璨者,即是大隋三祖。不知何許人,不得姓字。遇可大師,得付心法。大集群品,普雨正法,會中有一沙彌,年始十四,名道信,來禮師而問師曰:「如何是佛心?」師答曰:「汝今是什摩心?」對曰:「我今無心。」師曰:「汝既無心,佛豈有心耶?」又問:「唯願和尚教某甲解脫法門。」師云:「誰人縛汝?」對曰:「無人縛。」師云:「既無人縛汝,即是解脫,何須更求解脫?」道信言下大悟,在師左右八九年間。後於吉州具戒,卻歸省覲於師。師命付法而說偈

「花種雖因地,從地種花生。若無人下種,花種盡無生。」

師自隋第二主煬帝大業二年丙寅歲遷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歲,得三百四十年矣。大明孝皇帝號智鏡禪師覺寂之塔矣。

淨修禪師讚曰:

「三祖大師,法王真子。語出幽微,心無彼此。或處山林,或居市。因地花生,楠檀旖旎。」

第三十一祖道信和尚者,即唐土四祖。姓司馬氏,本居河內,邁止蘄州,廣濟之所育也。得璨大師心印之後,忽於黃梅路上見一小兒,年七歲,所出言異。師乃問子何姓,子答曰:「姓非常姓。」師曰:「是何姓?」答:「是佛性。」師曰:「汝勿姓也。」子答曰:「其姓空故。」師謂左右曰:「此子非凡,吾滅度二十年中,大作佛事。」子問曰:「諸聖從何而證?」師云:「廓然,廓然。」子曰:「與摩則無聖去也。」師曰:「猶有這個紋綵在。」師乃付法偈曰:

「花種有生性,因地花性生。大緣與性合,當生不生生。」

師付法已,時當高宗永徽二年庚之歲,閏九月四日,掩然而滅。壽年七十二,後二年四月八日,塔門無故自開。容貌端然,無異常日。自茲已後,門人更不取閉。至大歷年中,代宗號大醫禪師慈雲之塔。中書太子賓客襄陽公杜正倫撰碑文。

淨修禪師讚曰:

「四祖十四,因師解脫。處世道流,興慈量闊。永絕彫榮,迥祛始末。果少花多,忍傳衣缽。」

第三十二祖弘忍和尚,即唐土五祖也。姓周氏,本居汝南,遷止蘄州。黃梅誕生,七歲出家,事信大師。幼而聰敏,事不再問。母懷之時,發光通霄,每聞異香,身體安泰,後乃生育。形貌端嚴,哲者觀之,云:「此子闕七種大人之相,不及佛也。」時有盧行者,年三十二,從嶺南來,禮覲大師。大師問:「汝從何方而來。有何所求?」行者對曰:「從新州來,來求作佛。」師云:「汝嶺南人,無佛性也。」行者云:「人則有南北,佛性無南北。」師云:「汝作何功德?」行者對云:「願竭力抱石,舂米供養師僧。」師便許之。於一日一夜舂得一十二石米,首末親事。經八箇餘月,行者又問曰:「如何是大道之源?」師曰:「汝是俗人,問我此事作什摩?」對曰:「世諦即有僧俗,道豈礙人耶?」師曰:「汝若如此,莫從人覓。」進曰:「與摩即不從外得。」師曰:「內亦非。」

大師臨遷化時,告眾云:「正法難聞,盛會希逢。是你諸人如許多時在我身邊,若有見處各呈所見,莫記吾語,我與你證明。」時眾中有神秀,聞師頻訓告,遂揮毫於壁。書偈曰: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懃拂拭,莫使有塵埃。」

師見此偈,乃告眾曰:「是你諸人,若依此偈修行而得解脫。」眾僧總念此偈。

有一童子碓坊裏念此偈,行者曰:「念什摩?」童子曰:「行者未知,第一座造偈呈師,大師曰:『若依此偈修行而得解脫。』」行者曰:「某甲不識文字,請兄與吾念,我聞願生佛會。」有一江州別駕張日用,為行者高聲誦偈。行者卻請張日用:「與我書偈,某甲有一個拙見。」其張日用與他書偈曰:

「身非菩提樹,心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

時大師復往觀之,揮卻了,舉顏微笑,亦不讚賞,心自詮勝。

師又去碓坊,便問行者:「不易行者,米還熟也未?」對曰:「米熟久矣,只是未有人簸。」師云:「三更則至。」行者便唱喏。

至三更,行者來大師處。大師與他改名,號為慧能。當時便傳袈裟以為法信,如釋迦牟尼授彌勒記矣。

大師便偈曰: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

行者聞偈歡喜,受教奉行。師又告云:「吾三年方入滅度,汝且莫行化,當損於汝。」行者云:「當往何處而堪避難?」師云:「逢懷則止,遇會且藏。」(懷則州,會則縣。)又問:「此衣傳不?」師云:「後代之人,得道者恒河沙。今此信衣,至汝則住。何以故?達摩大師付囑此衣,恐人不信而表聞。法豈在衣乎?若傳此衣,恐損於物。受此衣者,命若縣絲。況達摩云:『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是印此土與汝五人。般若多羅云:『果滿菩提圓,花開世界起。』此兩句亦印今時法衣至汝不合付與人。」行者奉教,便辭大師。大師遂到江邊,昇小舡子。師自把櫓,行者曰:「某甲把櫓。」師云:「你莫鬧!我若稱斷,是你囑我;你若稱斷,我則囑你。」過江了,向行者云:「你好去。」其行者迆邐取向南方矣。

師經于三日都不說法。至第四日,眾人問曰:「師法嗣何人?」師云:「吾法往嶺南。」神秀便問:「何人得之?」師云:「能者則得。」眾人良久思惟,不見行者數日,恐是將法去也。當時七百餘人,一齊趁盧行者。眾中有一僧,號為慧明,趁得大庾嶺上,見衣缽不見行者。其上坐便近前,以手提之,衣缽不動,便委得自力薄。則入山覓行者,高處望見行者在石上坐。行者遙見明上座,便知來奪我衣缽,則云:「和尚分付衣缽,某甲苦辭不受。再三請傳持,不可不受。雖則將來,現在嶺頭。上座若要,便請將去。」明上座云:「不為衣缽,特為佛法來。不知行者辭五祖時有何密語密意,願為我說!」行者見上座心意切,便向他說:「靜思靜慮,不思善不思惡,正與摩思不生時,還我本來明上座面目來。」上座又問:「上來密語密意,只有這個,為當更有意旨?」行者云:「我今明明與汝說,則是不密。汝若自得自面目,密卻在汝。」上座問:「行者在黃梅和尚處意旨如何?」行者曰:「和尚看我對秀上座偈,則知我入門意,則印惠能:『秀在門外,汝得入門,得坐被衣。向後自看,此衣缽從上來分付,切須得人。我今分付汝,汝須努力將去。十有餘年勿弘吾教,當有難起。過此後,善誘迷人。』又問:『當往何處而堪避難?』師云:『逢懷則止,遇會且藏。』」慧明云:「某甲雖在黃梅剃髮,實不得宗乘面目。今蒙行者指授,也有入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從今向後,行者即是慧明師,今便改名,號為道明。」行者便云:「汝若如是,我亦如是,與汝同在黃梅不異,自當護持。」道明云:「行者好與速向嶺南,在後大有僧來趁行者。」道明又問:「宜往何處?」行者云:「遇蒙則住,逢即止。」

道明敬仰之心辭行者,便迴向北去。至于虔州,果然見五十餘僧來尋盧行者。道明向眾云:「大庾嶺頭懷化鎮五六日尋候,兼問諸門津並向北尋覓行者,言不見此色。」諸人卻迴。道明獨往盧山布水臺。經三年後,歸蒙山修行。凡徒弟盡教過嶺南六祖處,只今蒙山靈塔現在。

大師付法後,高宗在位二十四年壬申之歲,二月十六日滅度,春秋七十四。代宗號大滿禪師法雨之塔。自上元壬申歲遷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歲,得二百八十年矣。

淨修禪師讚曰:

「五祖七歲,洞達言前。石吐霧,木馬含煙。身心恒寂,理事俱玄。無情無種,千年萬年。」

第三十三祖惠能和尚,即唐土六祖。俗姓盧,新州人也。父名行瑫,本貫氾陽,移居新州。父早亡,母親在孤。艱辛貧乏,能市柴供給。

偶一日柴次,有客姓安名道誠,欲能柴,其價相當。送將至店,道誠與他柴價錢。惠能得錢,卻出門前,忽聞道誠念《金剛經》。惠能亦聞,心開便悟。惠能遂問:「郎官此是何經?」道誠云:「此是《金剛經》。」惠能云:「從何而來,讀此經典?」道誠云:「我於蘄州黃梅縣東馮母山禮拜第五祖弘忍大師,今現在彼山說法,門人一千餘眾,我於此處聽受。大師勸道俗,受持此經,即得見性,直了成佛。」惠能聞說,宿業有緣。其時道誠勸惠能往黃梅山禮拜五祖,惠能報云:「緣有老母家乏欠闕,如何拋母無人供給?」其道誠遂與惠能銀一百兩,以充老母衣糧,便令惠能往去禮拜五祖大師。惠能領得其銀分付安排老母訖,便辭母親。

不經一月餘日,則到黃梅縣東馮母山。禮拜五祖,五祖問:「汝從何方而來?有何所求?」惠能云:「從新州來,來求作佛。」師云:「汝嶺南人,無佛性也。」對云:「人即有南北,佛性即無南北。」師曰:「新州乃獵獠,寧有佛性耶?」對曰:「如來藏性遍於螻蟻,豈獨於獦獠而無?」師云:「汝既有性,何求我意旨?」深奇其言,不復更問。自此得之心印。既承衣法,遂辭慈容。後隱四會懷集之間,首尾四年。至儀鳳元年正月八日,南海縣制旨寺遇印宗。印宗出寺迎接歸寺裏安下。

印宗是講經論僧也。有一日正講經,風雨猛動。見其幡動,法師問眾:「風動也,幡動也?」一個云風動。一個云幡動。各自相爭,就講主證明。講主斷不得,卻請行者斷,行者云:「不是風動,不是幡動。」講主云:「是什摩物動?」行者云:「仁者自心動。」從此印宗迴席座位。正月十五日剃頭,二月八日於法性寺請智光律師受戒。戒壇是宋朝求那跋摩三藏之所置也。嘗云:「後有肉身菩薩於此受戒。」梁末有真諦三藏於壇邊種菩提樹,云:「一百二十年,有肉身菩薩於此樹下說法。」師果然於此樹下演無上乘。

至明年二月三日便辭,去曹溪寶林寺說法化道,度無量眾。師以一味法雨普潤學徒,信衣不傳,心珠洞付。得道之者若恒河沙,遍滿諸方,落落星布。

時神龍元年正月十五日,則天孝和皇帝詔大師云:「朕虔誠慕道,渴仰禪門。詔諸山禪師集內道場,安秀二德最為僧首。朕每諮求法,再三辭推,云:『南方有能和尚,受忍大師記,傳達摩衣為信,頓悟上乘,明見佛性。今居韶州曹溪山,示悟眾生即心是佛。』朕聞:如來以心之法付囑摩訶迦葉,如是相傳,至於達摩。教被東土,代代相承,至今不絕。師既稟受,并有信衣,可赴京師設化。緇俗歸依,天人瞻仰。故發遣中使薛簡迎師,願早降至。」大師表曰:「沙門惠能生自邊方,長而慕道。叨承忍大師付如來心印,傳西國衣缽,受東山佛心。伏奉天恩,發中使薛簡詔惠能入內。惠能久處山林,年邁風疾。陛下德包物外,道貫萬邦,育養蒼生,仁慈黎庶,恩旨彌天,欽仰釋門。恕惠能居山養疾,修持道業。上答皇恩及諸王太子。謹奉表陳謝以聞。釋沙門惠能頓首頓首謹言。」時中使薛簡啟師云:「京城禪師大德教人要假坐禪,然方得道。」師云:「由心悟道,豈在坐也?故經云:『若有人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臥,是人行邪道,不解我所說義。』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諸法空故即是如來,畢竟無得無證,豈況坐耶?」薛簡曰:「弟子至天庭,聖人必問。伏願和尚指受心要,傳奏聖人及京城學道者。譬如一燈照百千燈,冥者皆明,明明無盡。」師云:「道無明闇,明闇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相待立名故。經云:『法無有比,無相待故。』」薛簡曰:「明譬智慧,闇喻煩惱。學道之人若不用智慧照生死煩惱,何得出離?」師云:「煩惱即是菩提,無二無別故。以智慧照煩惱者,是二乘人見解;有智之人終不如此。」薛簡曰:「何者是大乘人見解?」師云:「《涅槃經》云:『明與無明,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別。無別之性即是實性。處凡不減,在聖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常住,恒而不變,名之曰道。」簡曰:「師也說不生不滅,何異外道說不生不滅?」師云:「外道說不生不滅,將生止滅,滅猶不滅。我說不生不滅,本自無生,今亦無滅,所以不同外道。中使欲得心要,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恒沙。」

時薛簡聞師所說,豁然便悟。禮師數拜曰:「弟子今日始知佛性本自有之。昔日將謂太遠,今日始知至道不遙,行之即是。今日始知涅槃不遠,觸目菩提。今日始知佛性不念善惡,無思無慮,無造無作,無住無為。今日始知佛性常而不變易,不被諸境所遷。」

中使禮辭大師,遂持表至京,時當神龍元年五月八日。

後至九月三日,迴詔曰:「師辭老病。為朕修道,國之福田。師若淨名託,金粟闡弘大教,傳諸佛心,談不二之法,杜口毗耶,聲聞被呵,菩薩辭退,師若如此。薛簡傳師指教,受如來知見,一切善惡都莫思惟,自然得入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恒沙。朕積善餘慶,宿種福因。值師之出世,頓悟上乘佛心第一。朕感荷師恩,頂戴修行。永永不朽。奉磨納袈裟一領,金缽一口,供養大師。」其後敕下賜寺額重興寺及新州古宅造國恩寺。

師每告諸善知識曰:「汝等諸人自心是佛,更莫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云:『心生即種種法生,心滅即種種法滅。』汝等須達一相三昧,一行三昧。一相三昧者,於一切處而不住相,於彼相中不生憎愛,不取不捨,不念利益,不念散壞,自然安樂,故因此名為一相昧。一行三昧者,於一切處行住坐臥,皆一直心,即是道場,即是淨土。此之名為一行三昧。如地有種能含藏故,心相三昧亦復如是。我說法時猶如普雨,汝有佛性如地中種,若遇法雨,各得滋長。取吾語者,決證菩提;依吾行者,定證聖果。吾今不傳此衣者,以為眾信心不疑惑,普付心要,各隨所化。昔吾師有言,從吾後若受此衣,命如懸絲。吾以道化,不可損汝。汝受吾法,聽吾偈曰:

「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生。頓悟花情,菩提果自成。」

師說此偈已,乃告眾曰:「其性無二,其心亦然。其道清淨,亦無諸相。汝莫觀淨及空其心,此心本淨,亦無可取。汝各努力,隨緣好去。」

有人問曰:「黃梅意旨何人得?」師云:「會佛法者得。」僧曰:「和尚還得也無?」師云:「我不得。」僧曰:「和尚為什摩不得?」師云:「我不會佛法。」雲大師拈問龍花:「佛法有何過,祖師不肯會?」花云:「向上人分上合作摩生?」進曰:「向上人事如何?」花云:「天反地覆。」龍花卻問雲大師,大師云:「一翳不除,出身無路。」進曰:「除得一翳底人還稱得向上人也無?」雲大師云:「眠直臥有何妨?」

六祖見僧,豎起拂子云:「還見摩?」對云:「見。」祖師拋向背後云:「見摩?」對云:「見。」師云:「身前見,身後見?」對云:「見時不說前後。」師云:「如是,如是。此是妙空三昧。」有人拈問招慶:「曹溪豎起拂子意旨如何?」慶云:「忽有人迴杓柄到,汝作摩生?」學人掩耳云:「和尚。」慶便打之。

爾時大師住世說法四十年。先天元年七月六日,忽然命弟子於新州故宅塔一所。二年七月一日,別諸門人:「吾當進途歸新州矣。」大眾緇俗啼泣留連大師,大師不納曰:「諸佛出世現般涅槃,尚不能違其宿命,況吾未能變易,分段之報必然之至,當有所在耳。」門人問師:「師歸新州,早晚卻迴?」師云:「葉落歸根,來時無口。」問:「其法付誰?」師云:「有道者得,無心者得。」又曰:「吾滅度後七十年末,有二菩薩從東而來,一在家菩薩,同出興化,重修我伽藍,再建我宗旨。」師言訖,便往新州國恩寺。飯食訖,敷坐被衣,俄然異香滿室,白虹屬地,奄而遷化,八月三日矣。春秋七十六。

當先天二年,達摩大師傳袈裟一領,是七條屈眴布,青黑色碧絹為裏,并缽一口。

中宗敕大鑑禪師元和靈照之塔。癸丑歲遷化,迄今唐保大十年壬子歲,得二百三十九年矣。

淨修禪師讚曰:

「師造黃梅,得旨南來。奚因幡義,大震法雷。道明遭遇,神秀遲迴。衣雖不付,天下花開。」

祖堂集卷第二

祖堂集卷第三

牛頭和尚嗣四祖,師諱法融,潤州延陵人也,姓文。四祖在雙峰山告眾曰:「吾未至此山時,於武德七年秋,於廬山頂上東北而望見此蘄州雙峰山頂上有紫雲如蓋,下有白氣撗分六道。」四祖問五祖曰:「汝識此瑞不?」五祖曰:「莫是師腳下撗出一枝佛法不?」四祖曰:「汝會我意。汝善住矣。吾過江東。」便去至牛頭山幽棲寺。見數百僧並無道氣,乃顧問僧曰:「寺中有多少住持?其中有道人不?」僧曰:「禪和大相輕。夫出家者阿那個不是道人?」四祖曰:「何者是道人?」僧(無對)。乃云:「山上有懶融,身著一布裘,見僧不解合掌。此是異人也,禪師自往看。」四祖乃往庵前,過來過去,謂曰:「善男子莫入甚深三昧。」融乃開眼。四祖曰:「汝學為有求為無求耶?」融曰:「我依《法華經》開示悟入,某甲為修道。」四祖曰:「開者開何人?悟者悟何物?」融(無對)。四祖曰:「西天二十八祖傳佛心印。達摩大師至此土,相承有四祖。汝還知不?」融瞥聞此語,乃曰:「融每常望雙峰山頂禮,恨未得親往面謁。」四祖曰:「欲識四祖,即吾身是。」融便起接足禮曰:「師因何降此?」祖曰:「特來相訪。」又曰:「別更有住處不?」融以手指於庵後曰:「更有庵在。」遂引四祖到庵所。師遂見虎狼遶庵,麈鹿縱撗四畔。師乃兩手作怕勢云:「[企-止+(山/(虫*見))]。」融曰:「師猶有這個在。」師曰:「適來見什摩?」融於言下,雖承玄旨,而無有對。師於是為說法要曰:「夫百千妙門,同歸方寸。恒沙妙德,盡在心源。一切定門,一切慧門,悉自具足。神通妙用,並在汝心。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果報,本來自有。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虛曠,絕思絕慮。如是之法汝今得,更無闕少,與佛無殊,更無別法可得成佛。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觀行,亦莫停心,莫起貪嗔癡,莫懷愁慮,蕩蕩無礙,任意縱撗。不作諸善,不作諸惡。行住坐臥,觸目遇緣,總是佛之妙用。快樂無憂,故名為佛。」融問:「心既具足,何者是心?何者是佛?」師曰:「非心不問心,問心非不心。」又問:「既不許觀行,於境起時如何對治?」師曰:「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心既不起,真心任遍知。隨心自在,復無始終。則名常住法身,無有變易。吾從先師璨和尚處傳得頓悟法門,今付於汝。汝今諦受以酬吾道,住此山。從汝向後更有五人,相繼不絕也。善自保持,吾當去矣。」

師於言下頓盪微瑕,永亡眹兆。自是靈怪鬼神供須無地。以此詳鑒,足見如來密旨,豈修證以能齊?祖胤玄門,安寂靜之可趣?言亡理契,顧玄要以雲泥;靜慮還源,望禪樞而楚越矣。

問師:「夫言聖人者,當斷何法,當得何法,而言聖人?」答:「一法不斷,一法不得,此謂聖人。」進曰:「不斷不得與凡夫有何異?」師曰:「有異。何以故?一切凡夫皆有所斷妄計,所得真心,聖人則本無所斷,亦無所得。故曰有異。」進曰:「云何凡夫有所得,聖人無所得?得與不得復有何異?」師曰:「有異。何以故?凡夫有所得,則有虛妄;聖人無所得,則無虛妄。有虛妄者則有異,無虛妄者則無異。」進曰:「若無異,聖人名因何立?」師曰:「凡之與聖,二俱是假名。假名之中無二,則無有異。如說龜毛兔角也。」進曰:「聖人若同龜毛兔角,則應是無。令人學何物?」師曰:「我說龜毛,不說無龜。汝何意作此難!」進曰:「龜喻何物?毛喻何物?」師曰:「龜喻於道,毛喻於我。故聖人無我而有道,凡夫無道而有我。執我者猶如龜毛兔角也。」次乃法付智嚴

自現慶元年,司空蕭無善請出建初寺,師辭不免,乃謂眾曰:「從今一去,再不踐也。」既出山寺門,禽獸哀號,逾月不止;山間泉池,激石涌砂,一時填滿;房前大桐四株,五月繁茷,一朝凋盡。

師至現慶二年丁巳歲正月二十三日,於建初寺終,春秋六十四,僧夏四十一。至二十七日葬,塔在金陵後湖溪籠山,即耆闍山也。因此牛頭宗六枝,第一是融禪師,第二智巖,第三慧方,第四法持,第五智威,第六惠忠也。

鶴林和尚嗣牛頭威禪師。師諱馬素,未睹行狀,不決化緣始終。敕大律禪師大和寶航之塔。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會即不會,疑即不疑。」師卻云:「不會不疑底,不疑不會底。」有僧敲門,師問:「是什摩人?」對曰:「僧。」師曰:「非但僧,佛來亦不著。」進曰:「佛來為什摩不著?」師曰:「此間無公止泊處。」

先徑山和尚嗣鶴林,師諱道欽。大歷年代宗請赴京師,號國一禪師。肅宗皇帝來禮師,師見帝來遂起立。帝曰:「大師見朕來因何起?」師曰:「檀越因什摩向四威儀中見貧道?」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汝問不當。」曰:「如何得當?」師曰:「待我死即向汝道。」

江西馬大師令西堂問師:「十二時中以何為境?」師曰:「待汝迴去有信上大師。」西堂曰:「如今便迴去。」師曰:「傳語大師:『卻須問取曹溪始得。』」

鳥窠和尚俓山國一禪師,在杭州。未睹行錄,不決化緣始終。因侍者辭,師問:「汝去何處?」對曰:「向諸方學佛法去。」師曰:「若是佛法,我這裏亦有小許。」侍者便問:「如何是這裏佛法?」師抽一莖布毛示,侍者便悟。

白舍人親受心戒,又時對坐,並無言說。舍人第三弟見此造詩曰:

白頭居士對禪師,正是楞嚴三昧時。

一物也無百味足,恒沙能有幾人知?

白舍人問:「一日十二時中如何修行,便得與道相應?」師云:「諸惡莫作,諸善奉行。」舍人曰:「三歲孩兒也解道得。」師曰:「三歲孩兒也解道得,百歲老人略行不得。」舍人因此禮拜為師,讚曰:

「形羸骨瘦久修行,一納麻衣稱道情。曾結草菴倚碧樹,天涯知有鳥窠名。」

師問白舍人:「汝是白家兒不?」舍人稱名:「白家易。」師曰:「汝爺姓什摩?」舍人(無對)。舍人歸京,入寺遊戲,見僧念經,便問:「甲子多?」對曰:「八十五。」進曰:「念經得幾年?」對曰:「六十年。」舍人云:「大奇,大奇!雖然如此,出家自有本分事。作摩生是和尚本分事?」僧(無對)。舍人因此詩曰:

「空門有路不知處,頭白齒黃猶念經。何年飲著聲聞酒,迄至如今醉未醒。(已上空宗。)

五祖忍大師下傍出一枝:神秀和尚、老安國師、道明和尚。神秀下普,普寂下懶瓚和尚。在南岳。師有樂道歌曰:

「兀然無事無改換,無事何須論一段。真心無散亂,他事不須斷。過去過去,未來更莫筭。兀然無事坐,何曾有人喚?向外覓功夫,總是癡頑漢。糧不畜一粒,逢飯但知。世間多事人,相趁渾不及。我不樂生天,亦不愛福田。飢來即喫飯,睡來即臥瞑。愚人笑我,智乃知賢。不是癡鈍,本體如然。要去即去,要住即住。身被一破納,腳著孃生褲。多言復多語,由來反相誤。若欲度眾生,無過且自度。莫謾求真佛,真佛不可見。妙性及靈臺,何曾受練?心是無事心,面是孃生面。劫石可移動,個中難改變。無事本無事,何須讀文字?削除人我本,冥合箇中意。種種勞筋骨,不如林間睡兀兀。舉頭見日高,乞飯從頭餧。將功用功,展轉冥朦。取則不得,不取自通。吾有一言,絕慮忘緣。巧說不得,只用心傳。更有一語,無過直與。細如毫末,本無方所。本自圓成,不勞機杼。世事悠悠,不如山丘。青松弊日,碧澗長流。臥蘿下,塊石枕頭。山雲當幕,夜月為鉤。不朝天子,豈王侯?生死無慮,更須何憂?水月無形,我常只寧。萬法皆爾,本自無生。兀然無事坐,春來草自青。」

老安國師嗣五祖忍大師,在嵩山。坦然禪師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旨?」師曰:「何不問自家意旨,問他意旨作什摩?」進曰:「如何是坦然意旨?」師曰:「汝須密作用。」進曰:「如何是密作用?」師閉目又開目,坦然禪師便悟。

騰騰和尚嗣安國師。師有《樂道歌》曰:

「問道道無可修,問法法無可問。迷人不了性空,智者本無違順。八萬四千法門,至理不離方寸。不要廣學多聞,不在辯才聰俊。識取自家城廓,莫謾遊他州郡。言語不離性空,和光不同塵坌。煩惱即是菩提,淨花生於泥糞。若有人求問答,誰能共他講論?亦不知月之大小,亦不知歲之餘閏。晨時以粥充飢,仲時更餐一頓。今日任運騰騰,明日騰騰任運。心中了了總知,只沒佯癡縛鈍。」

破灶墮和尚嗣安國師。師在北地,有一禪師唯善塞灶,頻頻感得灶神現身,彼地敬重劇於佛像。是時和尚至彼,為灶神說法。灶神聞法,便獲生天。故現本身,禮辭和尚:「蒙師說法,重得生天,故來謝師,便還天府。」言猶未訖,瞥然不見。其灶瓦解,悉自落破。此師本不稱名,因此緣故破灶墮和尚也。(已上北宗。)

靖居和尚嗣六祖,在吉州。師諱行思,俗姓劉,盧陵人也。自傳曹溪密旨,便復廬陵,化度群生。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廬陵米作摩價?」師問神會:「汝從何方而來?」對曰:「從曹溪來。」師曰:「將得何物來?」會遂震身而示。師曰:「猶持瓦礫在。」會曰:「和尚此間莫有真金與人不?」師曰:「設使有,與汝向什摩處著?」

師以開元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三日遷化。敕弘濟大師歸真之塔。

淨修禪師讚曰:

「曹溪門人,出世廬陵。唯提一脈,迥出三乘。澤中孤燭,火裏片冰。許君妙會,說底相應。」

荷澤和尚嗣六祖,在西京荷澤寺。師諱神會,姓高,襄陽人也。師初到六祖處,六祖問:「是你遠來大艱辛,還將本來不?若有本即合識主,是你試說看!」師對曰:「神會以無住為本,見即是主。」祖曰:「者沙彌爭取次語!」便以杖亂打,師杖下思惟:「大善知識歷劫難逢。今既得遇,豈惜身命!」六祖察其語深情至,故試之也。因此自傳心印,演化東都,定其宗旨。南能北秀,自神會現。曹溪一枝,始芳宇宙。

天寶中御史盧液是北宗普寂門徒,奏會聚徒洛陽。玄宗徵赴,駕幸詔應。得對天顏,言理允符,聖情鄭重。有司量移均州。

至德二年,肅宗敕徙荊州,住開元寺。師鄉信到,報父母俱喪。師乃入僧堂白曰:「父母俱喪,請大眾念摩訶般若!」大眾纔坐,師曰:「勞煩大眾珍重。」師上元元年五月十三日終。敕真宗大師般若之塔。

慧忠國師嗣六祖,姓冉,越州諸暨縣人也。其兒子在家時,並不曾語,又不曾過門前橋。直到十六,有一個禪師來,纔望見走出過門前橋,迎接禮拜,通寒。父、阿孃、眷屬、遠近鄰舍總來驚訝曰:「不可思議。這個兒子,養來到十六,並不曾見他語話,又不曾見他過門前橋。今日纔見和尚,有如是次第。恐是此兒子異於常人也。」兒子便問禪師:「師慈悲攝受,度得一個眾生。某甲切要投禪出家。」禪師曰:「是我宗門中銀輪王嫡子、金輪王孫子,方始得繼續不墜此門風。是你三家村裏男女、牛背上將養底兒子,作摩生投這個宗門?不是你分上事。」兒子曰:「啟禪師:『是法平等,無有高下。』那得有這個言詞障於某甲善心?再乞禪師垂慈容納。」禪師見兒子有如是次第,便向兒子說:「你若如此,投某出家則不得。」子曰:「投什摩人出家?禪師與某甲指示宗師。」禪師曰:「汝還聞曹溪摩?」子曰:「不知漕溪是什摩州界。」禪師曰:「廣南漕溪山,有一善知識,喚作六祖,廣六百眾,去那裏出家。某甲未曾遊天台,你自但去。」

其兒子便入草隱遁,迴避爺孃便行。三日程二日行,兩日程一日行。到曹溪,恰遇祖師正當說法時,便禮拜祖師。祖師問:「從什摩處來?」對曰:「只近。」祖曰:「生緣在阿那裏?」子曰:「自得五陰後忘卻也。」祖師招手云:「近前來!」子便近前。祖師曰:「實說你是什摩處人。」子曰:「浙中人。」祖曰:「遠來到這裏為什摩事?」子曰:「一則明師難遇,正法難聞,特來禮覲祖師。二則投師出家,乞師垂慈攝受。」祖曰:「我向你道莫出家。」子曰:「因什摩有此言?」祖曰:「你是聖明不動干戈六十年天子,是你但造天子佛法為主。」子曰:「啟師:非但六十年,百年天子也不要。乞師慈悲,容許某甲出家。」師便摩頂授記曰:「你若出家,天下獨立佛。」便攝受。

師曾在南陽白崖山修行四十餘年,上元二年正月十六日奉敕,肅宗皇帝徵詔赴上都,千福寺西禪院安置,後歸光宅寺。肅宗、代宗前後兩朝,並親受菩薩戒,禮號國師焉。

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文殊堂裏一萬菩薩。」僧曰:「學人不會。」師曰:「大悲千手千眼。」師定坐次,肅宗問:「師得何法?」師曰:「陛下見空中一片雲不?」皇帝曰:「見。」師曰:「釘釘著,懸掛著?」帝又問:「如何是十身調御?」師乃起立云:「還會摩?」帝曰:「不會。」師曰:「與老僧過淨瓶水來。」耽源問:「師百年後,忽有人問極則事,如何向他道?」師曰:「幸自𪫧怜生,要須得個護身符子作什摩?」肅宗因從侍舁師上殿。師乃仰面視曰:「還會摩?」帝曰:「不會。」師曰:「老僧今日困。」帝問:「如何是無諍三昧?」師曰:「檀越踏毗盧頭上行。」帝曰:「如何是踏毗盧頭上行?」師曰:「莫認自清淨法身。」

師於一日見耽源入法堂,師便一足。耽源便出去,良久迴來。師曰:「適來意作摩生?」對曰:「向阿誰說即得?」師曰:「我問你。」對曰:「什摩處見某甲?」肅宗帝問訊次,師不視帝。帝曰:「朕身一國天子,師何得殊無些子視朕?」師云:「皇帝見目前虛空摩?」帝曰:「見。」師曰:「還曾眨眼向陛下摩?」魚軍容問:「師住白崖山時如何修行?」師喚家童子,童子來。師乃以手摩童子頭曰:「惺惺直言惺惺,歷歷直言歷歷,以後莫受人謾。」

南陽張濆問:「某甲聞有無情說法,未諦其事,乞師指示。」師曰:「無情說法,汝若聞時,方無情說法。緣他無情,始得聞我說法,汝但問取無情說法去。」張濆曰:「只如今約有情方便之中,如何是無情因緣?」師曰:「但如今於一切動之中施為。但凡聖兩流都無小分起滅,便是出識,不屬有情。熾然見覺只是無其繫執。所以六根對色分別非識。」師在黨子谷時,麻谷來師三匝,震錫一下。師曰:「既然任摩,何用更見貧道?」又震錫一下。師呵曰:「這野狐!」長慶代曰:「大人是什摩心行?」又代曰:「若不與摩,爭識得和尚?」師與紫璘法師共論義次,各登坐了,法師曰:「請師立義,某甲則破。」師曰:「豈有與摩事?」法師曰:「便請立義。」師曰:「立義了也。」法師曰:「立是什摩義?」師曰:「果然不見,非公境界。」長慶代曰:「師義墮也。」

有座主來參次,師問:「作什摩事業?」對:「講《金剛經》業。」師曰:「最初兩字是什摩字?」對曰:「如是。」師曰:「是什摩?」師問璘供奉:「佛是什摩義?」對曰:「佛是覺義。」師曰:「佛還曾迷也無?」對曰:「不曾迷。」師曰:「既不曾迷,用覺作什摩?」(無對)。供奉又問:「如何是實相義?」師曰:「將虛底來。」對曰:「虛底不可得。」師曰:「虛底尚不可得,問實相作什摩?」師又時見僧來。以手作圓相,圓相中書曰:「字。」僧(無對)

有時王詠問「如何得解脫?」師曰:「諸法不相到,當處得解脫。」詠曰:「若然者,即是斷,豈是解脫?」師便喝曰:「這漢,我向你道不相到,誰汝道斷?」王詠更無言。和尚亦識此人是三教供奉。王詠門徒志心問:「如何得成佛去?」師曰:「佛與眾生,一時放卻,當處解脫。」進曰:「如何得相應去?」師曰:「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見佛性。」又問:「若為得證法身耶?」云:「超毗盧遮那境界。」進曰:「清淨法身如何超得?」師曰:「不著佛求。」又問:「阿那個是佛?」師曰:「即心即佛。」進曰:「心有煩惱,如何是佛?」師曰:「煩惱性自離。」進曰:「豈不斷煩惱耶?」師曰:「斷煩惱是聲聞緣覺,若見煩惱不生,名大涅槃。」

代宗又引一大白山人來見和尚,曰:「此山人甚有見知。」師問:「解何業?」代宗曰:「識山,識地,識字,解算。」和尚借問:「山人所住是雌山,是雄山?」山人久而不答。又問:「識地不?」山人曰:「識。」師則指殿上地曰:「此是何地?」山人曰:「容弟子算,方得乃知。」又問:「識字不?」對曰:「識。」師向地上劃作「一」字,問:「此是何字?」對曰:「此是『一』字。」師曰:「『土』上著『一』,是『王』字,是什摩『一』字!」又問:「解算不?」對曰:「解。」師曰:「三七是多小?」對曰:「和尚弄弟子,三七二十一。」師曰:「卻是山人弄貧道。三七是十,喚作二十一,豈非弄貧道?」又問:「山人更會何業?」山人曰:「更有,實不敢對。」師曰:「縱汝總解,亦不足貴。」師卻謂代宗曰:「問山不識山,問地不識地,問字不識字,問算不解算,何處引得這個朦漢來?」代宗向山人曰:「朕雖有國位,未為寶;和尚是真寶。」山人曰:「陛下真識寶人也。」

時十月中旬,有諸座主來禮拜和尚。師問:「城外草作何色?」對曰:「作黃色。」師遂喚少童子問:「城外草作何色?」對曰:「作黃色。」師曰:「座主解經解論,與此廝兒見解何殊?」座主卻問和尚:「城外草作何色?」師曰:「見天上鳥不?」座主曰:「和尚轉更勿交涉也。願和尚教某等作摩生即是。」師卻喚座主向前來。座主一時向前來。師見諸座主不會,遂笑曰:「諸座主且歸寺,別日卻來。」

諸大德嘿然而往。明日又來:「願和尚為某等說看。」師曰:「見即見,若不見,縱說得出亦不得見。」諸供奉曰:「從上國師,未有得似和尚如是機辯。」師曰:「他家即師國,貧道即國師。」諸供奉曰:「我等諸人,謾作供奉,自道解經、解論。據他禪宗都勿交涉。」

有南方禪客問:「如何是古佛心?」師曰:「廧壁瓦礫,無情之物,並是古佛心。」禪客曰:「與經太相違。故《涅槃經》曰:『離牆壁瓦礫,無情之物,故名佛性。』今云一切無情皆是佛心。未審心與性為別不別?」師曰:「迷人即別,悟人即不別。」禪客曰:「又與經相違,故經曰:『善男子心非佛性。佛性是常,心是無常。』今日不別,未審此義如何?」師曰:「汝依語而不依義。譬如寒月,結水為冰,及至暖時釋冰為水。眾生迷時,結性成心,眾生悟時,釋心成性。汝若定執無情無佛性者,經不應言:『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故《華嚴經》曰:『三界所有法,一切唯心造。』今且問汝:無情之物,為在三界內,為在三界外?為復是心,為復不是心?若非心者,經不應言:『三界唯心。』若是心者,不應言:『無情無佛性。』汝自違經,吾不違也。」禪客曰:「無情既有心,還解說法也無?」師曰:「他熾然說,恒說常說,無有間歇。」禪客曰:「某甲為什摩不聞?」師曰:「汝自不聞,不可妨他有聞者。」進曰:「誰人得聞?」師曰:「諸聖得聞。」禪客曰:「與摩即眾生應無分也。」師曰:「我為眾生說,不可為他諸聖說。」禪客曰:「某甲愚昧聾瞽,不聞無情說法;和尚是為人天師,說《般若波羅蜜多》,得聞無情說法不?」師曰:「我亦不聞。」進曰:「和尚為什摩不聞?」師曰:「賴我不聞無情說法。我若聞無情說法,我則同於諸聖。汝若為得見我,及聞我說法乎?」禪客曰:「一切眾生,畢竟還得聞無情說法不?」師曰:「眾生若聞,即非眾生。」禪客曰:「無情說法,還有典據也無?」師曰:「言不開典,非君子之所談。汝豈不見《彌陀經》云:『水、鳥、樹林,皆是念佛、念法、念僧。』鳥是有情,水及樹豈是有情乎?又《華嚴經》云:說眾生說,三世一切說。眾生是有情,豈是有情乎?」客曰:「既是無情有佛性,未審有情又如何?」師曰:「無情尚爾,豈況有乎?」禪客曰:「若有情無情俱有佛性,殺有情而食噉其身分,即結於罪怨相報。損害無情,食噉五穀、蔬、果栗等物,不聞有罪互相讎報也。」師曰:「有情是正報,從無始劫來,虛妄顛倒,計我我所,而懷結恨,即有怨報。無情是依報,無顛倒結恨心,所以不言有報。」客曰:「經教中但見有情授三菩提記,於未來世,而得作佛。號曰某等,不見無情授菩提記,作佛之處,只如賢劫千佛中,阿那個是無情成佛,請為示之。」師曰:「我今問汝:譬如皇太子受王位時,為太子一身受於王位,為復國界一一受也?」對曰:「但令太子受得王位,國土一切自屬於王,寧當別受乎?」師曰:「今此亦爾。但令有情授記作佛之時,三千大千世界,一切國土,盡屬毗盧遮那佛身。佛身之外,那得更有無情而得授記耶?」客曰:「一切大地既是佛身,一切眾生居佛身上,便利穢汙佛身,穿鑿踐踏佛身,豈無罪乎?」師曰:「一切眾生全是佛身,誰為罪乎?」客曰:「佛身無為,無所罣礙。今以有為質礙之物而作佛身,豈不乖於聖旨乎?」師曰:「汝今不見《大品經》曰:『不可離有為而說無為,又不可離無為而說有為。』汝信色是空不?」對曰:「佛之誠言,那敢不信?」師曰:「色既是空,寧有罣礙?」又問:「眾生與佛既同者,只用一佛修行,一切眾生應一時解脫。今見不爾,『同』義何在?」師曰:「汝不見《華嚴經》中『六相』義,同中有異,異中有同;成中有壞,壞中有成;總中有別,別中有總?眾生與佛雖同一性,不妨各各自修自得。看他人食,終自不飽。」又問:「古德曰:『青青翠竹,盡是真如;鬱鬱黃花,無非般若。』有人不許,是邪說;亦有人信,言『不可思議。』不知若為?」師曰:「此蓋是普賢、文殊大人之境界,非諸凡小而能信受。皆與大乘了義經意合。故《華嚴經》云:『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恒處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於法界,豈非法身乎?又《摩訶般若經》曰:『色無邊,故般若無邊。』黃花既不越於色,豈非般若乎?此深遠之言,不省者難為措意。」又問:「有善知識言,學道人但識得本心了,無常來時,拋卻殼漏子一邊著。靈臺覺性,迥然而去,名為解脫,此復若為?」師曰:「此猶未離二乘外道之量。二乘之人,皆猒離有為生死,忻樂無餘涅槃。《老子》亦曰:『吾有大患,為吾有身。』忻樂冥諦,而為至道,乃趣冥諦,須陀洹人八萬劫,斯陀含人六萬劫,阿那含人四萬劫,阿羅漢人二萬劫,辟支佛十千劫。住於定中,外道亦八萬大劫。住非想非非想天,二乘劫滿,猶迴心向大,外道劫滿,不免輪迴生死。」又問:「一切人佛性,為復一種,為復有別?」師曰:「不得一種。」進曰:「云何有別。」師曰:「有人佛性,全不生滅,有人佛性,半生滅半不生滅。」進曰:「誰人佛性,全不生滅?誰人佛性,半生滅半不生滅耶?」師曰:「我此間佛性,全不生滅,彼南方佛性,半生滅半不生滅。」進曰:「和尚佛性,若為全不生滅?南方佛性,若為半生滅半不生滅?」師曰:「我之佛性,身心一如,身外無餘,所以全不生滅。南方佛性,身是無常,心性是常,所以半生滅半不生滅也。」進曰:「和尚身是色身,豈得便同法身不生滅耶?」師曰:「汝今那得入邪道乎?」禪客曰:「某甲早晚入於邪道也?」

師曰:「《金剛經》曰:『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汝既作色見我,豈非入邪道乎?」於是禪客作禮而嘆曰:「和尚此說,事無不盡,理無不周。某甲若不遇和尚,空過一生矣。」

肅宗皇帝問:「一切眾生,忙忙業性,無本可據,日用而不知,此意如何?」師拈起金花疊子向帝曰:「喚作什摩?」帝曰:「金花疊子。」師曰:「灼然是一切眾生,日用而不知。」

伏牛和尚與馬大師送書到師處。師問:「馬師說何法示人?」對曰:「即心即佛。」師曰:「是什摩語話!」又問:「更有什摩言說?」對曰:「非心非佛,亦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師笑曰:「猶較些子。」伏牛卻問:「未審此間如何?」師曰:「三點如流水,曲似刈禾鐮。」後有人舉似仰山,仰山云:「水中半月現。」又曰:「三點長流水,身似魚龍衣。」

肅宗皇帝問:「一切眾生,忙忙業性,無本可據,日用而不知,無由得出離於三界。乞師方便,弟子與眾生,離於生死。」師便索三個䤬羅,盛水著討蟻子,便拋放水裏。蟻子在水中,遶轉兩三匝,困了浮在中心,死活不定。帝禮拜曰:「乞師慈悲。」師又索一草,拋放水裏,其蟻子驚訝,依草便上䤬羅外。皇帝豁然便悟。

代宗皇帝問:「師百年後要個什摩?」師曰:「與老僧造個無縫塔。」帝乃胡跪曰:「請師塔樣。」師良久,帝罔措。師曰:「吾有付法弟子在,耽源卻諳此事,問取他去。」

國師頓世後,帝乃詔耽源,舉此因緣,問:「此意如何?」耽源乃作偈曰:

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黃金充一國。

無影樹下合同舡,琉璃殿上無知識。

師大曆十年十二月九日終,代宗號大證禪師。

淨修禪師讚曰:

「唐朝國師,大播洪猷。曹溪探日,渭水乘舟。二天請偈,四眾拋籌。法才極贍,大耳慚著。」

崛多三藏嗣六祖。師天竺人也。行至原定襄縣曆村,見秀大師弟子結草為庵,獨坐觀心。師問:「作什摩?」對曰:「看靜。」師曰:「看者何人?靜者何物?」僧遂起禮拜,問:「此理如何,乞師指示!」師曰:「何不自看?何不自靜?」僧(無對)。師見根性遲迴,乃曰:「汝師是誰?」對曰:「秀和尚。」師曰:「汝師只教此法,為當別有意旨?」對曰:「只教某甲看靜。」師曰:「西天下劣外道所習之法,此土以為禪宗。也大誤人!」其僧問:「三藏師是誰?」師曰:「六祖。」又曰:「正法難聞,汝何不往彼中?」其僧聞師提訓,便去曹溪,禮見六祖,具陳上事。六祖曰:「誠如崛多所言,汝何不看?何不自靜?教誰靜汝?」其僧言下大悟也。

智榮和尚嗣六祖,在務州。師自契曹溪密旨,逍遙物外,不拘小節,未決化緣始終。

師遊北地,遇見五祖下智皇禪師一十年修定,師遂問:「在此間作什摩?」對曰:「入定。」師曰:「入定者為有心入定耶,為無心入定耶?若有心入定者,即一切有情悉皆有心,亦合得定;若無心入者,一切無情亦合得定。」智皇曰:「吾正入定之時,不見有無之心。」師曰:「若不見有無之心,即是常定,不應更有出入也。」智皇(無對)。卻問:「汝師是誰?」師曰:「六祖。」「汝師以何法為禪定?」師曰:「妙湛圓寂,體用如如。五陰本空,六塵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禪性無住,離住禪寂;禪性無生,離生禪相。心如虛空,亦無虛空之量。」皇聞此說,未息疑情,遂震錫南行,直往曹溪禮見六祖。六祖乃亦如上說,智皇禪師言下大悟。龍神其夜報舊住庵處檀越曰:「智皇禪師今夜得道。」

司空山本淨和尚嗣六祖。師姓張,州人也。僧問:「奇特事如何?」師曰:「無一念心喜。」僧曰:「豈得無喜耶?」師曰:「喜是阿誰分上事?」

天寶三年,敕令中使楊光庭往司空山採恒春。到於寺中,去禪師院語話次,問禪師曰:「弟子生死事大,一心慕道。願和尚慈悲救度!」師曰:「大夫自京城來。帝王之地禪伯甚多,彼處問之。某甲老病,一無知解。」中使設禮再請,師曰:「為當求佛,為復問道?若求作佛,即心是佛;若欲問道,無心是道。」中使不會,再請說之。師又曰:「若欲求佛,即心是佛,佛因心得。若悟無心,佛亦無佛。若欲會道,無心是道。」中使曰:「京城大德皆令布施、持戒、忍辱、苦行等求佛。今和尚曰:『無漏智性,本自具足;本來清淨,不假修行。』故知前虛用功耳。」

中使到京城進恒春藤訖,遂口奏禪師,具陳上事。帝乃聞之,敕令中使卻往傳詔取禪師。

天寶三年十二月十七日,到京參訖,帝敕於白蓮花亭子安置。正月十五日,敕令京城內大師大德與禪師論道。禪師奏曰:「山僧久病,無暇談論,不假繁辭。以要言之,安問敢對。」有泰平寺遠禪師問曰:「對聖人不敢繁詞,何者為道?」師曰:「道本無名,因心名道。心名若有,道不窮虛,然名心若無,道憑何有?二俱虛妄,總是假名。」問:「見有身心是道不?」師曰:「小僧身心,本來是道。」問:「適來曰無心是道,今言身心本來是道,豈非相違?」師曰:「無心是道,心泯道無。心道一如,故曰無心是道。身心本來是道者,道亦本是身心。身心本既是空,道亦窮源不有。」遠公曰:「渺小山僧還會道理?」師曰:「大德只見山僧相,不見無相。見相者是大德所見,故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悟其道;若以相為實者,窮劫不可得也。」問:「今見山僧相,不見山僧無相,請為於相中說無相理看。」師曰:「淨名曰:『四大無主,身亦無我。』今即無我所見與道相應。大德若以四大有主,主即是我。若有我見,恒沙劫中不可會得。是曰:『聖人大悅,朝士忻然。』」師乃《四大無主偈》曰:

「四大無心復如水,遇曲逢直無彼此。淨穢兩處不生心,壅決何曾有二意?境觸但似水無心,在世縱橫有何事?」

又香山僧慧明問:「無心是道,瓦礫無心,亦應是道?」又曰:「身心是道,四生六類皆有身心,悉是道不?若有見聞,請對聖說!」師曰:「大德若作見聞覺知之者,非是求道之人,與道殊不相應。經曰:『無眼耳鼻舌身意。』眼耳尚無,見聞覺知憑何說有?窮本不有,何處存心?若會無心,不同草木。」惠明(無對)。師遂《見聞覺知偈》曰:

「見聞覺知無障礙,聲香味觸常三昧。如鳥空中只沒飛,無取無捨無憎愛。若會應處本無心,方得名為觀自在。」

又白馬寺惠真問:「禪師說無心是道?」師曰:「然。」問曰:「道既無心,佛有心耶?佛之與道,是一是二?」師曰:「不一不二。」問:「佛度眾生為有心故,道不度人為無心故。一度一不度,是二是不二?」師曰:「此是大德妄生二見,山僧不然。何者?佛是虛名,道亦妄立。二俱不實,都是假名。一假之中立何二?」又問:「佛之與道縱是假名,當立名時,是誰為立?若有立者,何得言無?」師曰:「佛之與道,因心而立。推窮心本,心亦是無。二俱虛妄,猶如花翳。即悟本空,強立佛道。」於是惠真讚曰:

「事無不盡,理無不備。此是頓見真門,即心是佛,可與後世眾生則。」

師《無修偈》曰:

「見道方修道,不見復何修?道性如虛空,虛空何處修?遍觀修道者,撥火覓浮漚。但看弄傀儡,線斷一時休。」

法空禪師問曰:「佛之與道盡是假名妄立,十二部經亦應不實。從前尊宿代代相,皆言修道,總是妄不?」師曰:「然。十二部教皆合於道。禪師錯會,背道逐教。道本無修,禪師強修;道本無作,禪師強作;道本無事,強生多事;道本無為,於中強為;道本無知,於中強知。如此見解,自是不會,須自思之。」師《背道逐教偈》曰:

「道體本無修,不修自合道。若起修道心,此人未會道。棄卻一真性,卻入鬧浩浩。忽修道人,第一莫向道。」

又福先寺安禪師問:「道是假名,佛亦妄立。十二部教接人方便,一切總妄,以何為真?」師曰:「為有妄故,將真對妄。推窮妄性,本來空寂。真亦何曾更有實體?故知真妄總是假名。」座下眾人悉皆頓悟。又問:「一切是妄,妄亦同真。真妄無殊,復是何物?」師曰:「若言何物,此亦是妄。道無相似,道無比並,道無譬喻,道無對治。言道者以言詮理,得理忘言,知語性空,此人悟道。經曰:『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師《真妄偈》曰:

「窮真真無相,窮妄妄無形。返觀推窮心,知心亦假名。會道既如此,到頭也只寧。」

有照成寺達性禪師讚嘆問:「其理甚妙。真妄雙泯,佛道兩亡。修行性空,名相不實。如是解時,不可斷他眾生善惡二根,可是菩提耶?」師曰:「善惡二根,因心而有。窮心若有,根亦不無。推心既空,根因何立?經曰:『善不善從心化生。』善惡業緣,本無有實,雖則不實,不共心俱。」師《善惡二根不實偈》曰:

「善既從心生,惡豈離心有?善惡是外緣,於心實不有。捨惡送何處?取善令誰守?傷嗟二見人,攀緣兩頭走。忽悟無生本,始會從前咎。」

又士孫體虛問:「此身從何而來?百年後復歸何處?」師曰:「如人睡時,忽然作夢,夢從何來?睡覺之時,夢從何去?」進曰:「夢時不可言無,忽覺不可言有。雖有往來,往來無所。」師曰:「貧道之身亦如其夢。」體虛頓悟此身實同於夢。師《來往如夢偈》曰:

「亦知如在夢,睡裏實是鬧。忽覺萬事休,還同睡時覺。智者會悟夢,迷人信夢鬧。會夢無兩般,一悟無別悟。富貴與貧賤,更亦無別道。」

師上元三年五月五日遷化,春秋九十五。敕大曉禪師。

一宿覺和尚嗣六祖,在溫州。師諱玄覺,字道明,俗姓戴氏,溫州永嘉縣人也。內外博通,食不耕鋤,衣不蚕口,平生功業,非人所測。曾在溫州開元寺,孝順親母,兼有姊,侍奉二人。合寺合廓,人謗其僧。有一日,親母下世,著麻,未拋姊,又更被人謗,其僧不能觀得。有一日,廊下見一禪師,號曰神策,年近六十有餘,弟姊兩人隔簾見其老宿,姊卻向弟曰:「屈老宿歸房裏喫茶,還得也無?」弟便出來屈其老宿。老宿不欲得入,見其僧苦切,老宿許之。老宿去房裏,女出來相看曰:「小弟容易,乞老宿莫怪。」便對老宿坐,又教弟坐。三人說話次,老宿見其僧氣色異於常人,又女人亦有丈夫之氣。老宿勸其僧曰:「孝順之事,自是一路,雖明佛理,未得師印。過去諸佛,聖聖相傳,佛佛印可。釋迦如來,燃燈授記,若不然者,即墮自然矣。南方有大聖,號曰慧能禪師,可往禮足為師。」僧對曰:「昨者母親下世,只有姊,獨自無人看侍,爭拋得?」姊卻向弟說:「弟莫疑我,某甲獨自身,取次寄住得,但自去。」弟僧從此裝裏,卻去寺主處具說前事。寺主曰:「師兄若這個善心,某甲身自不能去得,某相共造善因。師兄但去,莫愁其姊。某甲孝順,但喚來他房裏。」其僧一一依他寺主處分,喚姊去寺主房裏安排了,便發去。

其弟僧年當三十一,迆邐往到始興縣曹溪山,恰遇大師上堂,持錫而上,遶禪床三匝而立。六祖問:「夫沙門者,具三千威儀,八萬細行,行行無虧,名曰沙門。大德從何方而來,生大我慢?」對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六祖曰:「何不體取無生,達本無速乎?」對曰:「體本無生,達即無速。」祖曰:「子甚得無生之意。」對曰:「無生豈有意耶?」祖曰:「無意誰能分別?」對曰:「分別亦非意。」祖曰:「如是如是。」于時大眾千有餘人,皆大愕然。師卻去東廊下掛錫,具威儀,便上禮謝,默然擊目而出,便去僧堂參眾,卻上來辭。祖曰:「大德從何方來?返太速乎?」對曰:「本非動,豈有速也?」祖曰:「誰知非動?」對曰:「仁者自生分別。」祖師一跳下來,撫背曰:「善哉,善哉!有手執干戈。」小留一宿,來朝辭祖師。禪師領眾送其僧。其僧行十步來,振錫三下曰:「自從一見曹溪後,了知生死不相干。」

其僧歸來,名號先播於眾人耳,直道不可思議人也。收過者無數,供養者不一。從此所有歌行偈頌皆是其姊集也。師先天二年十月十七日遷化,春秋三十九,敕無相大師淨光之塔。

懷讓和尚嗣六祖,在南岳,姓杜氏,金州人也。初生之時,有六道白氣應于上像。儀鳳二年四月八日生,感此瑞氣,刺使瞻見,奏聞高宗。帝曰:「此氣何瑞?」太史曰:「國之法寶,非染俗貴,在于安康、金州分野。」時金州太守韓偕具錄奏上,帝曰:「僧瑞宜加善慶。」敕韓偕親往存毓。厚賜安慰。是時杜氏名曰光奇,家內有三子。於三子中其應瑞生者,年近五歲,炳然殊異,心懷恩讓,不與競。父母號之名為讓。子至于十載,唯愛佛經。有三藏玄靜過舍說法,告光奇曰:「此子出家之後當獲上乘,至幽至微,會于佛理。」垂拱四年,年始十五,拜辭父母,往荊州玉泉寺事弘景律師。經于八年便懷讓,至通天元年四月十二日於當寺受戒,至久視元年七月十八日自嘆曰:「我受戒今經五夏,廣學威儀而嚴有表,欲思真理而難契焉。」又曰:「夫出家者為無為法,天上人間無有勝者。」時有坦然禪師,睹讓嗟嘆,乃命雲遊,博問先知。至嵩山安和尚處,坦然問西來意話,坦然便悟,事安和尚。師乃往曹溪而依六祖。六祖問:「子近離何方?」對曰:「離嵩山,特來禮拜和尚。」祖曰:「什摩物與摩來?」對曰:「說似一物即不中。」在于左右一十二載,至景雲二年禮辭祖師。祖師曰:「說似一物即不中,還假修證不?」對曰:「修證即不無,不敢汙染。」祖曰:「即這個不汙染底,是諸佛之所護念,汝亦如是,吾亦如是。西天二十七祖般若多羅記汝:佛法從汝邊去,向後馬駒踏殺天下人。汝勿速說此法,病在汝身也。」

馬和尚在一處坐,讓和尚將塼去面前石上磨。馬師問:「作什摩?」師曰:「磨塼作鏡。」馬師曰:「磨塼豈得成鏡?」師曰:「磨塼尚不成鏡,坐禪豈得成佛也?」馬師曰:「如何即是?」師曰:「如人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師又曰:「汝為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於法無住,不可取捨,何為之乎?汝若坐佛,卻是殺佛。若執坐相,非解脫理也。」馬師聞師所說,從座而起,禮拜問曰:「如何用心即合禪定無相三昧?」師曰:「汝學心地法門,猶如下種。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故,當見于道。」又問:「和尚見道,當見何道?道非色故,云何能觀?」師曰:「心地法眼能見于道,無相三昧亦復然乎?」馬師曰:「可有成壞不?」師曰:「若契於道,無始無終,不成不壞,不聚不散,不長不短,不靜不亂,不急不緩。若如是解,當名為道。汝受吾教,聽吾偈曰:

「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萌。三昧花無相,何壞復何成?」

有大德問:「如鏡鑄像,像成後鏡明向什摩處去?」師曰:「如大德未出家時相狀向什摩處去?」進曰:「成像後為什摩不鑒照?」師曰:「雖然不鑒照,謾他一點不得。」

師天寶三年八月十二日終,敕大慧禪師最勝輪之塔。

祖堂集卷第三

祖堂集卷第四

石頭和尚嗣吉州思和尚,在南嶽。師諱希遷,姓陳,端州高要人也。在孕之時,母絕羶穢。及誕之夕,滿室光明。父母怪異,詢乎巫祝。巫祝曰:「斯吉祥之徵也。」風骨端秀,方頤大耳,專靜不雜,異乎凡童。及年齠齔,將詣佛寺,見尊像。母氏令禮,禮曰:「斯佛也。」師禮訖,瞻望久之,曰:「此蓋人也,形儀手足與人奚異?苟此是佛,余當作焉。」時道俗咸異斯言。親黨之內多尚淫祀,率皆宰以祈福祐。童子輒往林社毀其祀具,奪牛而還,歲盈數十,悉巡之于寺。自是親族益修淨業。時六祖正揚真教,師世業鄰接新州,遂往禮覲。六祖一見忻然,再三撫頂而謂之曰:「子當紹吾真法矣!」與之置饌,勸令出家。於是落髮離俗。開元十六年具戒於羅浮山。略探律部,見得紛然,乃曰:「自性清淨,謂之戒體。諸佛無作,何有生也?」自爾不拘小節,不尚文字,因讀肇公《涅槃無名論》云:「覽萬像以成己者,其唯聖人乎?」乃歎曰:「聖人無己,靡所不己;法身無量,誰云自他?圓鏡虛鑒於其間,萬像體玄而自現。境智真一,孰為去來?至哉斯語也!」尚於山舍假寐如夢,見吾身與六祖同乘一龜,游泳深池之內,覺而詳曰:「龜是靈智也;池,性海也。吾與師同乘靈智,遊於性海久矣。」

六祖遷化時,師問:「百年後某甲依什摩人?」六祖曰:「尋思去。」六祖遷化後,便去清涼山靖居行思和尚處,禮拜侍立,和尚便問:「從什摩處來?」對曰:「從曹溪來。」和尚拈起和痒子曰:「彼中還有這個也無?」對曰:「非但彼中,西天亦無。」和尚曰:「你應到西天也無?」對曰:「若到即有也。」和尚曰:「未在,更道。」對曰:「和尚也須道取一半,為什摩獨考專甲?」和尚曰:「不辭向你道,恐後無人承當。」和尚又問:「你到曹溪得個什摩物來?」對曰:「未到曹溪,亦不曾失。」師卻問和尚:「在曹溪時還識和尚不?」思曰:「你只今識吾不?」對曰:「識又爭能識得?」又問:「和尚自從嶺南出後,在此間多時?」思曰:「我亦不知汝早晚離曹溪。」對曰:「某甲不從曹溪來。」思曰:「我也知你來處。」對曰:「和尚幸是大人,莫造次。」思和尚見師異於常人,便安排於西俠,日夕只在和尚身邊。其師形貌端正,足人是非,直得到和尚耳裏。和尚得消息,向師曰:「汝正時是。」師便應喏。第二日,粥鼓鳴了,在西俠裏坐,伸手取粥。廚下僧見其缽盂,尋來。元來其師取和尚粥,眾人知是其人安排。凡夫不識聖人,謗和尚,又毀師。院一齊上來,於和尚前收過。思和尚向師曰:「從今已後,第一不得行此事。你若行此事,是你正眼埋卻也不難。」師受戒後,思和尚問:「你是受戒了也,還聽律也無?」對曰:「不用聽律。」思曰:「還念戒也無?」對曰:「亦不用念戒。」思曰:「你去讓和尚處達書得否?」對曰:「得。」思曰:「速去速來。你若遲些子,不見吾。你若不見吾,不得床下大斧。」師便去到南嶽讓和尚處。書猶達,先禮拜問:「不慕諸聖不重靈時如何?」讓和尚曰:「子問太高生,向後人成闡提去。」師對曰:「寧可永劫沉淪,終不求諸聖出離。」師機既不投,書亦不達,便歸師處。和尚問:「彼中有信不?」師對曰:「彼中無信。」思曰:「有迴報也無?」對曰:「信既不通,書亦不達。」師卻問:「專甲去時,和尚有言,教速來床下收取大斧。今已來也,便請大斧。」思和尚良久,師作禮而退。斯之要旨,豈劣器之能持?乃佛佛俓燭心燈,祖祖玄傳法印。大師既投針而久親於丈室,臨歧而迥承方外之機,則能事將備,道可行矣。思和尚曰:「吾之法門,先聖展轉遞相囑授,莫令斷絕。祖師預記於汝,汝當保持,善自好去。」非久之間,思和尚遷化。師著麻一切了,於天寶初方屆衡嶽。遍探岑壑,遂息於南臺。

寺東有石如臺,乃庵其上,時人號石頭和尚焉。此臺則梁海禪師得道之臺也。師初至南臺,師僧去看,轉來向讓和尚說:「昨來到和尚處問佛法、輕忽底後生來東石頭上坐。」讓曰:「實也無?」對曰:「實也。」讓便喚侍者曰:「你去東邊子細看,石頭上坐底僧,若是昨來底後生,便喚他。若有應,你便道:『石上憉悙子,堪移此處栽。』」侍者持此偈舉似師。師答曰:「任你哭聲哀,終不過山來。」侍者卻來舉似讓和尚。和尚云:「這阿師!他後子孫噤卻天下人口去。」又教侍者問法。侍者去彼問:「如何是解脫?」師曰:「阿誰縛汝?」「如何是淨土?」師曰:「阿誰垢汝?」「如何是涅般?」師曰:「誰將生死與汝?」侍者卻來舉似和尚。和尚便合掌頂戴。此時有堅固禪師、蘭、讓三人為世宗匠,僉曰:「彼石頭上有真師子吼。」師喚主事具陳前事。主事曰:「乞師有事處分。」和尚領眾去東邊見石頭。石頭又強為不得,起來迎接,相看一切了,讓和尚與石頭起院成持也。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問取露柱去。」僧曰:「不會。」師曰:「我更不會。」大顛問:「古人道『道有道,無二謗』,請師除。」師曰:「正無一物,除個什摩?」師索大顛曰:「併卻咽喉脣吻,速道將來。」對曰:「無這個。」師曰:「若與摩則你得入門也。」僧問:「如何是本來事?」師曰:「汝因何從我覓?」進曰:「不從師覓,如何即得?」師曰:「何曾失卻那作摩?」

藥山在一處坐。師問:「你在這裏作什摩?」對曰:「一物也不為。」師曰:「與摩則閑坐也。」對曰:「若閑坐則為也。」師曰:「你道不為,不為個什摩?」對曰:「千聖亦不識。」師以偈讚曰:

「從來共住不知名,任運相將作摩行。自古上賢猶不識,造次常流豈可明?」

僧拈問:「漳南既是千聖,為什摩不識?」答曰:「千聖是什摩鳴聲!」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曰:「從江西來。」師曰:「江西還見馬祖不?」對曰:「見。」師乃指一柴橛曰:「馬師何似這個?」僧(無對),卻迴舉似師,請師為決。馬師曰:「汝見柴橛大小?」對曰:「勿量大。」馬師曰:「汝甚有壯大之力。」僧曰:「何故此說?」馬師曰:「汝從南岳負一柴橛來,豈不是有壯大之力?」師述《參同契》曰:

「笁土大仙心,東西密相付。人根有利鈍,道無南北祖。靈源明皎潔,枝派暗流注。執事元是迷,契理亦非悟。門門一切境,迴互不迴互。迴而更相涉,不爾依位住。色本殊質像,聲源異樂苦。暗合上中言,明暗清濁句。四大性自復,如子得其母。火熱風動搖,水濕地堅固。眼色耳聲音,鼻香舌鹹醋。然於一一法,依根葉分布。本末須歸宗,尊卑用其語。當明中有暗,勿以明相遇。當暗中有明,勿以暗相睹。明暗各相對,譬如前後步。萬物自有功,當言用及處。事存函蓋合,理應箭鋒住。承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觸目不見道,運足焉知路。進步非遠近,迷隔山河耳。謹白參玄人,光陰勿虛度。」

師與鄧隱峰鏟草次,見蛇。師過鍬子與隱峰。隱峰接鍬子了,怕,不敢下手。師卻拈鍬子截作兩段,謂隱峰曰:「生死尚未過得,學什摩佛法。」師捋鍬子鏟草次,隱峰問:「只鏟得這個,還鏟得那個摩?」師便過鍬子與隱峰。隱峰接得鍬子,向師鏟一下。師曰:「你只鏟得這個。」洞山代曰:「還有堆阜摩?」

師唐貞元六年庚午歲十二月六日終,春秋九十一,僧夏六十三。僖宗皇帝號無際大師見相之塔。

耽源和尚嗣忠國師,先是馬大師門人也。師入京為國師侍者。後再見馬大師,於大師前旋行一作圓相,然後於中心禮拜。大師曰:「你欲作佛也?」對曰:「某甲不解捏目。」大師曰:「吾不如汝。」百丈在潭推車次,師問:「車在這裏,牛在什摩處?」百丈以手斫額,師以手拭目。

天皇和尚嗣石頭,在荊南。師諱道悟,未睹行狀,不決終始之要。師初問石頭:「離卻智慧,何法示人?」石頭曰:「老僧無奴婢,離什摩?」進曰:「如何得玄旨?」石頭曰:「你解撮風不?」師曰:「若與摩則不從今日去也。」石頭曰:「未審汝早晚從那邊來?」師曰:「專甲不是那邊人。」石頭曰:「我早個知汝來處。」師曰:「和尚亦不得贓賄於人。」石頭曰:「汝身現在。」師曰:「雖然如此,畢竟如何示於後人?」石頭云:「你道阿誰是後人?」師禮謝,深領玄要。問:「如何玄妙之說?」師云:「莫道我解佛法!」僧云:「爭那學人疑滯何?」師曰:「何不問老僧?」僧曰:「問則問了也。」師曰:「去!不是你存泊處。」

師乃一日忽然喚典座,典座來。師示曰:「會摩?」曰:「不會。」師便把枕子當面拋之,乃告寂。

尸梨和尚嗣石頭。順宗皇帝問師:「大地普眾生,見性成佛道?」師曰:「佛性猶如水中月,可見不可取。」大義禪師曰:「佛性非見,必見水中月,何不攫取?」帝嘿然之。又問大義:「何者是佛性?」大義云:「不離陛下所問。」皇帝嘿契玄關,一言遂合。

丹霞和尚嗣石頭。師諱天然,少親儒墨,業洞九經。初與龐居士同侶入京求選,因在漢南道寄宿次,忽夜夢日光滿室。有鑒者云:「此是解空之祥也。」又逢行腳僧,與喫茶次,僧云:「秀才去何處?」對曰:「求選官去。」僧云:「可惜許功夫,何不選佛去?」秀才曰:「佛當何處選?」其僧提起茶曰:「會摩?」秀才曰:「未測高旨。」僧曰:「若然者,江西馬祖今現住世說法,悟道者不可勝記,彼是真選佛之處。」二人宿根猛利,遂返秦遊而造大寂,禮拜,馬大師曰:「這漢來作什摩?」秀才汰上襆頭,馬祖便察機,笑而曰:「汝師石頭摩?」秀才曰:「若與摩則與甲指示石頭。」馬祖曰:「從這裏去南嶽七百里,遷長老在石頭,你去那裏出家。」秀才當日便發去,到石頭參和尚。和尚問:「從什摩處來?」對曰:「某處來。」石頭曰:「來作什摩?」秀才如前對,石頭便點頭曰:「著槽廠去。」乃執爨役。經一二載餘,石頭大師明晨欲與落髮,今夜童行參時,大師曰:「佛殿前一搭草,明晨粥後鏟卻。」來晨諸童行競持鍬鑺,唯有師獨持刀水,於大師前跪拜揩洗。大師笑而剃髮。師有頂峰突然而起,大師按之曰:「天然矣。」落髮既畢,師禮謝度兼謝名,大師曰:「吾賜汝何名?」師曰:「和尚豈不曰『天然』耶?」石頭甚奇之,乃為略說法要,師便掩耳云:「太多也。」和尚云:「汝試作用看。」師遂騎聖僧頭,大師云:「這阿師!他後打破泥龕塑像去。」

師受戒,而大寂耀摩尼於江西,師乃下嶽,再詣彼,禮謁大寂。大寂問:「從什摩處來?」對曰:「從石頭來。」大寂曰:「石頭路滑,還澾倒也無?」對曰:「若澾倒即不來此也。」大寂甚奇之。師放曠情懷,濤違順境,樂乎雲水,去住逍遙。至洛京,參忠國師。初見侍者便問:「和尚還在也無?」對曰:「在,只是不看客。」師曰:「大深遠生!」侍者曰:「佛眼覷不見。」師曰:「龍生龍子,鳳生鳳子。」侍者舉似國師,國師便打侍者。師尋上鄧州丹霞山,格調孤峻,少有攀者。爰有禪德遠來問津,山下遇見師,遂輒申問:「丹霞山在什摩處?」師指山曰:「青青黤黤底是。」禪德曰:「莫只這個便是不?」師曰:「真師子兒,一撥便轉。」次於天台,居花頂峰三載。又禮國一禪師。以元和初上龍門香山,與伏牛禪師為莫逆侶。後於惠林寺,遇天寒,焚木佛以禦次,主人或譏,師曰:「吾茶毗,覓舍利。」主人曰:「木頭有何也?」師曰:「若然者何責我乎?」主人亦向前,眉毛一時墮落。有人問真覺大師:「丹霞燒木佛,上座有何過?」大師云:「上座只見佛。」進曰:「丹霞又如何?」大師云:「丹霞燒木頭。」

師有時到山院寄宿,見老宿共行者同床坐。師放下衣缽便問訊二人,二人都不顧視。直至來朝,遂見行者將一鐺飯向堂中心著,共老宿喫,又不喚師。師亦自向前共喫。行者見師向前,便顧視老宿云:「莫言侵早起。」師向老宿曰:「這個行者,何不教伊?大無禮生!」老宿云:「好個人家男女,有什摩罪過?點污他作什摩!」師云:「適來洎錯放過。」

師作《孤寂吟》曰:

「時人見余守孤寂,為言一生無所益。余則閑吟孤寂章,始知光陰不虛擲。不棄光陰須努力,此言雖說人不識。識者同為一路行,豈可顛墜緣榛棘。榛棘何是邊,只為終朝盡眾喧。眾喧不覺無涯際,哀哉真實不虛傳。傳之響之只不聞,猶如燈燭合盂盆。共知摠有光明在,看時未免暗昏昏。昏昏不覺一生了,斯類塵沙比不少。直似潭中吞鉤魚,何異空中盪羅鳥。此患由來實是長,四維上下遠茫茫。倏忽之間迷病死,塵勞難脫哭愴愴。愴愴哀怨終無益,只為將身居痛室。到此之時悔何及,雲泥未可訪孤寂。孤寂宇宙窮為良,長吟高臥一閑堂。不慮寒風吹落葉,豈愁桑草遍遭霜。但看松竹歲寒心,四時不變流清音。春夏暫為群木映,秋冬方見鬱高林。故知世相有剛柔,何必將心清濁流。二時麤糖隨緣過,一身遮莫布毛裘。隨風逐浪東西,豈愁地迮與天低。時人未解將為錯,余則了然自不迷。不迷須有不迷心,看時淺淺用時深。此個真珠若採得,豈同樵夫負黃金。黃金亨練轉為真,明珠含光未示人。了即毛端滴巨海,始知大地一微塵。塵滴存乎未免愆,莫棄這邊留那邊。直似長空搜鳥跡,始得玄中又更玄。舉一例諸足可知,何用諵諵說引詞。只見餓夫來取飽,未聞漿逐渴人死。多人說道道不行,他家未悟詐頭明。三寸利刀開曠路,萬株榛棘擁身生。塵滓茫茫都不知,空將辯口瀉玄微。此物那堪為大用,千生萬劫作貧兒。聊書孤寂事還深,鍾期能聽白牙琴。道者知音指其掌,方貴名為孤寂吟。」

師又有《翫珠吟》:

「識得衣中寶,無明醉自惺。百骸俱潰散,一物鎮長靈。知境渾非體,尋珠不見形。悟即三身佛,迷疑萬卷經。在心心豈測,居耳耳難聽。罔像先天地,淵玄出杳冥。本剛非鍛鍊,元淨莫澄停。盤泊逾朝日,玲瓏映曉星。瑞光流不滅,真澄濁還清。鑒照崆峒寂,勞籠法界明。剉凡功不滅,超聖果非盈。龍女心親獻,蛇王口自傾。護鵝人卻活,黃雀義猶輕。解語非關舌,能言不是聲。絕邊彌瀚漫,三際等空平。演教非為教,聞名不認名。二邊俱不立,中道不須行。見月休看指,歸家罷問程。識心豈測佛,何佛更堪成?」

又頌曰:

「丹霞有一寶,藏之歲月久。從來人不識,余自獨防守。山河無隔礙,光明處處透。體寂常湛然,瑩徹無塵垢。世間採取人,顛狂逐路走。余則為渠說,撫掌笑破口。忽遇解空人,放曠在林藪。相逢不擎出,舉意便知有。」

師又有《驪龍珠吟》:

「驪龍珠,驪龍珠,光明爛與人殊,十方世界無求處,縱然求得亦非珠。珠本有,不昇沉,時人不識外追尋,行盡天涯自疲極,不如體取自家心。莫求覓,損功夫,轉求轉覓轉元無。恰如渴鹿趁陽燄,又似狂人在道途。須自體,了分明,了得不用更磨瑩,深知不是人間得,非論六類及生靈。虛用意,損精神,不如閑處絕纖塵,停心息意珠常在,莫向途中別問人。自迷失,珠元在,此個驪龍終不改。雖然埋在五陰山,自是時人生懈怠。不識珠,每拋擲,卻向驪龍前作客,不知身是主人公,棄卻驪龍別處覓。認取寶,自家珍,此珠元是本來人,拈得翫弄無窮盡,始覺驪龍本不貧,若能曉了驪珠後,只這驪珠在我身。」

師有《弄珠吟》:

「般若神珠妙難測,法性海中親認得。隱現時遊五蘊山,內外光明大神力。此珠無狀非大小,晝夜圓明悉能照。用時無處復無蹤,行住相隨常了了。先聖相傳相指授,信此珠人世希有。智者號明不離珠,迷人將珠不識走。吾師權指喻摩尼,採人無數入春池。爭拈瓦礫將為寶,智者安然而得之。言下非近亦非遠,體用如如轉無轉。萬機珠對寸心中,一切時中巧方便。皇帝曾遊於赤水,視聽爭求都不遂。罔像無心卻得珠,能見能聞是虛偽。非自心,非因緣,妙中之妙玄中玄。森萬像光中現,尋之不見有根源。燒六賊,爍四魔,能摧我山竭愛河。龍女靈山親獻佛,貧兒衣裏蹉跎。亦非性,亦非心,非性非心超古今。體絕名言名不得,權時題作弄珠吟。」

師與麻遊山,到澗邊語話次,麻問:「如何是大涅槃?」師迴頭云:「急。」曰:「急個什摩?」師云:「澗水。」

師初開堂時,有人問:「作摩生語話即得不墮門風?」師曰:「一任語話即不墮門風。」僧云:「便請和尚語話。」師曰:「青山淥水不相似。」師勘僧曰:「什摩處來?」對曰:「山下來。」師曰:「喫飯也未?」對曰:「喫飯了也。」師曰:「將飯與闍梨喫底人還有眼也無?」僧(無對)。有人舉似溈山,溈山云:「有。」進曰:「眼在什摩處?」溈山曰:「眼在頂上。」有人持此語舉似洞山,洞山云:「若不是溈山,爭解與摩道?」僧便問:「作摩生是在頂上底眼?」洞山云:「不昧向上。」招慶拈問保福:「將飯與人喫,感恩則有分,為什摩卻成不具眼去?」保福云:「施者受者,二俱瞎漢。」慶云:「忽有人盡其機來,還成瞎漢不?」保福曰:「和尚還為人摩?」慶云:「教某甲共阿誰商量?」保福尋後曰:「道某甲瞎漢得摩?」師又有《如意頌》曰:

「真如如意寶,如意寶真如。森及萬像,一法更無餘。海澄孤月照,天地洞然虛。寂寂空形影,明明一道如。」

師以長慶三年癸卯歲六月二十三日告門人,令備湯,沐訖云:「吾將行矣。」乃戴笠子,策杖入屨,垂一足未至地而逝。春秋八十六。敕智通大師妙覺之塔。劉軻撰碑文。

招提和尚嗣石頭。師諱惠朗,姓歐陽,韶州曲江人也。年十三,於鄧林寺摸禪師處出家。十七遊衡嶽,二十受戒,乃往虔州龔公山謁大寂。大寂云:「你來何求?」對曰:「求佛知見。」大寂曰:「佛無知見,知見乃魔界耳。你從南岳來,似未見石頭曹溪心要耳。汝應卻歸石頭。」師遂依言而返,造石頭,果應大寂之言,契緣悟達。不出招提三十餘年,因號招提朗矣。至元和十五年庚子歲正月二十二日遷化,春秋八十三,僧夏六十四矣。

藥山和尚嗣石頭,在朗州。師諱惟儼,姓韓,絳州人也,後南康。年十七,事潮州西山慧照禪師。大曆八年,受戒於衡嶽寺希澡律師。師一朝言曰:「大丈夫當離法自淨,焉能屑屑事細行於布巾耶?」即謁石頭大師,密領玄旨。師於貞元初居澧陽芍藥山,因號藥山和尚焉。

初住時,就村公乞牛欄為僧堂。住未得多時,近有二十來人。忽然有一僧來請他為院主,漸漸近有四五十人。所在迫,就後山上起小屋,請和尚去上頭安下。和尚上頭又轉轉師僧王。其院主僧再三請和尚為人說法。和尚一二度不許,第三度方始得許,院主便歡喜,先報大眾。大眾喜不自勝,打鍾上來。僧眾纔集,和尚關卻門便歸丈室。院主在外責曰:「和尚適來許某甲為人,如今因什摩卻不為人?賺某甲。」師曰:「經師自有經師在,論師自有論師在,律師自有律師在。院主怪貧道什摩處?」從此後從容得數日,後昇座,便有人問:「未和尚承嗣什摩人?」師曰:「古佛殿裏拾得一行字。」進曰:「一行字道什摩?」師曰:「渠不似我,我不似渠,所以肯這個。」李翱相公來見和尚,和尚看經次,殊不采顧。相公不肯禮拜,乃發輕言:「見面不如千里聞名。」師召相公,相公應喏。師曰:「何得貴耳而賤目乎?」相公便禮拜。起來,申問:「如何是道?」師指天又指地曰:「雲在青天水在瓶。」相公禮拜。後以偈曰:

「練得身形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聞師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師因一一夜月明藥山頂,中夜而大笑一聲,澧陽東來,去藥山九十里,澧陽人其夜同聞笑聲,盡曰:「是東家聲。」來處展轉尋問,互東推,直至藥山,徒眾曰:「夜聞和尚。」李相公讚曰:

「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笑一聲。」

相公問:「如何是戒定慧?」師曰:「貧道這裏無這個。」問:「事未明,乞和尚指。」師沈吟良久曰:「吾今為汝道一句亦不難,只宜汝於言下便見去。」師因喚沙彌。道吾曰:「用沙彌童行作什摩?」師曰:「為有這個。」吾曰:「何不棄卻?」師曰:「有來多少時?」師因石頭垂語曰:「言語動用亦勿交涉。」曰:「無言語動用,亦勿交涉。」石頭曰:「這裏針劄不入。」師曰:「這裏如石上栽花。」有人拈問漳南:「古人石上栽花意作摩生?」漳南曰:「伏汝大。」卻曰:「還會摩?」對曰:「不會。」云:「癩人喫豬肉。」師問僧:「近離什摩處?」對曰:「近離百丈。」師曰:「海師兄一日十二時中,為師僧說什摩法?」對曰:「或曰三句外省去,或曰六句外會取,或曰未得玄鑒者。且依了義教,猶有相親分。」師曰:「三千里外且喜得勿交涉。」

師帶刀行次,道吾問:「背後底是什摩?」師拔刀便驀口斫。師夜不點火,僧立次,師乃曰:「我有一句子,待牛生兒,即為汝說。」僧曰:「牛生兒了也,只是和尚不說。」師便索火。火來,僧便抽身入眾。後雲嵒舉似洞山,洞山曰:「此僧卻見道理,只是不肯禮拜。」僧拈問長慶:「既是見,為什摩不肯禮拜?」慶曰:「只為無禮。」白蓮拈問:「僧既見道理,為什摩不肯禮?」(無對)。白蓮代曰:「更不欲得出頭。」師又時喚沙彌。雲嵒曰:「喚他作什摩?」師曰:「我有折腳鐺子,要伊提上提下。」嵒曰:「若與摩,則某甲與和尚一人出一手。」師又時問僧:「汝諸方行腳來覓取難得底物來不?」僧對不中。師曰:「堪作什摩用?」師代曰:「不緣閤所滯,覓來久矣。」師問雲嵒:「作什摩?」對曰:「擔水。」師曰:「那個尼?」對曰:「在。」師曰:「你來去為阿誰?」對曰:「替渠東西。」師曰:「何不教伊並頭行?」對曰:「和尚莫謾他。」師:「不合與摩道。」師代曰:「還曾擔擔摩?」

師有時曰:「我有一句子,未曾向人說。」道吾曰:「相隨來也。」師問僧:「汝從什摩處來?」對曰:「南泉來。」師曰:「在彼中多少時?」對曰:「經冬過夏。」師曰:「與摩則作一頭水牯牛去也。」對曰:「雖在彼中,不曾上他食堂。」師曰:「不可口喫東西風也。」對曰:「莫和尚,自有人把匙箸在。」雲嵒問:「一句子如何言說?」師曰:「非言說。」道吾曰:「早說了也。」雲嵒因乞百丈齋,師問:「陰界不喫,乞與阿誰?」對曰:「有一人要。」因于迪相公問紫玉:「佛法至理如何?」王召相公名,相公應喏。玉曰:「更莫別求。」師聞舉曰:「搏殺這個漢。」僧便問師:「如何?」師代曰:「是什摩?」院報和尚:「打鍾也,請和尚上堂。」師曰:「汝與我擎缽盂來。」院主不會。雲嵒曰:「和尚無手腳來多少時?」師曰:「汝只是被袈裟。」嵒曰:「某甲只與摩,和尚如何?」師曰:「我無這個眷屬。」

師問園頭:「作什摩來?」對曰:「栽菜來。」師曰:「栽則不障,你莫教根生。」園頭曰:「既不教根生,大眾喫個什摩?」師曰:「你還有口摩?」師書一「佛」字,問道吾:「是什摩字?」吾曰:「是『佛』字。」師曰:「咄!這多阿師。」千佛代叉手退後立,又代藥山第二機曰:「錯。」

有僧在藥山三年作飯頭,師問:「汝在此間多少時?」對曰:「三年。」師曰:「我摠不識汝。」其僧不會,恨而發去。問:「學人有疑,請師決。」師曰:「且待上堂時來。」師晚際上堂曰:「今日有僧決疑,在什摩處?出來!」其僧纔出來,師便托出,卻入房丈。師行次,雲嵒避邊側立,待師到,云:「後底,後底。」師便驀口摑。問:「如何得不被諸境惑?」師曰:「聽他,何礙你?」僧曰:「學人不會此意如何?」師曰:「何境惑你?」問:「如何是道中指寶?」師曰:「莫諂曲。」進曰:「不諂曲時如何?」師曰:「傾國不換。」

道吾和尚四十六方始出家,俗姓王,鍾陵建昌縣人也。雲嵒和尚是道吾親弟也。雲嵒先出家,在百丈造侍者。道吾在屋裏報探官。一日行得五百里,恰到百丈莊頭,討喫飯。當時侍者亦下莊頭。莊主喚侍者對客。侍者來相看一切後,便問:「將軍是什摩處人?」曰:「鍾陵建昌人也。」「貴姓什摩?」對曰:「姓王。」侍者便認得家兄,便把手啼哭云:「孃在無?」對曰:「憶師兄,哭太煞,失卻一隻眼,下世去。」侍者得消息,當日便上百丈。侍者領兄參和尚一切後,侍者便諮白和尚:「這個是某甲兄,欲投師出家,還得也無?」百丈曰:「投某出家則不得。」侍者曰:「作摩生即是?」百丈曰:「投師伯處出家。」侍者領去師伯處,具陳前事,師伯便許,兄便投出家。

後侍者領師弟入京受戒了,卻轉來近百丈。兩人坐地歇息次,道吾起來禮拜曰:「甲有一事,欲問多時,未得其便。今日有幸,啟問師兄,還得也無?」嵒曰:「有什麼事?」吾便問:「離卻這個漏子後,與師兄什麼處得相見?」嵒曰:「不生不滅處相見。」吾曰:「莫道草裏無人,自有鑒人。」嵒曰:「作摩是你襆頭痕子尚猶在,有這個身心?」吾曰:「啟師兄,莫下這個言詞。佛法不在僧俗。」嵒便問:「與摩理長則就,師弟作摩生?」吾曰:「非不生不滅處,亦不求相見。」雲嵒後曰:「灼然是你眼目得與摩細,若也到山中,遞相度脫。」便歸百丈。過得一年後,道吾辭百丈,便到藥山。藥山問:「一句子如何言說?」吾曰:「有一人總不曾言說。」師曰:「大藏小藏從何來?」吾曰:「傍出。」師甚奇之。因學禪得滋味,後只觀望師兄來。有一日造書,書上說:「石頭是真金鋪。江西是雜貨鋪。師兄在彼中墮根作什摩?千萬千萬,速來速來。」雲嵒得這個信後,只管憂愁。有一日在和尚身邊侍立,直到三更。和尚曰:「且歇。」嵒不去。和尚曰:「你有什摩事?顏容瘦惡,恰似肚裏有事。有事但說。」雲嵒云:「無事。」和尚曰:「莫是得智闍梨信不?」嵒云:「不敢。」百丈索道吾信,嵒便取,呈似和尚。和尚見了云:「灼然是『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用在我這裏,便速去。」嵒曰:「不敢去。」百丈曰:「我有書兼有信物,欲得送藥山尊者,你持書速去。」

雲嵒奉師處分,持書到藥山。道吾相接,引去和尚處。達書一切了後,藥山問:「海師兄尋常說什摩法?」對曰:「三句外省去,亦曰六句外會取。」師曰:「三千里外且喜得交涉。」又問:「更有什摩言句?」對曰:「有時說法了。」

大眾下堂次,師召大眾,大眾迴首,師曰:「是什摩?」藥山曰:「何不早道?海兄猶在,因汝識得百丈矣。」師問雲嵒:「目前生死如何?」對曰:「目前無生死。」師曰:「二十年在百丈,俗氣也未除。」嵒卻問:「某甲則如此,和尚如何?」師曰:「癵癵拳拳,羸羸垂垂,百醜千拙,且與摩過時。」從此共師弟遞相成持。雲嵒後有一日辭藥山。藥山問:「去什摩處?」對曰:「欲去溈山師兄處。」師曰:「為什麼事?」對曰:「某甲與溈山在百丈時有一願。」師曰:「願道什麼?」對曰:「某等兩人曾在百丈時,溈山和尚造典座,某甲造侍者,不離左右,佐副和尚。在後於本願,欲得說破這個事。」師便許,嵒便下山。道吾擔衣缽送到橋亭後卻轉來,不審和尚。和尚云:「送師兄去來?」對曰:「送了也。」道吾卻問:「師兄離師左右,還得也無?」師曰:「智闍梨何必有此問?多少年壓膝道伴,何事不造作,何事不商量?不用更問。」道吾云:「無和尚一言,堪為後來是標牓,乞和尚一言。」師曰:「若也如此,我則與汝道:『眼則有也,只濤汰。』」道吾聞此語,當夜便發,明朝到山下村院,得見師兄,說藥山語了,相共轉來藥山,直到終,不離左右。

真覺大師舉問玄晤大師:「眼門放光,照破山河。山河大地,不礙眼光。此人過在什摩處,只欠濤汰。」玄晤大師曰:「除卻兩人,降此已下,任你大悟去,也須濤汰。」進曰:「此是什摩人?」對曰:「西天是一人,唐土是一人。」進曰:「西天一人是什摩人?」對曰:「維摩居士。」「唐土是什摩人?」云:「雙林傅大士。」進曰:「此兩人被什摩時節因緣,即不濤汰?」對曰:「劄箌則過於老兄。」(此是龍花舉也,若依祖堂舉者。)雲嵒不安時,道吾問:「離卻這個殼漏子,向什摩處再得相見?」嵒曰:「不生不滅處相見。」吾曰:「何不道『非不生不滅處,亦不求相見』?」

師問雲嵒:「馬有角,你還見也無?」對曰:「有,要見作什摩?」師曰:「與摩則好馬也。」對曰:「若是好馬,則將出去。」

師有一日看經次,白顏問和尚:「休得看經,不用攤人得也。」師卷卻經,問白顏曰:「勢何似?」對曰:「正當午時。」師曰:「猶有紋綵在。」對曰:「無亦無。」師曰:「你大煞聰明。」卻問師:「某甲如此,和尚如何?」師曰:「攣拳拳,羸羸垂垂,百醜千拙,且與摩過時。」

茗溪和尚對師說話去後,師向雲嵒曰:「茗溪向上曾為節察來。」嵒卻問和尚:「向上曾為什摩?」師曰:「攣拳拳,羸羸垂垂,百醜千拙,且與摩過時。」

嵒禮拜出去,向道吾拈起因緣。吾曰:「好話只欠一問。」嵒云:「作摩生問?」道吾云:「何故如此?」嵒纔得個問頭,便去和尚處,續前問:「何故如此?」師曰:「書卷不曾展。」後有人舉似石霜。石霜曰:「不曾展他書卷。」

又時,侍者請和尚喫藥食。師曰:「不喫。」進曰:「為什摩不喫?」師曰:「消他不得。」進曰:「什摩人消得?」師曰:「不犯優婆事者。」進曰:「和尚為什摩消他不得?」師拈起綿卷子曰:「爭這個何?」

雲嵒請師浴,師曰:「我不浴。」進曰:「為什摩不浴?」師曰:「無垢。」進曰:「無垢卻須浴。」師曰:「這蒼生,無垢浴什摩?」嵒曰:「爭那如許多孔竅何?」

師勘東國僧,問:「汝年多少?」對曰:「七十八。」師曰:「可年七十八摩?」對曰:「是也。」師便打之。後有人拈問曹山:「作摩生祇對,免得藥山打之?」曹山曰:「正銜天子敕,諸侯避路傍。」進曰:「只如上座。過在什摩處即被打之?」曹山曰:「前鏘托猶淺,後箭射人深。」

問:「學人擬欲歸鄉去時如何?」師曰:「有人遍身烘爛,臥荊棘之中,闍梨作摩生歸?」對曰:「與摩則某甲卻不歸去也。」師曰:「無。卻須歸鄉去。若歸鄉去,我與你休糧方。」進曰:「請和尚休糧方。」師曰:「二時把缽盂上堂,莫咬一粒米。」《曜日頌》:

「遍身烘爛更何人,臥棘森森一智真。為報你來須體妙,時中不擬宛然新。」

石室高沙彌往京城受戒,恰到朗州,經過次,近藥山下,路上忽見一個老人。沙彌問老人萬福,老人曰:「法公萬福。」沙彌問:「前程如何?」老人曰:「法公何用忙,這裏有肉身菩薩出世,兼是羅漢僧造院主,何妨上山禮拜?」沙彌纔得個消息,便到藥山,換衣服直上法堂,禮拜和尚。師曰:「從什摩處來?」對曰:「從南嶽來。」師曰:「什摩處去?」對曰:「江陵受戒去。」師曰:「受戒圖什摩?」對曰:「圖免生死。」大師曰:「有一人不受戒而遠生死,阿你還知也無?」對曰:「既若如此,佛在世制二百五十條戒又奚為?」師曰:「咄!這饒舌沙彌,猶掛脣齒在。」師便教伊參眾去。其沙彌去庫頭相看主事次,道吾來,不審和尚。和尚向道吾曰:「你見適來跛腳沙彌摩?」對曰:「見。」師曰:「此沙彌有些子氣息。」吾曰:「村裏男女有什摩氣息?未得草草,更須勘過始得。」師教侍者喚其沙彌,沙彌便上來。師曰:「聞說長安甚大鬧,汝還知也無?」對曰:「不知。我國甚安清。」師曰:「汝從看經得,從人請益得?」對曰:「不從看經得,亦不從人請益得。」師曰:「大有人不看經亦不從人請益。為什摩不得?」對曰:「不道他無,自是不肯承當。」師向道吾曰:「不信道老僧不虛發言。」便下床撫背云:「真師子兒。」沙彌又辭。師問:「汝向什摩處去?」對曰:「住庵去。」師曰:「生死事大,汝何不受戒?」對曰:「彼此知是一般事,喚什摩作受戒?」師曰:「若與摩在我身邊,時復要見。」因此在藥山去半里地卓庵過一生,呼為石室高沙彌也。

僧問:「身命切急處如何?」師曰:「莫種雜糧。」進曰:「將何供養?」師曰:「無口者。」師垂語曰:「是你諸人欲知保任,向高高山頂立,向深深海底行。此處行不異,方有小許些子相應之分。」有人拈問順德:「古人有言『向高高山頂立,向深深海底行』,如何是『高高山頂立』?」德云:「只處峭峭。」「如何是『深深海底行』?」德云:「深湛履踐。」

師看經次,僧問:「和尚尋常不許看經,為什摩卻自看經?」師曰:「我要遮眼。」進曰:「學人學和尚看經得不?」師曰:「汝若學我看經,牛皮也須穿過。」長慶拈問僧:「古人遮眼,眼有何過?」對者非一,不稱師旨。自代曰:「一翳又作摩生?」

師大和八年甲寅歲十一月六日告眾曰:「法堂倒也,法堂倒也。」眾人不測,遂把物撐之。師拍手大笑曰:「汝不會我意。」師遂告寂,春秋八十四,僧夏六十五,敕弘道大師化城之塔。

祖堂集卷第四

祖堂集卷第五(石頭下卷第二曹溪三四五代法孫)

大顛和尚嗣石頭,在潮州。元和十三年戊歲迎真身,元和皇帝於安遠門躬自焚香,迎候頂禮。皇帝及百寮俱見五色光現,皆云是佛光,百寮拜賀聖感。唯有侍郎韓一人獨言不是佛光,不肯拜賀聖德。帝問:「既不是佛光,當此何光?」侍郎當時失對,被貶潮州。侍郎便到潮州,問左右:「此間有何道德高行禪流?」左右對曰:「有大顛和尚。」侍郎令使往彼三請,皆不赴。後和尚方聞佛光故乃自來,侍郎不許相見,令人問:「三請不赴,如今為什摩不屈自來?」師云:「三請不赴,不為侍郎;不屈自來,只為佛光。」侍郎聞喜悅,則申前旨:「弟子其時云不是佛光,當道理不?」師答曰:「然。」侍郎云:「既不是佛光,當時何光?」師曰:「當是天龍八部釋梵助化之光。」侍郎云:「其時京城若有一人似於師者,弟子今日終不來此。」侍郎又問曰:「未審佛還有光也無?」師曰:「有。」進曰:「如何是佛光?」師喚云:「侍郎。」侍郎應喏。師曰:「看還見摩?」侍郎曰:「弟子到這裏卻不會。」師云:「這裏若會得,是真佛光。故佛道一道,非青黃赤白色,透過須彌盧圍,遍照山河大地,非眼見,非耳聞,故五目不睹其容,二聽不聞其響。若識得這個佛光,一切聖凡虛幻無能惑也。」師欲歸山,留一偈曰:

「辭君莫怪歸山早,為憶松蘿對月宮。臺殿不將金鎖閉,來時自有白雲封。」

自後侍郎特到山,復禮乃問:「弟子軍州事多,佛法中省要處,乞師指示。」師良久,侍郎罔措,登時三平造侍者在背後敲禪床,師乃迴視云:「作摩?」對曰:「以定動,然後智拔。」侍郎向三平云:「和尚格調高峻,弟子罔措。今於侍者邊卻有入處。」禮謝三平,卻歸州。

後一日上山禮師,師睡次,見來不起。便問:「遊山來,為老僧禮拜來?」對曰:「禮拜和尚來。」師曰:「不禮更待何時!」侍郎便禮拜。

後一日又上山,師問:「遊山來,為老僧禮拜來?」侍郎曰:「遊山來。」師曰:「還將得遊山杖來不?」對曰:「不將得來。」師曰:「若不將來,空來何益?」

又一日師曰:「老僧往年見石頭,石頭問:『阿那個是汝心?』對曰:『即祇對和尚言語者是。』石頭便喝之。經旬日卻問:『和尚前日豈不是?除此之外何者是心?』石頭云:『除卻揚眉動目一切之事外直將心來。』對曰:『無心可將來。』石頭曰:『先來有心,何得言無心?有心無心,盡同謾我。』於此時言下大悟此境。卻問:『既今某甲除卻揚眉動目一切之事外,和尚亦須除之。』石頭云:『我除竟。』對曰:『將示和尚了也。』石頭云:『汝既將示我心如何?』對曰:『不異和尚。』石頭曰:『不關汝事。』對曰:『本無物。』石頭曰:『汝亦無物。』對曰:『無物則真物。』石頭云:『真物不可得。汝心見量意旨如此,也須護持。』」僧問:「其中人相見時如何?」師曰:「早不其中。」進曰:「其中者如何?」師曰:「渠不作這個問。」

長髭和尚嗣石頭,在潭州縣。未睹行錄,不決化緣終始。師初禮石頭,密領玄旨。次往曹溪禮塔,卻迴石頭。石頭問:「從何處來?」對曰:「從嶺南來。」石頭云:「大庾嶺頭一鋪功德,還成就也無?」對曰:「諸事備,只欠點眼在。」石頭曰:「莫要點眼不?」對曰:「便請點眼。」石頭蹻起腳示之,師便連禮十數拜不止。石頭云:「這漢見什摩道理?但知禮拜。」師又不止,石頭進前把住云:「你見何道理,但知禮拜。」師曰:「如爐上一點雪。」石頭云:「如是,如是。」

師得十歲兒子,養得八年。有一日,兒子啟和尚曰:「某甲欲得受戒去,還得也無?」師云:「受戒圖什摩?」兒子曰:「某甲祖公在南嶽,欲得去那裏禮覲,只是未受戒,不敢去。」師曰:「受戒須是二十始得,且住。」師忽然覺察,喚來許伊受戒。小師明朝辭和尚,和尚云:「子歸來,須到石頭處來。」小師應喏,便去南嶽般若寺受戒,後卻去石頭參。石頭云:「從什摩處?」對云:「從長髭來。」石頭曰:「今夜在此宿,還得摩?」對云:「一切取和尚處分。」小師第二日早朝來不審,師便領新戒入山。路邊有一個樹子,石頭云:「汝與我斫卻,這個樹礙我路。」對曰:「某甲不將刀子來。」石頭曰:「我這裏有刀子。」曰:「便請。」石頭便抽刀,把柄過與刀子。曰:「何不過那頭來?」師曰:「用那頭作什摩?」新戒便大悟。石頭教新戒歸受業處,新戒便辭石頭,卻歸師處。師問:「教你到石頭,你還到也無?」對曰:「到則到,不通。」師問曰:「依什摩人受戒?」對曰:「不依他。」師曰:「你在彼中即如此,我這裏作摩生?」對曰:「要且不違背。」師曰:「大與摩多知生!」對曰:「舌頭不曾染著在!」師便咄:「這多口新戒,出去!」此是石室和尚也。

龍潭和尚嗣天皇,在澧朗州。師諱崇信,未詳姓氏。在俗之時,世業作餅師,住在天皇巷陽。其天皇和尚住寺內,獨居小院,多閉禪房,靜坐而已。四海禪流,無由湊泊。唯有餅師每至食時,躬持餬餅十枚,以餉齋餐,如是不替數年。天皇每食,常留一餅與之,云:「吾汝,以蔭子孫。」日日如斯,以為常准。師因於一日忽自訝之,乃問:「此餅是某甲持來,何乃返惠某甲?」天皇云:「是你持來,復汝何咎?」師聞此語,似少驚覺,乃問曰:「弟子浮生擾擾,畢竟如何?」天皇云:「在家牢獄逼迮,出家逍遙寬廣。」師便投天皇出家。天皇云:「汝昔崇福善,今信吾語,宜名崇信。」受具戒,執爨數年。忽於一日問天皇曰:「某甲身廁僧倫,果宿志,未蒙和尚指示個心要,伏乞指示。」天皇曰:「你自到吾身邊來,未嘗不指汝心要。」師問:「何處是和尚指某甲心要處?」天皇曰:「汝擎茶,吾為汝喫;汝持食,吾為汝受。汝和南,吾為汝低首。何處不是示汝心要?」師低頭沉吟頃刻,天皇云:「見即直下便見,擬思則便差。」師聞已,頓悟指要,便問:「畢竟如何保任則得始終無患?」皇曰:「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不要安禪習定,性本無拘。不要塞耳藏睛,靈光迥耀。如愚若訥,行不驚時。但盡凡心,別無聖解。汝能爾者,當何患乎?」師既領宗要,觸目朗然,猶如遠客還家,頓息他遊之意;亦如貧收寶藏,故無不足求。自荊渚至澧陽龍潭棲止,行不驚俗,世莫能疑。未嘗輒衒機鋒,玄流無由扣擊。所居蘭若臨小溪潭,時屬元陽,郡民多於是處祈求雨澤,故號龍潭和尚焉。

有僧問:「髻中珠誰人得?」師曰:「不賞翫者得。」僧曰:「安著何處?」師曰:「待有所在,即說似汝。」尼僧問:「如何得為僧去?」師曰:「汝作尼來多時。」尼曰:「還有為僧時也無?」師曰:「你即今是什摩?」尼曰:「現是女身,何得不識?」師曰:「誰識汝?」

翠微和尚嗣丹霞,在西京。師諱無學。僖宗皇帝詔入內,大敷玄教,帝情大悅,賜紫法號廣照大師。自餘未睹行錄,不決化緣終始。師因供養羅漢次,僧問:「今日設羅漢,羅漢還來也無?」師云:「是你每日噇什摩?」

雲嵒和尚嗣藥山,在潭州澧陵縣。師諱曇晟,姓王,鍾陵建昌縣人也。其生自然胎裳右袒,倣若緇服。出家於石門,初參百丈,入室十數年間,次參藥山。藥山問:「汝師百丈,於徒奚示?」師對曰:「師今示何物?」藥山云:「因汝識得百丈矣。」師稟承藥山,後止縣,大弘法化。

師有時謂眾曰:「有個人家兒子,問著無有道不得底。」洞山問:「他屋裏有多?」師曰:「一字也無。」進曰:「爭得與摩多知生?」師曰:「日夜不曾睡。」洞山云:「問著則無有道不得底,問一段事還道得不?」師曰:「道得卻不道得!」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曰:「石頭上語話來。」師曰:「石頭還點頭也無?」對曰:「師未問時卻點頭。」師因看經次,洞山云:「就師乞眼精。」師曰:「汝底與阿誰去也?」洞山云:「某甲無。」師曰:「有,汝向什摩處著?」洞山(無對)。師曰:「乞眼精底是眼不?」洞山云:「非眼。」師曰:「咄,出去!」道吾問:「初祖未到此土時,還有祖師意不?」師曰:「有。」吾云:「既有,更用來作什摩?」師曰:「只為有,所以來。」

師因行粽子,洞山受了又展手云:「更有一人在。」師云:「那個人還喫不?」洞山云:「行即喫。」洞山辭時,師問:「何處去?」洞山云:「雖辭和尚,未卜所止。」師曰:「莫是湖南去不?」對曰:「無。」師曰:「莫是歸鄉去不?」對曰:「也無。」師舉高聲云:「早晚卻來?」對曰:「待和尚有住處即來。」師曰:「自此一別後,應難得相見。」對曰:「難得不相見。」洞山到溈山,溈山即大圓,當時郢匠,集徒千眾,振化三湘,乃見洞山來,顧而異焉。他日溈山密離宴室,獨步林泉。洞山乃疾追,躡跡其後,至于佛地之西,有作務之所。洞山遂進前禮拜而言曰:「某甲竊聞國師有無情說法之示,曾聞其語,常究其微,每欲勵心,願盡於此。」溈山忻然顧曰:「子於何獲此語耶?」洞山具述始終而舉,舉了,溈山乃曰:「此間亦有小許,但緣罕遇其人,非我所吝也。」洞山云:「便請。」溈山云:「父母緣生口,終不敢道。」洞山不禮拜便問:「還有與師同時慕道者不?」溈山云:「此去澧陵縣側,石室相鄰,有雲嵒道人,若能撥草瞻風,必為子之所重也。」洞山便問:「無情說法什摩人得聞?」師曰:「無情說法無情得聞。」進曰:「和尚還聞得不?」師云:「我若聞,汝則不得見我。」進曰:「與摩則某甲不得聞和尚說法去也。」師云:「吾說法尚自不聞,豈況於無情說法乎?」因此洞山息疑情,乃作偈曰:

「可笑奇,可笑奇,無情解說不思議。若將耳聽聲不現,眼處聞聲方得知。」

師問尼眾曰:「汝爺還在也無?」對曰:「在。」師曰:「年多少?」對曰:「年八十。」師云:「有個爺年非八十,汝還知也無?」對曰:「莫是與摩來底是不?」師曰:「這個猶是兒子。」洞山云:「直饒不來也是兒子。」問:「一念瞥起便落魔界時如何?」師曰:「汝因什摩從佛界來?」卻云:「還會摩?」對曰:「不會。」師曰:「莫道不會,設使會得,也只是左之右之。」

師與道吾、舡子三人受山下人請齋。一人云:「齋去日晚。」一人云:「近那!動步便到。」師云:「有一人不動步便到作摩生?」尋後洞山聞,舉云:「此語最著力,如入鑊湯壚炭,不被燒煮始得。這裏得永劫不失,餘處得暫時間。切囑第一莫向舌頭上取辦,記他了事言語有什摩用處?這個功課從無人邊得,不由聰明強記。莫向閑處置功,一步不迴,冥然累劫。所以雲嵒云:『向這個相貌中失卻人身最苦,無苦於此苦。』」師問僧:「何處去來?」對云:「添香去來。」師曰:「還見佛不?」對曰:「見。」師曰:「什摩處見?」對曰:「下界見。」師曰:「古佛,古佛。」師煎茶次,道吾問:「作什摩?」師曰:「煎茶。」吾曰:「與阿誰喫?」師曰:「有一人要。」道吾云:「何不教伊自煎?」師云:「幸有專甲在。」藥山問:「承汝解弄師子,弄得幾出?」師曰:「弄得六出。」藥山云:「我亦弄得。」師問:「和尚弄得幾出?」藥山云:「我弄得一出。」師曰:「一即六,六即一。」溈山問師:「承聞長老在藥山,解弄師子是不?」師曰:「是也。」溈山云:「為復長弄,還有置時也無?」師曰:「要弄即弄,要置即置。」溈山曰:「置時師子在什摩處?」師云:「置也,置也。」師窺一老宿房,老宿云:「只這個是,窺作什摩?」師云:「大有人不肯與摩道。」師問道吾:「老兄家風作摩生?」吾曰:「教汝指點著,堪作什摩!」師云:「無這個來多少時?」吾云:「牙根猶帶生澀在。」問:「如何是正修行路?」師云:「修是牆塹,不修是裏頭人。」師問眾:「世間什摩物最苦?」云:「地獄是最苦。」師云:「地獄未是苦,今時作這個相貌中,失卻人身最苦,無苦過於此苦。」

師與洞山鋤薑次,師說先德事。洞山云:「這個人如今在什摩處?」師良久云:「作摩?作摩?」洞山云:「太遲也。」有僧出來,兩三則語舉似師,師復審之云:「我適來只聞汝聲,不見汝身。出來,我要見汝。」其僧豎起五指,師云:「苦殺人,洎錯放過者個漢。」洞山問:「此僧豎起五指意如何?」師曰:「現五分法身,如今在阿那個分?」師臨遷化時,洞山問:「和尚百年後,有人問還邈得師真也無,向他作摩生道?」師云:「但向他道,這個漢是。」洞山沉吟底,師云:「此著一子,莽吞不過,千生萬劫休。闍梨瞥起,草深一丈,況乃有言。」師見洞山沉吟底,欲得說破衷情。洞山云:「啟師:不用說破。但不失人身,為此事相著。」師遷化後,過太相齋,共師伯欲往溈山。直到潭州,過大溪次,師伯先過,洞山離這岸,未到彼岸時,臨水睹影,大省前事,顏色變異,呵呵底笑。師伯問:「師弟有什摩事?」洞山曰:「啟師伯:得個先師從容之力。」師伯云:「若與摩,須得有語。」洞山便造偈曰:

「切忌隨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須與摩會,方得契如如。」

後有人問洞山:「雲嵒道『只這個漢是』,意旨如何?」洞山云:「某甲當初洎錯承當。」報慈拈問:「累害在什摩處?」又續前問:「如今作摩生?」又問洞山:「雲嵒道『只這個漢是』,還知有事也無?」洞山云:「先師若不知有,又爭解與摩道?」良久又曰:「若知有事,爭與摩道?」保福拈問長慶:「既知有事,為什摩不肯與摩道?」慶曰:「此問甚當。」保福曰:「昔日雲嵒又奚為?」慶云:「養子方知父慈。」

師比色裏貯甘橘,洞山來不審立地。師曰:「那邊還有這個摩?」洞山曰:「有也,過於這個無用處。」師曰:「有也未曾與闍梨,說什摩有用無用!」洞山當時(無對),隔三日道:「恐怕和尚與專甲。」師之。師問黃蘗侍者:「汝和尚還說法不?」對曰:「也說。」師云:「汝還聽也無?」對曰:「也聽。」師云:「說時即聽,不說時還聽也無?」對曰:「聽。」師曰:「說時即從汝聽,不說時聽什摩?」對曰:「不可無這個人也。」師曰:「嘿底是?說底是?」對曰:「嘿底是。」師曰:「洎錯放過這個漢。」師示眾云:「從門入者非寶,直饒說得石點頭,亦不干自事。」又云:「擬心則差,況乃有言,恐有所示轉遠。」僧問石頭:「如何是祖師意?」石頭曰:「老僧面前一踏草,三十年來不曾鋤。」有人舉似師,師云:「牛不喫欄邊草。」南泉云:「智不到處,不得說著,說著則頭角生也。」有人舉問師:「古人與摩道,意作摩生?」師曰:「兄弟也莫說,說著這個事,損著說底人。」有人舉問洞山:「雲嵒與摩道作摩生?」洞山云:「在途也。」有人舉問雲居:「洞山與摩道,意作摩生?」居云:「說似也。」有人舉問疏山:「雲居與摩道,意作摩生。」疏山云:「一棒打殺龍蛇。」師掃地次,叫寺主,問:「師何得自驅驅?」師曰:「有一人不驅驅。」寺主曰:「何處有第二月?」師豎起掃帚云:「這個是第幾月?」寺主(無對)。玄沙代云:「此猶是第二月。」洞山問:「無量劫來,餘業未盡時如何?」師云:「汝只今還作不?」對曰:「更有勝妙亦不作。」師云:「汝還歡喜不?」對云:「歡喜即不敢,如糞掃堆上拾得一顆明珠。」師問僧:「承汝解卜是不?」對曰:「是。」師云:「試卜老僧看。」(無對)。洞山代云:「請和尚生月。」師自會昌辛酉年忽示疾,至十月二十七日遷化,敕無住大師淨勝之塔。

華亭和尚嗣藥山,在蘇州。師諱德誠,未詳姓,莫測始終。師昔與雲嵒、道吾三人並契藥山祕旨。藥山去世後,三人同議,持少多種糧、家具,擬隱於澧源深邃絕人煙處,避世養道過生。三人議畢,即俟晨去。三人之中,花亭處長,道吾居末。至中夜,道吾具三衣,白二師兄曰:「向來所議,於我三人,甚適本志,然莫埋沒石頭宗枝也無?」花亭曰:「因什摩得埋沒?」道吾云:「兩個師兄與某甲三人,隱於深邃絕人煙處,避世養道過生,豈不是埋沒?」師云:「師弟元來有這個身心。若然者,不用入山,各自分去。然雖如此,有事囑於師弟。專甲從分之後,去蘇州花亭縣,討小舡子水面上遊戲。於中若有靈利者,教他來專甲處。」道吾云:「依師兄尊旨。」從此三人各自分去。

道吾出世數年,並不見靈利者。有一日新到參,道吾問:「從什摩處來?」對曰:「天門山來。」吾云:「什摩人住持?」對曰:「某與摩和尚。」道吾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其僧舉兩三則緣,道吾便歡喜,處分安排。夜間喚院主云:「某甲欲得去天門山,輒不得出這個消息。」

當夜便發,行便到天門山。纔三門前,和尚望見道吾,便走下來,引接道吾上法堂。一切了後,便問:「和尚有什摩事到這裏?」道吾曰:「特為長老來。見說來日開堂,還是摩?」對云:「開什摩堂?無與摩事。」道吾曰:「莫與摩道。不用待來日,今夜速開堂。」主人推不得,便昇座,破題兩三則言語。有人問:「如何是真佛?」師曰:「真佛無相。」問:「如何是法眼?」師曰:「法眼無瑕。」道吾聞此對答掩耳。京口下堂,遂屈道吾。吾來房,京口問:「某甲對答,過在什摩處,掩耳出去?」道吾曰:「觀師精彩,甚是其器,奈緣不遇其人。某甲師兄,在蘇州花亭縣,乘小舡子江裏遊戲。長老纔去那裏便有來。這裏若有靈利者,領二人,著座主衣服去。」

主人當夜便發,直到江邊立。師纔望見二個座主,便問:「座主從那個寺裏住?」對曰:「寺即不住,住即不寺。」師云:「為什麼故不住?」對曰:「目前無寺。」師曰:「什摩處學得來?」對曰:「非耳目之所到。」師曰:「一句合頭意,萬劫繫驢橛。」便打數下。師雖打他。見根性靈利,又云:「適來祇對底阿師莫怪,下舡。」天門便下舡,便問:「每日直鉤釣魚,此意如何?」云:「垂絲千丈,意在深潭。浮定有無,離句三寸。子何不問?」天門擬欲問諮和尚,師以舡槁驀便撞,天門卻出,云:「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師云:「每日直鉤釣魚,今日釣得一個。」師:「有語云:『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師問天門:「座主還去得也無?」對曰:「去。」師曰:「去即一任去,還見其事也無?」對曰:「見。」師曰:「作摩生見?」對:「見草。」師再囑曰:「子以後藏身處沒跡,沒跡處藏身。不住兩處,實是吾教。」有人拈問花嚴:「如何是藏身處沒跡?」花嚴曰:「夾山親受花亭囑。」「如何是沒跡處藏身?」嚴云:「今朝忽睹個郎。」因此頌曰:

「藏身沒跡師親囑,沒跡藏身自可知。昔日時時逢劍客,今朝往往遇癡兒。」

擇禪師因道吾指夾山尋師,頌曰:

「京口談玄有名,吾山特地涉途程。雖云法眼無瑕翳,爭奈其人掩耳聽。參學須參真心匠,合頭虛詐不勞聆。此來更欲尋師去,決至應當暫改形。道友當年深契會,老僧今日苦叮嚀。報水雲知識道,半秋孤月落花亭。」

又夾山頓遇以華亭,頌曰:

「一泛輕舟數十年,隨風逐浪因緣。只道子期能律,誰知座主將參禪。前無寺成樁橛,下相投事不然。遙碧潭垂釣叟,被師呵退頓忘筌。」

樹和尚嗣藥山。未睹實錄,不決化緣終始。因道吾臥次,師問:「作什摩?」吾云:「蓋覆。」師云:「臥底是,不臥底是?」吾云:「不在兩處。」師云:「爭那蓋覆何?」道吾乃拂袖而出。福先拈問僧:「蓋覆意作摩生?」僧(無對)。自代良久。師問道吾:「作什摩來?」吾:「親近來。」師曰:「你道親近來,更用動兩皮作什摩?」吾云:「豈無借?」師曰:「不曾為人借什摩。」石霜云:「此是他人口。」師掃地次,趙州問:「般若以何為體?」師曰:「只與摩去。」

趙州第二日見師掃地,依前與摩問。師曰:「借這個問闍梨還得也無?」趙州曰:「便請。」師便問,趙州拍掌而去。

道吾和尚嗣藥山,在劉陽縣。師諱圓智,姓王,鍾陵建昌人也。依涅槃和尚指示而參藥山。藥山示眾云:「法身具四大,阿誰道得?若有人道得,與汝一腰褌。」師曰:「性地非風,風非性地,是名風大。地、水、火大,亦復如是。」藥山肯之,不違前言,贈一腰褌。石霜問:「百年後忽有人問極則事,作摩生向他道?」師喚沙彌,沙彌應喏,師云:「添淨瓶水著。」師卻問石霜:「適來問什摩?」石霜再舉,師便起去。

師下山到五峰,五峰問:「識彼中老宿不?」師云:「不識。」峰云:「何故不識?」師曰:「不識,不識。」僧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便下禪床,作拜相云:「謝子遠來,都無祇對。」問:「萬里無雲猶是傍來日,如何是本來日?」師曰:「今日好曬。」因溈山問雲嵒:「菩提以何為座?」嵒曰:「無座為座。」雲嵒卻問溈山,溈山云:「以諸法空為座。」溈山卻問師,師曰:「坐也聽伊坐,臥也聽伊臥。有一人不坐不臥,速道將來。」師將出笠子,雲嵒問:「用這個作什摩?」師云:「有用處。」嵒云:「黑風猛雨來時作摩生?」師云:「蓋覆著。」嵒云:「他還受蓋覆也無?」師云:「雖然如此,要且無漏。」問:「如何是今時著力處?」師曰:「千人喚,不迴頭,方有少分相應。」僧云:「忽然火起時作摩生?」師曰:「能燒大地。」因椑樹向火次,師問:「作什摩?」椑樹曰:「和合。」師曰:「與摩則當頭脫去也。」樹云:「隔闕來多少時也。」師便拂袖而出。師問雲嵒:「千手千眼如何?」嵒云:「如無燈夜把著枕子。」云:「汝還知不?」師云:「我會也,我會也。」嵒卻問:「作摩生會?」師云:「通身是眼。」神山云:「渾身是眼。」師有時示眾云:「出世不出世,盡是出世邊說。」僧曰:「有一人不肯。」師云:「饒不,亦是傍出。」

師辭溈山,溈山喚云:「智頭陀。」師云:「其中事作摩生?」溈山云:「智頭陀,智頭陀。」師云:「也大醜拙。」師見新到參,便打鼓歸房丈。其僧又打鼓歸僧堂。主事來和尚處嘖云:「和尚打鼓本分,新到因什摩無端打鼓?」師曰:「如法批排茶飯,明日我與你勘。」到明日,批排茶飯屈喫次,師指教童子指僧,童子便來其僧身邊立。其僧便摩童子頭云:「和尚喚。」師便歸丈室。主事又向和尚曰:「比來昨日無端打鼓,要伊勘責,為什摩卻打他童子頭!」師曰:「我與你勘嘖了也。」因高僧衝雨上堂,藥山笑曰:「汝來也。」高僧曰:「𡱼裏。」藥山云:「可殺濕。」高僧云:「不打與摩鼓笛。」雲嵒云:「皮也無,打什摩鼓?」師云:「骨也無,打什摩皮?」藥山曰:「大好曲調。」

師大和九年乙亥之歲九月十一日,有人問:「伏審和尚四體違和,可殺𤺌痛,還減損也無?」師曰:「者與摩地不𤺌痛作什摩?所以古人道:『願得今身償,不入惡道受。』」師又曰:「還知道不償不受者摩?」對曰:「與摩則波不離水,水不離波去也。」師便驀面唾。良久之間,問大眾:「如今是什摩時?」對云:「未時。」師曰:「與摩則打鍾。」打鍾三下便告寂。春秋六十七。臨行時謂眾云:「吾雖西逝,理無東移。」後焚得靈骨,一節特異清瑩,其色如金,其聲如銅。乃塔于石霜,敕修一大師寶相之塔。

淨修禪師讚曰:

「長沙道吾,多不聚徒。出世不出,樹倒枯。寒嵒古檜,碧漢金。垂機嶮峭,石霜是乎。」

三平和尚嗣大顛,在漳州。師諱義忠,福福唐縣人也。姓楊。自入大顛之室,而獲深契。值武宗澄汰,隱避三平山。後雖值宣宗再揚佛,而彼海嵎竟絕玄侶。後至西院大溈興世,眾中好事者十數人,往彼請而方轉玄關。因有一僧稱黃大口,師問曰:「久響大口是公不?」對曰:「不敢。」師曰:「口大小?」曰:「通身是口。」師曰:「向什摩處屙?」當時失對。自是法道聲揚寰海,玄徒不避瘴癘之奔而湊。

師示眾曰:「今時出來盡學個馳求走作,將當自眼目,有什摩相應時?阿你欲學,不要諸餘,各自有本分事在,何不體取?作什摩心憤憤、口悱悱?有什摩利益分明說,若要修行路及諸聖建立化門,自有大藏教在;若是宗門中事,宜你不得錯用心!」有人問:「還有學路也無?」師云:「有一路滑如苔。」僧云:「還許人躡不?」師云:「不擬心,你自看。」問:「三乘十二分教,學人不疑,乞和尚直指西來意!」師云:「大德龜毛拂子、兔角柱杖藏著何處?」僧對曰:「龜毛兔角豈是有耶?」師云:「肉重千斤,智無銖兩。」荷玉頌曰:

「龜毛拂,兔角杖,拈將來,隨處放。古人事,言下當,非但有,無亦喪。」

王侍郎問:「黑豆未生芽時作摩生?」師云:「諸佛亦不知。」師頌曰:

「菩提慧日朝朝照,般若涼風夜夜吹。此處不生聚雜樹,滿山明月是禪枝。」

師云:「諸人若未曾見知識,則不可。若曾見作者來,便合體取些子意度。向幽嵒雅嵪獨宿孤峰,木食草衣。任摩去,方有分相應。若也馳求知解義句,則萬里望關。珍重!」

師有偈三首:

「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個中若了全無事,體用無妨分不分。」

又曰:

「見聞覺知本非塵,識海波生自昧身。狀似碧潭冰沫覆,靈王翻作客中賓。」

又曰:

「見聞覺知本非因,當處虛玄絕妄真。見性不生癡愛業,洞然明自家珍。」

師咸通十三年壬辰歲十一月六日遷化,春秋九十二。吏部侍郎王諷制塔銘矣。

石室和尚嗣長髭,在潭州縣,師諱善道。因沙汰年中改形為行者,沙汰後師僧聚集,更不造僧。每日踏碓供養師僧。木口和尚到,見行者每日踏碓供養僧,問:「行者不易甚難消?」師曰:「開心子裏盛將來,合盤裏合取,說什摩難消易消!」木口失對。有僧舉似雲居,雲居云:「得底人改形換。」又問曰:「行者還曾到五臺山也無?」師曰:「到。」木口曰:「還見文殊也無?」師曰:「見。」進曰:「向行者道什摩?」師曰:「道闍梨父母在村草裏。」木口又失對。長慶代云:「行者還出得摩?」後曹山拈問強上座:「是賞是罰?」對曰:「是罰。」曹山曰:「罰他什摩處?」對曰:「罰他知有處。」曹山曰:「什摩處是他知有處?」對曰:「為不如山中事,便認著文殊。」曹山曰:「作摩生是山中事?」對曰:「不認文殊。」曹山曰:「如是,如是。」

在後木口出世,數年後遷化。主事差兩人往洞山達哀書。僧持書到洞山達一切了,洞山問兩人:「和尚遷化後作摩生?」對曰:「茶毗。」洞山曰:「茶毗了作摩生?」對曰:「拾得二萬八千粒舍利。一萬粒則納官家,一萬八千粒則三處起塔。」洞山曰:「還得希異也無?」對曰:「世間罕有。」洞山曰:「作摩生說罕有?」對云:「有眼不曾見,有耳不曾聞,豈不是罕有?」洞山曰:「任摩你和尚遍天下盡是舍利去,總不如當時識取石室行者兩句語。」

溈山教仰山探石室,仰山去到石室。過一日後便問:「如何是佛?」室拳手。「如何是道?」又展手。「畢竟阿那個即是?」石室便擺手云:「勿任摩事。」仰山卻歸,具陳前話。溈山便下床,向石室合掌。

師與仰山同翫月次,仰山問:「這個月尖時,圓相在什摩處?」師曰:「尖時圓相隱,圓時尖相在。」雲嵒云:「尖時圓相在,圓時尖相無。」道吾云:「尖時亦不尖,圓時亦不圓。」自餘未睹實錄焉。

德山和尚嗣龍潭,在朗州。師諱宣鑒,姓周,劍南西川人也。生不熏食,幼而敏焉。丱歲從師,依年受具。毗尼勝藏,靡不精研;解脫相宗,獨探其妙。每曰:「一毛吞海,海性無虧;纖芥投針鋒,鋒利不動。然學與非學,唯我知焉。」遂雲遊海內,訪謁宗師,凡至擊揚,皆非郢哲。後聞龍潭則石頭之二,乃攝衣而往焉。初見而獨室小駐門徒,師乃看侍數日。因一夜參次,龍潭云:「何不歸去?」師對曰:「黑。」龍潭便點燭與師,師擬接,龍潭便息卻。師便禮拜。潭云:「見什摩道理?」師云:「從今向去終不疑天下老師舌頭。」師便問:「久嚮龍潭。及至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見時如何?」潭云:「子親到龍潭也。」師聞不糅之言,喜而歎曰:「窮諸玄辯,如一毫置之太虛;竭世機,似一滴投於巨壑。」遂乃攝金牙之勇敵,藏敬德之雄征,繼立雪之玄徒,俟傳衣之秘旨。給侍瓶屨,日扣精微。更不他遊,盤泊澧源三十餘載乎。澄汰後,咸通初年,武陵太守薛廷望迎請,始居德山。自是四海玄徒冬夏常盈五百矣。

師有時謂眾曰:「汝等諸方,更誰敢邈?有摩?出來,吾要識汝。」聞此語者惕慄鉗結,無敢當對。師又曰:「汝無事於心,無心於事,乃虛而妙矣。若毫釐繫念,皆為自欺。瞥爾生情,萬劫羇鎖去。」師問曰:「維那今日幾個新到?」對曰:「有八個。」師曰:「一時令來,生案過卻。」僧問禾山:「『一時令來,生案過卻。』此意如何?」禾山云:「纔出門便知委下客。」僧曰:「如何免得此過?」禾山曰:「萬里無來卻肯伊。」欽山問:「天皇也與摩,未審德山作摩生道。」師曰:「試舉天皇、龍潭看。」欽山禮拜,師乃打之。雲大師代曰:「與摩則自。虛言失。」

師又時云:「問則有過,不問則又乖。」僧便禮拜,師乃打之。僧云:「某甲始禮,為什摩卻打?」師云:「侍你開口,堪作什摩?」師見僧來,便閉卻門。僧便敲門,師問:「阿誰?」僧云:「師子兒。」師便開門,其僧便禮拜。師騎卻云:「者畜生什摩處去來?」

病次,問:「和尚病,還有不病者無?」云:「有。」進曰:「如何是不病者?」師云:「阿耶阿耶。」龍牙問:「學人仗莫邪之劍,擬取師頭時如何?」云:「你作摩生下手?」龍牙曰:「與摩則師頭落也。」師不答。龍牙後到洞山,具陳上事。洞山云:「把將德山落底頭來!」龍牙(無對)。問:「如何是菩提?」師便咄云:「出去!莫向這裏痾!」嵒頭問:「凡聖相去多少?」師喝一聲。因南泉第一座養貓兒,鄰床損腳,因此相諍。有人報和尚,和尚便下來,拈起貓兒云:「有人道得摩?有人道得摩?若有人道得,救這個貓兒命。」(無對)。南泉便以刀斬作兩。雪峰問師:「古人斬貓兒意作摩生?」師便趁打雪峰,雪峰便走,師卻喚來云:「會摩?」對云:「不會。」師云:「我與摩老婆,你不會。」師問嵒頭:「還會摩?」對云:「不會。」云:「成持取不會好。」進曰:「不會,成持個什摩?」師云:「你似鐵。」

雪峰在德山時,上法堂見和尚便轉。師曰:「此子難偕。」長慶拈問:「什摩處是雪峰與德山相見處?」僧(無對)。慶代云:「還得當摩?更有要,備陳廣誨。」

咸通六年乙酉歲十二月三日,忽告諸徒:「捫空追,勞你神耶?夢覺覺非,覺有何事?」言訖,宴坐安詳,奄然順化。春秋八十四,僧夏六十五。敕見性大師,沙門元會撰碑文。

淨修禪師讚曰:

「德山朗州,剛骨無儔。尚祛祖佛,豈立證修?釋天杲日,苦海慈舟。誰攀真躅?雪峰巖頭。」

祖堂集卷第五

祖堂集卷第六(石頭下卷第二曹溪五代法孫)

投子和尚嗣翠微,在舒州桐城縣。師諱大同,舒州懷寧縣人也,姓劉。受業於東都保唐滿禪師下。初習小乘定,知非而捨。次廣窮海藏,博悟幽深。便造翠微而問師:「未審二祖初見達摩當何所得?」翠微答曰:「汝今見吾,何所得?」師乃伏膺玄墀,息心他往。又一日翠微在法堂行道次,師而近前接禮。問曰:「西來密旨,和尚如何指示於人?」翠微駐步須臾,師又進曰:「請和尚指示!」翠微答曰:「不可,事須第二惡水漿潑作摩?」於言下承旨,禮謝而退。翠微云:「莫卻!」師曰:「時至根苗自生。」師又問:「曾聞丹霞燒木佛,和尚何以供養羅漢?」翠微云:「燒亦燒不著,供養亦一任供養。」師既承言領旨,任性逍遙,放曠人周游>勝概。旋經故里,卜投子山而有終焉之志。乃刱立菴茨,棲心遁跡。

符中和之際,鼎沸鯨吞荊越楚吳,戈鋋競耀,狂戎交扇,搩蹠縱撗。豈隳殄國邦,抑摧殘佛寺。時有暴黨魁帥,執刃庵前厲聲曰:「和尚在此間作什摩?」師曰:「吾在此間傳心。」魁帥云:「傳個什摩心?」師曰:「佛心。」魁帥低首良久,解顏曰:「和尚家大不思議,非我輩之所圖。」則內劍於匣膜,各脫服玩,用施而去。

自爾,日有禪流相訪。有人問曰:「凡聖相去幾何?」師下繩床立。問:「一物不將來,為什摩卻言放下著?」師云:「辛苦與摩來。」問:「最親處乞師一言!」師以杖敲之。僧曰:「為什摩不道?」師云:「汝爭得與摩不識好惡!」問:「古人道『百年後山下作一頭水牯牛』,作麼生?」師云:「為鞔常住。」曰:「鞔常住時作摩生?」師云:「又鞔俗人。」問:「大庾嶺頭趁得及,為什摩提不起?」師提起納衣。僧云:「不問這個。」師云:「看你提不起。」問:「佛佛授授,祖祖相傳。未審傳個什摩。」師曰:「年老也爭受謾語。」問:「併卻咽喉脣吻,請師道!」師曰:「汝只要我道不得。」問:「達摩未來時如何?」師曰:「遍天遍地。」僧曰:「來後如何?」師曰:「蓋覆不得。」問:「諸聖從何而證?」師曰:「有病不假服藥。」僧曰:「與摩則不假修證去也。」師曰:「不可長嗔長喜。」問:「省要處還通信不?」師曰:「是你與摩問我。」僧曰:「如何識得?」師曰:「不可識。」僧曰:「畢竟作摩生?」師曰:「直是省要。」問:「如何得不犯目前機?」師曰:「犯也。」僧曰:「什摩處是犯?」師曰:「適來道什摩?」問:「古人道『要急相應,唯言不二』,未審和尚作摩生?」師曰:「汝問我,我更道。」僧曰:「作摩生道?」師曰:「唯言不二。」

師有時云:「諸方一切句道盡一句。老僧則不然,一句道盡一切句。」僧進問:「如何是和尚一句道盡一切句底句?」師曰:「今日上堂喫些子飯。」問:「古人有言『解語非關舌,能言不是聲』,如何是解語?」師曰:「一切總道得。」「如何是非關舌?」師曰:「無耳聽音聲。」問:「人有言『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作摩生是在目前意?」師曰:「不狂妄。」僧曰:「作摩生?」師曰:「他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趙州到投子,山下有鋪。向人問:「投子那裏?」俗人對曰:「問作什摩?」趙州云:「久嚮和尚,欲得禮謁。」俗曰:「近則近,不用上山。明日早朝來乞錢,待他相見。」趙州云:「若與摩和尚來時,莫向他說納僧在裏。」俗人唱喏。師果然是下來乞錢,趙州便出來把云:「久嚮投子。只這個便是也無?」師纔聞此語,便側身退。師又拈起笊籬云:「乞取鹽錢些子。」趙州走入裏頭,師便歸山。趙州落後到投子,便問:「死中得活時如何?」師云:「不許夜行,投明須到。」趙州便下來一直走,師教沙彌:「你去問他我意作摩生。」沙彌便去喚趙州,趙州迴頭,沙彌便問:「和尚與摩道意作摩生?」趙州云:「遇著個太伯。」沙彌歸舉似,師便大笑。有僧舉似雪峰,便問:「只如古人與摩道意作摩生?」雪峰曰:「將為我胡伯,更有胡伯在。」僧問黃龍:「古人道『不許夜行,投明須到』,意作摩生?」黃龍:「嚼飯魯伯。」又問:「未見四祖時如何?」師曰:「在。」「見後如何?」師曰:「在。」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曰:「雲居來。」師曰:「何似此間地?」僧(無對),卻歸舉似雲居,雲居云:「南有雪,北有趙。」

師又纔開門了,便東覷西覷。大眾一時走上,師便關卻門。有問石門:「投子開門作摩生?」門云:「關門尚不會,不關門你向什摩會?」

師有時云:「你諸人莫於閑處,脫不可得相應,亦無量來,向一切處心著急自事,卻是閑事,所以難得相因修各自辦事,莫待臨脫衣時方始慌忙不及也。老僧此間無巧言妙對人咬嚼。只是隨汝問處只對。汝若不向什摩處道則得?若向汝道向上向事盡是走作。你無了時,但莫逐名盡學個馳求走作,則了事邊亦收管你不著。卻及過患,雖然如此,包羅天地,含,不同於量萬,不殊,直示簡要曰鋤地不依一法。」問:「便請和尚直指!」嗄。僧曰:「即這個,別更有也無?」師曰:「莫閑言語!」

師於甲歲四月六日跏趺端坐,俄然順化。春秋九十六,僧夏七十六矣。

磁州如禪師嗣荷澤,益州惟忠和尚嗣磁州如,遂州圓禪師嗣惟忠,草堂和尚嗣圓禪師。師諱宗密,睹行錄,不敘終始。師內外諺瞻,朝野欽敬。制數本《大乘經論疏鈔》、《禪詮》百卷、《禮懺》等見傳域內。臣相裴休深加禮重,為制碑文,詢奐射人,頗彰時譽。敕定慧禪師青蓮之塔。

有時史山人十問草堂和尚。

第一問曰:「云何是道?何以修之?為復必須修成,為復不假功用?」禪

師答曰:「無礙是道,覺妄是修。道雖本圓,妄起為累。妄念都盡,即是修成。」

第二問曰:「道若因修而成,即是造作,便同世間法,虛偽不實。成而復壞,何名出世?」

師答曰:「造作唯是結業,名虛偽世間;無作是修行,即真實出世。」

第三問曰:「其所修者,為頓為漸?漸則忘前失後,何以集合而成?頓即萬行多方,豈得一時圓滿?」

師答曰:「真理即悟而頓圓,妄情息之而漸盡。頓圓如初生孩子,一日而肢體全;漸修如長養成人,多年而志氣方立。」

第四問曰:「凡修心地之法,為當悟心即了,為當別有行門?若別有行門,何名南宗頓旨?若悟即同諸佛,何不發神通光明?」

師答曰:「識冰池而全水,藉陽氣而鎔融,悟凡夫而即真,資法力而修習。冰消則水流潤,方呈溉滌之功;妄盡即心靈通,始發通光之應。修心之外,無別行門。」

第五問曰:「若但修心而得佛者,何故諸經復說必須莊嚴佛土、教化眾生方名成道?」

師答曰:「鏡明而影像千差,心淨而神通萬應。影像類莊嚴佛國,神通即教化眾生。莊嚴而即非莊嚴,影像亦色而非色。」

第六問曰:「諸經皆說度脫眾生,且眾生即非眾生。何故更勞度脫?」

師答曰:「眾生若是實,度之即為勞。既自云即非眾生,何不例度而無度?」

第七問曰:「諸經說佛常住,或說佛滅度,常即不滅,滅即非常,豈不相違?」

師答曰:「離一切相即名諸佛,何有出世入滅之實乎?見出沒者在乎機緣,機緣應即菩提樹下而出現。機緣盡即娑羅林間而涅槃。其猶淨水無心,無像不現,像非我有,蓋外質之去來相非佛身,豈如來之出沒?」

第八問曰:「云何佛化所生?吾如彼生,佛既無生,生是何義?若言心生法生,心滅法滅,何以得無生法忍耶?」

師答曰:「既云如化,化即是空,空即無生,何詰生義?生滅滅,寂滅為真,忍可此法無生,名曰無生法忍。」

第九問曰:「諸佛成道說法,只為度脫眾生。眾生既有六道,佛何但住在人中現化?又佛滅後付法於迦葉,以心傳心,乃至此方七祖。每代只傳一人。既云於一切眾皆得一子之地,何以授不普?」

師答:「日月麗天,六合俱照,而盲者不見,盆下不知。非日月不普,是障隔之咎也。度與不度,義類如斯,非局人天,揀於鬼畜,但人道能結集。傳授不絕。故只知佛現人中也。滅度後委付迦葉,展轉相承一人者,此亦蓋論當代為宗教主,如土無二王,非得度者唯爾數也。」

第十問曰:「和尚因何發心?慕何法而出家?今如何修行?得何法味?所行得至何處地位?今住心耶,修心耶?若住心妨修心,若修心即動念不安,云何名為學道?若安心一定,即何異定性之徒?伏願大德運大慈悲,如理如如,次第為說。長慶四年五月日,史制誠謹問。」

師答曰:「覺四大如坏幻,達六塵如空花,悟自心為佛心,見本性為法性,是發心也。知心無住,即是修行;無住而知,即為法味。住著於法,斯為動念。故如人入闇,即無所見。今無所住,不染不著,故如人有目及日光,明見種種法,豈為定性之徒?既無所住著,何論處所階位?同年同月二日,沙門宗密謹對。」(史山人討論心地,乃出家為道。)

神山和尚嗣雲嵒,師諱僧密。未睹行,不決始終。

師與洞山鋤茶次,洞山拋卻钁頭云:「我今日困,一點氣力也無。」師曰:「若無氣力,爭解與摩道得?」洞山云:「將謂有氣力底是。」因裴大夫問僧:「下供養佛還喫也無?」僧曰:「如大夫祭祀家先。」有人舉似雲嵒,雲嵒云:「這個人未出家在。」師進曰:「卻請和尚道!」嵒曰:「汝幾般飯食,但一時下來。」嵒卻問師:「他忽然下來時作摩生?」師曰:「卻須合取缽盂。」嵒深肯之。有行者問:「生死事大,請師一言!」師曰:「行者何時曾死來?」行者云:「不會,請師說!」師云:「若與摩須死一場去。」師與洞山行腳時,到寺裏,洞山坐禪,師一向睡。洞山心悶喚師,師應喏。洞山云:「上座還會摩?」師曰:「不會。」洞山云:「既不會,作摩生睡?」師云:「會底人還睡也無?」洞山不語。師曰:「一條繩子自繫。」

師把針次,洞山問:「作什摩?」師曰:「把針。」洞山云:「作摩生把針?」師云:「個個與他相似。」洞山云:「若有個個,則不相似。」師卻問洞山,洞山云:「大地一齊火發。」曹山云:「為什摩寸絲不留?」曹山問僧:「作摩生是大地一齊火發?」對曰:「近不得。」曹云:「近不得是火也,與摩時還存得寸絲也無?」對曰:「若有寸絲則不成大火。」曹山不肯,邈上座云:「與摩時卻存得寸絲。」曹山云:「邈闍梨是生。」師與洞山到村院向次,洞山問師:「水從何出?」師云:「無處來。」洞山云:「三十年同行,作任摩語話!」師云:「理長則就,老兄作摩生?」洞山云:「只見淈淈,不知從何出。」

洞山和尚嗣雲嵒,在洪州高安縣。師諱价,姓俞,越諸暨縣人也。初投村院院處出家,其院主不任持,師並無欺嫌之心。過得兩年,院主見他孝順,教伊念《心經》。未過得一兩念得徹,和尚又教上別經。師啟師曰:「念底《心經》尚乃未會,不用上別經。」院主云:「適來𪫧怜念得,因什摩道未會?」師曰:「經中有一句語不會。」院主云:「不會那裏?」師曰:「不會無眼耳鼻舌身意。請和尚為某甲說。」院主杜口無言。從此法公不是尋常人也。院主便領上五洩和尚處,具陳前事:「此法公不是某甲分上人,乞和尚攝收。」五洩容許,師蒙攝受。過得三年後,受戒一切了,諮白和尚:「啟師:某甲欲得行腳,乞和尚處分。」五洩云:「尋取排擇下,問取南泉去。」師曰:「一去攀緣盡,孤鶴不來巢。」師便辭五洩到南泉,南泉因歸宗齋垂語云:「今日為歸宗設齋,歸宗還來也無?」眾(無對)。師出來禮拜云:「請師徵起。」南泉便問,師對曰:「待有伴則來。」南泉跳下來,撫背云:「雖是後生,敢有彫啄之分。」師曰:「莫壓良為賤。」因此名播天下,呼為作家也。後參雲嵒,盡領玄旨。

止大中末間,住于新山,大弘禪要。時有人問:「學人欲見和尚本來師時如何?」師曰:「年涯相似則無阻礙。」學人再舉所疑,師曰:「不躡前蹤,更請一問。」雲居代云:「與摩則某甲不得見和尚本來師也。」後教上座問長慶:「如何是年涯相似?」長慶云:「古人與摩道,教闍梨來這裏覓什摩?」問:「師見南泉因什摩為雲嵒設齋?」師曰:「我不重他雲嵒道德,亦不為佛法,只重他不為我說破。」問:「如何是毗盧師法身主?」師曰:「禾莖粟柄。」師到百顏,顏問:「近離什摩處?」師曰:「近離湖南。」顏云:「官察使姓什摩?」師曰:「不得他姓。」顏云:「名什摩?」師曰:「不得他名。」顏曰:「還曾出不?」師曰:「不曾出也。」顏曰:「合句當事不?」師曰:「自有郎幕在。」顏曰:「雖不出,合處分事。」師乃拂袖而出。百顏經宿,自知不得,入堂問:「昨日二頭陀何在?」師曰:「某甲是。」顏曰:「昨夜雖對闍梨,一夜不安,將知佛法大大難。頭陀若在此間過夏,某甲則陪隨二頭陀,便請代語。」師代云:「也太尊貴。」

因雲嵒問院主遊石室云:「汝去入石室裏許,莫只與摩便迴來。」院主(無對)。師云:「彼中有人占了也。」嵒云:「汝更去作什摩?」師云:「不可人情斷絕去也。」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太似解雞犀。」有人問洞山:「時時勤拂拭,大殺好,因什摩不得衣缽?」洞山答曰:「直道本來無一物,也未得衣缽在。」進曰:「什摩人合得衣缽?」師曰:「不入門者得。」進曰:「此人還受也無?」師曰:「雖然不受,不得不與他。」問:「蛇吞蝦蟆,救則是,不救則是?」師云:「救則雙目不睹,不救則形影不彰。」因雲嵒齋,有人問:「和尚於先師處得何指示?」師曰:「我雖在彼中,不蒙他指示。」僧曰:「既不蒙他指示,又用設齋作什摩?」師曰:「雖不蒙他指示,亦不敢辜負他。」又設齋次,問:「和尚設先師齋,還肯先師也無?」師曰:「半肯半不肯。」僧曰:「為什摩不全肯?」師曰:「若全肯,則辜負先師。」僧拈問安國:「全肯為什摩卻成辜負?」安國曰:「金屑雖貴。」白蓮云:「不可認兒作爺。」有人拈問鳳池:「如何是半肯?」鳳池云:「從今日去向入,且留親見。」「如何是半不肯?」鳳池云:「還是汝肯底事摩?」僧曰:「全肯為什摩辜負先師?」鳳池云:「守著合頭則出身無路。」問:「三身中阿那個身不墮眾數?」師曰:「吾常於此切。」僧問曹山:「先師道『吾常於此切』,意作摩生?」曹山云:「要頭則斫將去。」問雪峰,雪峰以杖攔口擉云:「我亦曾到洞山來。」

因夜不點燈,有僧出來問話。師喚侍者點燈來。侍者點燈來,師曰:「適來問話上座出來,出來。」其僧便出,師曰:「將取三兩粉與這個上座。」僧拂袖而出。後因此得入路,將衣缽一時設齋。得三五年後辭和尚,和尚云:「善為,善為。」雪峰在身邊侍立,問:「者個上座適來辭去,幾時再來?」師曰:「只知一去,不知再來。」此僧歸堂衣缽下座而遷化。雪峰見上座遷化,便報師,師曰:「雖然如此,猶教老僧三生在。」又一家舉則別:因兩個僧造同行,人不安,在涅槃堂裏將息,一人看他。有一日,不安底上座喚同行云:「某甲欲得去,一時相共去。」對曰:「某甲未有病,作摩生相共去?」病僧云:「不得,比來同行去,也須同行去始得。」對曰:「好,與摩則某甲去辭和尚。」其僧到和尚處,具說前事。師云:「一切事在你,善為,善為。」其僧去涅槃堂裏,兩人對坐,說話一切後,當胸合掌,峭底便去。雪峰在法席造飯頭見其次第,便去和尚處說:「適來辭和尚僧去涅槃堂裏,兩人對坐遷化,極是異也。」師云:「此兩人只解與摩去,不解傳來。若也與老僧隔三生在。」

師有時示眾曰:「吾有閑名在世,誰能與吾除得?」有沙彌出來云:「請師法號。」師白搥曰:「吾閑名謝。」石霜代云:「無人得他肯。」進曰:「爭那閑名在世何?」霜曰:「張三李四他人事。」雲居代云:「若有閑名,非吾先師。」曹山代曰:「從古至今,無人弁得。」疏山代云:「龍有出水之機,人無弁得之能。」問:「如何是正問正答?」師曰:「不從口裏道。」僧曰:「有如是人問,和尚還道不?」師曰:「汝問也未曾問。」問:「如何是病?」師曰:「瞥起是病。」進曰:「如何是藥?」師曰:「不續是藥。」洞山問僧曰:「什摩處來?」對曰:「三祖塔頭來。」師曰:「既從祖師處來,要見老僧作什摩?」對曰:「祖師則別,學人與和尚不別。」師云:「老僧欲見闍梨本來師,得不?」對曰:「亦須師自出頭來始得。」師云:「老僧適來暫時不在。」問:「承教中有言『誓度一切眾生,我則成佛』,此意如何?」師曰:「譬如十人同選,一人不及第,九人總不得。一人若及第,九人總得。」僧曰:「和尚還及第不?」師曰:「我不讀書。」師問僧:「名什摩?」對曰:「專甲。」師曰:「阿那個是闍梨主人公?」對曰:「現祇對和尚即是。」師曰:「苦哉,苦哉!今時學者,例皆如此。只認得驢前馬後,將當自眼目。佛法平沉,即此便是。客中主尚不弁得,作摩生弁得主中主?」僧問:「如何是主中主?」師曰:「闍梨自道取。」僧云:「某甲若道得,則是客中主。」師曰:「與摩道則易,相續則大難大難。」雲居代云:「某甲若道得,不是客中主。」

師問雪峰:「汝去何處?」對曰:「入嶺去。」師云:「汝從飛猿嶺過不?」對曰:「過。」師曰:「來時作摩生?」對曰:「亦彼處來。」師曰:「有一人不從飛猿嶺便到者裏作摩生?」對曰:「此人無來去。」師曰:「汝還識此人不?」對曰:「不識。」師曰:「既不識,爭知無來去?」雪峰(無對)。師代云:「只為不識,所以無來去。」

師有時曰:「體得佛向上事,方有些子語話分。」僧便問:「如何是語話分?」師曰:「語話時闍梨不聞。」僧曰:「和尚還聞不?」師曰:「待我不語話時則聞。」師有時云:「直須向萬里無寸草處立。」有人舉似石霜,石霜云:「出門便是草。」師聞舉云:「大唐國內能有幾人?」師舉鹽官法會有一僧知有佛法,身為事,未得修行,大限將至,見鬼使來取僧,僧云:「某甲身為主事,未得修行,且乞七日,得不?」鬼使云:「待某甲去白王。王若許,得七日後方始來。若不許,須臾便到。」鬼使七日後方來,覓僧不得。有人問:「他若來時,如何祇對他?」師曰:「被他覓得也。」

有僧從曹溪來,師問:「見說六祖在黃梅八個月踏碓,虛實?」對曰:「非但八箇月踏碓,黃梅亦不曾到。」師曰:「不到且從,從上如許多佛法,什摩處得來?」對曰:「和尚還曾佛法與人不?」師曰:「得則得,即是太抵突人。」師代曰:「什摩劫中曾失卻來?」中招慶代云:「和尚稟受什摩處?」

問:「如何是古人百答而無一問?」師曰:「清天朗月。」「如何是今時百問而無一答?」師云:「黑雲靉靆。」問:「師見什摩道理更住此山?」師曰:「見兩個泥牛鬥入海,直至如今無消息。」問:「飯百千諸佛,不如飯一無修無證之者。未審百千諸佛有何過?」師曰:「無過,只是功勳邊事。」僧曰:「非功勳者如何?」師曰:「不知有保任即是。」問:「承和尚有言,教人行鳥道,未審如何是鳥道?」師曰:「不逢一人。」僧曰:「如何是行?」師曰:「足下無絲去。」僧曰:「莫是本來人也無?」師曰:「闍梨因什摩顛倒?」僧云:「學人有何顛倒?」師曰:「若不顛倒,你因什摩認奴作郎?」僧曰:「如何是本來人?」師曰:「不行鳥道。」問:「六國不寧時如何?」師曰:「臣無功。」僧曰:「臣有功時如何?」師云:「國界安清。」僧曰:「安清後如何?」師曰:「君臣道合。」僧云:「臣傳身後如何?」師曰:「不知有君。」問:「知識出世,學人有依,遷化去後如何得不被諸境惑?」師曰:「如空中輪。」僧曰:「爭奈今時妄起何?」師曰:「正好燒卻。」問:「和尚出世,幾人肯重佛法?」師曰:「實無一人肯重。」僧曰:「為什摩不肯重?」師曰:「他各各氣宇如王相似。」問雲居:「你愛色不?」對曰:「不愛。」師曰:「你未在好與。」雲居卻問:「和尚還愛色不?」師曰:「愛。」居曰:「正與摩見色時作摩生?」師曰:「如似一團鐵。」師問僧:「名什摩?」對曰:「請和尚安名。」師自稱良价。僧(無對)。雲居代云:「與摩則學人無出頭處也。」又云:「與摩則總被和尚占卻也。」師問:「太長老有一物,上柱天,下柱地,常在動用中黑如柒,過在什摩?」對曰:「過在動用。」師便咄:「出去!」石門代云:「覓不得。」有人進曰:「為什摩覓不得?」石門云:「黑如漆。」

因雪峰般柴次,師問:「重多少?」對曰:「盡大地人提不起。」師云:「爭得到這裏?」雪峰(無對)。雲居代云:「到這裏方知提不起。」疏山代云:「只到這裏豈是得起摩?」

有一僧到參,師見異,起來受禮了,問:「從何方而來?」對曰:「從西天來。」師曰:「什摩時離西天?」曰:「齋後離。」師曰:「太遲生。」對曰:「迆邐遊山翫水來。」師曰:「即今作摩生?」其僧進前,叉手而立,師乃祗揖云:「喫茶去。」師問僧:「什摩處來?」僧云:「遊山來。」師曰:「還到頂上不?」曰:「到。」師曰:「頂上還有人不?」對曰:「無人。」師曰:「與摩則闍梨不到頂上也。」對曰:「若不到,爭知無人?」師曰:「闍梨何不且住?」對曰:「某甲不辭住,西天有人不肯。」師問雲居:「什摩處去來?」對曰:「踏山去來。」師曰:「阿那個山敢住?」對曰:「阿那個山不敢住?」師曰:「與摩則大唐國內山總被闍梨占卻了也。」對曰:「不然。」師曰:「與摩則子得入門也。」對曰:「無路。」師曰:「若無路,爭得與老僧相見?」對曰:「若有路,則與和尚隔生。」師云:「此子後千萬人把不住。」

師到氻潭,見政上座謂眾說話云:「也太奇,也大奇!道界不可思議,佛界不可思議。」師便問:「道界佛界則不問,且說道界佛界是什摩人?只請一言。」上座良久無言,師催云:「何不急道!」上座云:「爭則不得。」師云:「道也未曾道,說什摩爭即不得!」上座(無對)。師曰:「佛之與道,只是名字,何不引教?」上座曰:「教道什摩?」師曰:「得意忘言。」上座云:「猶將教意向心頭作病在。」師曰:「說道界佛界者病多少?」上座因茲而終。

師問雪峰:「什摩處去來?」對曰:「斫槽去來。」師曰:「幾斧得成?」對曰:「一斧便成。」師云:「那邊事作摩生?」對曰:「無下手處。」師曰:「此猶是這邊事,那邊事作摩生?」雪峰(無對)。疏山代云:「不墮無釿斧。」問:「單刀直入擬取師頭時如何?」師曰:「堂堂無邊表。」僧曰:「爭奈今時羸劣何?」師曰:「四鄰五舍,誰人無之?暫寄店,什摩可怪?」

大師又勸學徒曰:「天地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祕在形山。識物靈照,內外空然。寂寞難見,其位玄玄。但向求,莫從他借。借亦不得,捨亦不堪。總是他心,不如自性。性如清淨,即是法身。草木之生,見解如此。住止必須擇伴,時時聞於未聞。遠行要假良朋,數數清於耳目。故云:『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親於善者,如霧裏行。雖不濕衣,時時有潤。蓬生麻竹,不扶自直。白砂在泥,與之俱黑。一日為師,終世為天。一日為主,終身為父。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

師問病僧:「不易闍梨?」對曰:「生死事大和尚。」師曰:「何不向粟畬裏去?」病僧曰:「若與摩則珍重。」峭然便去。問:「一切皆放捨猶若未生時如何?」師曰:「有一人不知闍梨手空。」

師示眾云:「諸方有驚人之句,我這裏有刮骨之言。」時有人問:「和尚有言『諸方有驚人之句,我這裏有刮骨之言』,豈不是?」師曰:「是也,將來與你刮。」僧曰:「四方八面請師刮。」師曰:「不刮。」僧曰:「幸是好手,為什摩不刮?」師曰:「汝不見道『世醫拱手』?」雲門到西峰,西峰問:「某甲只聞洞山刮骨之言,不得周旋,請上座與某舉看。」雲門具陳前話,西峰便合掌云:「得與摩周旋。」雲門問西峰洞山前語道:「將來與你刮。賓家第二機來,為什摩道不刮?」西峰沉吟後云:「上座。」上座應喏,西峰曰:「堆阜也。」

師示眾曰:「展手而學,鳥道而學,玄路而學。」寶壽不肯,出法堂外道:「這老和尚有什摩事急?」雲居便去和尚處,問:「和尚與摩道,有一人不肯。」師曰:「為肯者說,不為不肯底,只如不肯底人,教伊出頭來,我要見。」居云:「無不肯底。」師曰:「闍梨適來道,有一人不肯,什摩道無不肯?更道。」居云:「出來則肯也。」師曰:「灼然肯則不肯,出則不出。」問:「古人有言『青青翠竹,盡是真如;鬱鬱黃花,無非般若』,此意如何?」師曰:「不遍色。」僧曰:「為什摩不遍色?」師曰:「不是真如,亦無般若。」僧曰:「還彰也無?」師曰:「不露世。」僧曰:「為什摩不露世?」師曰:「非世。」僧:「非世者如何?」師曰:「某甲則與摩道,闍梨如何?」對曰:「不會,將會與闍梨。」僧曰:「和尚為什摩不與施設?」師曰:「看看不奈何。」僧曰:「為什摩承當不得?」師曰:「汝為什摩泥他有言?」僧曰:「與摩則無言。」師曰:「非無言。」僧曰:「無言為什摩卻非?」師曰:「不是無言。」問:「相逢不擎出,舉意便知有,此意如何?」師合掌頂戴。報慈拈問僧:「只如洞山口裏與摩道合掌頂戴,只與摩是合掌頂戴?」僧(無對)。自代曰:「一脈兩中。」問:「清河彼岸是什摩草?」師曰:「不萌之草。」僧曰:「渡河就者如何?」師曰:「一切都盡。」師又云:「不萌之草為什摩能藏香象?香象者,今時功成果。草者,本來不萌之草。藏者,本不認圓滿行相,故云藏。」

有一尼到僧堂前云:「如許多眾僧總是我兒子也。」眾僧道不得。有人舉似師,師代云:「我因所生。」有僧持缽家常,俗人問:「上座要個什摩?」僧云:「揀什摩?」俗人將草滿缽盂著,云:「上座若解道得,則供養;若道不得,則且去。」其僧(無對)。有人舉似師,師代云:「這個是揀底,不揀底把將來。」師問僧:「心法雙亡性則真,是第幾座?」對曰:「是第二座。」師曰:「為什摩不與他第一座?」僧曰:「非心非法。」師曰:「心法雙亡,是非心非法也,何更如是道?」師代曰:「非真不得座。」問:「如何是父少?」師云:「闍梨春秋多少?」「如何是子老?」師曰:「某甲尋常向人道玄去。」問:「古人有言『但以神會,不可以事求』,此意如何?」師曰:「從門入者非寶。」曰:「不從門入者如何?」師曰:「此中無人領覽。」問:「心法滅時如何?」師曰:「口裏道得有什摩利益,莫信口頭辦,直得與摩去始得。設使與摩去,也是佛邊事。」學進曰:「請師指示個佛向上人。」師曰:「非佛。」問:「四大違和,還有不病者也無?」師曰:「有。」僧曰:「不病者還看和尚不?」師曰:「某甲看他則有分,他誰彩某甲?」僧曰:「和尚病,爭看得他?」師曰:「某甲若看,則不見有病。」問:「正與摩時如何?」師曰:「是闍梨窠窟。」僧曰:「不與摩時如何?」師曰:「不顧占。」僧云:「不顧占莫是和尚重處不?」師曰:「不顧占重什摩?」僧曰:「如何是和尚重處?」師曰:「不擎拳向闍梨。」僧曰:「如何是學人重處?」師曰:「莫合掌向某甲。」僧曰:「任摩則不相干也。」師曰:「誰共你相識?」僧曰:「畢竟如何?」師曰:「誰肯作大?誰肯作小?」

問:「牛頭未見四祖時,百鳥銜花供養時如何?」師曰:「如珠在掌。」僧曰:「見後為什摩不銜花?」師云:「通身去也。」問:「如何是無心意識底人?」師曰:「非無心意識人。」僧曰:「還參請得也無?」師曰:「不曾聞人傳語,不曾受人囑託。」僧曰:「還親近得也無?」師曰:「非但闍梨一人,老僧亦不得。」僧曰:「和尚為什摩不得?」師曰:「不是無心意識人。」問:「蛤中有珠,蛤還知不?」師曰:「知則失。」僧曰:「如何則得?」師曰:「莫依前言。」問:「古人有言『以虛空之心,合虛之理』,如何是虛空之理?」師曰:「蕩蕩無邊表。」「如何是虛空之心?」師曰:「不挂物。」「如何得合去?」師曰:「闍梨與摩道則不合也。」問:「古人有言『佛病最難治』,佛是病?佛有病?」師曰:「佛是病。」僧曰:「佛與什摩人為病?」師曰:「與渠為病。」僧曰:「佛還識渠也無?」師曰:「不識渠。」僧曰:「既不識渠,爭得與他為病?」師曰:「你還聞道,帶累他門風。」問:「語中取的時如何?」師曰:「的中取什摩?」僧曰:「與摩則的中非。」師曰:「非中還有的也無?」師問僧:「有一人在千萬中,不向一人,不背一人,此喚作什摩人?」僧曰:「此人常在目前,不隨於境。」師曰:「闍梨此語是父邊道,子邊道?」對曰:「據某甲所見,向父邊道。」師不肯,師卻問典座。「此是什摩人?」對曰:「此人無背。」師不肯,又別對曰:「此人無面目。」師曰:「不向一人,不背一人,便是無面目,何必更與摩道?」師代曰:「絕氣息者。」問:「一切處不乖時如何?」師曰:「此猶是功勳邊事,有無功之功,子何不問?」僧曰:「無功之功莫是那邊人也無?」師曰:「後有眼人笑闍梨與摩道。」僧云:「與摩則調然也。」師曰:「調然非調然,非不調然。」僧曰:「如何是調然?」師曰:「喚作那邊人則不得。」僧曰:「如何是非調然?」師曰:「無弁處。」師驀喚侍者,侍者來,師良久云:「傳語大眾:寒者向火,不寒者上堂來。」

師有時謂眾曰:「這裏直須句句不斷始得,如似長安路上諸道信秏不絕。若有一道不通,便是不奉於君。此人命如懸絲,直饒學得勝妙之事,亦是不奉於君,豈況自餘,有什摩用處?莫為人間小小名利,失於大事。假使起模盡樣覓得片衣口食,總須作奴婢償他定也。專甲敢保。先德云『隨其諸類,各有分齊』,既得人身,的不皮衣土食。任運隨緣,莫生住著。專甲家風只如此也。肯與不肯,終不抑勒闍梨,一任東西。珍重。」

師自咸通十年己丑歲三月一日剃髮被衣,今擊鍾,儼然而往,大眾號慟。師復覺曰:「夫出家兒心不依物是真修行,何有悲戀?」則呼主事僧,令辦愚癡齋。主者仰戀,漸辦齋筵,至七日備。師亦少食竟日。師云:「僧家何太麤率,臨行之際,喧慟如斯。」至八日使開浴,浴訖,端坐長往。春秋六十二,僧夏四十一。敕悟本禪師慧覺之塔。勗勵偈頌等並通流於參徒寶篋笥,此中不錄矣。

淨修禪師讚曰:

「師居洞山,聚五百眾。眼處聞聲,境緣若夢。澗畔貞筠,天邊瑞鳳。不墮三身,吾於此痛。」

漸源和尚嗣道吾,師諱仲興。未睹實錄,不決終始。師因隨道吾往檀越家相看,乃以手敲棺木問:「生也,死也?」吾云:「生亦不道,死亦不道。」師云:「為什摩不道?」吾云:「不道,不道。」師不肯。去陽溪一宿次,半夜便惺悟,出聲啼哭歸寺,和尚便歡喜,自來迎接。師到石霜,將鍬子向法堂前過來過去。霜云:「作什摩?」師云:「覓先師靈骨。」霜云:「洪水滔天,流浪去也。」師云:「與摩則正好著力。」霜云:「我這裏無劄針之地,你向什摩處著力?」後太原孚上座代云:「先師靈骨猶在。」

石霜和尚嗣道吾。師諱慶諸,吉州新淦人也,俗姓陳。年十三於洪州西山出家,年二十於嵩山受戒。迴參道吾,道吾問:「有一人無出入息,速道將來!」師云:「不道。」云:「為什摩不道?」師云:「不將口來。」

師年三十五而止石霜,更不他遊。為洞上指唱,避不獲乃旌法寺。四海玄徒奔湊,日夜圍遶。師走避深山而不能免,眾復尋出圍拷。近半載間,師無異說,然而無門可推。師不獲,乃有僧將杖子上。其僧云:「奉師一條杖,其形有九曲。曲則為今時,上下長多少?」師云:「我道不出頭。」僧云:「為什摩不出頭?」師云:「汝道長多少?」大眾一時云:「得也,得也。」師云:「汝若與摩,我有一句子蓋卻天下人舌頭。」僧拈問師:「如何是蓋卻天下人舌頭底句?」師云:「不可更教老僧答一轉話。」問:「真身還出世也無?」師云:「真身不出世。」僧曰:「爭奈真身何?」師云:「琉璃瓶子口。」問:「佛性如虛空時如何?」師曰:「臥時則有,坐時則無。」

師有時云:「我向前在一老宿處,有個師僧同過夏。夏滿請益云:『乞和尚指示個正因。』他老宿云:『你莫棲,正因中一字也無。』纔與摩道,便失聲咬齒兩三下,悔與摩道。有一老宿隔窗聞,乃云:『好個一鑊羹,不淨物污著作什摩?』福先拈問僧:『如今須符他正因,不得污著,作摩生道?』僧(無對)。福先自代云:『汝向後不得怪著我。』進曰:『忽逢道伴,作摩生舉?』先云:『但問別人去。』」病僧問:「劫火洞然時如何?」師云:「來時不知有,去亦任從伊。」僧曰:「爭奈即今羸劣何?」師云:「須知有不病者。」僧云:「病與不病相去幾何?」師云:「悟即無分寸,迷則隔山歧。」僧云:「前程事如何?」云:「雖然黑似柒,成立在今時。」(此僧峭然便去。)師問張拙秀才:「汝名什摩?」對曰:「張拙。」師云:「世間文字有什摩限!名什摩拙!」對曰:「覓個巧處不可得。」師云:「也只是個拙。」張秀才有偈曰:

(光明寂照遍恒沙,聖含靈共一家。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情纔動雲遮。遣除煩惱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任逐境緣無罣,真如聖是空花。)

問:「道吾忌日,和尚何不設齋?」師云:「我因他得無三寸,所以不將這個供養。」有人問禾山:「古人云『我因他得無三寸,所以不將這個供養』,未審將什摩供養?」禾山云:「將無三寸供養。」僧云:「古人為什摩道『不將這個供養』?」禾山云:「汝喚什摩作這個?」圓茶頭問志圓:「為什摩勿奈何?」師云:「非但一個,闔國人亦勿奈何。」進曰:「和尚如何?」師云:「我亦勿奈何。」進曰:「師是人天師,為什摩勿奈何?」師云:「老僧不曾得他顏色,教我作摩生?」師問座主:「教中道『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此是什摩人次第?」對曰:「此是讚法身之言。」師云:「法身是讚,何必更讚乎?」座主(無對)。問:「忽有人問:『百年後什摩處去?』作摩生向他道?」師云:「但向他道:『二十年在世一千五百人。』」又云:「會摩?」對曰:「不會。」師云:「且歸堂去。」師問大光:「除卻今時還更有異時也無?」對云:「渠亦不道今日是。」師云:「我也擬道非今日。」雪峰問少師:「什摩處歸?」對曰:「江西。」峰曰:「江西那裏?」對云:「石霜。」

雪峰舉石霜病重時,有新到二百來人未參見和尚,惆悵出聲啼哭。石霜問監院:「是什摩人哭聲?」對云:「二百來個新到,不得參見和尚,因此啼哭。」師云:「喚他來隔窗相看。」侍者便喚他,新到一際上來隔窗禮拜問:「咫尺之間為什摩不睹尊顏?」師云:「遍界不曾藏。」雪峰舉此話讚師後問:「『遍界不曾藏』是什摩界?」對云:「是什摩問和尚。」峰云:「問有撗豎,是你因什摩與摩道,學人不會。」又問衷情,無可祇對。峰造一首偈曰:

(𪫧怜可憐徒懃子,時人笑你昏。神清如鏡像,迥然物分。)

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云:「雪峰來。」師云:「有什摩佛法因緣,你舉看。」其僧便舉。和尚示眾云:「三世諸佛不能唱,十二分教載不起。三乘教外別傳,十方老僧口,到這裏百雜碎。」師便失聲云:「堪作什摩?早被你驀頭拗卻也。」師又云:「雖然如此,我也不一向。」其僧便問:「雪峰意旨如何?」師云:「我道夢人思不近,你作摩生?」問:「十方同一會,共譚何事?」師云:「在三寸上,何處有事在?」僧曰:「豈無撥端者?」師云:「時人眼不齊。」問:「如何是芥子納須彌?」師云:「雙雙聽你雙雙。」問:「臣之有功,王賜何物?」師云:「不轉目。」師自僖宗皇帝特降紫衣,堅退不受。光啟四年戊申歲二月十日遷化,報齡八十,僧夏五十九。平章事孫握撰碑文,敕普會大師見相之塔。

祖堂集卷第六

祖堂集卷第七(石頭下卷第四曹溪六代法孫)

夾山和尚嗣花亭,在澧州。師諱善會,姓廖氏,漢廣峴亭人也。受業龍牙山,依年受戒於荊門。後通經論,時稱學海聰辯天機。初曾京口轉法輪,後因道吾指,參承花亭,密契玄開,便棲夾岫。

師有時曰:「夫有佛、有法、有祖來,時人錯會謂言。佛邊、祖邊、法邊遞代相承,至于今日。須依佛祖法句意與汝為師言方是。因此天下出無眼狂人,卻成無智。不然,他只如無法本來是道,無一法當情。沒佛可成,沒道可修,沒法可捨。故前無法,意在目前。他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三乘十二分教是老僧坐具,祖師玄旨是破草鞋,寧可赤腳不著最好。目睹瞿曇猶如黃,汝若向佛邊舉法,此人未有眼目在。何以故?此皆屬所依之法,不得自在,本只為生死忙忙。法法依著,識性無有自在分。他千里求善知識,須有眼目,永脫虛謬之見,不墮幻惑之法,方達後人直須目前生死。定取一言來看,為復實有,實無?若人定得,老僧許伊出頭。所以老僧道:『垂絲千丈,意在深潭。語覆機而不顧,舌頭玄而不參。』」有人問:「如何是道?」師曰:「陽溢目,萬里不掛片雲。」僧曰:「學人如何得會去?」師曰:「清潭之水,游魚自迷。」有大德發心行腳,到先白馬乃問:「承教中有言,一塵含法界之無邊時如何?」師答曰:「如鳥二翼,如車二輪。」座主云:「將謂禪宗別有奇特之事,元來不出教乘。」便卻歸本寺。後聞師出世,遣少師持前問問師,師云:「彫砂無鏤玉之談,結草乖道人之思。」少師卻歸舉似師,師遙禮山,讚曰:

「將為禪宗與教不殊,天然有奇特之事。夾山不著後生。」

佛日到,維那不許參和尚。佛日云:「某暫來禮見和尚,不宿。」維那白和尚云:「有個後生到來,暫禮拜和尚,不宿。」師乃許參見。佛日到法堂階下未上,師云:「三道寶階,闍梨從何而上?」佛日云:「三道寶階,曲為今時,向上一路,請師速道,速道!」便上階禮拜和尚了,師問:「從什摩處來?」對曰:「天台國清寺來。」師曰:「承聞天台有青青之水、綠綠之波。謝子遠來,子意如何?」對曰:「久居嵒谷,不掛森蘿。」師曰:「此猶是春意,秋意如何?」佛日(無對)。師曰:「看君只是撐舡漢,終歸不是弄潮人。」福先代云:「涼風吹落葉,高低任意遊。」鳳池問僧:「作摩生祇對免得撐舡漢?」對曰:「待和尚自出來即商量。」鳳池曰:「若出來時作摩生商量?」僧(無對)。自代:「不可預搔而待痒。」又代問:「若到有什摩難道?」師又問曰:「與什摩人為同行?」對曰:「木上座。」師曰:「在什摩處?」對曰:「在堂中。」師曰:「喚來。」佛日便歸堂,取柱杖拋下師前。師云:「莫從天台採得來不?」對曰:「非五岳之所生。」師曰:「莫從須彌頂上採得來不?」對曰:「月宮不曾逢。」師曰:「與摩則從人得也。」對曰:「自尚怨家,從人得堪作什摩?」師曰:「冷灰裏豆子爆。」師喚維那:「安排向明燈下著。」又問:「你名什摩?」對曰:「佛日。」師曰:「日在什摩處?」對云:「日在夾山頂上。」師曰:「與摩則超一句不得也。」師令大眾地次,佛日傾茶與師。師伸手接茶次,佛日問:「茶三兩,意在頭邊。速道,速道。」師云:「瓶有盂中意,藍中幾個盂?」對曰:「瓶有傾茶意,藍中無一盂。」師曰:「手把夜明符,終不知天曉。」羅秀才問:「請和尚破題。」師曰:「龍無龍軀,不得犯於本形。」秀才云:「龍無龍軀者何?」師云:「不得道著老僧。」秀才曰:「不得犯於本形者何?」師云:「不得道著境地。」又問:「如何是夾山境地?」師答曰:「猿抱子歸青嶂後,鳥銜花落碧巖前。」座主出來便問:「洞明三教底人,還通此理也無?」師云:「夜月明珠,不如天曉。」又問:「等妙二覺底人,還通此理也無?」師云:「金雞玉兔,不墮魚父之手。」座主曰:「此意如何?」師云:「句中無法,意不度人。」座主曰:「步步踏蓮華,猶是今時,昇降螺髻向上事,乞師一言。」師云:「鐵牛無聲,不用聞之。」師問雲蓋:「近離什摩處?」對云:「近離朗州。」師曰:「此間無路,你爭得到這裏?」對云:「既無路,因什摩有人到這裏?」師許之。師法志:「近離什摩處?」對云:「近離朗州。」師曰:「作什摩?」對云:「尋和尚跡。」師曰:「老僧不動步,你向什摩處尋?」對云:「咄!墮根漢!」師曰:「未屈闍梨在。」對云:「不動步豈是不屈?」師便失聲。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云:「新來。」師曰:「彼中是什摩人道首?」對云:「上字是良,下字是价。」師云:「吾識竟。」又問:「有什摩佛法因緣,汝舉看。」其僧便舉云:「和尚示眾曰:『欲行鳥道,須得足下無絲;欲得玄學,展手而學。』」師低卻頭,其僧便禮拜問:「某甲初入藂林,不會洞山意旨如何。」師云:「貴持千里抄,林下道人悲。」其僧禮拜退立。師云:「咄!者阿師近前來!」僧便近前而立。師云:「某甲初見先師,先師問某甲:『阿那個寺裏住?』某甲對云:『寺則不住,住即不寺。』先師曰:『為什摩故如此?』某甲對云:『目前無寺。』先師曰:『什摩處學得此語來?』某甲對云:『非耳目之所到。』先師云:『一句合頭意,萬劫繫驢。』如今改為四句偈曰:

(前無法,意在目前。他不是前法,非耳目之所到。)

「某甲無贈物與闍梨,這是老僧見先師因緣,囊中之寶,將去舉似諸方。若有人彈得破,莫來;若也無人彈得破,卻還老僧。」

其僧便辭,卻歸洞山。洞山問:「阿那裏去來?」對云:「到夾山。」洞山曰:「有什摩佛法因緣,汝舉看。」對云:「彼中和尚問當頭因緣,某甲情切舉似彼中和尚。」洞山曰:「舉什摩因緣?」僧曰:「某甲舉和尚示眾曰:『欲行鳥道,須得足下無絲;欲得玄學,展手而學。』」洞山便失聲云:「夾山道什摩?」對云:「貴持千里抄,林下道人悲。」洞山云:「灼然夾山是作家。」

夾山小師當時在洞山。洞山教小師:「你速去!是你和尚在夾山,匡二百眾,有如是次第。」小師對云:「某甲和尚無佛法,兼不在夾山。」其僧向小師云:「舊時則合山,如今改為夾山也。」小師方始得信,便辭洞山,卻歸本山。纔到門前,高聲哭入,向和尚說:「某甲是師初住山時,與和尚何事不造作?何事不經?有與摩奇特之事,當時因什摩不與某甲說?」和尚云:「當初時,是你濤米,老僧燒火;是你行飯,老僧展受。又怪我什摩處?」小師便悟,是韶山和尚也。

問:「迷子歸家時如何?」師云:「家破人亡,子歸何處?」僧云:「不欲得見舊時人如何?」師答云:「庭前殘雪日輪消,室內遊塵教誰掃?」問:「迅速不停時如何?」師云:「有眼不窺天子樂,目前并取老僧歌。」問:「南北則不問,和尚足下事如何?」師云:「彫砂無鏤玉之機,結草虧道人之。」

有一座主參師,師問:「久習何業?」對云:「《法花經》留心。」師曰:「《法花經》以何為極則?」對云:「露地白牛為極則。」師云:「愛著舍那之服、瓔珞之衣,駕以白牛屆此道場,豈不是座主家風?」對云:「是。」師曰:「傍邊有個桗根迦葉,起來不肯,諸子幼稚,惟無所知。老僧者裏百草頭與一钁,座主向上一路富貴處因何不問?」座主曰:「與摩則有弟二月也。」師云:「老僧要坐卻日頭,天下黑,忙然者匝地普天。」座主問:「如何是向上一路富貴處?」師云:「滴雪峰外白雲不掛,座主作摩生?」師又云:「一句子十方共參,一句子天下人不那何,一句子活卻天下人,一句子死卻天下人。巧拙臨時自看。所以道:『貴持千里抄,林下道人悲。』直得靈草不掛,猶非九五之位。明珠夜月,不是天曉。」問:「如何是沙門行?」師云:「動則影現,覺則病生。」欽山教侍者問師:「學人擬欲斬身千斷,誰人下手?」師云:「道無撗徑,立者皆危。」侍者又問:「當風颺殼時如何?」師云:「者裏無風,颺什摩?」侍者又問:「青山無霞,雲從何生?」師云:「駿馬不露峰骨,朗然清虛。」侍者云:「駿馬何在?」師曰:「麻作針,劄布袋不入。白雲千丈之線,寄在碧潭,浮定有無,離鉤三寸。子何問?」侍者卻歸,舉似欽山。欽山云:「夾山是作家。」漳南舉此因緣,僧便問:「道無撗徑,立者皆危。與摩道只是說道話道,未審如何是道?」漳南云:「大家總覷汝。」師教僧問石霜:「如何是一老一不老?」霜云:「白雲聽你白雲,青山聽你青山。」其僧卻歸,舉似師,師云:「門前把弄,不如老僧入理之譚。欠他三步。」

師自天門夾山首未十二年,通前凡三處轉法輪。至中和初年辛丑歲十一月七日,自燒卻門屋,謂眾曰:「苦哉!苦哉!石頭一枝埋沒去也。」樂蒲出來云:「聽也埋沒去,自有青龍在。」師問:「青龍意旨如何?」對曰:「貴人不借衣。」師便救火,因此造偈曰:

(大江沉盡小江現,明月高峰法自流。石牛水上臥,影落孤峰頭。荒田聞我語,如同不繫舟。)

師便示化矣。春秋七十七,僧夏五十七。塔于夾山,號傳明大師永濟之塔。韶州刺史金夔撰碑文。

巖頭和尚嗣德山,在鄂州唐寧住。師諱全奯,俗姓柯,泉州南安縣人也。受業靈泉寺義公下,於長安西明寺具戒,成業講《涅槃經》。後參德山。初到參,始擬展坐具設禮。德山以杖挑之,遠擲階下。師因便下階收坐具,相看主事參堂。德山諦視,久而自曰:「者阿師欲似一個行腳人。」私記在懷。來晨師上法堂參,德山問:「闍梨是昨晚新到,豈不是?」對云:「不敢。」德山云:「什摩處學得虛頭來?」師云:「專甲終不自誑。」德山呵云:「他向後老漢頭上痾著。」師禮而退藏密機。既盤泊數載,盡領玄旨。

初住臥龍,後居嵒頭。有人問:「去卻僕從,直請臥龍相見。」師云:「眨上眉毛看。」《曜日頌》:

(當機直下現前真,認未可親。本色先陀如摩㦬,嵒頭檉鎮長新。)

時有三人同禮拜,未申問,師云:「三人俱錯!」三人默而無言,師便喝出。東山代云:「只怕和尚無語。」雲門代云:「和尚亦不得無過。」問:「如何是毗盧?」師云:「汝道什摩?」學人擬申問,師喝出,云:「鈍漢!」問:「不歷古今事如何?」師云:「卓朔底。」又問:「歷古今事如何?」師云:「任爛底。」問:「三界競起時如何?」師云:「坐卻著。」僧曰:「未審師意如何?」師云:「移將廬山來,則向你道。」

羅山問:「和尚豈不是三年在洞山又不肯洞山?」師云:「是也。」羅山云:「和尚豈不是法嗣德山又不肯德山?」師云:「是也。」羅山云:「不肯德山則不問,只如洞山有何虧闕?」師良久云:「洞山好個佛,只是無光奴。」雪峰問德山:「從上宗乘,和尚此間,如何稟授與人?」德山云:「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師聞舉云:「德山老漢一條脊梁骨拗不折。雖然如此,於唱教中猶較些子。」保福拈問長慶:「嵒頭平生出世,有什摩言教過於德山,便道『猶較些子』?」長慶舉師示眾云:「若是得意底人,自解作活計。舉措悉皆索索底,時長恬恬底。觸物則傳,意在傳處。住則鏟住,去則鏟去。須於欲去不去、欲住不住處體會。不執物,不據物。不同窒塞人緊把著事不解傳得,恰似死人把玉擩玉相似。縱然傳得,直到驢年有什摩用處?且愧伊向這裏湊,不別運為。訝將去,鑽將去,研將去,直教透過,直教通徹。不見道『如人學射,久久方中』?」有人問:「中時如何?」師云:「莫不識痛痒摩?」保福云:「今日非唯舉話。」慶云:「是什摩心行?」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移取廬山來,向你道。」師云:「德山老漢只憑目前一個白棒,曰:『佛來也打,祖來也打。』雖然如此,交些子。」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又與摩去也。」問:「如何是嵒中的的意?」師云:「道什摩?」「請和尚答話。」師云:「謝闍梨指示。」

師共雪峰到山下鵝山院。雪數日,師每日只管睡,雪峰只管坐禪。得七日後,雪峰便喚:「師兄且起。」師云:「作摩?」峰云:「今生不著便,共文遂個漢行數處,被他帶累。今日共師兄到此,又只管打睡。」師便喝云:「你也噇眠去摩?每日在長連床上,恰似漆村裏土地相似!他時後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峰以手點胸云:「某甲這裏未穩在,不敢自謾。」師云:「我將謂汝他時後日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播揚大教,猶作這個語話。」峰云:「實未穩在。」師云:「汝若實如此,據汝見處道將來。」峰云:「某甲初到鹽官,因說觀色空義,得個入處。又因洞山曰:『(切忌隨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須與摩會,方得契如如。)』」師便喝云:「若與摩,則自救也未徹在。」峰云:「他時後日作摩生?」師云:「他時後日若欲得播揚大教去,一一個個從自間流將出來,與他蓋天蓋地去摩?」峰於此言下大悟,便禮拜,起來連聲云:「便是鵝山成道也!」

二人分襟後,師在鄂州遇沙,只在湖邊作渡舡人。湖兩邊各有一片板,忽有人過,打板一下,師便提起楫子,云:「是阿誰?」對云:「要過那邊去。」師便鏟舡過。

雪峰往福州卓庵,過沙汰後,忽有兩個納僧來禮拜和尚。和尚纔見上來,以手托木庵門,放身出外,云:「是什摩?」其僧對云:「是什摩?」峰便低頭入庵裏。其僧三五日後便辭。峰云:「什摩處去?」對云:「湖南去。」峰云:「我有同行在彼,付汝信子得摩?」僧云:「得。」雪峰遂作信,信云:「一自鵝山成道後,迄至于今。師兄一自鵝山成道後,迄如今。同參某信付上師兄。」其僧到巖頭,師問:「什摩處來?」云:「南方來。」師云:「到雪峰摩?」對云:「到。來時有信上和尚。」便抽書過與師。師接得便問:「他近日有什摩言教?」僧云:「某甲初到時,有一則緣。」具舉前話。師云:「他道什摩?」對云:「他無語,便低頭入庵。」師便拍掌云:「噫!我當初悔不向伊道末後一句。我若向他道末後一句,天下人不奈何雪峰。」其僧到夏末具陳前因緣,問師云:「師道『我悔不向伊道末後一句』,如何是末後一句?」師云:「汝何不早問?」僧云:「某甲不敢容易。」師云:「雖則德山同根生,不與雪峰同枝死。汝欲識末後一句,只這個便是。」

師沙汏時,著欄衫,戴席帽,去師姑院裏。遇師姑喫飯次,便堂堂入廚下,便自討飯喫。小師來見,報師姑,師姑把柱杖來。纔跨門,師便以手拔席帽帶起。師姑云:「元來是奯上座。」被師喝出去。

大彥上座初參見師,師在門前芸草次,彥上座戴笠子堂堂來,直到師面前,以手拍笠子,提起手,云:「還相記在摩?」師拈得把草,攔面與一擲,云:「勿處,勿處。」他無語,便被師與三摑。後具威儀,始欲上法堂,師云:「相見了,不要上來!」彥便轉。到來朝,喫粥了,又上。始跨方丈門,師便透下床,攔胸一擒,云:「速道,速道。」(無對),被師推出。大彥嘆曰:「我將謂天下無人,元來有老大蟲在。」

疏山參見師,師纔見,卻頭佯佯而睡。疏山近前立久。師並不管。疏山便以手拍禪床引手一下,師迴頭云:「作什摩?」山云:「和尚且瞌睡。」師呵呵大笑云:「我三十年弄馬騎,今日被驢子撲。」

因溈山和尚於廊下泥壁次,李軍容具公裳,直來詣溈山訪道,到溈山背後端笏而立。溈山迴首便側泥盤作接泥勢,侍郎便轉笏作進泥勢。溈山當下拋泥盤,與侍郎把臂歸方丈。師後聞此語,云:「噫!佛法後澹薄去也!多少天下,溈山泥壁也未了在。」

夾山有僧到石霜,纔跨門便問:「不審。」石霜云:「不必,闍梨。」僧云:「與摩則珍重。」其僧後到嵒頭,直上便云:「不審。」師云:「噓!」僧云:「與摩則珍重。」始欲迴身,師云:「雖是後生,亦能管帶。」其僧卻歸,舉似夾山。夾山上堂,云:「前日到嵒頭霜底阿師出來,如法舉著。」其僧纔舉了,夾山云:「大眾還會摩?」眾(無對)。夾山云:「若無人道,老僧不惜兩莖眉毛道去也。」卻云:「石霜雖有殺人之刀,且無活人之劍。巖頭亦有殺人之刀,亦有活人之劍。」百丈垂語云:「與摩,不與摩。」有人舉似師,師云:「我不與摩道。」便云:「與摩,與摩,不與摩,不與摩。與摩會千人萬人之中,難得一個半個。」長慶與羅山在臨水宅,舉此因緣,便問羅山:「與摩,不與摩,則不問。與摩,與摩,不與摩,不與摩,意作摩生?」羅山云:「雙明亦雙暗。」慶云:「作摩生是雙明亦雙暗?」羅山云:「同生不同死。」此後有人問長慶:「如何是同生不同死?」慶云:「彼此合取口。」其僧卻舉似羅山,羅山便不肯。其僧便問:「如何是同生不同死?」羅山云:「如大蟲著角。」「如何是同生同死?」羅山云:「如牛無角。」

師辭德山,德山問:「什摩處去?」對云:「暫辭和尚。」德山云:「子後作摩生?」對云:「不忘。」德山云:「既然如此,什摩不肯山僧?」師對云:「豈不聞道『智慧過師,方傳師教』,智慧若與師齊,他後恐減師德。」德山云:「如是,如是,應當善護持。」問:「如何是切急處?」師云:「道什摩?」僧(無對)。師便有頌:

(適來和聲送低,頭不會事。欲知此中意,雲裏有光彩。)

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小魚吞大魚。」自餘樞要,莫盡玄猷。

師平生預有一言:「者老漢去時,大吼一聲了去。」以中和五年乙歲,天下罹亂,凶徒熾盛,師於四月四日償債而終。臨刃之時,大叫一聲,四山迴避之人悉聞其聲。春秋六十,僧夏四十四。東吳僧玄泰制銘云:

「善惡二境,逆順取捨。二祖大師,師子尊者。」

清儼大師出塵之塔。

雪峰和尚嗣德山,在福州。師諱義存,泉州南安縣人也,俗姓曾。師生隔薰食,戲不群遊,於識環之年居然異俗。及為童之歲辭親,於莆田縣玉澗寺依慶玄律師以受業焉。值武宗澄汰,變服而造芙蓉山,有若冥契,蒙圓照大師詢而攝受。至大中即位,佛宇重興,即四年庚午年,詣幽州寶剎寺具戒。自是不尋講,唯訪宗師,遍歷法筵,方造武陵。纔見德山,如逢宿契。便問:「從上宗乘事,學人還有分也無?」德山起來打之云:「道什摩?」師於言下頓承旨要,對云:「學人罪過。」德山云:「擔負身,詢他輕重。」師禮謝而退,斯謂:「面臨秦鏡,目鑒親躬。無猜非之疑,復何言而屬矣。」既而摩尼現掌,罷探滄溟,身役心閑,盤泊數載。後返錫甌閩,卜于雪峰,眾上一千餘人。師神情恒蕩而厲,容止怡懌而威。行則遠近奔隨,坐則森然擁遶。有時上堂云:「汝諸人來者裏覓什摩?莫要相鈍致摩?」便起去。有時上堂。眾立久,師云:「便與摩承當卻,最好省要。莫教更到這老師口裏來。三世諸佛不能唱,十二分教載不起。如今嚼涕唾漢爭得會?我尋常向師僧道是什摩?便近前來覓答話處。驢年識得摩?事不得,向汝與摩道,是平欺汝了也。向汝道,未㐄(跨步也,口化反)門以前早共汝商量了。還會摩?亦是老婆心也。省力處不肯當荷,但知踏步向前覓言語。向汝道,盡乾坤是個解脫門,總不肯入,但知在裏許亂走,逢著人便問:『阿那個是?我還著摩?』只是自受屈,所以道:『臨河渴水,死人無數,飯裏受餓人如恒河沙。』莫將等閑。和尚子若實未得悟入,直須悟入始得,不虛度時光,莫只是傍家相徼,虛嫌說。悟入且是阿誰上事?亦須著精神好!菩提達摩來,道:『我以心傳心,不立文字。』且作摩生是汝諸人心?不可只是亂統了便休去。自事若不明,且從何處出得如許多妄想?向這裏見凡見聖,見有男女、僧俗、高低勝劣,大地面上炒炒底鋪砂相似。未嘗一念暫返神光,流浪生死,劫盡不息。慚愧!大須努力好!」

問:「寂然無依時如何?」師云:「猶是病。」進曰:「轉後如何?」師云:「舡子下州。」僧問:「承古人有言……」師便倒臥,良久起來。師云:「問什摩?問什摩?」學人再申問,師云:「虛生浪死漢。」問:「箭路投鋒時如何?」師云:「好手不中的。」「盡眼勿摽時如何?」師曰:「不放隨分好手。」保福拈問長慶:「既盡眼勿摽,為什摩不許好手?」慶云:「還與摩也無?」福云:「好手者作摩生?」慶云:「不當即道。」保福云:「謝和尚領話。」自云:「禮拜著!」問:「古人道『路逢達道人,莫將語墨對』,未審將什摩對?」師云:「喫茶去。」師問僧:「此水牯牛年多少?」僧(無對),師云:「七十七也。」僧曰:「和尚為什摩卻作水牯牛?」師云:「有什摩罪過?」問:「古人有言『知有佛向上事,方有語話分』,如何是語話?」師把柱云:「道什摩?」僧(無對),被師踏。問:「學人道不得處請師道。」師云:「我為法惜人。」師舉古來老宿俗官巡堂云:「這裏有二三百師僧,盡是學佛法僧。」官云:「古人道『金屑雖貴』,又作摩生?」(無對)。師拈問鏡清,鏡清代云:「比來拋塼引玉。」師問長慶:「人道『前三三後三三』,意作摩生?」慶便出去。鵝湖云:「喏。」師舉拂子示僧,其僧便出去。長慶舉似泉州太傅,卻云:「此僧合喚轉與一頓棒。」太傅云:「和尚是什摩心行?」慶云:「洎錯放過。」溈山問仰山:「過去諸聖什摩處去?」仰云:「或在天上,或在人間。」師舉問長慶:「仰山與摩道意作摩生?」慶云:「若問諸聖出沒,與摩道即得。」師云:「汝渾來不肯。或有人問,汝作摩生對?」云:「但向他道錯。」師云:「老僧即錯,是你作摩生?」慶云:「何異於錯?」師為書狀頭造偈:

屈世間錯用心,低頭曲躬尋文章。妄情牽引何年了,辜負靈臺一點光。」

有俗士投師出家,師以偈住之:

「萬里無寸草,迥迥絕煙霞。歷劫常如是,何煩更出家?」

師問僧:「什摩處來?」對云:「江西來。」師云:「這裏與江西相去多少?」對云:「不遙。」師拈起杖子云:「還隔這個摩?」對云:「不遙。」師肯之。又問僧:「什摩處來?」對云:「江西來。」師云:「這裏與江西相去多少?」對云:「不遙。」師拈起柱杖云:「還隔這個摩?」對云:「若隔這個則遙。」師便打之。其僧卻歸,舉似雲居。雲居云:「世諦則得,佛法則無過。」其僧卻歸雪峰,舉似前話。峰云:「者老漢!老僧臂長,則便打二十棒。雖然如此,老僧這裏留取十個。」雙峰辭師時,造偈與師:

「暫辭雪嶺伴雲行,谷口無關路坦平。禪師莫愁懷別恨,猶如秋月月常明。」

師和:

「非但拋僧去,雲嶺不相關。虛空無隔礙,放曠任縱撗。神光迥物外,豈非秋月明?禪子出身處,雷罷不停聲。」

師云:「世界闊一丈,古鏡闊一丈;世界闊一尺,古鏡闊一尺。」學人指火爐問:「闊多少?」師云:「恰似古鏡闊。」天龍拈問:「為復火爐置於古鏡與摩大,為復古鏡置於火爐與摩大?」慶代云:「與摩弁人猶可在。」

師共雙峰行腳,遊天台過石橋,雙峰造偈:

「學道修行力未充,莫將此身嶮中行。自從過得石橋後,即此浮生是再生。」

師和:

「學道行力未充,須將此身嶮中行。自從過得石橋後,即此浮生不再生。」

問:「學人乍入藂林,乞師指示。」師云:「寧自碎身如微塵,終不敢瞎卻一個師僧。」僧問:「四十九年後則不問,四十九年前如何?」師以拂子驀口打。師上堂良久,便起來云:「為你得徹困也。」孚上座云:「和尚敗闕也。」僧問清座主:「雪峰過在什摩處,招得孚上座不肯?」座主云:「若不與摩道,爭招得不肯?」又舉似孚上座,上座云:「莫道是骨,皮也不識。」問:「但有施為,盡是傍通鬼眼。如何是正眼?」師良久。問:「古人有言『我眼本正,因師故邪』,如何是我眼本正?」師云:「未逢達摩。」僧云:「我眼何在?」師云:「不從師得。」問:「古人據個什摩事去卻四十二本經論?」師云:「汝須禮拜始得。」師示僧云:「是什摩?」對云:「不似一物。」師便打。僧問蘇州西禪:「三乘十二分教則不問,祖師西來的的意只請一言。」西禪豎起拂子,其僧不肯。後到雪峰,師問:「什摩處來?」對云:「西禪來。」師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僧舉前話。師云:「你還肯也無?」對云:「作摩生肯?」師云:「作摩生說不肯底道理?」對云:「什摩生問,師將境示人?」師云:「是你從西禪與摩來,到這裏過卻多少林木總是境。你因什摩不不肯,只得不肯拂子?」僧(無對)。因此師云:「盡乾坤是一個眼,是你諸人向什摩處放不淨?」慶對云:「和尚何得重重相欺!」有人持此語舉似趙州,趙州云:「上座若入閩,寄上座一個鍬子去。」翠嵒持師語舉似疏山,疏山云:「雪峰打二十棒,推向屎坑裏著。」翠嵒云:「和尚與摩道,豈不是打他雪峰過?」疏山云:「是也。」嵒云:「眼又作摩生?」疏山云:「不見《心經》云『無眼耳鼻舌身意』?」嵒不肯云:「不是和尚。」疏山無言。師問僧:「什摩處人?」云:「磁州人。」師曰:「見說磁州出金,還是也無?」對云:「不敢。」師曰:「還將得來也無?」對云:「將來。」師云:「若將來則呈似老僧看。」僧展手,師唾之。又問別僧:「什摩處人?」對云:「磁州人。」師曰:「見說磁州出,還是也無?」對曰:「不敢。」師展手云:「把將金來!」僧便唾之,師便摑三五下。師問僧:「名什摩?」「惠全。」師云:「汝得入處作摩生?」對曰:「共和尚商量了也。」師云:「什摩處是商量處?」對云:「什摩處去來?」師曰:「汝得入處更作摩生?」僧(無對),被。師舉似長慶,長慶云:「前頭兩則也有道理,後頭無主在。」師問:「什摩處來?」對曰:「藍來。」師曰:「何不入草?」長慶聞舉云:「嶮。」

有僧辭,師問:「什摩處去?」僧曰:「中禮拜俓山去。」「忽然俓山問汝,向他道什摩?」對云:「待問則道。」師打之。師問鏡清:「者個師僧過在什摩處?」清云:「俓山問得徹困也。」師笑云:「徑山在中,因何問得徹困?」清云:「不見道『遠問近對』?」師頌曰:

「君覓路邊花表柱,天下忙忙總一般。琵琶拗隨手轉,廣陵妙曲無人彈。若有人能解彈得,一彈彈盡天下曲。」

常敬長老初參時云:「休經罷論僧常敬等參。」師當時不造聲。明日早朝來不審。師云:「休經罷論僧常敬在摩?」敬便出來,師云:「老僧喚休經罷論僧常敬,開公什摩事?」敬云:「明君有詔,臣無不現。」師云:「適來詔不詔?」對云:「詔。」師便喝出。師有頌曰:

「世中有一事,奉勸學者取。雖無半錢活,流傳歷劫富。登天不借梯,遍地無行路。包盡乾坤處,子火急悟。寅朝不肯起,貪座昏黃晡。魚被裹卻,張破獦肚。」

朗上座問:「滿目是生死。」師云:「滿目是什摩?」上座便大悟。常敬長老問:「元正一,萬物唯新。未審真王還度春也無?」師云:「四相年老轉,真王不度春。」敬云:「十二時中將何侍奉?」師云:「觸食不受。」云:「忽然百味珍饌來時作摩生?」師云:「太與摩新鮮生!」

師入佛殿,見經案子問玄:「是什摩經?」對云:「《花嚴經》。」師云:「老僧在仰山時,仰山拈經中語問大眾:『剎說眾生說,三世一切說,為什摩人說?』無人對。」云:「養子代老,借此問闍梨,闍梨作摩生道?」玄砂遲疑,師卻云:「你問我,我與你道。」玄砂便問,師便向面拶身云:「摑!摑!」報慈拈問臥龍:「話是仰山話,舉是雪峰舉。為什摩雪峰招摑?」龍云:「養子代老。」慈云:「打草驚蛇。」師見僧云:「會摩?」對云:「不會。」師云:「老僧不出頭,為什摩不會?」師問僧:「你還有父母摩?」對云:「有。」師云:「吐卻著。」別僧云:「無。」師云:「吐卻著!」又別僧云:「和尚問作什摩?」師云:「吐卻著!」師示眾云:「明鏡相似,胡來胡現,漢來漢現。」有人舉似玄砂,玄砂云:「明鏡時作摩生?」其僧卻歸雪峰,舉似玄沙語。師云:「胡漢俱隱也。」其僧卻歸玄沙舉此語,玄沙云:「山中和尚腳根不踏實地。」又時玄沙上雪峰,師收一腳,獨腳而行。沙問:「和尚作什摩?」師云:「腳根不踏實地婆。」

師示眾云:「我尋常道鈍漢,還有人會摩?若也有人會,出來呈似我,我與你證明。」時有長生出來云:「覿面峻,臨機。」師云:「老子方親得山僧意。」順德云:「打水魚頭痛。」師云:「是也。」

師上堂云:「某甲共嵒頭、欽山行腳時,在店裏宿次,三人各自有願。嵒頭云:『某甲從此分襟之後,討得一個小舡子,共釣魚漢子一處座,過卻一生。』欽山云:『某甲則不然。在大州內,節度使與某禮為師。處分著錦襖子,坐金銀床。齋時金花揲子、銀花揲子大槃裏,如法排批喫飯,過卻一生也。』某云:『某甲十字路頭起院,如法供養師僧。若是師僧發去,老僧提缽囊、把柱杖送他。他若行數步,某甲喚上座。他若迴頭,某甲云途中善為。』自後嵒頭、欽山果然是不違於本願,只是老僧違於本志,住在這裏,造得地獄柤滓。」又云:「江西、湖南、東蜀、西蜀總在這裏。」當時無人出問,師教僧問,其僧出來禮拜問:「未審這裏事如何?」師云:「入地獄去。」有人拈問報慈:「先師與摩道意作摩生?」慈云:「老斷望。」問:「古人有言『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如何得不謗去?」師云:「入地獄去。」問:「如何是涅槃?」師云:「入地獄去。」

師示眾云:「譬如世兩個君子,一個君子從南方來,一個君子從北方來,廣野之中相逢。南來君子問北來君子:『何姓第幾?』北來君子便摑,南來君子云:『某甲行五常之禮,過在於何?』北來君子云:『某甲早是不著便。』諸和尚若領這個況喻,住山也得,住城隍也得。」

師遊西院了,歸山次,問泯典座:「三世諸佛在什摩處?」典座(無對)。又問藏主,藏主對云:「不離當處常堪然。」師便唾之。師云:「你問我,我與你道。」藏主便問:「三世諸佛在什摩處?」師忽然見有個豬母子從山上走下來,恰到師面前,師便指云:「在豬母背上。」

師又時問:「僧堂中有一千餘人,爭得他是龍是蛇,又不通個消息。」長慶云:「有個沁水杖子。」師云:「汝道我這裏作摩生?」慶放身作倒勢,師云:「這個師僧患風去也。」

溈山與仰山一夜語話次,溈山問仰山:「子一夜商量,成得什摩邊事?」仰山便一劃,溈山云:「若不是吾,洎被汝惑。」有人問長慶:「仰山一劃意作摩生?」便豎起指。又問順德,順德又豎起指,其僧云:「佛法不可思議,聖同轍。」其僧又舉似師,師云:「兩個總錯會古人事。」其僧卻問師,師云:「只是個撗事。」

師初出家時,儒假大德送三首詩:

「光陰輪謝又逢春,池柳亭梅幾度新。汝別家鄉須努力,莫將辜負丈夫身。」

又云:

「鹿群相受豈能成,鸞鳳終須萬里征。何況故園貧與賤,蘇秦花錦事分明。」

又云:

「憲原守貧志不移,顏回安命更誰知。嘉禾未必春前熟,君子從來用有時。」
師問僧:「什摩處來?」對云:「不涉途中。」師云:「咄!這蝦蟆叫。」又問僧:「什摩處來?」對云:「江西來。」師曰:「什摩處逢達摩?」對云:「非但達摩,更有亦不逢。」師云:「有達摩不逢,無達摩不逢?」對云:「不逢說什摩有無!」師云:「既不說有無,你何道不逢?」僧(無對)

師示眾云:「南山有鱉鼻蛇,是你諸人好看取。」眾(無對)。慶代云:「和尚與摩道,堂中多有人喪身失命。」玄沙代云:「要那南山作什摩?」暉和尚頌曰:

「雪峰養得一條蛇,寄著南山意若何?不是尋常毒惡物,參玄須得會先陀。」

報慈和:

「勸君嶮處好看蛇,著臨時爭奈何?欲得安身免負物,向南看北正先陀。」

師指樹橦子問長慶:「古人道『見色便見心,心外無餘』,你還見樹子不?」對云:「見什摩?」師云:「孤奴。」慶云:「不孤和尚。」師云:「你道不孤,我道孤。」慶退三步而立。師云:「你問我,我與你道。」慶便問:「和尚見樹子不?」師云:「更見什摩?」問:「目擊相扣,不言[改-己+(壹-豆+?)]𢱢者如何?」師云:「也要急相投。」又值盲人,師云:「我盲。我盲。」

師平生厚心接物,行坐垂機。自天丙寅之間,眾上一千七百,閩王四事供須,不替終始。開平二年戊辰歲五月二日夜三更初遷化,春秋八十七,僧夏五十九,出世十九年。敕真覺大師難提之塔。

祖堂集卷第七

祖堂集卷第八(石頭下卷第五曹溪第六代法孫)

雲居和尚嗣洞山,在洪州。師諱道膺,姓王,幽州薊門玉田人也。師居齠齔,嶷生知,匪狎竹馬之朋,卓有乘羊之譽。年二十五於幽州延壽寺受戒。初習毗尼,喟然歎曰:「大丈夫兒焉局小道而晦大方?」遂納衣杖錫,訪翠微。一沐玄津,三移星律。因宴止石室,俄見二使赬素異裳。曰:「師其南訪必遇奇人。」果有毳侶自洪湖而至,舉洞山大師當世宗匠。師乃攝衣而造洞山。洞山大師挌高調古,言簡旨玄。師一至畢其儀敬。洞山問:「闍梨名什摩?」師稱名專甲。洞山云:「向上更道。」師云:「向上道則不名專甲。」洞山云:「如吾在雲嵒時祇對無異。」遂則朝詢夕惕,勵志懷冰,效赤水以求珠,踵溫生之目擊。

有因一日問洞山:「如何是祖師意?」洞山云:「闍梨他後住一方時,忽有人問作摩生向他道?」師云:「專甲罪過。」洞山又問師:「我聞思大和尚向倭國作王,虛、實?」師云:「若是思大,佛亦不作,豈況國王乎?」洞山嘿然許之。自是密領玄旨,聞所未聞,更不他遊,學心併息。初住三峰,後住雲居。鍾陵大王仰德高重,慇懃異常,為奏紫衣師號,師再三堅止。由是法軒大,玄教高敷。十五餘年,春秋不減千有餘眾。

師每上堂云:「夫出家人但據自分上決擇,切不得分外。到者裏合作摩生行李?身上被什摩衣服?喫什摩飯食?合作什摩聲音?身被高上衣,須取高事道。爾千鄉萬里行腳來,為個什摩事?更向這裏容易過,則知不得。莫為小小因緣妨於大事。大事未辦,日夜故合因修。所以道:『如對尊嚴長,須得兢兢底。』決擇之次,如履輕冰;勤求至道,如救頭然,更有什摩餘暇?如火逼身,便須去離。一切事來,總須向這裏盪羅取,頭頭上須及,物物上須通。若有毫髮事乃不盡,則被沉累,豈況於多道。你一步纔失,便須卻迴一步,若不迴冥然累劫。便是隔生隔劫、千生萬生,事祇為一向,若向這裏不得,萬劫千生著鈍。」

問:「如何是曩劫事?」師云:「祇在如今。」僧曰:「如今作摩生?」師云:「不見有曩劫事。」師上堂,只在繩床邊立,大眾亦在一畔立。良久便歸去。俗士問僧:「某甲家中有一個鐺子,尋常煮飯三人喫不足,千人食有餘,上座作摩生?」僧(無對)。師代曰:「爭則不足,讓則有餘。」有尚書問:「古人有言『世尊有密語,迦葉不覆藏』,如何是世尊有密語?」師喚尚書,尚書應喏。師云:「還會摩?」尚書云:「不會。」師曰:「汝若不會,世尊有密語;汝若會。迦葉不覆藏。」師問僧:「你名什摩?」對云:「行密。」師云:「是什摩行得與摩密?」僧(無對)。師代云:「雖則如此,有人未許專甲在。」師示眾云:「如人將一百貫錢買得獵狗,只解尋得有蹤跡底。忽遇靈羊掛角,莫道蹤跡,氣也不識。」僧便問:「靈羊掛角時如何?」師云:「六六三十六。」又云:「會摩?」對云:「不會。」師云:「不見道『無蹤跡』?」僧舉似趙州。趙州云:「雲居和尚猶在。」僧便問趙州:「靈羊掛角時如何?」州云:「六六三十六。」問:「大肯底人與大捨底人是一是二?」師云:「是二。」僧曰:「阿那個是輕?阿那個重?」師云:「太肯是重,大捨是輕。」僧曰:「大肯底人為什摩卻重?」師云:「此人見自向上事似不淨物,所以不落功勳邊。大捨底人則不見有身則是也,所以屬向去功勳邊事。豈不是輕?」問曰:「達摩未來時在什摩處?」師答曰:「只在這裏。」進曰:「為什摩不見?」師曰:「過西天去。」問曰:「於耳不聞,於眼聞聲時如何?」師曰:「眼還聞也無?」對曰:「聞者不是眼。」師自代曰:「眼聞非眼。」問:「被三衣即這邊人,那邊人事作摩生?」師云:「那邊人被什摩衣服?」學人不會。師云:「不闕。」學人云:「不闕底事作摩生?」師云:「生生不揀。」有僧問:「總無人時,和尚還說話也無?」師曰:「未曾停此時。」進曰:「什摩人得聞?」師曰:「不說者得聞。」進曰:「師還聞也無?」師云:「聞即不說。」問:「遊子歸家時如何?」師云:「且喜得歸來。」進曰:「將何奉獻?」師云:「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有人問:「如何是清淨茄藍?」師曰:「合著什摩人?」僧(無對)。自代:「不是不著,渠不坐圓位。」有人問:「大業底人,為什摩閻羅天子覓不得?」師云:「是伊解藏身。」進曰:「忽然投著時作摩生?」「喫喫趯。」師示眾云:「孤迥且巍巍。」僧云:「便請。」師云:「孤迥且巍巍。」學人不會。師云:「是你面前桉山,豈不會?」師問僧:「什摩處去來?」對曰:「山下去來。」師云:「草還青也無?」對曰:「青也。」師云:「牛還喫也無?」僧(無對)。自代云:「有餘,有餘。」體云:「不希望。」又云:「自足即是。」有人問:「二祖截臂,當為何事?」師云:「不為少少苦。」進曰:「求還得也無?」師云:「此身當射。」師臨順世時,師問侍者:「今日是幾?」侍者云:「三日。」師云:「三十年也只這個是。」有人問:「不出戶者如何?」師云:「不著事。」進云:「為什摩不著事?」師云:「不出戶不著事。」又云:「此是理用也。」問:「不逢不遇時如何?」師云:「也大屈在。」僧云:「得遇得逢時如何?」師云:「也大屈在。」進曰:「既得遇得逢,為什摩卻成屈?」師云:「千劫不過來。」僧曰:「與摩則不逢不遇即是也。」師云:「路上行人絕。」保福拈問困山:「人道『得逢得遇亦是屈,不逢不遇亦是屈』,不逢不遇時屈則且從,得逢得遇為什摩卻是屈?」困山云:「上座行腳底事作摩生?」保福不肯,自云:「從來合作摩生?」又代前云:「且行腳去。」問:「文殊丈劍擬殺何人?」師云:「動者先死。」僧曰:「萬里無寸草處作摩生?」師云:「誰人受殺?」僧曰:「不弁生死底人作摩生?」師云:「不由人。」問:「古人道『佛不會道,我自修行』,如何是佛不會道?」師云:「佛與眾生總不會。」進曰:「是什摩人會?」師云:「是闍梨會。」僧云:「和尚道闍梨是什摩人?」師云:「非佛不眾生者。」問:「純石之山草從何生?」師云:「不理則不亂。」僧云:「忽然片雲來時如何?」師云:「莫視。」僧云:「與摩則空然也。」師云:「何必!」同安問:「重玄不到處如何?」師云:「向上事作摩生?」安云:「則非重玄。」師云:「不得。」同安不肯。在後收過,改前語云:「誰言到不到?」

撫州刺史便問圓長老:「只如國王大臣未曾見有小福,未審曾供養什摩人來?」長老云:「曾供養佛。」刺史云:「有佛則供養,未有佛時供養什摩人?」長老(無對)。師代云:「賢者不隱。」報慈代云:「未有佛時何不問?」問:「舉目便知意時如何?」師云:「什摩生事?」問:「欲採寶珠時如何?」師云:「漂入羅剎鬼國。」僧曰:「大慳惜生。」師云:「自是你無分。」

因兵馬入雲居山,眾僧總走,唯有師端然不動。統軍使不禮拜而對坐。便問:「世界什摩時得安?」師云:「待將軍心足。」統軍便禮拜為師。問:「松生三寸時如何?」師云:「不從他得。」僧云:「直拔雲霄時如何?」師云:「不是本來身。」進云:「還假四時也無?」師云:「不涉諸有。」問:「不假言句,還達本源也無?」師云:「問取與摩人。」僧對云:「只今現問。」師云:「更討一問。」有僧問:「三千里外久嚮雲居,三千里內事如何?」師云:「三千里內盡是真如。」進曰:「如何是真如?」師云:「三千三千。」問:「雪山六年苦行當為何事?」師云:「自立其志,萬法不依。」僧曰:「明星出時當何所見?」師云:「都無所見。」僧曰:「作何功課,則得外道歸心?」師云:「一切俱息。」進曰:「著弊垢衣,彼中消息如何?」師云:「轉高去也。」僧曰:「與摩則現化勸機也。」師云:「不將為有。」問:「古人道『我這裏有刮骨禪』,身也無,如何刮?」師云:「直須刮。」僧曰:「髓也無如何刮?」師云:「始得刮。」僧曰:「刮後如何?」師云:「則非骨髓。」佛日問:「二龍爭珠,誰是得者?」師云:「捨卻業身來。」佛日云:「業身已捨。」雲居便云:「珠在什摩處?」佛日(無對)。佛日別時依前舉:「某甲比來問和尚:『業身捨,珠在什摩處?』與摩排批,和尚便奪,某甲道不得。忽有人問:『業身捨,珠在什摩處?』和尚作摩生道?」師云:「轉頭則不得。」又云:「更有嗦路作摩生?」佛日(無對)。師云:「誰求珠者?」師示眾云:「十度擬發言,九度卻休去。為什摩卻如此?只恐你諸人無利益。」長慶聞舉,別云:「十度擬發言,十度卻休去。莫道諸人無利益。」僧問長慶:「古人道『十度擬發言,九度卻休去』,古人為什摩卻如此?」慶便摑之。又云:「這個是布袋和尚真。」又云:「更有一路汝自看。」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云:「在。」僧云:「見後如何?」師云:「忘卻也。」問:「相逢欲相識,脈脈不能言時如何?」師云:「適來洎道得。」自餘玄要,此不盡彰。

天復元年辛酉歲秋,忽有微疾,至十二月上旬累有教令。至二十八日夜,主事及三堂上座參省,師顧視云:「汝等在此,粗知遠近。生死尋常,勿以憂慮。斬釘截鐵,莫違佛法。出生入死,莫負如來。事宜無多,人各了取。」至二年壬歲正月二日,問侍者:「今日是幾?」云:「新歲二。」師曰:「吾出世來恰三十年,亦可行矣。」三日寅時終焉。

欽山和尚嗣洞山,師諱文遂。未睹行狀,莫窮姓族。武陵雷相公禮以接足,不替終始。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梁公曲尺,志公剪刀。」問:「一切諸佛及諸法皆從此經出,如何是此經?」師曰:「常轉。」僧問:「未審經中說什摩?」師曰:「有疑請問。」師與臥龍、雪峰煎茶次,見明月徹水。師曰:「水清則月現。」臥龍曰:「無水清則月不現。」雪峰便放卻水了,云:「水月在什摩處?」因將江寺僧乞錢,有人問:「乞錢作什摩?」云:「掘井錢。」「既是將江,掘井作什摩?」(無對)。師代云:「不飲眾流。」師問道士:「為法來,為禮拜來?」對云:「為法來。」師云:「若為法來,不得坐。」道士問:「麤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如何是第一義?」師云:「汝是佛家奴,是不?」對云:「和尚太麤生。」師云:「第一義何在?」進云:「和尚莫通三教也無?」師云:「三教且致老君什摩時生?」對云:「混沌未分時生。」師曰:「混沌未分前事作摩生?」道士(無對),師便打之。

中山和尚嗣洞山,在高安縣師諱道全。未睹行狀,不決終始。師問洞山:「如何是出離之要?」洞山云:「闍梨足下煙生。」師便悟。後雲居進云:「與摩則不敢辜負和尚也。」大光進云:「與摩則不敢造次。」所以文家讚第二和尚云:「師聞擊耳之言,便息修證之路。」問:「清淨行者不入涅槃,破戒比丘不墮地獄。古人意旨如何?」師云:「度盡無遺影,還他越涅槃。」問:「二龍爭珠,誰是得者?」師云:「眾類皆盡,似目前。」僧曰:「與摩則二龍俱不得也。」師云:「非但二龍,千佛不得。」僧曰:「非佛還得也無?」師云:「得者不是明珠。」

曹山和尚嗣洞山,在州住。師諱本寂,泉州莆田縣人也,俗姓黃。少習九經,志求出家,年十九父母方聽。受業於福唐縣靈石山,年二十五,師方許受戒,而舉措威儀,皆如舊習。便雲遊方外。初造洞山法筵,洞山問:「闍梨名什摩?」對曰:「專甲。」洞山云:「向上更道。」師云:「不道。」洞山曰:「為什摩不道?」師云:「不名專甲。」洞山深器之。盤泊數年,密室承旨。因一日辭去,洞山問:「什摩處去?」師曰:「不變異處去。」洞山曰:「不變異處豈有去也?」師云:「去亦不變異。」自爾之後,兀兀延時,依依放曠,非其道友,無得交言。穩不自由,化緣將至。初住曹山,後居荷

鍾陵大王嚮仰德高,再三降使迎請,師乃託疾而不從命。第三遣使去時,王曰:「此度若不得曹山大師來,更不要相見。」使奉旨到山,泣而告曰:「和尚大慈大悲,救度一切。和尚此度若也不赴王旨,弟子一門便見灰粉。」師云:「專使保無憂慮。去時貧道附一首古人偈上大王必保無事。」偈曰:

「摧殘枯木倚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見之猶不顧,郢人那更苦追尋!」

使迴通偈,王遙望山頂禮曰:「弟子今生決定不得見曹山大師也。」如是二處法席咸二十年,參徒冬夏盈于二百三百。

師每上堂示誨云:「諸人莫怪曹山不說。諸方多有說成底禪師在,你諸人耳裏總滿也。一切法不接不借,與摩體會,他家差別知解,無奈闍梨何。天地洞然,一切事如麻如𥯤,如粉如葛。佛出世亦不奈何,祖出世亦不奈何,唯有體盡即無過患。你見他千經萬論說成底事不得自在,不超始終,蓋為不明自事。若明自己事,即轉他一切事,為闍梨自己受用具。若不明自己事,乃至闍梨亦與他諸聖為緣,諸聖與闍梨為境,境緣相涉,無有了時,如何得自由?若體會不盡,則轉他一切事不去;若體會得妙,則轉他一切事,向背後為僮僕著。是故先師云『體在妙處』。莫將作等閑,到這裏不分貴賤,不別親疏,如大家人守錢奴相似。及至用時,是渠總不得知東西。這裏便是不辯緇素,不識清濁。若是下人出來著衣,更勝阿郎,奈何緣被人識得伊。專甲向諸人道:向去語則淨潔,事上語卻不淨潔,且喚什摩作事上語?這裏沒量大人弁不得。」

僧問:「學人自到和尚此間,覓個出身處不得。乞和尚指示個出身路。」師云:「闍梨曾行什摩路來?」云:「到這裏弁不得。」師云:「第一不得出身處。」問:「古人道『從苗弁地,從語識人』,只今語也請師弁!」師云:「不弁!」僧曰:「為什摩不弁?」師云:「不見道『曹山好手』?」問:「魯祖面壁,用表何事?」師以手掩耳。問:「無言如何現?」云:「莫向這裏現。」僧云:「向什摩處現?」師云:「昨夜三更失卻三個錢。」問曰:「未出時如何?」師云:「昔日曹山亦曾與摩來。」進云:「日出後如何?」師云:「猶欠曹山三月糧。」問:「古人面壁,當為何事?」師云:「兩株嫩桂昌昌。」問:「承教中有言『出輪迴而弁圓覺,彼圓覺性則同輪迴』,如何是未出輪迴而弁圓覺?」師云:「如人在途說家事。」「如何是彼圓覺性則同輪迴?」師云:「宛然在途,不涉途。」「還有弁處也無?」師曰:「若有弁處則不圓。」「只如無弁處還流轉也無?」師曰:「亦有流轉。」「如何流轉?」曰:「要且不團團。」問:「眉與目還相識也無?」師云:「不相識。」進云:「為什摩不相識?」師云:「為同在一處。」僧云:「與摩則不分也。」師云:「眉且不是目。」「如何是目?」師云:「端的去。」「如何是眉?」師云:「曹山卻疑。」僧曰:「和尚為什摩卻疑?」師云:「我若不疑則端的去。」問:「常在生死海中沉沒者是什摩人?」師云:「第二月。」僧曰:「還求出離也無?」師云:「也求出離,只是無路。」僧云:「出時什摩人接得伊?」師云:「擔鐵枷者。」問:「朗月當空時如何?」師云:「猶是階下漢。」僧曰:「請師接階上。」師曰:「月落後相見。」問:「罕如何假?」師云:「不希夷。」僧曰:「作何你?」師曰:「不申哂。」僧曰:「與摩則零去也。」師云:「不申哂,零什摩?」問:「一牛飲水,五馬不嘶時如何?」師云:「曹山孝滿。」問:「於相何真?」師云:「即相即真。」僧曰:「當示何者?」師便提起子。問:「國內按劍者誰?」師云:「曹山。」僧曰:「擬殺何人?」師曰:「有一切總殺。」云:「忽逢本生父母時作摩生?」師云:「揀什摩?」僧云:「爭奈自何?」師云:「誰奈我何?」僧云:「為什摩不殺?」師云:「勿下手處。」俗士問:「古人道『人人盡有』,弟子在塵濛,還有也無?」師過手來,遂點頭指云:「一二三四五足。」問:「古人有言『未有一人倒地不因地而起』,如何是地?」師云:「一尺二尺。」「如何是倒?」云:「肯即是。」「如何是起?」師云:「起也。」問:「具何知解,善能對眾問難?」師云:「不呈言句。」僧曰:「既不呈言句,問難個什摩?」師云:「刀斧斫不入。」僧云:「解與摩問難,還更有不肯者也無?」師云:「有。」僧云:「是什摩人?」師云:「曹山。」問:「幻本何真?」云:「幻本元真。」僧曰:「當幻何現?」師云:「即幻即現。」僧曰:「與摩則始終不離幻也。」師云:「覓幻相不可得。」僧問:「親近什摩道伴即得常聞於未聞?」云:「共同一被蓋。」僧云:「此猶是和尚得聞,如何是常聞於未聞?」師云:「不可同於木石。」僧曰:「何者在先,何者在後?」師云:「不見道『常聞於未聞』?」問:「古人道『諸佛諸祖不知有,狸白牯卻知有』,諸佛諸祖為什摩不知有?」師云:「佛為相似,祖為執印。」僧云:「狸白牯知有個什摩?」師云:「知有狸白牯。」云:「佛祖為什摩相似執印?」師云:「人無阻礙,此中妙會。」問:「教中有言『殺一闡提,獲福無量』,如何是闡提?」師云:「起佛見、法見者。」云:「如何是殺?」云:「不起佛見、法見是殺。」師卻問僧:「是明闡提,是暗闡提?」僧(無對)。師代云:「白裹肚著皂襖。此意者起見是明,故云白;不起見是暗,故云墨。」

師舉教中事問大眾:「『無問而自說,稱讚所行道』,作摩生是無問而自說?」云:「盡大地未有一人得聞。」師云:「雖然與摩,摘一個字,添一個字,佛法大行。」眾(無對)。師云:「盡大地未有一人不聞。」師垂語云:「此座高廣,吾不能昇,未審喚作什摩座?」強上座對云:「喚作此座,早是觸污也。」師云:「還有昇得者也無?」對云:「有。」師云:「是什摩人?」對云:「不舉足者。」師曰:「昇得者莫便是座上人也無?」對云:「也是左右。」師云:「如何是座上人?」對云:「不昇此座。」師云:「既不昇,用座何為?」對云:「無則不得。」師云:「只如座,為當別有人,為復轉座為上身?」對云:「即轉座為上身。」師云:「如是,如是。」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云:「從大光來。」師云:「來時光還現也無?」對云:「不現常現。」師云:「還照不?」對云:「不照。」師云:「大光何在?」僧(無對)。師云:「將謂是玉璽,元來只是天南角。」師代云:「直得不照,始得大光。」問:「古人道『得座被衣』,如何是得座?」師云:「不顧東西。」「如何是被衣?」師云:「去離不得。」僧云:「是個什摩衣去離不得?」師云:「人人盡有底衣即是。」僧云:「既是人人盡有底,用被作什摩?」師云:「豈不見道『起倒相隨,處處得活』?」僧云:「向後自看事如何?」師云:「不認被衣。」又云:「脫卻衣來相見。」問:「如何是十年歸不得、忘卻來時路?」師云:「得樂忘憂。」僧云:「忘卻什摩路?」師云:「十處即是。」僧曰:「還忘卻本來路也無?」師云:「亦忘卻。」僧云:「為什摩不言九年,要須十年?」師云:「若有一方不歸,我不現身。」問:「教中有言『童子捨全身,夜叉說半偈』,如何是童子捨全身?」師云:「失卻端正。」「如何是夜叉說半偈?」「白雲縵荊棘。」「如何是失卻端正?」師云:「只是失卻少父便是。」問:「玉殿苔生時如何?」答曰:「不居正位。」進曰:「八方來朝時如何?」云:「不受禮。」云:「與摩則何用來朝耶?」云:「違則暫違,順是臣之分事。」云:「君意如何?」云:「樞密不得旨。」云:「與摩則治國之功全歸臣相去也。」云:「還知君性不?」對云:「外方不敢論。」師問僧:「名什摩?」對云:「智輪。」師云:「智輪與法輪相去多少?」輪(無對)。邈公代云:「亦同亦不同。」紹公代云:「纖毫不隔。」強上座代云:「要近則近,要遠則遠。」師云:「作摩生是要近則近?」對云:「同轍載。」師云:「作摩生是要遠則遠?」云:「不同眾輻則是。」師云:「阿那個是先?」云:「不同眾輻者先。」師云:「如是,如是。」問:「如何是法身主?」師良久。問:「承先師有言『學處不玄,流俗阿師』,如何是玄?」師云:「未問前。」僧云:「與摩莫便是玄也無?」師云:「玄則不是流俗阿師。」僧云:「如何是玄?」師云:「換問來。」問:「三乘十二分教還有祖師意也無?」師曰:「有。」僧曰:「既有祖師意,又用西來作什摩?」師云:「只為三乘十二分教有祖師意,所以西來。」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問與摩醉漢作什摩?」又云:「不因闍梨問,曹山也不知。」問:「如何是異類?」師云:「異中不答類。」又云:「我若向你道,驢年得異摩?」又云:「曹山只有一雙眉。」問:「文殊為什摩仗劍於瞿曇?」師云:「為闍梨今時。」進曰:「如來為什摩卻稱善害?」師云:「大悲覆護群生。」云:「未審殺盡後如何?」師云:「方識不死者。」僧云:「只如不死者,為瞿曇是什摩眷屬?」師云:「與闍梨安名即得,只恐不成眷屬。」僧云:「時中如何給侍?」師云:「子當善害。」問:「《華嚴經》云『大海不宿死屍』,如何是大海?」云:「包含萬有。」「如何是死屍?」師云:「絕氣者不著。」僧云:「既包含萬有,絕氣者為什摩不著?」師云:「大海非其功,絕氣者有其德。」僧云:「未審大海還更有向上事也無?」師云:「道有道無即得,爭奈龍王按劍何。」

師問僧:「手裏是什摩物?」對云:「佛頭上寶鏡。」師云:「既是佛頭上寶鏡,爭得到闍梨手裏?」僧(無對)。師代云:「諸佛卻是某甲兒孫。」問:「古人道『佛不會道,我自修行』,如何是佛不會道?」師云:「佛界裏無會。」石門云:「更會作什摩?」「如何是我自修行?」師云:「向上無事。」僧云:「只這個,別更有也無?」師云:「只這個阿誰奈何?」問:「大保任底人一念如何?」師云:「始得保任。」僧曰:「作大魔王時如何?」師云:「不見有佛。」云:「末後事如何?」師云:「佛亦不作。」問:「作大利益底人還得相似不?」師云:「不得相似。」僧云:「為什摩不得相似?」師云:「不見道『作大利益』?」僧云:「此人還知有尊貴也無?」師云:「不知有尊貴。」僧云:「為什摩不知有尊貴?」師云:「是伊未識曹山。」僧云:「如何是曹山?」師云:「不作大利益。」問:「承甘泉有言『牽耕人之牛,奪飢人之食』,如何是牽耕人之牛?」師云:「不與露地。」「如何是奪飢人之食?」師云:「去卻醍醐。」問:「承古人有言『看時淺淺用時深』,淺則不問,如何是深?」師便叉手閉目。學人擬問,師云:「劍去遠兮,何必剋舟?」問:「如何是玄?」師云:「何不早問?」云:「如何是玄中又玄?」師云:「故有一人在。」問:「承師舉新有言『一色處有分不分之理』,如何是分?」師云:「不同於一色。」僧曰:「與摩則不從今日去也。」師云:「是也。」「如何是不分?」師云:「無弁處。」僧曰:「只如無弁處,這裏豈不是父子通為一身?」師云:「是汝還會摩?」僧云:「正當一色時無向上。」師曰:「向上本來無一色。」云:「只如一色,還是宗門中意旨不?」師云:「不是。」僧云:「既不是,為什摩人說?」云:「我只為宗門中無人承當,所以為這個人說。」僧云:「與摩則有頓有弱去也。」師云:「我若說頓說弱,則落那邊去也。」僧云:「宗門中事如何承當?」師云:「須是其中人。」「如何是其中人?」師云:「我自住此山來,未曾遇見其中人。」僧云:「今時無其中人,和尚遇古人時如何承當?」師云:「不展手。」僧云:「古人意旨如何?」師云:「闍梨但莫展手也。」僧云:「與摩時和尚還分付也無?」師云:「古人罵汝。」問:「如何是無刃之劍?」師云:「非烹鍊之所成也。」僧云:「用者如何?」師云:「來者盡。」僧云:「不來者如何?」師云:「亦須盡也。」僧云:「不來者為什摩卻須盡也?」師云:「不見道『能盡一切』?」僧云:「盡後如何?」師云:「方知有此劍。」僧問「如何是沙門相?」云:「盡眼看不見。」「還被搭也無?」云:「若被搭則不是沙門相。」「如何是沙門行李處?」云:「頭上戴角,身著毛衣。」「此人得什摩人力,則得如此?」云:「終日得他力,只是行不住。」「此人以何為貴?」云:「頭上不戴角,身上不被毛。」

師自天復元年辛酉歲夏中,忽有一言:「雲嵒師翁年六十二,洞山先師亦六十二,曹山今年亦是六十二也。好趁謴作一解子。」至閏六月十五日夜,問主事曰:「今日是何日月?」對云:「閏六月十五日。」師云:「曹山一生行腳,到處只管九十日為一夏。至來日辰時,師當化矣。」春秋六十二,僧夏三十七,敕元證大師矣。

華嚴和尚嗣洞山,在洛京,師諱休靜。大化東都,禪林獨秀,住花嚴寺。時有人問:「日未出時如何?」師云:「國亂思明主,道泰則尋常。」師在京中赴內,他諸名公皆轉經,唯有師與弟子不轉經。帝問師:「師也且從不轉經,弟子為什摩不轉經?」師云:「道泰不傳天子令,時人盡唱泰平歌。」問:「王子未登九五時如何?」師云:「貪遊六宅戲,不覺國內虧。」「王子正登九五時如何?」師云:「朱齊卷上,四相整朝儀。」「登九五後如何?」云:「金箱排玉璽,御轝四方歸。」問:「大悟底人為什摩卻迷?」師云:「破鏡不重照,落花難上枝。」問:「師幸是後生,為什摩卻作善知識?」師云:「三歲宅家龍鳳子,百年階下老朝臣。」問:「祖意與教意同別?」師云:「不入龍宮藏,眾義豈能詮?」

師初見洞山時問:「見則見,爭奈情識雲偽何?」洞山云:「汝還見也無?」對云:「見。」洞山云:「既見為什摩情識雲偽?」對云:「爭奈情識雲偽何?」洞山云:「若與摩則萬里無寸草處立。」

溪林和尚把木劍云:「魔來撓我,魔來撓我。」有人問:「和尚尋常,為什摩卻被魔撓?」云:「賊不打貧兒家。」有人舉似師,師云:「我不與摩道。」僧問:「和尚如何?」云:「無魔來撓我。」云:「和尚為什摩無魔來撓?」云:「賊不打貧兒家。」禾山問僧:「作摩生道,通得兩個和尚意,亦須自作主。」(無對)。自代云:「不因有,亦非無。」

後遊河北,返錫平陽。遷化後,茶毗舍利四處起塔,敕寶智大師無為之塔。

本仁和尚嗣洞山,在高安縣。師初住浙西,已張法席。後避眾遊方,到處雖匿玄談,而參徒行住奔湊。天復之間,因住高安縣白水禪院,數年徒眾或至二百三百矣。鏡清行腳時到,師問:「時寒道者?」對曰:「不敢。」師云:「還有臥單蓋得也無?」對云:「設有,亦無展底功夫。」師云:「直饒道者滴水滴凍,亦不干他事。」對曰:「滴冰生,事不相涉。」師云:「是。」云:「此人意作摩生?」云:「此人不落意。」云:「不落意此人聻?」師云:「高山頂上,無可與道者啗。」

洪州西山諸行者來問:「今日不為別事,乞師指示。」師曰:「汝諸人求指示耶?」對曰:「是也。」師云:「教我分阿誰得?」

師臨遷化時,先遍處辭人,人皆泣戀謂言「他去。」來晨令修齋,食畢聲鍾,集眾焚香,緇素擁遶。師跏趺坐,香煙盡,師端然遷化矣。

青林和尚嗣洞山,在江西。師諱師虔。初住青林,後住洞山。平生住持高節,宇內聲揚。師在先師法席時,栽松樹後造一首頌:

「短短一尺餘,纖纖覆綠草。不知何世人,得見此松老。」

先師見此偈後云:「此人三十年後,來住此山,香飯供養師僧。」果然是三十年後住洞山,每日細飯食供養師僧也。

問:「卷盡森蘿不逢師時如何?」師云:「孤獨秀。」僧云:「彼彼事如何?」師云:「兩人摑大溈。」師舉先師上堂示眾云:「『今時人不得相似,只為擬將心學。若欲得似他去,死人一息不來,阿那個人直似這個?』當時軌辯上座出來問:『正當一色時還有向上事也無?』先師云:『無。』其僧重便歸僧堂。白搥云:『五百來人在這裏,莫是不為向上事?』頭和尚道:『無。不可成持,合殺處折合了休去。若是某甲,不得在這裏虛過一生,因此大眾總裝裏。』主事向和尚說:『僧眾不肯和尚佛,總發去。』和尚云:『從伊,我事方得行。』師教主事鎖卻僧堂門,處分後來燒茶閣裏向某說:『這個一隊子,去也然轉來。』果然是轉,總啼哭。先師不開僧堂門,大眾向主事說:『某等實是凡夫,謬會和尚意旨,錯不肯,一切在和尚。某等欲得就和尚面前收過。』主事便去房丈,和尚閉卻門面壁,不開房丈門。主事逼請,和尚方始得開門。主事具陳前事,和尚許入僧堂。後大眾一齊高聲啼哭上來,請師上堂。先師昇座,僧軌辯出來,禮拜起云:『乞和尚杖嘖。某甲等廣大劫來出佛身血,破和合僧直至今日,謬會和尚尊旨。若不改這個身心,難得再復。於今日伏乞和尚慈悲!』先師又悲聲云:『自少來不曾把手指別人,豈況造次杖嘖?夫一色有分不分之理,所以闍梨問某甲正當一色時還有向上事也無,某甲道無。有什摩罪過?』」

問:「省語易會,乞師一言。」師云:「釋迦掩室,淨名杜口。」

師遷化時遺囑焚而颺于風,師不許安立墳塔。端然化矣。

疏山和尚嗣洞山,在撫州。師諱匡仁。未睹行錄,不敘終始。師行腳時,到大安和尚處便問:「夫法身者理絕玄微,不墮是非之境,此是法身極則。如何是法身向上事?」安云:「只這個是。」師云:「和尚與摩道,還出得法身也無?」安云:「不是,也是。」又到香嚴問:「不從自己,不重他聖時如何?」答:「萬機休擺,千聖不攜。」師不肯,便下來吐出云:「肚裏喫不淨潔物。」有人報和尚處,和尚便喚來,師便上來。香嚴云:「進問著!」師便問:「萬機休擺則且置,千聖不攜是何言?」香嚴云:「是也。你作摩生道?」師云:「肯重不得全。」香嚴云:「你不無道理也。雖然如此,向後若是住山,則無柴得燒;若是住江邊,則無水得喫。欲臨說法時,須得口裏吐出不淨。」後住疏山,如香嚴讖。

夾山到,問:「閫閾不點,請師不傍。」夾山云:「不似之句,目前無法。」師云:「不似之句則且置,目前無法是何言?」夾山云:「更添三尺,天下人勿奈何。」師云:「只今還奈何也無?」問:「如何是直指?」師曰:「珠中有水君不信,擬向天邊問陽。」師偈曰:

「我有一寶琴,寄在曠野中。不是不解彈,未有知音者。」

問:「和尚百年後什摩人續紹和尚位?」云:「四腳指天,背底茫藂。」有人問第三百丈:「作摩生是背底茫藂?」百丈云:「不續無貴位。」

鏡清到,師舉問:「肯重不得全話,道者作摩生會?」鏡清云:「全歸肯重。」師云:「不得全者作摩生?」清云:「個中無肯路。」師云:「始稱病僧意。」鼓山到便問:「久嚮疏山,元來是若子大。」師云:「肉重千斤,智無銖兩。」鼓山云:「與摩則學人不禮拜去也。」師云:「誰要你肉山倒地?」因鼓山說著威音王佛次,師問鼓山:「作摩生是威音王佛師?」鼓山云:「莫無慚愧好!」師云:「是闍梨與摩道則得,若約病僧則不然。」鼓山問:「作摩生是威音王佛師?」師云:「不坐無貴位。」問:「去時盡轉去,何用卻來三?」師云:「大唐難有木,卻來第三柱。」問:「遠見則圓,近見則方。此喚作什摩字?」師云:「東海有鯨魚,斬頭亦斷腳,背上抽一骨,便是這個字。」問:「佛在世時度眾生,佛滅後什摩人度眾生?」疏山答曰:「疏山。」僧進曰:「還有度不盡者也無?」師曰:「無有不盡度者。」師因騎馬行次,措大問:「既是騎馬,為什摩不踏鐙?」師云:「比來騎馬歇足,踏鐙何異步行?」師臨遷化時,偈曰:

「我路碧空外,白雲無處閑。世有無根樹,黃葉送風還。」

龍牙和尚嗣洞山,在潭州妙濟。師諱居遁,俗姓郭,撫州南城人也。年十四於吉州蒲田寺出家,依年具戒於嵩岳。初參翠微、香嚴、德山、白馬,雖請益勞,而機緣未契。後聞洞山言玄挌外,語峻時機,遂乃策笻而造其席。師問曰:「有人持莫邪之劍擬取師頭時如何?」洞山云:「取即且從,闍梨且喚什摩作老僧頭?」師持此問,在處不契其機,忽聞洞斯言,當時失對。遂有摳衣之意,不慕他遊。既罷禪征,寧有請益。洞山問:「闍梨名什摩?」對云:「玄機。」「作摩生是玄底機?」又(無對)。洞山放三日(無對)。師因此造偈:

「學道蒙師指卻閑,無中有路隱人間。時人盡講千經論,一句臨時下口難。」

洞山改末後語云:「一句教下口難。」從此改名也。

師問洞山:「如何是祖師意?」洞山云:「待洞水逆流則與汝說。」師於言下頓承玄旨,隱眾棲息。七八年間,日斫精妙。

楚王殿下請赴妙濟禪林,玄徒五百餘人爰奏章師號證空大師。師示眾曰:「夫參學者,須透過祖佛始得,所以新和尚道:『佛教、祖教如生怨家,始有學分。』汝若過祖佛不得,則被祖佛謾。」有人問:「祖佛還有謾人之心也無?」云:「汝道江湖還有礙人之心也無?」師又云:「江湖雖無礙人之心,為時人透過不得,所以成礙人去,不得道江湖不礙人。祖佛雖無謾人之心,為時人透過祖佛不得,所以成謾人去,不得道祖佛不謾人。若與摩透過得祖佛,此人卻體得祖佛意,方與向上人同;如未透得,但學佛祖,則萬劫無有得期。」問:「達摩未來時如何?」師答曰:「可怜生。」進曰:「任摩去時如何?」師曰:「二祖得什摩?」雲居問洞山:「如何是祖師意旨?」洞山答曰:「忽有人問闍梨,闍梨作摩生道?」雲居曰:「某甲罪過。」有僧持此語問師:「洞山還道得也無?」師曰:「洞山未道,雲居也未得。」進曰:「既是未得,因什摩喚作雲居?」云:「體得洞山意。」云:「洞山道什摩?」師云:「雲居聞底。」又師云:「此是肉身成佛語。」問:「一心不生時如何?」師答曰:「什摩時不生心?」進曰:「與摩時鳥道何分?」師云:「正伊摩時行鳥道。」曰「如何弁?」師曰:「卻須行鳥道。」問:「如何是道中用?」師答曰:「無心是道中用。」進曰:「無心還有用也無?」師云:「無心用即遍天下。」

師問德山:「遠聞德山一句佛法。及至到來,未曾見和尚說一句佛法。」德山云:「嫌什摩?」師不肯,當時便發去。後到洞山,只問前話。洞山云:「爭怪得專甲?」師當時便住。

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待石烏龜解語即向汝道。」僧曰:「石烏龜解語也。」師曰:「向道者道什摩?」又頌:

「萬般施設不如常,又不驚人又久長。如常恰似秋風至,無意涼人人自涼。」

問:「師見古人得個什摩?」師云:「如賊入空室。」又頌曰:

「進道先須立自身,直行處不生塵。真僧不假俱嚴室,到處無心即在人。參尋玄道莫因修,學處須教皂白分。千聖從來無異路,忘緣機智有多聞。未了之時親遍禮,不應端坐守清貧。直似羅睺行密行,豈如迦葉不聞聞。人若無心稱道情,識得無明道已明。人能弘道道能現,道在人中人自寧。」
師出世近四十年,凡歌行偈頌,並廣行於世,此不盡彰。至龍德三年癸未歲九月十日歸寂矣。

幽棲和尚嗣洞山,在台州。未睹實錄,不決化緣終始。鏡清問師:「如何是少父?」師云:「無摽的。」進曰:「以何為少父?」云:「有什摩罪過?」進曰:「只如少父又作摩生?」云:「是什摩心行道者?」

師臨順世時。有僧問:「師百年後向什摩處去?」師云:「調然,調然。」

上藍和尚嗣夾山,在洪州。師諱令超。初住上藍山,鍾陵大王統霸預章,迎師出府,搆護國院,禮重為師。凡百億所須,始終不替,奏紫衣師號妙覺大師。問:「二龍爭珠,誰是得者?」師云:「明珠不向中翫,龍與非龍爭得珠?」

大順元年正月十五日,聲鍾集眾,遺誨訖,端然化矣。敕元真大師本空之塔。

祖堂集卷第八

祖堂集卷第九(石頭下卷第六曹溪六七代法孫)

落浦和尚嗣夾山,在澧州。師諱元安,鳳翔麟游人也,姓淡。自少歧陽懷恩寺從兄祐律師受業。至于論經,無不該通。先禮翠微,次謁臨濟,各有所進。後聞夾山直造澧陽。纔展座具,時夾山問:「這裏無殘飯,不用展炊巾。」對曰:「非但無,有亦無處。」夾山曰:「只今聻?」對云:「非今。」夾山云:「什摩處得這個來?」對云:「無這個。」夾山云:「這個猶被老僧坐卻底。」云:「學人亦不見有和尚。」夾山云:「與摩則室內無老僧。」對云:「畫影亦不得。」夾山讚曰:

「道者知音指其掌,鍾期能聽白牙琴。」
師問:「久嚮宗風,請師一言。」夾山云:「目前無法。」師云:「莫錯?」夾山云:「縵縵闍梨,山溪各異。任你截斷天下人舌頭,爭奈無舌人解語何?闍梨只知有殺人之刀,且無活人之劍。老僧這裏亦有殺人之刀,亦有活人之劍。」師進問:「如何是和尚活人之劍?」夾山曰:「青山不掛劍,掛劍勿人知。」師又問:「佛魔不到處,猶未是學人本分事。如何是學人本分事?」夾山云:「燭明千里像,暗室老僧迷。」師又問:「朝陽昇,夜月未現時如何?」夾山曰:「龍含海珠,遊魚不顧。」師聞此語,莫知所從,便止夾山。摳衣數載,不憚勞苦,日究精微。至夾山化緣畢,初開落浦,後住蘇溪矣。

師有時上堂云:「夫學道先須弁得自宗旨,方可臨機免失。只如鋒鋩未兆已前,都無是個非個。瞥爾暫起見聞,便有張三李四,胡來漢去,四姓雜居,各親其親,相參是非互起,致使玄開固閉,識鎖難開,疑網籠牢,智刀方剪。若不當揚曉示,迷子何以知歸?欲得大用現前,但可頓亡諸見。見量若盡,昏霧不生,智照洞然,更無物與非物。今時學人觸目有滯,蓋為依他數量作解,被他數量該括得定,分寸不能移易。所以見不逾色,聽不越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亦然。假饒併當得門頭淨潔,自己未得通明,還同不了。若也單明自,未明目前,此人只具一隻眼,所以是非忻猒貫係,不得脫折自由。謂之深可傷矣。」

問:「如何救離生死?」師云:「執水救延生,不聞天樂妙。」問:「四大從何而有?」師曰:「湛水無波,漚因風擊。」進曰:「漚則不問,如何是水?」師云:「不渾不澄,魚龍任躍。」問:「如何是一藏收不得者?」云:「雨滋三草秀,片玉本來暉。」問:「一毫吞盡巨海,於中更復何言?」云:「家有白之圖,必無如是妖怪。」後保福云:「家無白擇之圖,亦無如是妖怪。」問:「凝然時如何?」師曰:「時雷應時節,震岳驚蟄戶。」僧云:「千般運動,不異個凝然時如何?」師云:「靈鶴翥空外,鈍鳥不離巢。」云:「如何?」師曰:「白首拜少顏,舉世人難信。」師有《神劍歌》:

「異哉神劍實奇,自古求人得者稀。在謂言無照耀,用來方覺轉光輝。破猶預,除狐疑,壯心膽定神姿。六賊既因斯剪拂,八萬塵勞盡乃揮。斬邪徒,盪妖孽,生死榮枯齊了決。三尺靈蛇覆碧潭,一片晴光瑩寒月。愚人忘劍剋舟求,奔馳濁浪徒悠悠。拋棄澄源逐渾派,豈知神劍不隨流。他人劍兮帶血腥。我之劍兮含靈鳴。他人有劍傷物命,我之有劍救生靈。君子得時離彼此,小人得處自輕生。他家不用我家劍,世上高低早晚平。須知神劍功難紀,懾魔威兮定生死。未得之者易成難,得劍之人難卻易。展則周遍法界中,收乃還歸一塵裏。若將此劍鎮乾坤,四塞終無陣雲起。」

福先拈問:「一語中須道得在匣出匣底劍,你作摩生道?」僧(無對)。自代云:「且出匣,與老兄商量,還會摩?」問:「諸聖與摩來,將何供養?」師云:「土宿雖持錫,不是波羅門。」問:「西天一人傳一人,彼此不垂委曲。誰是知音者?」師曰:「野老門前不話朝堂之事。」進曰:「不話朝之事,合談何事?」師曰:「未逢別者,終不開拳。」進曰:「有一人不從朝堂門下來,合談何事?」師曰:「量外之機,徒勞擊目。」問:「如何是無慚無愧底人?」師曰:「不出家,不持戒。」進曰:「不出家、不持戒來多少時也?」師曰:「劈破虛空看弁取。」進曰:「即今如何?」師曰:「不向你杜排行。」進曰:「與摩即該括不得也。」師曰:「未𧂐你與摩道在。」問:「如何是大人相?」師曰:「坐端十方不點頭。」問:「廓落世界,為什摩不弁目前法?」師曰:「曙色未分人思覺,及乎天曉不當明。」云:「還留及也無?」師曰:「莫言及不及,但與我道。」云:「辯師宗不得。」師曰:「不辯即親。」問:「凡聖不到處即不問,不盡凡聖處如何?」師曰:「師子中無異獸,象王行處勿狐蹤。」問:「瞥然便見時如何?」師曰:「曉星分色,爭似陽輝?」「如何是本來者?」師云:「一粒在荒田,不耘苗自秀。」僧云:「若一向不耘,莫草埋卻去也無?」師云:「肥骨異芻蕘,稊稗終難映。」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颯颯當軒竹,經霜不自寒。」學人更擬申問,師云:「只聞風擊響,不知幾千竿。」問:「行到不思議處時如何?」師云:「青山常步,白月不移輪。」問:「大眾雲集,師意如何?」師云:「開拳明舊寶,握手謝今時。」問:「如何是沙門行?」師云:「逢佛驀頭坐。」僧曰:「忽遇和尚時如何?」師曰:「闍梨來時,老僧不在。」問:「日未出時如何?」師云:「直木無亂枝,靈羊難掛角。」問:「如何是雲水意?」師云:「一輪孤月,萬像齊耀。」僧曰:「移輪事如何?」師云:「潭中無影,戶外非珍。」問:「祖意與教意還同別?」師云:「出群不戴角,三韻況難同。」進曰:「投機憑意句,焉得不同輪?」師云:「迥技測海底,三湘深可酌。」問:「古人有言『動是法王苗,寂是法王根』,苗則不問,如何是法王根?」師豎起拂子。僧曰:「此猶是苗,如何是法王根?」師曰:「龍不出洞,誰人奈何?」問:「量郭無涯,為什摩不容自?」師云:「末後一句始到牢關,鎖斷要津,不通凡聖。任你天下忻忻,老僧獨然不顧。」卻云:「莊周胡蝶,二俱是夢。汝道夢從何來?」問:「孤燈不自照,室內事如何?」師云:「飛針走線時人會,兩邊透過卻還希。」問:「滿滿龍宮該不得,一塵塵外事如何?」師云:「三跳出籮籠,不如雲外者。」僧曰:「學人不重朝庭貴,不可條然只摩休。」師云:「去!你不會我語。」進曰:「三跳外事如何?」師云:「射虎不中,徒勞沒羽。」問:「萬法歸一,一歸何所?」師云:「擊水動波瀾,其中難見影。」問:「牛頭未見四祖,百鳥銜花供養。見後為什摩不來?」師云:「玄河泛起雪花浪,無燄孤燈明暗宵。」

師有《浮漚歌》:

「秋天雨滴庭中水,水上漂漂見漚起。前者滅後者生,前後相續何窮。本因雨滴水成漚,還緣風激漚歸水。不知漚水性無殊,隨他轉變將為異。外明瑩,內含虛,內外玲瓏若寶珠。正在澄波看似有,及乎動著又如無。有無動靜事難明,無相之中有相形。只知漚向水中出,豈知水不從漚生。權將漚體況余身,五薀虛攢假立人。解達薀空漚不實,方能明見本來真。」

師臨遷化時云:「老僧有事問諸人,若道這個是,頭上更安頭,若道這個不是,斫頭更覓活。」第一座云:「青山不舉足,日下不挑燈。」師便喝出:「我這裏無人對。眾中還有新來達士,出來與老僧掇送!」從上座對云:「於此二途,請師不問。」師云:「更道。」對云:「某甲道不盡。」師云:「我不管你盡不盡,更道!」對云:「某甲無侍者,不能祇對。」師便喝出:「諸阿師且歸堂!」當日初夜後,師教侍者喚從上座,上座便上來侍立。師問:「從上座年多少?」對云:「二十八。」師云:「太在!甚須保持。生緣什摩處?」對云:「信州人。」

師云:「今日事被闍梨道破,稱得老僧意。我這裏數年出世,並無一個。今日闍梨掇送老僧。某甲先師初見舡子時,舡子問先師祇對因緣,改為頌曰:

「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他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

「只如四句中阿那個是主句?」

從上座遲擬。師云:「速與!速與!下頭子冷,不欲得辜負,你莫形跡!」從上座云:「實不會。」師便搥胸哭蒼天。從上座一走下,不去僧堂,直至如今更無消息。師前云:「磁舟不清波上,劍峽徒勞放木鵝。」

師光化二年戊午歲十二月二日遷化,春秋六十五,僧夏四十六矣。

盤龍和尚嗣夾山,在洪州。師諱可文。初住盤龍山,後居上藍。有僧問落:「一漚未發已前,如何弁其水?」浦云:「移舟諳水勢,舉棹別波瀾。」因此問師:「一漚未發已前,如何弁其水?」師云:「移舟不弁水,舉則迷源。」

逍遙嗣夾山,在高安。未睹行錄,不決始終。問:「烘爐猛焰,烹何物?」師曰:「烹佛烹祖。」云:「佛祖作摩生烹?」師曰:「業在其中。」進曰:「喚作什摩業?」師曰:「佛力不如。」問:「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為什摩有佛有眾生?」師曰:「肯即同眾異,不肯即異眾同。」問:「古人有言『知有底人直須不知有』,不知有底人如何?」師曰:「識性共同,俱無兼戴。」進曰:「不知有底人如何得知有?」師曰:「語取乃不人。」問:「如何是祖中祖?」師:「息不肯破,為有明人決。」師垂語曰:「大家去那裏向火?」又云:「火即從你向,不得燒著身。」對曰:「法身具四大,誰是向火者?」更垂語曰:「古時傳祖法,如今不傳祖法。」

先洞安和尚嗣夾山。未睹行錄,不決化緣終始。有僧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金雞抱子皈霄漢,玉兔懷胎入紫微。」僧曰:「忽遇客來時將何祇對?」師云:「金果早朝猿摘去,玉花晚後鳳銜來。」

黃山和尚嗣夾山,在撫州。師諱月輪,閩中人也。師初參夾山,夾山而問:「汝是什摩處人?」對曰:「閩中人。」夾山云:「還識老僧不?」對曰:「還識學人不?」夾山云:「不然,子且還老僧草鞋價,然後老僧還江陵米價。」師云:「與摩則卻不識和尚,未委江陵米作摩價。」夾山讚曰:「子善能哮吼。」

師初開堂示眾曰:「祖師西來,特唱此事。自是諸人不廌向外馳求,投赤水以尋珠,就荊山而覓玉,所以道從門入者非寶。認影為頭,豈非大錯?」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梁殿不施功,魏邦沒心跡。」問:「如何得見本來面目?」師云:「不勞懸古鏡,天曉雞自鳴。」問:「宗乘一句,請師商量!」師云:「黃峰獨脫物外秀,年來月往冷秋秋。」問:「如何是納衣下事?」師云:「石牛水上臥,東西得自由。」

韶山和尚嗣夾山,在北地。師諱寰普,未睹實錄,不決始終。有一僧禮拜,起來立地。師云:「大才藏拙戶。」其僧又向一邊立,云:「喪卻棟梁哉。」問:「實際理地,如何運步?」師曰:「幽谷白雲藏白雀,擬心棲處隔山迷。」問:「祖意與教意如何?」師曰:「日曉昏韶山,不借其中事。」進曰:「師還借也無?」師曰:「燈後口無舌。」進曰:「與摩即句後不傳也。」師曰:「影隔貸明月,不掛指南蹤。」

天布納到韶山,韶山勘曰:「聞你有充天之氣,是不是?」對曰:「不敢。」師曰:「汝有充天之氣,我這裏有啄地之錐。汝若把旗上來,我則釘牁相對。汝若撗吞巨海,我則背須彌。向上一路,速道!速道!」如是三度後云:「明鏡當臺,請師一照。」師便喝云:「死水無魚,徒勞下鉤。」

棲賢和尚嗣石霜,師諱懷祐,仙遊人。受業於九座山。依年具戒,便歷遐方,而造普會之門,密契投針之旨。問:「如何是五老峰前句?」云:「萬古千秋。」進曰:「摩莫成嗣絕也無?」師云:「躊躇欲與誰?」

大光和尚嗣石霜。師諱居,俗姓王,長安人也。自攝衣訪道,南來而造石霜普會門下一二年間,乃私於北塔栽植果木,麻衣草履,灰心塵面,志存於道。因一日普會垂問以徵淺深云:「國家每年放五百人及第,朝堂門下還得好也無?」師對云:「有一人不求進。」會云:「憑何?」師云:「且不為名。」普會又因疾垂語云:「除卻今日,別更有時也無?」師對云:「渠亦不道今日是。」霜云:「我也擬道非今日。」普會然之。如此往復凡數則,函蓋無異,盤泊二十餘載。

時有檀越胡公,盡室歸依,請住大光山。有學人問:「混沌未分時如何?」師云:「特教阿誰敘?」問:「古人有言『不出門而知天下事』,如何是不出門而知天下事?」師云:「猶是第二家主。」「如何是天下事?」師云:「情。」「如何是向上事?」師云:「不出戶。」「如何是不出戶?」師云:「別。」「為什摩卻別?」師云:「不齊眾。」

又每示徒云:「一代時教只是收拾一代時人。直饒剝得徹底,也只是成得個了,你不可便將當納衣下事。所以向你道:四十九年明不盡,四十九年摽不起。」僧問:「只如達摩是祖師不?」師云:「不是祖。」僧曰:「既不是祖,又來東土作什摩?」師云:「為汝不廌祖。」僧曰:「廌後如何?」師云:「方知不是祖。」問:「保任底人失一念時如何?」師云:「始得常在。」僧曰:「作大魔王時如何?」師云:「暫時間。」僧曰:「末後事如何?」師云:「不在者裏。」問:「絕跡玄去時如何?」師云:「鳥道不曾聞。」問:「如何是沙門行?」師云:「過海不打舡。」座主問徑山:「萬法歸一,一亦不存時如何?」徑山云:「一亦不留。」座主不肯,便去江西問雲居。居云:「則非萬法。」亦不肯,便去大光問,師云:「除不盡。」座主肯之。問:「啐啄同時則不問,卵子裏雞鳴時如何?」師云:「還得音信不?」問:「如何是密室?」師云:「四不睹。」「如何是密室中人?」師云:「遠無路。」自是玄言聞于遐邇。

師天復三年癸亥歲九月三日怡然告寂,年齡六十七,僧夏三十六矣。

田伏禪師嗣石霜,師諱慧光。未睹行錄,不決終始。師有頌:

「修多妙用勿功夫,返本還源是大愚。古佛不從修證得,直饒玄妙也崎嶇。」

有人拈問長慶:「如何是『修多妙用勿功夫』?」慶云:「用與摩作什摩?」「如何是『返本還源是大愚』?」慶云:「何必?」「如何是『古佛不從修證得』?」慶云:「從來是你,更修作什摩?」「如何是『直饒玄妙也崎嶇』?」慶云:「只為你妄外。」師又頌曰:

「心靜愁難入,無憂禍不侵。道高龍虎伏,德重鬼神欽。」

涌泉和尚嗣石霜,在台州。師諱景忻,仙遊縣人也。受業於白雲山。纔具尸羅,便尋祖道而參見石霜,便問:「學人初入藂林,乞師指示個入路。」霜云:「我道三隻箸子拋不落。」師便契玄開,更無他往。

有康、德二僧來到院,在路上遇師看牛次,其僧不識。云:「蹄角甚分明,爭奈騎牛者不識何。」其僧進前煎茶次,師下牛背,近前不審,與二上座一處坐。喫茶次,便問:「今日離什摩處?」僧云:「離那邊。」師曰:「那邊事作摩生?」僧提起茶盞子,師云:「此猶是蹄角甚分明,那邊事作摩生?」其僧(無對)。師云:「莫道不識。」便去。福先代云:「若不與摩,爭識得道者?」又代云:「且座喫茶。」招慶問:「從上宗乘中事,和尚此間如何言論?」師云:「不唱目前。」進曰「不唱目前則且置,宗乘中事如何言論?」師云:「待虛空落地則向道者道。」招慶不肯,進曰:「和尚如何?」慶曰:「專甲則不當,請兄弟撿點!」報慈代曰:「寒天雪滿階。」問:「如何是冰中水?」師云:「凌霜結不成。」「如何是水中冰?」師云:「六月不曾融。」僧曰:「與摩則千日銷不得也。」師云:「二鼠往來不關他。」

南際和尚嗣石霜,在江西,師諱僧一。初住南際山,次鍾陵大王請居末山。後閩王請住西院,奏紫衣號本淨大師無塵之塔。處世時僧問:「千聖位中還有不陪位者也無?」師云:「有。」進曰:「如何是不陪位者?」師云:「明明是龍不帶鱗,明明是牛不戴角,還會摩?」對云:「不會。」師云:「步行入水不知深,海底龍宮空摸索。」問:「學人幸獲侍覲,乞師指示。」師云:「我若指旨,則厄屈著你。」僧曰:「教學人作摩生則是?」師云:「切忌是非。」問:「如何是納僧氣息?」師云:「還曾勳著你也無?」問:「如何是法身主?」師云:「不過來。」「如何是毗盧師?」云:「不超越。」

雲蓋和尚嗣石霜,在潭州。師諱源禪,未睹實錄,不決化緣終始。

師在石霜時,因一日作禮而問:「萬戶俱開則不問,萬戶俱閉時如何?」霜云:「當中事作摩生?」師曰:「無位。」霜曰:「憑何?」師當時(無對),直得半年方始云:「無人接得渠。」霜云:「道也大殺道,只得八九成。」師卻請和尚代語,霜云:「無人識得渠。」

九峰和尚嗣石霜,在江西。師諱道虔,俗姓劉,福州候官縣人也。自契石霜密旨,便住九峰,後化緣氻潭寶峰禪院矣。

僧問:「無間中人行什摩行?」師云:「畜生行。」僧曰:「畜生復行什摩行?」師云:「無間行。」僧曰:「此猶是長生路上人。」師云:「你須知有不共命者。」僧云:「不共什摩命?」師云:「長生氣不恒。」師云:「諸兄弟還識得命摩?欲知命,流泉是命,湛寂是身。千波競湧是文殊境界,一亙晴空是普賢床榻。其次借一句子是指月,於中事是話月。從上宗門中事如節度使信旗,如諸方及先德未建立如許多名目指陳前,諸兄弟約什摩體挌商量?到這裏不假三寸,試話會看;不假耳根,試聽聲看;不假眼根,試弁白看。所以道聲前拋不出,句後不藏形。盡乾坤都來是你當人個體,向什處安眼耳鼻舌?莫向意根下圖度,作想作解;盡未來際亦未有休歇分。所以古人道:『擬將心意學玄宗,狀似西行卻向東。』論劫違背兄弟。」問:「九重無信,恩赦何來?」師云:「流光雖遍,閫內不周。」「流光與閫內相去多少?」師云:「綠水騰波,青山秀色。」問「人人盡言請益,未審師將何拯濟?」師云:「汝道巨岳還曾乏寸土也無?」僧云:「與摩則四海參尋當為何事?」師云:「演若迷頭心自狂。」僧云:「還有不狂者也無?」師云:「有。」進曰:「如何是不狂者?」師云:「突曉途中眼不開。」問:「如何是學人自?」師云:「更是阿誰?」僧曰:「便與摩承當時如何?」師云:「須彌還更戴須彌也無?」問:「祖祖相傳,復傳何法?」師云:「釋迦慳,迦葉富。」僧曰:「畢竟傳持事如何?」師云:「同歲老人分夜燈。」問:「古人有言『諸佛非我道』,如何是我道?」師云:「我道非諸佛。」僧云:「既非諸佛,為什摩卻立我道?」師云:「適來暫喚來,如今卻遣出。」僧云:「為什摩卻遣出?」師云:「若不遣出,眼裏塵生。」問:「一切處覓不得,豈不是聖?」師云:「是聖也。」「牛頭未見四祖,豈不是聖?」師云:「是也,聖境未亡。」僧曰:「聖相去多少?」師云:「塵中雖有隱形術,爭似全身入帝鄉。」問:「承古人有言『盡乾坤都來是個眼』,如何是乾坤眼?」師云:「乾坤在裏許。」僧曰:「乾坤眼何在?」師云:「正是乾坤眼。」僧曰:「還照燭也無?」師云:「不借三光勢。」進曰:「既不借三光勢,憑何喚作乾坤眼?」師云:「若不如是,髑髏前見鬼人無數。」問:「一筆丹青為什摩邈志公真不得?」師云:「僧瑤卻許志公。」僧曰:「未審志公還肯僧瑤也無?」師云:「志公若肯,僧瑤不許。」僧曰:「僧瑤得什摩人證旨,卻許志公?」師云:「烏龜稽首須彌柱。」問:「古人有言『真心妄心』,此意如何?」師云:「是立真顯妄。」「如何是真心?」師云:「不雜食。」「如何是妄心?」師云:「攀緣起倒是。」僧曰:「離此二途,如何是學人本體?」師云:「本體不離。」僧曰:「為什摩不離?」師云:「不敬功德天,誰嫌黑暗女?」問:「對境不動時如何?」師云:「不是大力人。」進曰:「如何是大力人?」師云:「對境不動。」僧曰:「前來為什摩道『不是大力人』?」師云:「在舍只言為容易,臨筌方覺取魚難。」問:「古人道『道超名外』,只如名外之道,誰當建立?」師云:「假名唱道,道不自名。」僧曰:「既不自名,盧行者為什摩卻會?」師云:「會處不是盧家境界。」「如何是盧家境界?」師云:「明星背後倒騎牛。」問:「彌勒元是釋迦師,釋迦有何據驗,即玄超九劫?」師云:「寶所無遠近,遲速有殊倫。」僧曰:「遲速外還分也無?」師云:「作摩不分?」僧曰:「如何分?」師云:「釋迦先不達,彌勒後不至。」僧曰:「任摩則雞足持衣,更待何人?」師云:「遠信只合通補處。」僧曰:「通後如何?」師云:「龍華會上無慈氏。」僧曰:「補處又是何人?」師云:「卻問取慈氏看。」師上堂,眾集。師云:「空中有一人說法,聲振梵天,諸人還聞摩?若也不聞,諦聽諦聽,久立珍重。」眾纔下。師召大眾,眾僧乃迴顧。師:「莫錯舉。」問:「日輪正當午時如何?」云:「似半夜。」僧曰:「與摩時日輪何在?」師云:「正當午。」僧曰:「既當午,為什摩卻似半夜?」師云:「半夜亦當午。」僧對曰:「還照燭也無?」師云:「白雲散光彩,輪中影不舒。」師乃再頌曰:

「當午日輪圓不照,卻指三更暫示人,莫將明暗消前事,不是燈邊具足身。」

問:「聖迷與凡迷如何弁?」師云:「聖迷黑似柒,凡迷明如日。」僧云:「聖迷為什摩黑似柒?」師云:「不見道『僧面前』?」僧曰:「凡迷為什摩明如日?」云:「為你結識處多。」僧云:「不落凡聖如何弁?」師云:「千眼不到。」問:「古人有言『世智佛智,名同體別』,未審世智與佛智相去多少?」師云:「你道螢光與日光又作摩生?」僧云:「與摩則勝劣有殊去也。」師云:「為你奴郎,所以有殊。」僧云:「既有殊,古人因什摩道『身心一如,身外無餘』?」師云:「事既若全,有何同異?」法照和尚問:「承師有言『文殊是用』。」師云:「是。」「又承和尚有言『文殊是方頭』。」師云:「去是從今日去,不是方頭是什摩?」進曰:「未審方頭還迴也無?」師云:「十人家活,九人作鬧,一人不知。」進曰:「既不知,和尚為什摩道『文殊是方頭』?」師云:「千江分月彩,何曾下碧天?」

進曰:「與摩時文殊在什摩處?」師云:「中失卻舊時名。」問:「九人與摩來,有何音信?」師云:「九人不得意。」曰:「既不得意,又何傳語?」師云:「正是傳語。」「未審傳什摩人語?」師云:「寧當截舌,不犯國諱。」問:「法雨普潤,枯木為什摩無花?」師云:「不見道『高原陸地』?」曰:「畢竟還有生花時也無?」師云:「若生花則不名枯木。」曰:「古人為什摩道『枯木上生一朵花』?」師云:「你道一人不言一人噁,阿那個無舌?」問:「被毛戴角底人居何位次?」師云:「白銀為地,黃金為墻。」云:「未審此人還有師也無?」師云:「有。」「如何是此人師?」云:「不被毛,不戴角。」云:「古人因什摩道『直得不被毛,不戴角,又勿交涉』?」師云:「古人為明異中異,所以重洗面。」問:「中下者即假斷送。」師云:「是落在曲勸。」僧云:「只如上上者,還假斷送也無?」師云:「家夫不喫嚼飯。」僧曰:「古人為什摩道『直得上上者,亦須擊發』?」云:「灼然撩著便去,誰有你刁刁?」僧云:「與摩即刁刁猶須斷也。」師云:「是也。」僧曰:「只如上上者如何擊發?」師云:「雞子過時,有人不驚。」問:「大闡提人作何行李?」師云:「露刀擎劍。」僧曰:「擬殺何人?」師云:「凡聖祖佛總須盡卻。」僧曰:「盡後此人向什摩處合殺?」師云:「合槃裏合殺。」僧云:「合殺後如何?」師云:「鷺鷥不入雪林中。」問:「朝生之子還具年涯也無?」師云:「鳳騰霄漢,青雲不知。」僧云:「入門後事如何?」師云:「門裏忘卻白頭兒。」僧曰:「與摩則不知有少年父。」師云:「鷺鷥已在雪林中。」進曰:「與摩時還有弁處也無?」師云:「不無鷺鷥。」問:「古人道『向山下檀越家作一頭水牯牛』,與狸白牯還分也無?」師云:「作摩不分?」僧云:「如何分?」師云:「狸白牯頭無角,山下牯牛再生角。」僧曰:「與摩則古人作一頭水牯牛去也。」師云:「若作一頭水牯牛,則屈著古人也。」僧曰:「和尚前來為什摩道再生角?」師云:「再生角則悲不斷,頭無角則不入流。」問:「從上宗乘請益即是,不請益即是?」師云:「三年大旱,東海不知。」僧曰:「與摩則不從外得。」師云:「內亦不可得。」僧曰:「不內不外時如何?」師云:「不是具足,不是欠少。」僧曰:「畢竟如何?」師云:「窮不盡。」問:「佛法兩字如似怨家時如何?」師云:「兔角從汝打,還我兔子來。」僧曰:「兔子豈是有角也?」師云:「佛法兩字從何而立?」「不立者如何?」云:「不可無兔子。」

南嶽玄泰和尚嗣石霜。師所居蘭若在山之東,號七寶臺。平生高潔,手下不立門徒。其遊禮僧或聚或散,故無常准。師來晨遷化,今日並無僧到,自出山口,喚得一人,令備香薪於山所訖,被衣而坐,乃書二偈曰:

「今年六十五,四大將離主。其道自玄玄,個中無佛祖。」

又曰:

「不用剃頭,不用澡浴。一堆猛火,千足萬足。」

偈畢,垂一足而逝。茶毗收靈骨壙于堅固大師塔之左。平生所有歌行偈頌遍于寰海道流耳目,此不盡彰耳。

寶蓋和尚嗣石霜。未睹行錄,不決化緣終始。僧問。「罷卷停書時如何?」師云:「書卷不曾展。」僧曰:「再舉者如何?」師云:「舉人不得意,汝早落第二。」進曰:「不赴朝庭者如何?」師云:「還及第摩?」僧云:「爭奈金牓名字何?」師云:「世號不曾通。」僧曰:「與摩則金箱玉印無分付處。」師云:「銜號不曾彰。」僧云:「直得閫閾不霑時如何?」師云:「龍床不曾臥,九五不曾登。」

玄泉彥和尚嗣嵒頭。問:「如何是聲前一句?」師:「吽吽。」進曰:「轉後如何?」師曰:「什摩是太不塞道?」問:「青山不露頂時如何?」師曰:「玉兔不知春,不是無分曉。」進曰:「直得與摩時如何?」師曰:「姮仙生月宮,不處仙家調。」

烏巖和尚嗣巖頭。師諱師彥,未睹行錄,莫始終。問:「頭上寶蓋現,足下有雲生時如何?」師云:「被枷帶鎖漢頭上寶蓋不現。」「足下無雲生時如何?」師云:「猶有杻在。」「畢竟事如何?」師云:「齋後困。」問:「天不覆,地不載豈不是?」師云:「若是則被覆載。」學人云:「若不是烏嵒,洎遭師稱名。」師彥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師云:「蘆花沉海底,劫石過陽春。火焰長流水,佛從此出身。」師垂問:「盡十方世界唯屬一人,或有急疾事如何相告報?」廣利和尚對云:「任汝世界爛壞,那人亦不汝報恩。」對曰:「若道和尚是龍頭蛇尾,也只是個瞎漢。」

靈巖和尚嗣巖頭,在吉州。師諱慧宗,姓陳,福州長溪縣人也。業於龜山。依年具戒,便慕宗師;一見巖頭,密傳旨要矣。僧問:「如何是學人自本分事?」師云:「拋卻真金,拾得瓦礫作什摩?」

羅山和尚嗣巖頭,在福州。師諱道閑,姓陳,長溪人也。出家於龜山。纔具尸羅,便尋祖道,契巖頭之密旨。初開堂時,纔攬衣昇座,乃云:「珍重。」時有學者出來擬申問,師便喝出云:「什摩處去來?」

有僧與疏山和尚造延壽塔畢手,白和尚,和尚便問:「汝將多少錢與匠人?」僧云:「一切在和尚。」疏山云:「汝為復將三錢與匠人?為復將兩錢與匠人?為復將一錢與匠人?若道得,與吾親造塔。」僧(無對)

師在大嶺住庵時,其僧到,師問:「什摩處來?」對云:「疏山來?」師云:「疏山和尚近日有什摩言句?」其僧具陳前事。師云:「還有人道得摩?」對云:「未有人道得。」師云:「汝卻迴疏山道:『大嶺和尚聞舉有語:「若將三錢與匠人,和尚此生定不得塔;若將兩錢與匠人,和尚與匠人同出一手造塔;若將一錢與匠人,帶累匠人眉鬚一時隋落。」』」其僧便迴舉似疏山,疏山便具威儀,望大嶺嘆曰:「將謂無人,大嶺有古佛,光明射到此間。」卻云:「汝去向大嶺道:『猶如十二月蓮花開也。』」其僧卻迴舉似師,師云:「早龜毛長數丈也。」

師又時上堂云:「宗門深奧,合作摩生話會?真心難定,實理何詮?祖代褒揚,曲垂知見。俊士顯于大事,次第施行,為破佛魔,撒歸深際,靈光密布,撒教現前,舉意明宗,光流大海。聞禪與道,削跡吞聲,佛與祖師,明明古路。摩騰笁法,黃葉何殊?大藏教文,圖書不得。若論宗乘一路,海口難宣。何不見釋迦掩室,淨名杜口?暫息波瀾,接物應機,須通俊士,應時如風,應機如電。一點不來,猶同死漢,當鋒一箭,誰肯承當?不是俊流,徒勞措口。上古流今,無過奇特。若也未逢匠伯,低首側聆,意下尋思,卒摩搔不著。記舉古話,繫惑盲侶;送向空劫,未免輪迴。將抵敲作家,驢年終無是處。珍重!」

因鄭十三娘年十二,隨一師姑參見西院大溈和尚,纔禮拜起,大溈問:「這個師姑什摩處住?」對云:「南臺江邊。」溈山便喝出。又問:「背後老婆子什摩處住?」十三娘放身進前三步,叉手而立。溈山再問:「這老婆子什摩處住?」十三娘云:「早個對和尚了也。」溈山云:「去!去!」纔下到法堂外,師姑問十三娘:「尋常道『我會禪』,口如鈴相似,今日為什摩大師問著總無語?」十三娘云:「苦哉!苦哉!具這個眼目也道我行腳,脫取納衣來,與十三娘著不得。」十三娘後舉似師,便問:「只如十三娘參見大溈,與摩對還得平穩也無?」師云:「不得無過。」娘云:「過在什摩處?」師乃叱之。娘云:「今日便是錦上更添花。」

又時上堂云:「理上通明,與佛齊肩;事上通明,咸同諸聖;事理俱通,喚作什摩?天下撗行,羅籠自在,須是與摩漢臨機隱現,搓臨時自由,不是你呢呢惹惹底便解會得。若實未會,卒不可奈何三句至於四句羅籠交通。若不會向上事,什摩處得?不見道『上士不領關』?會摩?若是超倫作者,瞥然便休。如今且有與摩漢摩?出來試弄一轉看,作摩生精彩。若也不解縱奪,且須自識取曠劫已來不可思議底,常教現露自由自在。若論師子據地,且作摩生道千般設用未脫野干鳴?透古透今,聲前看取。無事珍重。」軫上座問:「只如嵒頭和尚道『洞山好個佛,只是無光彩』,未審洞山有何虧闕便道無光彩?」師喚無軫,無軫應喏。師云:「酌然好個佛,只是無光彩。」軫云:「大師因什摩撥無軫話?」師云:「什摩處是陳老師撥汝話?快道,快道。」無軫說不得,師便打之。問:「如何是宗門中流布?」師乃展手。問:「急急來投,請師一接。」師云:「會摩?」對云:「不會。」師云:「箭過也。」又大德參師,師問:「大德號個什摩?」對云:「明教。」師云:「還會教也無?」對云:「隨分。」師豎起拳云:「靈山會上與摩喚作什摩教?」對云:「喚作拳教。」師笑云:「與摩是拳教。」師卻展足云:「與摩時喚作什摩?」大德(無對)。師卻云:「莫是腳教摩?」

師臨遷化時上堂昇座,良久展開左手。主事云:「東面黑。」師僧退後,師又良久展開右手,主事又云:「西面黑。」師僧退後,師卻云:「欲報師恩,無過守志;欲報王恩,無過流通大教。歸去也!歸去也!呵呵珍重!」

祖堂集卷第九

祖堂集卷第十(石頭下卷第七曹溪第七代法孫)

玄沙和尚嗣雪峰,在福州。師諱師備,俗姓謝,福州縣人也。咸通初上芙蓉山出家,於鍾陵開元寺道玄律師受戒,卻歸山門。凡所施為,必先於人。不憚風霜,豈倦寒暑。衣唯布納,道在精專。語嘿有規,不參時倫。雪峰見師器質粹容,亦多相接,乃稱師為佫-口+田]頭陀。如斯數載,陪仰親依。

有一日普請田,雪峰見一條蛇,以杖撩起,召眾云:「看!看!」以刀芟為兩段,師便以杖挑拋背後,更不顧視。眾僧愕然,雪峰云:「俊哉!」

雪峰一日諕曰:「備頭陀未曾經歷諸方,何妨看一轉乎?」如是得四度。師見和尚切,依和尚處分,裝裹一切了,恰去到嶺上踢著石頭,忽然大悟。後失聲云:「達摩不過來,二祖不傳持。」又上大樹望見江西了,云:「奈是許你婆。」便歸雪峰。雪峰見他來,問師:「教你去江西,那得與摩迴速乎?」師對云:「到了也。」峰曰:「到那裏?」師具陳前事,雪峰深異其器,重垂入室之談。師即盡領玄機,如瓶瀉水。初住普應,次卜玄沙。後閩王迎居安國寺,禮重為師,奏錫紫衣師號宗一大師。三處住持三十來年,匡八百眾矣。

問:「如何是學人自事?」師云:「用自作什摩?」問:「從上宗門中事,此如何言論?」師云:「少人聽。」師云:「佛言『吾有正法眼付囑摩訶迦葉』,我道猶如話月。曹溪豎起拂子,是指月。」問:「古人瞬視接人,師如何接人?」師云:「我不瞬視接人。」進曰:「師如何接人?」師視之。問:「古人拈槌豎拂,還當宗乘中事也無?」師云:「不當。」進曰:「古人意作摩生?」師豎起拂子。進曰:「宗門中事作摩生?」師云:「你自悟始得。」師問長生:「維摩觀佛,前際不來,後際不去。今則無住,長老作摩生觀?」對云:「放某甲過有個商量。」師曰:「放長老過作摩生?」長老良久。師云:「教阿誰委?」對云:「徒勞側耳。」師云:「正知你鬼趣裏作活計。」師聞魚鼓聲,乃云:「打我也。」

師遊南州時與王太傅一房坐,時有一沙彌揭簾欲入,見師與太傅,便放簾抽身退步。師云:「者沙彌好喫二十棒。」太傅云:「與摩則延玭罪過。」師云:「無,佛法不是這個道理,也須子細好。」僧問中塔:「沙彌過在於何,打二十棒?」塔云:「更添三十棒,沙彌又無過。」又問興化,興化云:「若會二公坐處,此棒不從外來。」又問順德:「玄沙與摩道,意作摩生?」順德云:「不為水而打水。」僧曰:「與摩則太慰亦合先陀去也。」德云:「又成求他不肯。」進曰:「只如不為水而打水意作摩生?」德云:「青山碾為塵,敢保無閑人。」

天請問經曰:「云何利刀劍?云何磣毒藥?云何熾盛火?云何極重暗?」爾時佛告彼天曰:「麤言利刀劍,貪欲磣毒藥,恚熾盛火,無明極重暗。」有人舉問雪峰:「如來只說利刀劍,未曾當劍,請師當劍!」峰云:「咄!不識好惡漢。」有人持此語舉似師,師云:「似則似,是則不是。」僧便問:「請和尚當劍!」師云:「咄,不識好惡漢。」有人舉似中塔,中塔云:「不可思議古人與摩見知,雖然如此,欠進一問。」僧便問:「請和尚道!」塔云:「尊宿分上還有這個也無?」

志超上座為眾乞茶去時,問師:「伏乞和尚提撕!」師云:「只是你不可更教我提撕。」進曰:「乞師直指,志超不是愚癡人。」師云:「是你是愚癡人,作摩生會?」進曰:「時不待人,乞師指示!」師云:「我這裏有三棒,打你愚癡,會摩?」志超不會。中塔云:「自愚癡。」地藏云:「和尚愚癡教什摩人打?」遂偈曰:

「三棒愚癡不思議,浩浩溶溶自打之。行來目前明明道,七顛八倒是汝機。」

師問靈雲:「那裏何似這裏?」雲云:「也只是桑梓,別無他故。」師曰:「何不道也要知?」雲曰:「有什摩難道?」師云:「若實便請道!」靈雲偈曰:

「三十來年尋劍客,葉落幾迴再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師云:「靈雲也什摩生桑梓之能?」雲曰:「向道,故非外物。」師云:「不敢,不敢。」又云:「靈雲諦當甚諦當,敢報未徹在。」雲曰:「正是。和尚還徹也無?」師云:「若與摩即得。」雲曰:「亙古亙今。」師云:「甚好。」雲曰:「喏!喏!」師作一頌送靈雲曰:

「三十來年只如常,葉落幾放毫光。自此一去雲霄外,圓音體性應法王。」

師問招慶:「汝作摩生說驢使馬使?」慶云:「某甲姓孫。」師云:「是即是,且作摩生是驢馬?」慶云:「也只是桑梓。」師云:「知得也未?」慶云:「要且不是和尚。」師問:「作摩說大意?」慶云:「得與摩顛倒。」師云:「正是我顛倒。」慶云:「某甲也顛倒。」師云:「知得。」便有偈曰:

「用處妙理不換機,問來答得不思議。應現常明知交,人人自在得功希。」

又偈曰:

「再睹道話清源,人人問道無不全。法法恒然皆如是,四生九類體中圓。」

問:「如何是正妙心?」答:「盡十方世界都來是個真實之體。」

師開平二年戊辰歲十一月二十七日,身體極熱,曰:「我是大悟底人,盡大地一時火發,是你小小之輩走卻不難。」休長老便問:「和尚尋常罵十方,因什摩到與摩地?」師云:「達底人尚自如此,豈況是你諸人。」便順化。春秋七十四,僧夏四十四。閩王崇塔矣。長興元年庚寅歲,將十一郎林澄製碑文。

淨修禪師讚曰:

「玄沙道孤,禪門模。言一坐偈,四海五湖。巨鼇海面,金翅雲衢。嵒崖嶮峻,佛法有無。」

長生和尚嗣雪峰,在福州。師諱皎然,福州人也。自造雪峰之門,密契傳心之旨。於一日雪峰因讀古人語到:「光境俱亡復是何?」便問師:「這裏合著什摩字?」師對云:「放某甲過,有個道處。」峰云:「放你過作摩生道?」對云:「某甲亦放和尚過。」又因玄沙云:「一切森蘿鏡中像。」便提起杖問師:「這個是像,阿那是鏡?」師對云:「若不如是,爭獲圓通?」師在雪峰時為後生造偈曰:

「素面相呈猶不識,更添暗彩競鬥看。這裏若論玄與實,與吾如隔萬重山。」

問:「從上宗乘如何言論?」師云:「不可為闍梨荒卻長生路也。」問:「古人道『無明即佛性,煩惱不須除』,如何是無明即佛性?」師作嗔勢,豎起拳,喝云:「今日打這個師僧。」「如何是煩惱不須除?」師以手拏頭曰:「今日打這個師僧,得任摩發人業。」師巡堂後到廚下,雪峰曰:「我尋常向師僧曰『是什摩?』未有人對。阿你作摩生?」師對曰:「放某甲過,亦有商量。」峰云:「放你過,作摩商量?」對曰:「某甲亦放和尚過。」雪峰曰:「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

師到鵝湖,當門安下。忽然見燈頭來挑燈,便造偈曰:

「一靈孤燈當門欲挑來歷劫昏。山聲朴直人難見,此中會得處處全。」

內侍問:「古人有言『一切眾生日用而不知』,作摩生是眾生日用而不知?」師乃指揖內侍曰:「喫橄欖子。」內侍又問:「作摩生是眾生日用而不知?」師云:「內侍適來豈不是喫橄欖子?」對云:「是也。」師云:「古來眾生日用而不知,如今內侍亦日用而不知。」問:「如何是王中主?」云:「昨日送一個去,今日迎一個來。」

鵝湖和尚嗣雪峰,在信州。師諱智孚,福州人也。未睹實錄,不訣化緣始終。僧問:「五逆之子還受父也無?」云:「雖有自裁,未免傷。」問:「國無定亂之劍,為什摩四海宴清?」云:「君王無道。」「君王道合事如何?」云:「不令亦不行。」問:「如何是佛向上人?」云:「正知闍梨勿奈何。」進曰:「為什摩勿奈何?」云:「未必小兒得見君王。」問:「利婁相擊不側耳者如何?」云:「哲。」問:「虛空講經,以何為宗?」云:「闍梨不是聽眾,去!」

大普和尚嗣雪峰。師諱玄通,福州福唐縣人也。出家於兜率山,依年具戒,便慕參遊。見雪峰,數年盤泊,更不他往,承言領旨,而居大普矣。

有僧問:「巨海驪珠如何取得?」師乃撫掌瞬視。問:「撥塵見佛時如何?」師曰:「脫卻枷來商量。」

鏡清和尚嗣雪峰,在越州。師諱道怤,溫州人也。師初入閩,參見靈雲,便問:「行腳大事如何指南?」雲云:「浙中米作摩價?」師曰:「洎作米價會。」卻續到象骨,象骨問:「汝是什摩處人?」對云:「終不道溫州生長。」峰云:「與摩則一宿覺是汝鄉人也。」云:「只如一宿覺是什摩處人?」峰云:「者個子好喫一頓棒,且放過。」師又問:「從上祖德例說入路,還是也無?」峰云:「是。」「學人初心後學,乞師指示個入路。」峰云:「但從者裏入。」師云:「學人朦昧,再乞指示。」峰云:「我今日不多安。」放身便倒。又問:「只如從上祖德豈不是以心傳心?」峰云:「是。兼不立文字語句。」師曰:「只如不立文字語句,師如何傳?」峰良久。遂禮謝起,峰云:「更問我一傳,可不好?」對云:「就和尚請一傳問頭。」峰云:「只與摩,別更有商量也無?」對云:「在和尚與摩道則得。」峰云:「於汝作摩生?」對云:「辜負殺人。」峰曰:「不辜負底事作摩生?」師便珍重。

又一日雪峰告眾云:「堂堂密密底。」師便出,對云:「什摩堂堂密密底?」雪峰從臥床騰身起,云:「道什摩?」師便抽身退立。

又一日普請,雪峰溈山語「見色便見心,還有過也無?」師對云:「古人為什摩事?」峰云:「雖然如此,我要共汝商量。」對云:「與摩商量,不如某甲鑺地。」

又一日行次,雪峰便問:「盡乾坤事不出一剎那,只如不出一剎那底事,今時向什摩處弁明則得?」師對云:「更共什摩人商量去?」雪峰云:「我亦有對,汝但問我!」師便問:「今時向什摩處弁明則得?」峰乃展手云:「但向這裏弁明。」師對云:「此是和尚為物情切。」峰便笑。峰又時云:「爭得與摩尊貴,得與摩綿密?」師對云:「某甲自到山門,今經數夏,可聞和尚與摩示徒?」峰云:「我向前雖無,如今已有,莫所妨摩?」對云:「不敢。此是和尚不已而已。」峰云:「置我如此。」又云:「量才處職。」於是承言領旨,遍歷諸方。凡對機緣悉皆冥契。旋迴東越,初住鏡清,後居天龍龍冊。錢王欽仰德高,賜紫衣法號順德大師。

見新到參次,拈起拂子。對云:「久嚮鏡清,到來猶有紋綵。」師云:「今日遇人卻不遇人。」後有人進問:「今日遇人卻不遇人意作摩生?」師云:「一盤御飯反為庶食。」問:「無源不住,有路不歸時如何?」師云:「這個師僧得座便坐。」問:「如何是心?」師云:「是則第二頭。」云:「不是如何?」師云:「又成不是頭。」僧曰:「是不是,總不與摩時作摩生?」師云:「更多饒過。」問:「如何是玄中玄?」師云:「不是,是什摩?」僧曰:「還得當也無?」師云:「木頭也解語。」因此頌曰:

「一向隨他走,又成我不是。設爾不與摩,傷著他牽匱。欲得省要會,二途俱莫綴。」

問:「古人有言『人無心合道』,如何是人無心合道?」師云:「何不問『道無心合人』?」「如何是道無心合人?」師云:「白雲乍可來青嶂,明月那堪下碧天!」

新到參次,師問:「闍梨從什摩處來?」對云:「佛國來。」師云:「只如佛以何為國?」對云:「清淨莊嚴為國。」師云:「國以何為佛?」對云:「以妙靜真常為佛。」師云:「闍梨從妙靜來,從莊嚴來?」僧無不對答。師云:「噓!噓!到別處有人問汝,不可作這個語話。」

師有時上堂,眾集。良久云:「來朝更獻楚王看,珍重。」問:「明能相見,其理如何?」師云:「可惜與汝道卻。」僧曰:「只如可惜道卻意旨如何?」師云:「慳珍不免施。」「如何是慳珍?」師云:「可惜道。」僧曰:「不免施又如何?」師云:「對汝道卻。」問:「寶在衣中,為什摩伶辛苦?」師云:「過在阿誰?」僧曰:「只如認得又作摩生?」師云:「更是伶。」僧曰:「認得為什摩卻伶?」師云:「不媿有。」問:「如何是皮?」師云:「分明個底。」「如何是骨?」師云:「綿密個。」「如何是髓?」師云:「更密於密。」問:「如何是糞掃一納衣?」師云:「迦葉被來。」進曰:「納衣下事如何?」師云:「親阿難傳。」問:「如何是天龍一句?」師云:「伏汝大膽。」進曰:「與摩則學人退一步。」師云:「覆水難收。」問:「如何是文殊劍?」師便作斫勢。「只如一劍下得活底人又作摩生?」師云:「出身路險。」「與摩則大可畏。」師云:「不足驚怛。」

師問僧:「外邊是什摩聲?」學人云:「雨滴聲。」師云:「眾生迷逐物。」學人云:「和尚如何?」師云:「洎不迷。」後有人問:「和尚與摩道意作摩生?」師云:「出身猶可易,脫體道還難。」師又問僧:「離什處?」學云:「離應天。」師云:「還見鰻鯉不?」學人云:「不見。」師云:「闍梨不見鰻鯉,鰻鯉不見闍梨。」云:「總有與摩?」云:「闍梨只解慎初,不解護末。」

師示眾云:「好晴好雨。」又云:「不為好晴道好晴,不為好雨道好雨。若隨語會,迷卻神機。」僧問:「未審師尊意如何?」頌曰:

「好晴好雨奇行持,若隨語會落今時。談玄只要塵中妙,得妙還同不惜伊。」

問:「經首第一喚作何字?」師曰:「穿耳胡僧點頭。」問:「西來密旨如何通信?」師云:「出一人口,入千人耳。」「如何是出一人口?」師云:「釋迦不說說。」「如何是入千人耳?」師云:「迦葉不聞聞。」問:「學人擬被納,師意如何?」師云:「一任高飛。」僧曰:「爭奈毛羽未備何?」師云:「唯宜低弄。」僧曰:「如何是低弄?」師云:「逢緣不作,對境無心。」僧曰:「如何是高飛?」師云:「目睹優曇,猶如黃葉。」「如何是優曇?」師云:「一劫一現。」「如何是黃葉?」師云:「此未為真。」僧曰:「與摩則更有向上事在。」師云:「灼然。」「如何是向上事?」師云:「待你一口吸盡鏡湖水,我則向你道。」問:「惺惺為什摩卻被熱惱?」師云:「為不是那邊人。」僧曰:「如何是那邊人?」師云:「過這邊來。」僧云:「未審這邊如何過?」師云:「惺惺不惺惺。」僧曰:「惺惺不惺惺時如何?」師曰:「魯班失卻手。」問:「如何是聲色中面目?」師云:「現人不見。」僧云:「太綿密生。」師云:「體自如此。」僧云:「學人如何趣向?」師云:「活人投機。」問:「聞處為什摩只聞不見?見處為什摩只見不聞?」師云:「各各自緣,不緣他。」師題《象骨山頌》曰:

「密密誰知要,明明許也無。森含本性,山岳盡如如。」

問:「十二時中如何行李?」師云:「一步不得移。」僧曰:「學人不會,師指示個入路!」師云:「不過於此。」師乃頌云:

「當此支荷得,勝於歷功。多途終不到,一路妙圓通。」

師問僧:「你名什摩?」對云:「省超。」師便作偈曰:

「省超之時不守住,更須騰身俊前機。太虛不礙金烏運,霄漢寧妨玉兔飛。」

師因在帳裏坐,僧問:「乍入藂林,乞師指示個徑直之路!」云:「子既如此,吾吝之?近前來。」學人遂近前,師以手撥開帳,云:「嗄。」學人禮拜,起云:「某甲得個入處。」師遂審之,渾將意。師乃頌曰:

「我適抑不已,汝不當急。機豎尚虧投,影沒大難及。」

因舉長慶上堂。眾僧立久,有僧出來云:「與摩則大眾歸堂去也。」長慶便打。後有僧舉似中招慶,招慶云:「僧道什摩?」對云:「僧無語。」招慶云:「這個師僧為眾竭力,禍出私。」尋後有僧舉似化度,化度卻問其僧:「只如長慶行這個杖,還公當也無?」對云:「公當。」化度云:「或有人道不公當又作摩生?」對云:「若是與摩人,放他出頭始得。」化度云:「在秦則護秦。」化度卻舉似師云:「只如長慶有與摩次第,不合行這個柱杖。」師云:「大師代長慶作摩生折合?」化度云:「起來東行西行。」師云:「與摩則木杓落這個師僧手裏去也。」時有人問師:「只如長慶行這個柱杖意作摩生?」師云:「宗師老攔,兼自出身。」

師又時上堂云:「盡十方世界都來是金剛不壞之體,唯怕牯羊。」時有人問:「如何是金剛不壞之體?」師云:「世界壞時作摩壞?」「為什摩唯怕牯羊角?」師云:「要汝盡卻。」「如何是牯羊角?」師云:「洎道驚殺汝。」僧曰:「體壞時角還存也無?」師云:「不是過夏物。」僧曰:「只如牯羊角盡時,還得相應也無?」師云:「不同汝歸意。」僧曰:「不同歸意者如何?」師云:「千金不改耕。」僧曰:「只如牯羊角,明得什摩邊事?」師云:「上士聊聞便了卻,中下意思莫能知。」有人拈問資福:「作摩生是金剛不壞之體?」資福以手點胸。「作摩生是牯羊角?」資福以兩手頭上作羊角勢。有人舉似師,師因此示眾云:「角鋒不密,太露太現。金剛不壞體,唯怕牯羊角,提其角只要出其體,體角俱備,諸人作摩生會?」又《談體頌》云:

「體含眾像像分明,離體含形形轉精。清明妙淨誰能弁?釋迦掩室竭羅城。」

又曰《嘆景禪吟》:

「嘆汝景禪去何速,雖不同道當眼目。個今永卻不曾虧,地水火風還故國。好也好,也大奇,忙忙宇宙幾人知。瑩寧閑追路絕,青山綠嶂白雲馳。歌好歌,笑好笑,誰肯便作此中調。難提既與君湊機,其旨無不諧其要。挌志異,氣骨高,森蘿咸會一靈毫。雖然示作皆同電,出岫藏峰徒思勞。希奇地,劍吹毛,脫罩騰籠任性遊。此界他界如水月,幾般應跡妙逍遙。」

又《悟玄頌》曰:

「有路省人心,學玄者好尋。旋機現體骨,何用更沉吟。莫嫌淺不食,猶勝意思深。魚若有龍骨,大小盡堪任。」

問:「古人有言『切忌隨他覓,迢迢與我疏』,如何是切忌隨他覓?」師云:「犯令也。」「如何是迢迢與我疏?」師云:「不啻十萬八千里。」「如何是我今獨自往?」師云:「單馬罄騎。」「如何是處處得逢渠?」師云:「遍身是眼。」「如何是渠今正是我?」師云:「可殺端的。」「如何是我今不是渠?」師云:「識弁奴郎始得。」

翠巖和尚嗣雪峰,在明州。師諱令參,湖州人也。未睹行錄。錢王欽仰,賜紫永明大師。問:「不借三寸請師道!」師云:「茶堂裏貶剝去。」問:「諸餘即不問。」師良久,進曰:「如何舉似於人?」師云:「侍者點燈來。」

師有時上堂曰:「三十年來,無有一日不共兄弟持論語話,看我眉毛還在摩?」眾(無對)。有人舉似長慶,長慶代云:「生也。」師《示後學偈》曰:

「入門須有語,不語病棲蘆。應須滿口道,莫教帶有無。」

明照和尚和:

「入門通俊士,正眼密呈珠。當機如電拂,方免病棲蘆。」

師再和:

「入門如電拂,俊士合知無。迴頭卻問我,終是病棲蘆。」

師又《勸學偈》:

「苦哉甚苦哉,波裏覓乾灰。勸君收取手,正與摩時徠。」

報恩和尚嗣雪峰。師諱懷岳,泉州仙遊人也。出家於莆田聖壽院,依年具戒,志慕祖莚而參見雪峰。密契玄關,化于漳浦。問:「宗乘不卻,如何舉?」云:「山不自稱,水無間斷。」師臨遷化時,上堂云:「十二年來舉揚宗教,諸人怪我什摩處?若要聽三經五論,開元咫尺。」便告寂。

化度和尚嗣雪峰,在西興。師諱師郁,泉州莆田縣人也。師號悟真大師。僧問:「如何是隨色摩尼珠?」師云:「青黃赤白。」「如何是不隨色摩尼?」師云:「非青黃赤白。」問:「如何是一塵?」師云:「九世剎那分。」「如何法界?」師云:「法界在什摩處?」問:「六國未寧時如何?」師云:「是汝。」「寧後如何?」師云:「是汝。」問:「只如維摩登時,或有人問,和尚如何祇遣?」師云:「唯有門前鏡湖水,清風不改舊時波。」

鼓山和尚嗣雪峰,在福州。師諱神晏,示生梁國。世姓李氏,則皇唐諸王之裔也。幼避葷膻,樂聞鍾梵。年始十二,俗舍青灰之壁忽顯白氣數道。父曰:「此子必出家。」至年十五,偶因抱疾,夢神人與藥,睡覺頓愈。年十七,夢一胡僧告云:「出家時至。」後累辭親愛,方果其願。遂依衛州白鹿山卯齋禪院道規禪師剃落。至中和二年,於嵩山琉璃壇受戒。因一日謂同學云:「古德云『纔自四羯磨後,全體戒定慧』,何必拘戀準繩,猶同挃捁!」自此不窮律肆,擁毳遍參。先見白馬超州,次徑山荷玉,雖諧請問,未契機緣。後遇雪峰,雪峰攔胸把駐云:「是什摩!」師乃豁然而,尋便舉搖拽。峰云:「又作道理,作什摩?」師云:「作何道理?」峰乃呵曰:「大有人未到此境界,切須保任護持!」尋以雪峰順寂,王於城左二十里開鼓山,請師為眾。師云:「經有經師,論有論師,律有律師。有函有號,有部有帙,各有人傳持。若是佛之與法,是建立化儀;禪之與道,是止啼之說。他諸聖興來,蓋為人心不等,巧開方便,遂展多門。為病不同,處方固異。在有破有,居空叱空。二患既除,中道須遣。鼓山所以道句不當機,言非展事。承言者喪,滯句則迷,不唱言前,寧談句後?直至釋迦掩室,淨名杜口。大士梁時,童子當日,一問二問三問盡有人了也,諸仁者作摩生?」時有人禮拜。師云:「高聲問!」學云:「諮和尚。」師便喝出。師頌曰:

「直下猶難會,尋言轉更。擬論佛與祖,特地隔天涯。」

隆壽和尚嗣雪峰,在漳州。師諱紹鄉,姓鄭,泉州莆田縣人也。師號興法大師。有人問:「古人道『摩寶殿有四角,一角常露,三角亦然』,如何是常露底?」師便豎起拂子。問:「良禾不立米,如何濟得萬人飢?」云:「俠客面前如奪劍,看不是兒郎。」

安國和尚雪峰,在福州。師諱韜,姓陳,泉州仙遊縣人也。初誕之時,胎衣紫色。朝感胡僧而來訪之,志求出家。遂於龍華寺東禪依師染剃,依年具戒,便詣雪峰,密契玄關。尋離越,遍楚吳。後再入雪峰,雪峰纔見,便問:「什摩處來?」師云:「江西來。」峰云:「什摩處逢見達摩?」師云:「分明向和尚道。」峰云:「道什摩?」師云:「什摩處去來。」

又因一日峰見師,便攔胸把云:「盡乾坤是個解脫門。把手拽教伊入,爭奈不肯入!」師云:「和尚怪某甲不得。」峰云:「雖然如此,爭奈背後如許多師僧何!」自後閩王欽敬,請住安國闡揚宗教矣。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如何是不西來意?」又云:「是即是,莫錯會!」問:「學人上來未盡其機,請師盡其機。」師良久,學人禮拜。師云:「忽到別處,有人問汝作摩生舉?」學云:「終不敢錯舉。」師云:「未出門便見笑具。」問:「如何是達摩傳底心?」師云:「素非後胤。」眾參,師:「若有白納衣,一時染卻。」於時眾中召出一僧,當陽而立。師指云:「這個便是樣子也,還有人得相似摩?」眾皆(無對)。別時僧侍立,師云:「你當此時作摩生?」僧云:「某甲向前僧邊立。」云:「還得相似摩?」師云:「你不相似。」學人云:「為什摩不相似?」師云:「你帶黑有。」

因長慶在招慶時,法堂東角立次,云:「者裏好置一個問。」時有人便問:「和尚為什摩不居正位?」慶云:「為你與摩來。」僧云:「只今作摩生?」慶云:「用你眼作什摩?」師因舉著云:「他個則與摩,別是個道理,只今作摩生道則得?」後安國云:「與摩則大眾一時禮拜去也。」師亦代云:「與摩則大眾一時散去得也。」

師在眾時,舉國師碑文云:

「得之於心,伊蘭作栴檀之樹。失之於旨,甘露乃蒺藜之園。」

師拈問僧:「一語之中須具得失兩意,作摩生道?」僧提起拳頭云:「不可喚作拳頭。」師不肯,拈起拳頭云:「只為喚作拳頭。」問:「如何是活人之劍?」師曰:「不敢瞎卻汝。」「如何是殺人之刀?」師云:「只這個是。」因舉《西域記》云:「西天有賊,盜佛額珠,欲取其珠,佛額漸高,取不得。遂嘖云:『佛因中有願,我成佛果菩提,願一切貧乏眾生。如今何得於本願,不與我珠?』佛遂低頭與珠。」師拈問眾:「向這裏須得作主,又不違於本願,合有濟人。作摩生道?」眾(無對)。師代云:「有願不違。」長慶云:「適來豈是違於因中所願摩?」

師上堂云:「達摩道:吾本來此土,傳教救迷情。諸人且道是什摩教,莫是貝多之教摩?若是貝多之教,自是摩騰笁法蘭二三藏,漢明帝永平年中已來了也。既不是此教,且是什摩教?還有人擇得摩?若有人擇得,便出來看;若無人擇,我與你擇,這個便是納僧諳會處。得摩?只如達摩與摩道,著本色行腳人還得了摩?汝道達摩愆疣在什摩處,便不了去。我如今不識好惡,顛倒與汝諸和尚偈、歌詠、告報,尚不能察得;儻若依於正令,汝向什摩處會去?何不抖擻眉毛,著些子精彩耶?盡乾坤界是你諸人家風,諸人一時體取,還有人體得摩?若無人體得,莫只與摩醉慢慢底,有什摩成辦時?大須努力!」時有人問:「承師有言『盡乾坤界是諸人家風』,學人到這裏為什摩卻不見?」師云:「是你到什摩處卻不見?」學云:「請師指旨!」師云:「洎放過。」又問:「承師有言『若依於正令,汝向什摩處會?』如何是正令?」師良久,學人罔措。師云:「不信道向什摩處會?」因舉六祖為行者時,到劉志略家,夜聽尼轉《涅槃經》。尼便問:「行者還讀得《涅槃經》不?」行者:「文字則不解讀,只解說義。」尼便將所疑文字問之,行者云:「不識。」尼乃輕言呵云:「文字尚不識,何解說義?」行者云:「豈不聞道『諸佛理論不干文字』?」因舉次,師云:「由欠一問。」便問:「如何是不干文字理論底事?」師云:「什摩處去來?」

師與長慶從江外再入嶺。在路歇次,因舉太子初下生時,目視四方,各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慶卻云:「不委太子登時實有此語,為復是結集家語。直饒登時不與摩道,便是目視四方,猶較些子。」師問:「什摩處你?」慶云:「深領闍梨此一問。」師云:「領問則領問,太麤生!」慶拈得柱杖行三兩步,迴頭云:「不妨是麤些子。」師云:「不錯嫌麤。」

長慶和尚嗣雪峰,在福州。師慧稜,杭州海鹽縣人,姓孫。年十三出家。初參見雪峰,學業辛苦,不多得靈利。雪峰見如是次第,斷他云:「我與你死馬醫法,你還甘也無?」師對云:「依師處分。」峰云:「不用一日三度五度上來,但知山裏燎火底樹橦子相似,息卻身心,遠則十年,中則七年,近則三年,必有來由。」師依雪峰處分,過得兩年半。有一日,心造坐不得,卻院外遶茶園三匝了,樹下坐,忽底睡著。覺了卻歸院,從東廊下上。纔入僧堂,見燈籠,便有來由,便去和尚處。和尚未起,卻退步依法堂柱立,不覺失聲。大師聽聞,問:「是什摩人?」師自稱名,大師云:「你又三更半夜來者裏作什摩?」對云:「某甲別有見處。」大師自起來開門,執手問衷情。師說《衷情偈》曰:

「也大差,也大差,卷上來滿天下。有人問我會何宗,拈起拂子口打。」

大師便安排了,處分侍者,教伊煮粥。喫粥後,教侍者看堂裏第二粥未行報。侍者去看,來報和尚,和尚令師來堂裏打搥,云:「老漢在這裏住,聚得千七百人,今日之下,只得半個聖人。」

明朝索上堂,昇座便喚師,師便出來。和尚云:「昨夜事,大眾卻疑你道,兩個老漢預造鬥合禪。你既有見處,大眾前道得一句語。」師便有偈曰:

「萬像之中獨露身,唯人自肯乃能親。昔日謬向途中學,今日看來火裏冰。」

師問:「從上諸聖,傳授一路,請垂指示。」師答,良久,設禮而退。雪峰云:「寬爾大哉。」因此便住招慶也。師問:「大溈山久住詵上座,還曾到雪峰山摩?」對云:「不曾到。」師云:「為什摩不曾到。」對云:「某甲自有本分事在。」師云:「作摩生是上本分事?」上座拈起納衣角,師云:「只這個,為當別更有?」對云:「和尚適來見什摩?」師云:「龍頭蛇尾。」師代云:「果然不見。」

師與保福遊山次,保福問:「古人道妙峰頂,莫只這個便是不?」師云:「是即是,可惜許。」有僧舉似鼓山,鼓山云:「若不然者,髑髏遍野,白骨連山。」因舉體師叔《古曲偈》曰:

「古曲發聲雄,今古唱還同。若論第一拍,祖佛盡迷蹤。」

師拈問:「只如祖佛盡迷蹤,成得個什摩邊事?」僧曰:「成得個佛出世時事,黑豆未生萌時事。」云:「某甲到這裏去不得,未審師如何?」師代云:「成得個絕痕縫邊事。」僧問忠塔:「如何是諸佛?」師答曰:「一切人識不得。」有人舉似師,師云:「是即是,只欠禮三拜。」

因僧舉雲嵒補草鞋次,藥山問:「作什摩?」嵒對云:「將敗壞補敗壞。」藥山不肯,云:「即敗壞,非敗壞。」師云:「藥山與摩道,猶教一節在。」僧問:「和尚如何?」師云:「汝猶教一節在。」僧云:「學人則與摩教和尚一節在,未審作摩生則得盡於師機?」師云:「汝須親自道始得。」時有學人問:「如何是敗壞底?」師提起杖。「如何是非敗壞底?」師亦舉起杖。問:「古人道『真金賣不受,賣受金不真』,既賣受,為什摩金不真?」師云:「只為被謾。」

師有時云:「與摩舉揚,背地看來,卻成返庂。」僧便問:「當眾舉揚為什摩卻成返庂?」師云:「只為容易。」僧云:「不容易作摩生道?」師云:「當不當。」問:「如何是萬法之源?」師云:「未用怪我,只這個是。」僧便禮拜,師卻云:「忽有人不肯與摩道,你還肯也無?你若肯,過在什摩處?你若不肯,道理在什摩處?你若擇得,許你有這個眼;你若擇不出;敢保你未具眼在。」問:「靈山會上百萬眾,唯有迦葉親聞。如何是迦葉親聞底事?」師良久。僧云:「若不問和尚,洎空過一生也。」師乃將杖打之,問:「師子捉象亦全其力,捉兔亦全其力。既是全力,為什摩救善星不得?」云:「汝道救不得,如今在什摩處?」

師患耳重,王太傅有書來問疾,兼有偈上師:

「世人悟道非從耳,耳患雖加道亦分。靈鷲一機迦葉會,吾師傳得豈關聞?」

師迴問云:「不及奉和,輒置問詞。太傅若也不吝,則顯截流之作也。蒙示非從耳,云得豈關聞。不從聞得者,請露後來珍。」太傅答:「好晴好雨,宜花宜麥。得不得,請大師親批。」師云:「與摩則大眾有望,北院何憂。雖然如此,猶慮恐人笑在。」

又因舉仰山與岑大虫話,師云:「前頭彼此作家,後頭卻不作家。某甲於中下一句語云:邪法難扶。汝道向什摩人分上下語?」問:「如何得不疑不惑去?」師便展手向兩邊,卻令學人再問:「我更與汝道。」學人再問,師乃露而坐,學人禮拜,師云:「汝且作摩生會?」對云:「今日東風起。」師云:「汝與摩道未定人見解,汝於古聖來有什摩言教時節齊得長慶?你若舉得,許你有這個話主。」問:「於一不諦,還解置得無過底事也無?」師云:「汝既問我,我亦問汝。」「與摩則不敢道和尚問某甲。」師云:「我也委汝來處,你亦不得錯認定半星。」師代前,但言珍重。

孔子問諸弟子:「汝諸人以何為道?」一人云:「無心為道。」一人云:「觸目為道。」有一人兩手撫膝,雀躍而行。孔子判云:「無心為道是向去道,觸目為道是明道,雀躍而行是現道。」師聞此語,拈問眾:「孔子與摩判斷,還稱得三人意也無?」無人對,自云:「兩個則得,一則不得。」

師迴清源,太傅問:「山中和尚近日有何言教?」師云:「山中和尚近日老婆心,教人向未開口已前會取。」太傅云:「與摩道還得當也無?」師云:「當不當則且置,太傅作摩生會得?」太傅云:「專甲亦有商量處。」大師云:「太傅作摩生商量?」太傅乃收足坐。師云:「教什摩人委?」太傅云:「大師不委。」師云:「上來何在?」太傅云:「有什摩罪過?」師云:「亦須自撿責好。」

師與王大王說今古成人立德底事,師向大王云:「世俗中亦有志人底苗稼,佛法中亦有志人底苗稼。」大王就師問:「作摩生是世俗中志人底苗稼?」師舉云:「青雲有路應須到,金無名誓不歸。」大王云:「作摩生是佛法中志人底苗稼?」師舉云:「努力此生須了卻,莫交累劫受諸殃。」又云:「不得無生終不止取徹為期。」大王禮拜云:「若不遇和尚,豈知與摩次第!」

:「不傷本柄,你作摩生道?」對云:「某甲有口,只解喫菜。」師云:「擗脊棒汝,還甘也無?」云:「爭得不甘?」師云:「你過在什摩處,招得這個棒?」對云:「若不打專甲,何處有長慶?」師云:「是也,長慶意作摩生?」其僧珍重。

師有時云:「我若放你過,縱汝百般東道西道,口似懸河則得;我若不放你過,汝擬道個什摩?」對云:「乞和尚放某甲過,亦有道處。」師云:「我放你過作摩生道?」對云:「來日供養主設齋。」師云:「我若放你過,汝與摩道;我若不放你過,汝與摩道,過在什摩處?」(無對)。別人對云:「若不與摩道,爭識得和尚?」師便訝之,又問別僧:「放你過作摩生道?」對云:「只這個。」

僧到參次,師便把住,云:「莫屈著兄弟摩?」對云:「不屈。」師出僧,云:「如許多時,虛踏破草鞋作什摩?」又一日,僧參,師攔胸把住,:「莫成相觸忤摩?」僧(無對),師便托出。

有僧舉似安國,安國云:「招慶今日有殺人之刀,亦有活人之劍。」僧舉似保福,福云:「招慶殺活俱備。」中招慶云:「與摩則首者無過。」演侍者云:「賴得和尚與摩道。」師進云:「是也,不與摩道時作摩生?」侍者(無對)。師代云:「和尚若不與摩道百雜碎。」問:「學人近入藂林,乞師舉唱宗乘。」師云:「是舉揚?是不舉揚?」學人禮拜,師云:「會摩?」學云:「不會。」師云:「賴汝不會。汝若會,處更有招慶?」問:「塞鴈銜蘆為質,祖代憑何為信?」師云:「莫劄箌,與摩則金口絕談揚去也。」師云:「還得此消息摩?」學曰:「師還說也無?」師云:「且要問汝。」僧云:「與摩則不敢誑妄和尚去也。」師云:「還得不誑妄摩?」僧曰:「和尚諾即得。」師云:「識弁相訪好。」問:「古人道『目擊道存,不在言說』,和尚此間還著這個人不?」師云:「是我這裏別有來由。」僧曰:「和尚如何?」師與一摑,云:「過與一腳,不解拈出。」問:「知古知今時人共委,如何是招慶截流之作?」師云:「酬你所問,不酬你所問。」僧云:「深委和尚道處。」師云:「是你委得,招慶落在什摩處?」僧云:「體悉則不可。」師云:「體悉作摩生?」學人禮拜:「雖有都頭,且無副將。」師有時云:「靈利參學底人更不到這裏來。」僧問:「既不到這裏來,和尚爭得委他靈利?」師云:「只見他不到這裏來,委他靈利。」僧云:「向什摩處荷?」師云:「看汝不是這個腳手。」問:「承和尚有言:一等是學,直交見處坐卻天下人舌頭。如何是坐卻天下人舌頭底見?」師云:「多少年在此住持,未曾不領個須索。」僧云:「不假三寸,還許學人通信也無?」師云:「許,汝作摩生通信?」僧云:「今日東風起。」師云:「涅槃堂裏漢。」

師出世二十八年,眾一千五百人。以長興三年壬辰歲五月十七日遷化,春秋七十九,僧夏六十。師號超覺大師。

淨修禪師讚:

「緇黃深鄭重,格峻實難當。盡機相見處,立下閉僧堂。」

祖堂集卷第十

祖堂集卷第十一(石頭下卷第七曹溪第七代法)

保福和尚嗣雪峰,在漳州。師諱從展,姓陳,福州福唐縣人也。年十五便投雪峰出家,十八於州大中寺受戒。既師子之乳育,乃檀樹之抽芽。月新生,孤雲出岫。海鵬成羽,望霄漢以騰身;善友臨,探摩尼而近掌。暫遊吳楚,尋復巾瓶。弟子之禮纔施,接示之言便至。雪峰云:「還會摩?」師欲擬近前,雪峰以杖拄之。師頓契玄要,更無遊心,凡有機緣,悉皆冥契。後以漳州王太傅仰師道德,請轉法輪,師出世一十二年矣。

師上堂云:「有人問話高聲問。」時有人出來問:「學人高聲問,請和尚高聲答。」師云:「道什摩?」學人再申前問,師云:「我不是患聾。」有人問:「摩騰入漢,一藏分明;達摩西來,將何指示?」師云:「上座行腳底事作摩生?」僧云:「不會。」師云:「會取好,莫傍家取人處分。」有人問:「纔施三寸,盡涉𥻹胡,如何示徒免負於前機?」師云:「收捨看。」學云:「大眾咸委。」師云:「汝也是天津橋上皺眉僧。」問:「祖祖相傳,有何言屬?」師云:「汝從什摩人邊傳得來?」進曰:「與摩則學人退一步。」師云:「你無端進前退後作什摩?」

有時上堂云:「夜來還有悟底摩?乞個消息。不悟底摩?乞個消息。悟底是,不悟底是?若便悟去,亦不分外;若便不悟去,亦不分外。莫見與摩道,便道非悟非不悟。莫錯好,者風漢與摩道,莫屈著人摩。」問:「承師有言,若便悟去,亦不分外;若便不悟去,亦不分外。未審如何是不悟底事?」師云:「教我向阿誰道?」云:「如何是悟底事?」師云:「悟人即委。」有人問:「學人欲見和尚本來事時如何?」師云:「退後。」進曰:「與摩則非次也。」師曰:「汝亦知而故犯。」有人問:「不弁諸塵,如何端的?」師云:「虧汝問即道。」進曰:「與摩即學人有賴去也。」師云:「山鬼屈汝自作得。」僧問:「不將一物來時如何?」師云:「莫向這裏污人田地。」云:「如何免得?」師云:「如何即不免?」有僧問:「十二中時如何據驗?」師云:「恰好據驗。」云:「學人為什摩不見?」師云:「不可更捏目也。」僧問:「至理幽微,如何得到?」師云:「別更夢見作什摩?」進曰:「幽微之說,猶是夢言,以何所示即得出於夢言?」師云:「還解怪笑得摩?」僧問:「十二分教是背後讚言,請師當讚便讚。」師云:「當不當。」云:「還得全也無?」師云:「莫寱語好。」

師昔在江外時,欲先歸雪峰,遂問招慶云:「某甲先歸山,山中和尚忽問上座『有什摩信』,作摩生祇對?」招慶云:「不避腥膻,亦有少許。」師云:「有信道什摩?」招慶云:「教某甲分付與阿誰?」師云:「雖有此語,未必有與摩事。」慶云:「若與摩則前呈全在闍梨。」招慶云:「闍梨先歸山,山中或有異聞底事,乞個消息。」師云:「設使有,上座還肯摩?」招慶云:「是什摩心行,推人泥裏著?」招慶臨赴清源請時,遂命安國與師同遊。山行次,招慶云:「某甲來去山門,已經二十八年,此迴住,心中也足。」師問:「於二十八年中,山中和尚有什摩樞要處,請和尚不費家才,舉一兩則。」云:「有一則,某甲收為方便。」師云:「什摩處?」招慶舉首顧視師云:「這個則收為方便,只如宗脈中事作摩生?」良久,師云:「教什摩人委?」招慶云:「闍梨又與摩泥豬疥狗作什摩!」

招慶因舉僧問石霜:「如何是一句?」云:「非句無句不是句。」師拈問:「古人與摩道,意作摩生?」答曰:「實即實。」師云:「還得實也無?」答曰:「委曲話似人即得。」師云:「非句無句不是句,委曲話似人即得,據本分作摩生?」師曰:「大眾總委,兄弟有此問!」師云:「謝和尚領話。」招慶因舉僧問德山:「從上宗乘,和尚此間如何稟受與人?」德山云:「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嵒頭云:「實即實,於唱教中猶交些子。」師拈問招慶:「嵒頭平生有什摩言教過於德山?」招慶舉嵒頭云:「如人學射,久久方中。」時有人問:「中時如何?」云:「莫不識痛痒?」師云:「今日非唯舉話。」招慶云:「是什摩心行?」招慶因舉佛陀婆梨尊者從西天來,禮拜文殊,逢文殊化人,問:「還將得尊勝經來否?」云:「不將來。」文殊曰:「既不將來,空來何益!縱見文殊,亦何必識之!」拈問招慶:「將得經來,文殊在什摩處?」慶答云:「恰是。」慶卻問師:「將得經來,文殊在什摩處?」師云:「互換之機且從,只今作摩生?」招慶因舉古人道:「金屑銀屑雖貴,肉眼裏著不得,豈況法眼乎!」招慶拈師問:「只如著不得,還著得摩?」師對云:「未在,更道。」招慶遂喝。師卻喝,招慶卻問:「闍梨作摩生道?」師云:「某甲齋後未喫茶。」師舉教中云:「寧說河不入海,不說如來有二種語;寧說羅漢有三毒,不說如來有二種語。不道如來無語,只道如來無二種語。」師拈問招慶:「作摩生是如來語?」招慶云:「聾人爭得聞?」師云:「和尚向第二頭道則得。」招慶問:「闍梨作摩生道?」師云:「喫茶去。」招慶舉南泉翫月次,時有僧問:「何時得似這個月?」泉云:「王老僧二十年前亦曾與摩來。」招慶續起問:「如今作摩生?」師代云:「近日老邁,且摩過時。」招慶云:「不因闍梨舉,洎成亡記。」師云:「宿習難忘。」

困山云:「今日可殺寒。」因舉東寺問:「近離什摩處?」云:「近離江西。」東寺云:「還將得馬師真來不?」對云:「只這個是。」云:「背後底。」師代云:「洎不到此間。」招慶云:「太似不知。」因舉長慶云:「我有一個問,卻天下人口。」又云:「汝且作摩生問?」師代云:「謝和尚重重相為。」因舉無著和尚到五臺山,見文殊化寺,共喫茶次,文殊提起茶垸子云:「南方還有這個不?」無著云:「無。」文殊云:「尋常將什摩喫茶?」無著(無對)。師代云:「幾不與摩道。」又代云:「久嚮金毛,今日親見。」招慶代云:「若與摩,則癡客勸主人:『請茶。』」因舉先洞山辭興平,興平問:「什摩處去?」洞山云:「沿流無所止。」興平云:「法身沿流?報身沿流?」洞山云:「總不作如是見解。」師代云:「覓得幾個?」因舉耆婆向弟子云:「汝於山中覓不中為藥草歸來。」弟子歸來云:「並無有不中為藥底草。」師遂提起問:「這個還中為藥摩?」對云:「有什摩病敢出頭?」師不肯,自代云:「有什摩不冰消?」因舉鹽官問座主:「《花嚴經》有幾種法界?」對云:「四種法界。」提起拂子:「這個向阿那個法界中收?」(無對)。師代云:「若只禮謝,則著和尚。」因舉南泉云:「文殊普賢昨夜三更各打與二十棒,一時趁出院。」趙州云:「和尚棒教什摩人喫?」師代云:「不得不道。」因舉先洞山問雪峰:「入門須得語,不得道『早個入門了也』。」雪峰云:「某甲無口。」師曰:「無口則且從,還我眼來。」(無對)。師代云:「若問眼,和尚謹隨狀退。」因舉僧問先洞山:「從上幾人得入此門?」洞山云:「實無一人得入此門。」進曰:「與摩道,屈人也無?」洞山云:「若實如此,亦不屈著人。」時有學人問:「古人還扶入門,不扶入門?」保福云:「行腳得什摩人力?」

僧舉盤山云:「光境俱亡,復是何物?」洞山云:「光境未,復是何物?」「據二彼商量,盡未得勦絕。」師拈問其僧:「作摩生道得勦絕?」僧云:「還解怪笑得摩?」師云:「非常怪笑得。」學人卻問:「和尚如何道得剿絕去?」師云:「兩手扶犁水過膝。」自後舉似招慶:「保福道『非常怪笑』,意作摩生?」招慶云:「盡法無民。」因舉曹山「三種闡提」云:「殺盡一切,名曰闡提;殺一闡提,得福無量。」僧問:「只如一闡提作摩生殺?」師云:「不殺。」進云:「為什摩不殺?」師云:「若殺,則同於闡提。」因舉雲居示徒云:「舉得一百個話,不如揀得一個話;揀得一百個話,不如道取一個話;道得一百個話,不如行取一個話。」時有僧問:「只如一個作摩生行?」師云:「不行。」進云:「為什摩不行?」師云:「汝須禮拜。」因舉曹山云:「佛既說一言五百害心生,如何是此言?」師云:「冷侵侵地。」進曰:「既有此言,為什摩卻返怨?」師云:「汝喚什摩作返怨?」對云:「唯不喜見父面。」時有學人問:「父有什摩過?」師云:「父無過。」云:「既無過,為什摩不喜見?」師云:「只為無過,所以不喜見。」因舉南泉問座主:「講什摩經?」座主云:「講《上生經》。」南泉云:「彌勒在什摩處?」對云:「在兜率陀天。」南泉叱云:「天上無彌勒。」後僧舉似洞山,洞山叱:「地下無彌勒。」有人問師:「彌勒在什摩處?」師乃叱之。因舉教中有言:「應真菩薩內外俱作黃金色。」時有人問:「直得與摩時,是什摩人分上事?」師云:「不是兄分上事。」云:「與摩則有強有弱去也。」師云:「前話墮。」

師因舉初祖於少林寺裏,面壁打坐九年。寺裏三千個聽徒口似懸河,只云:「此是西天小乘壁觀婆羅門,有什摩雪處?直是有理無雪處!」時有人問:「既有理,為什摩無雪處?」師云:「只為如此,所以如此;若不如此,焉知如此?」僧云:「不如此事作摩生?」師云:「莫放我打睡。」

師有時云:「不座諸法,還得無過摩?」有時云:「欲得見諸聖,亦從此門入;不欲得見諸聖,亦從此門入。」師卻問僧:「作摩生是汝入門底事?」僧云:「當不當。」師云:「是凡,是聖?」對曰:「未問前,卻疑和尚。」師叱之。問:「古人有言『欲達無生路,應須識本源』,如何是本源?」師良久,卻問侍者:「適來僧問什摩?」其僧再舉,師便喝出,云:「我不是患聾!」

師患漏次,僧問:「善知識諸漏盡,為什摩患漏?」師云:「若是善知識,一物亦不。」僧云:「爭奈苦楚何?」師云:「若見眾生苦,則同受苦者。」因小師行腳歸,師問:「汝亂走,還變也未?」對云:「不是神,不是鬼,變什摩?」師云:「又亂走作什摩?」對云:「也要和尚鑒。」師云:「放汝二十棒。」師代云:「和尚見走到什摩處?」師問僧:「我尋常道,莫道道不得,設而道得十成,猶是患謇。既道得十成,為什摩卻成患謇?」僧云:「從來豈是道得底事那作摩?」師抗聲云:「脫卻來!」其僧別云:「頭上不可更安頭。」師云:「停囚長智。」僧辭師,問:「什摩處去?」對云:「什摩處不是某甲去處?」師云:「忽然山河大地又作摩生?」對云:「喚什摩作山河大地?」師云:「汝話墮也。」問:「不問不答時如何?」師云:「不道。」進曰:「為什摩不道?」師云:「你也虛有這個問。」

師上堂云:「此事似個什摩?閃電相似,石火相似,火焰相似,霹靂相似。是你諸人著力,須得趁著始得;若不趁著,喪身失命。」有人便問:「承師有言『是你諸人著力,須得趁著始得;若不趁者,喪身失命』,直得趁著還不喪身失命也無?」師云:「失不失,即且置。是你還趁著也無?」對曰:「若道趁不著,招人怪笑。」師曰:「是你趁著底事作摩生?」對曰:「和尚還解怪笑得摩?」師曰:「汝是惡人。」僧曰:「何必!」師便打出去。師舉曹山代無著曰:「久承大師桉劍,何得處在一塵?」僧便問:「作摩是文殊劍?」對曰:「不道。」「為什摩不道?」曰:「道則在一塵。」鼓山問靜道者:「古人道『這裏則易,那裏則難』,這裏則且從,那裏事作摩生?」道者曰:「還有這裏那裏摩?」鼓山打之。師云:「打有道理,打無道理?」學人云:「於靜道者分上商量則得。」師云:「古人意作摩生?」學云:「不可道,某甲辜負古人。」師云:「不辜負古人事作摩生?」對云:「和尚慣得此便。」師云:「你也是慣得此便。」因舉彥上座問九峰和尚:「又須道取柏樹子,不得觸著,和尚如何道?」和尚(無對)。彥上座舉似長慶,長慶卻問上座:「當此問,上座代和尚作摩生道?」上座對云:「不逐四時彫。」長慶舉似保福,保福拈問長慶:「只如上座道『不逐四時彫』,與摩道還得勦絕,為當不得勦絕?」慶云:「爭得勦絕!」師云:「大眾分明記取,向後舉似作家第一機對。」困山云:「不是桄榔樹。」師云:「桄榔樹不是。」

師上堂,因示徒云:「過去如許多諸聖,乃至今時老宿,出頭來盡道:『我願度一切眾生,成道成果,與我無異。』灼然吾徒等輩,為不承他先聖方便,今日向什摩處填溝塞壑?然雖如此,於中還有一人具眼也無?」師代云:「汝問天下人怪笑得摩?」因舉古人道:「諸方只有殺人之刀,且無活人之劍。」時有學人問:「如何是活人之劍?」師答曰:「我老大漢,不能禮拜汝。」師問僧:「我都置一問,汝作摩生對?」曰:「與摩即退一。」師云:「非時作摩生?」云:「和尚因什摩龍頭蛇尾?」師云:「汝是作家。」對曰:「未在,更道。」師云:「我不辭向汝道,恐汝會去。」問:「教中有言『師子捉象,亦全其力』,未審全個什摩力?」師答曰:「若問全力,我怕。」進云:「和尚為什摩卻怕學人?」師云:「為汝有全力。」問:「承古人有言『智不到處,切忌道著,道著則頭角生』,和尚如何?」師答曰:「收。」進曰:「若向無頭角處收,即招大眾怪笑。」師云:「失錢遭罪。」因舉《金剛經》云:「一切諸法,皆是如義。」師卻問僧:「作摩生是如義?」對云:「和尚問阿誰?」師云:「忽遇道伴相借問,作摩生向伊道?」對云:「和尚是什摩心行?」師不肯,代云:「何處有與摩道伴?」

雲門和尚嗣雪峰,在韶州,師諱偃禪,蘇州中吳府嘉興人也。姓張。年十七,依空王寺澄律禪師下受業。年登己卯,得具尸羅,習四分於南山,聽三車於中道。

辭入閩嶺,纔登象骨,直𩾪鵬程,三禮欲施,雪峰便云:「何得到與摩?」師不移絲髮,重印全機,雖等截流,還同戴角。每於參請,闇契知見。後出甌閩,止于韶州靈樹知聖大師。密懷通鑒,益固留連。去世後,付囑住持。南朝欽崇玄化,賜紫號匡真大師。

問:「如何是透法身之句?」師云:「看山。」師上堂云:「汝若不會,三十年後,莫道不見老漢。」師有《十二時偈》:

「半夜子,命似懸絲猶未許。因緣契會剎那間,了了分明一無氣。」
「雞鳴丑,一歲孫兒大哮吼。實相圓明不思議,三世法身藏北斗。」
「平旦寅,三昧圓光證法身。大千世界掌中收,色透髑髏誰得親?」
「日出卯,嘿說心傳道實教。心心相印息無心,玄妙之中無拙污。」
「食時辰,恒沙世界眼中人。萬法皆從一法生,一法靈光誰是鄰?」
「禺中巳,分明歷歷不相似。靈源獨曜少人逢,達者方知無所慮。」
「日中午,一部笙歌誰解舞?逍遙頓入達無生,晝夜法螺擊法鼓。」
「日昳未,灌頂醍醐最上味。一切諸佛及菩提,唯佛知之貴中貴。」
「晡時申,三壇等施互為賓。無漏果圓一念修,六度同歸淨土因。」
「日入酉,玄人莫向途中走。黃葉浮漚殺人,命盡慞惶是了手。」
「黃昏,把火尋牛是底物。素體相呈卻道非,奴郎不弁誰受屈?」
「人定,莫把三乘相疋配。要知此意現真宗,密密心心超三昧。」

又《宗脈頌》曰:

「如來一大事,出現於世間。五千方便教,流傳幾百年。四十九年說,未曾忤出言。如來滅度後,付囑迦葉邊。西天二十八,祖佛印相傳。達摩觀東土,玉葉氣相連。九年來面壁,唯有喫茶言。二祖為上首,達摩迴西天。六祖曹溪住,衣缽後不傳。派分三五六,各各達真源。七八心忙亂,空花墜目前。苦哉明眼士,認得止啼錢。外道多毀謗,弟子得生天。昔在靈山上,今日獲安然。六門俱休歇,無心處處閑。如有玄中客,但除人我山。一味醍醐藥,萬病悉皆安。因緣契會者,無心便安禪。」

師因把杖打柱問:「什摩處來?」對云:「西天來。」師云:「作什摩來?」對云:「教化唐土眾生來。」師云:「欺我唐土眾生。」卻問:「大眾還會摩?」對云:「不會。」師打柱云:「打你個兩重敗闕!」師良久,僧問:「何異釋迦當時?」師云:「大眾立久,快禮三拜。」

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師云:「州麻黃,益州苻子。」問:「一口吞盡時如何?」師云:「老僧在你肚裏。」僧曰:「和尚為什摩在學人肚裏?」師云:「還我話頭來。」

問:「如何是禪?」師云:「露柱吞蝦蟆。」僧云:「如何舉唱,則不負於來機?」師云:「道什摩?」僧云:「還可來意也無?」師云:「且款款問。」

師問僧:「諸方行來道我知有,且與我拈千大千世界,向眼睫上著。」學人應喏。師云:「錢唐去國,為什摩三千里?」師問僧:「一切聲是佛聲,一切色是佛色。拈卻了與你道。」對云:「拈卻了也。」師云:「與摩驢年去。」

齊雲和尚嗣雪峰,師諱靈照,東國人也。

自傳雪峰密,便住浙江。錢王欽重,敬賜紫衣,號真覺大師。初居齊雲,後住鏡清、報慈、龍花。四海玄徒,長臻法席

師有時上堂云:「盡令去也,如存若亡。私曲將來,礙著老學,與摩相告報,還解笑得我摩?」時有人問:「請師盡令。」師云:「吽吽。」

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師喚少兒名,法歸亦慶幸。僧云:「與摩則只今諱什摩?」師云:「到京不知有京風。」問:「此個門風,如何繼紹?」師云:「昔年漢主,今日吾君。」

師住報慈時,開堂日云:「帝子王孫,及四眾雲集。金枝玉葉,未離王宮。及諸高班君子等,猶在貴居;乃至諸寺大師大德,只在本寺。正當與摩時,微僧早與相著了也,於中還有省察者摩?諸仁者纔擬跨門,萬里望鄉開,豈況到報慈,何處更有也?與摩語話,莫輕觸上人摩?放過則萬事絕言;若不放過,一場禍事。雖然如此,不可斷絕。今時於中還有懷疑者摩?快出來!」時有人出來問:「承師有言,未離本處。早與相著了也。未審未離本處,什摩處是師與眾人相著處?」師云:「阿你若不得我力,爭解形得此問?」

問:「寸絲不露時如何?」師云:「隱密。」僧云:「與摩則無面可露也。」師云:「林下月彩足人撮。」

問:「諸聖會中,還有不排位者也無?」師云:「諸聖會中則且置,喚什摩作不排位?」僧云:「與摩則出身無路也。」師云:「玉不處雪,那辯堅貞?」因說百丈打侍者因緣。有人拈問:「百丈打侍者,為上座打,為侍者打?」師云:「理正不了,累及家丁。」

師問招慶:「須有與摩,不被人撿點,初機後學,須得力。自古先德苗稼,是什摩次第,附得其中?此問請和尚擇。」招慶擇云:「放曠長如癡人,他家自有通人愛。」

問:「未納問前,請師指示。」師云:「成什摩道理?」僧云:「已領師意。」師云:「獻加刑。」因措多入古寺問僧:「此寺名什摩?」其僧不知名額,措多遂作一首詩曰:

「此寺何年造?問僧僧不知。繫馬枯松下,拂塵讀古碑。」

有人拈問師:「碑文道什摩?」師云:「三藏入室。」

師問招慶:「作摩生是投機如未肯?」招慶曰:「遇茶即喫。」師曰:「適來立久腳𤺌痛。」招慶卻問:「什摩處是成塵處?請兄擇。」師云:「即此猛提取。」招慶肯之。

師有時上堂,驀地起來伸手云:「子,乞取些子。」又云:「一人傳虛,萬人傳實。」

問:「古人有言『無言無說,直入不二法門』,文殊與摩道,還稱得長老意無?」師云:「比擬理國,卻令家破。」

問:「靈山會上,法法相傳。未審齊雲將何付囑於人?」云:「不可為汝一個荒卻齊雲山。」僧云:「莫便是親付囑也無?」師云:「莫令大眾笑。」

師一日見僧上來立次,豎起物問:「你道這個與那個別不別?」僧(無對)。師代云:「別則眼見山,不別則山見眼。」

問:「『向上一路,千聖不傳』,未審是什摩人則能傳得?」師云:「千聖也疑我。」僧云:「莫便是傳底人無?」師云:「晉帝斬嵇康。」

師上堂,偏立告云:「莫不要昇此座摩?」雲禪大師云:「人義道中。」自代云:「大眾還體悉摩?」

師初入龍華,上堂云:「宗門妙理,別時一論。若也大道玄網,包三界為一門,盡十方為正眼。世尊靈山說法之後,付囑摩訶迦葉。祖祖相繼,法法相傳。自從南天笁國王太子捨榮出家,呼為達摩大師,傳佛心印,特置十萬八千里過來。告曰:『吾本來此土,傳教救迷情。』以經得二千來年真風不替。我吳越國大祖世皇,崇敬佛法,當今殿下,敬重三寶,興闡大乘,皆是靈山受佛付囑來。大師令公迎請大士歸朝,入內道場供養,兼宣下造寺功德。以當寺便是彌勒之內菀。寶塔安大士真身,又是令公興建,地久天長,古今罕有。播在於四海,八方知聞。昨者伏蒙聖恩,宣賜當寺住持,許聚玄徒。敢不率以焚,修勵一心而報答聖躬?許賜從容,有事近前。」

時有學人問:「只如龍花之會,何異於靈山?」師云:「化城教一級。」僧云:「與摩則彼彼不相也。」師云:「前言終不虛施。」僧云:「未審當初靈山合談何法?」師云:「不見道『世尊不說說,迦葉不聞聞』?」僧云:「與摩則『不睹王居殿,焉知天子尊』?」師云:「酌然,瞻敬則有分。」

師問僧:「作什摩云『掃佛身上塵』?」云:「既是佛,為什摩卻有塵?」僧(無對)。自代云:「不見道『金屑雖貴』?」

問:「古人有言:佛有正法眼,付囑摩訶迦葉。如何是『正法眼』?」師云:「金屑雖貴。」僧云:「『正法眼』又作摩生?」師云:「也須知有龍花惜人。」

有人問:「某甲下山去,忽有人問:『龍花有什摩消息?』向他作摩生道?」師云:「但向他道:『馬鳴龍樹白搥下。』」

問:「不二之言,請師道。」師云:「不遵摩竭令,誰談毗耶理?」

麗天和尚頌無著對文殊話,頌曰:

「清涼感現聖伽藍,親對文殊接話談。言下不通好消息,迴頭只見翠山嵒。」

師和頌曰:

「遍沙界聖伽藍,觸處文殊共話談。若有門上覓消息,誰能敢道翠山嵒?」

問:「古人有言『麤中之細,細中之麤』,如何是『麤中之細』?」師曰:「佛病最難治。」進曰:「師還治也無?」師云:「作摩不得?」僧曰:「如何治得?」師云:「喫茶喫飯。」

永福和尚嗣雪峰,在福州。師諱從弇,福州閩縣人也,姓陳。於雪峰山出家。依年具戒,密契玄關。遍遊吳楚,卻復甌閩。初住漳南報恩,後居永福。閩王欽敬,賜紫號超證大師。

師有時上堂,向繩床一邊立云:「二尊不並化。」便歸方丈。問:「教中有言『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如何是『一乘法』?」師云:「汝道『我在這裏』,為個什摩?」僧云:「與摩則不知古人去也。」師云:「雖然如此,卻不辜負汝。」問:「諸餘則不敢問,省要處乞師垂慈。」師云:「不快禮拜,更待何時?」因舉:「長慶上堂云:『盡法則無民。』永福則不然:若不盡法,爭得有民?」

有人問趙州:「古人道『至道無難,唯嫌擇』,如何是不擇底法?」趙州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僧云:「此猶是擇底法。」州云:「田舍奴。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什摩處是擇?」有人舉問長慶:「如何是不揀擇底法?」慶云「還我有異底法來。」師聞舉云:「此兩人總在揀擇中收。」僧便問:「如何是不揀擇底法?」師云:「今日是幾?」

後長慶聞舉云:「須道超證有親疏不?無他與摩道。」

福清和尚嗣雪峰,在泉州,師諱玄訥,東國人也。

泉州王太尉仰師道德,請轉法輪,敬奏紫衣。問:「如何是人王?」師云:「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如何是法王?」師云:「無手指天,無手指地。」學曰:「人王與法王,相去幾何?」師云:「汝自斷看。」進云:「學人斷不得。卻請和尚斷。」師云:「來年更有新條在,惱亂春光卒未休。」

問:「如何是菩提?」師云:「梨失卻半年糧。」學云:「為什摩失卻半年糧?」師云:「只為圖他一斗米。」問:「圓伊三點人皆信,靈秀家風事若何?」師云:「靈秀家風也且從,是汝家風作摩生?」學云:「爭奈學人未現何?」師云:「阿誰教你不會?」

潮山和尚嗣雪峰,在吉州,師諱延宗,泉州莆田縣人也。

僧問:「和尚是咸通前住,咸通後住?」師云:「嗄。」學人再申問,師乃云:「病鳥栖蘆,困魚止泊。」

問:「師久修何業,而隱此山?」師云:「什摩處得這個消息?」學人應喏,師叱之。問:「如何是學人自?」師云:「爭受人謾?」

惟勁禪師嗣雪峰,在南嶽般舟道場,生緣福州永泰縣人也。

自參見雪峰,便契玄旨。經遊五頂,南北藂林,遍探宗師,推為匠伯。後棲南嶽,平生苦節。寰海播名,編續《寶林》、《鏡燈》、《漩澓》、《防邪論》,并《釋贊》廣流於世。楚王欽仰,迎請出嶽,留駐府廷,為教網之紀綱,作祖天之日月,住持報慈東藏,奏賜紫衣號寶文大師矣。

師因讚《鏡燈》頌曰:

「偉哉真智士,能開方便津。一燈明一體,十鏡現十身。身身相涉,燈燈作互因。層層身土廣,重重理事淵。儼睹微塵佛,等逢毗目仙。海印從茲顯,帝網義由詮。一塵說法界,一切塵亦然。五蘊十八界,寂用體俱全。圓光含鏡像,一異不可宣。達斯無礙境,那法報圓。」

又述《象骨偈》曰:

「象骨雄雄舉世尊,統盡乾坤是一門。詞鋒未接承當好,莫待言教句裏傳。擬議終成山海隔,擗面渾機直下全。更欲會他泥牛吼,審細須聽木馬嘶。」

如體禪師雄頌曰:

「古曲發聲雄,今古唱還同。若論第一拍,祖佛盡迷蹤。」

長慶拈問僧:「只如『祖佛盡迷蹤』,成得個什摩邊事?」對云:「成得個佛未出世時事,黑豆未生芽時事。」慶云:「只如佛未出世時事,黑豆未生芽時事,成得個什摩邊事?」對云:「某甲到這裏舉不得。未審和尚如何?」慶云:「成得個痕縫邊事。」師又頌曰:

「學道如攢火,逢煙且莫休。直得金星現,歸家始到頭。」

有人舉問中招慶:「古人有言『直得金星現,歸家始到頭』,如何是『金星現』?」慶云:「我道直得金星現,也未是到頭在。」僧云:「作摩生?」慶云:「遇茶喫茶,遇飯喫飯。」

越山鑒真大師嗣雪峰,錢王欽敬賜紫,師因睹寫真,有偈曰:

「真之本源,頂足方圓。彌淪不壞,實相無邊。恒沙劫數,古今現前。漚起漚滅,空手空拳。此之相貌,三界亦然。」

師頌三種病人曰:

「盲聾喑格調高,是何境界自擔荷。昔日曾嚮玄沙道,笑殺張三李四歌。」

睡龍和尚嗣雪峰,在泉州,師號道溥,姓鄭,福唐縣人也。

出家於寶林院,依年具戒,便參見雪峰,密契玄關,更無他往。後清源王尉,欽仰德高,請住五峰。旋奏紫衣錫號弘教大師矣。

有時僧參次,于時云:「莫道,空山無可祇對。」便起歸丈室。

有俗官問黃蘗供養主:「黃蘗和尚驢馬相似,上座作供養主,作什摩?」僧(無對)。卻歸舉似黃蘗。黃蘗云:「道薄人微,甚是難消。」有人舉似南泉,南泉云:「池州麻黃,蜀地當歸。」有人舉似師,師云:「泉州葛布,好造汗衫。」

問:「古人有言『含珠不吐,誰知有寶?』含珠則不問,便請吐。」師云:「看者甚多,弁者甚少。」問:「如何是學人自事?」師云:「不是你自是什摩?」問:「太尉相公送繩床,和尚將何報答?」師云:「天津橋上無異路,報答之心性不殊。」僧云:「與摩則相公慇懃,師之不謬。」師云:「我道毗盧不點頭,你作摩生?」僧云:「學人到這裏,直得無言可進。」師云:「饒你與摩,亦與老師較一階地。」

問:「學人乍入藂林,乞和尚指示個入路。」師良久,學人禮拜。師云:「汝禮拜阿誰?」學云:「禮拜和尚。」師云:「汝若會,即是汝禮拜汝;汝若不會,即是禮拜老僧。」

問:「如何是古佛心?」師云:「我委。你不問古佛心。」問:「如何是佛?」師云:「覿面相呈由不識,問佛之人焉能委?」

師頌三種病人曰:

「奇哉大師啞盲聾,善能方便唱真宗。為報知音須帶會,莫將意句競來通。」

問:「教中有言『羅睺羅密行』,如何是『密行』?」師云:「汝是麤人,爭得委?」學云:「和尚還委得也無?」師云:「不委。」學云:「和尚為什摩不委?」師云:「若委則不密去。」

問:「教中有言『開方便門,現真實相』,如何是『方便門』?」師豎起拳。「如何是『現真實相』?」師良久,學云:「若不置問,焉委得和尚慈悲?」師:「也須進步。」

太尉問:「如何是摩尼珠?」師云:「明日更獻北禪看。」太尉云:「非北禪,還有鑒者也無?」師云:「臣僧有幸得遇明君。」

又述《示學偈》曰:

「瞎眼善解通,聾耳卻獲功。一體歸無性,六處本來同。我今齊舉唱,方便示汝。相傳佛祖印,繼續老胡宗。」

因雪峰問玄沙:「汝還識國師無縫塔也無?」玄沙卻問:「無縫塔闊多少?高多少?」雪峰顧示,玄沙云:「和尚何得自犯?」僧問師:「玄沙豈不是不諾雪峰?」師云:「是也。」僧云:「既然如此,請師代雪峰對玄沙。」師云:「向後不用修造。」

佛日和尚嗣雲居,在越州。

師到俓山,俓山問:「伏承長老,獨處一方,何得再遊峰頂?」師云:「朗月當空掛,冰霜不自寒。」俓山云:「莫是長老家風也無?」師云:「峭峙萬重山,此中含寶月。」俓山曰:「此猶是文言,長老家風作摩生?」師云:「今日賴遇佛日,師別申一問。隱密全生時人知有道得,大省無辜時人知有道不得。於此二途,猶是時人昇降處。未審長老親道自道,云何道?」俓山云:「我家道處無可道。」師云:「如來路上無私曲,更請玄音和一場。」俓山云:「任你二輪更互照,碧霄雲外不相干。」師云:「為報白頭無限眾,此中年少莫歸鄉。」俓山云:「老少同輪無向背,我家玄路莫參差。」師云:「一言已定天下,四句為誰留?」俓山云:「汝道有三四,我道其中一亦無。」俓山因此偈曰:

「東西不相顧,南北與誰留?汝則言三四,我道其中一也無。」

師頌曰:

「遍學窮切抱死屍,出身不得病難治。任汝入海常獻寶,不如自治劍輪飛。」

水西南臺和尚嗣雲居,在潭州。

問:「祖祖相傳,未審傳個什摩?」師云:「不因闍梨舉,老僧亦不知。」

中曹山和尚嗣曹山,在撫州,師號慧遐,姓黃,泉州莆田縣人也。

自造漕源法席,密契玄道,更無他往,而居荷王矣。

僧問:「抱璞投師時如何?」師云:「不是自家珍。」僧曰:「如何是自家珍?」師云:「不啄不成器。」

問:「佛未出世時如何?」師云:「曹山不如。」曰:「佛出世後如何?」師云:「不如曹山。」

問:「四山相逼時如何?」師云:「曹山在裏許。」僧曰:「還求出離也無?」師云:「若在裏許,則求出離。」

金峰和尚嗣曹山,在杭州,師諱從志,福州古田縣人也。

自離閩越,便造漕源,頓契玄猷,更不他往。初住金峰山,後住報恩寺,師號玄明禪師矣。

問:「四海晏清時如何?」師云:「猶是階下漢。」僧曰:「王還知也無?」師云:「王不少神。」

問:「如何是禪?」師云:「不動轉。」「如何是道?」師云:「不同萬物。」進曰:「禪與道相去近遠?」師云:「近則近,遠則遠。」「如何是『近則近』?」師云:「對面弁不得。」「如何是遠則遠?」師云:「過於兜率。」

問:「古人則調絃,以弁為希。只如熊耳與曹溪,以何為驗?」師云:「無紋綵。」進曰:「既然如此,六葉從何來?」師云:「豈是有紋綵那作摩?」僧云:「古人還傳也無?」師云:「若不傳,爭得到今日?」僧曰:「既無紋綵,作摩生傳?」師云:「傳是無紋綵。」僧曰:「和尚還傳也無?」師云:「作摩不傳?」僧云:「古人意如何?」師云:「曹溪門前力掌,直至如今不忘。」僧曰:「向後事如何?」師云:「千囑萬囑。」

鹿門和尚嗣曹山,在襄州,師諱真禪。

問:「如何是得道底人?」師云:「有口似鼻孔。」僧曰:「忽有客來,將何祇對?」師云:「柴戶草門,謝你經過。」

祖堂集卷第十一

祖堂集卷第十二(石頭下卷第九曹弟七代法孫)

荷玉和尚嗣曹山,在撫州。師諱匡慧,俗姓高,福州福唐縣人也。

出家於羅漢院,具戒造曹源。一日參次,曹山乃問師:「大人還在也無?」對云:「在。」曹山云:「略要相見,還得摩?」對云:「請和尚進。」曹山乃倒臥,師便珍重而出。于時卻來。曹山云:「曹山適來問闍梨,與摩祇對曹山?是什摩時節?觸道觸道。」師云:「卻是相見時節。」曹山深器之。自爾任性逍遙,化緣將至。初住龍泉,後居荷玉。於辛亥歲敕詔,再三辭免,賜號玄悟禪師矣。

師有時上堂云:「諸兄弟,莫只是走上為言為句,漭漭蕩蕩地大,難得相應。如今欲得省心力摩?不如直下休歇去,剝卻從前如許多不淨心垢,附託依解,迴頭看汝自家本分事,合作摩生著力。」師有時上,良久,云:「須道我好心。」學人便問:「如何是和尚好心?」師云:「好心無好報。」師見禾山來僧,拈起拂子云:「禾山還說得這個也無?」對云:「非但這個。」師云:「辜負禾山作什摩?」問:「如何是密傳底心?」師良久,僧云:「若與摩,則徒勞側耳也。」

師喚侍者,侍者來,師云:「燒火。」問:「古人道『若記著一句,論劫作野狐精』,未審古人意如何?」師云:「龍泉僧堂未曾鎖。」僧曰:「和尚如何?」師云:「風吹耳埵。」師又時舉起杖云:「從上來皆留此一路方便接人。」僧云:「和尚猶是從頭起也。」師云:「更謝相悉。」問:「古人道『釋迦掩室於摩竭,淨名杜口於毗耶』,時人皆云不昧於真宗,未審古人意如何?」師云:「惜取眉毛好。」師有時示眾云:「若向這裏通得,未是自眼目。」又云:「人恐與蛇畫足,眼中生翳,復若為?」問:「如何指示則得不昧於時中?」師云:「不可雪上更加霜。」僧曰:「與摩則全因和尚去也。」師云:「因什摩?」

雲嵒掃地次,協寺主問:「何得自驅驅?」嵒云:「有人不驅驅。」寺主云:「何處有第二月?」嵒提起帚云:「這個是第幾月?」玄沙代云:「此由是第二月。」報慈拈問師:「忽然放下掃帚時作摩生道?」師云:「大家喫茶去。」

師有頌曰:

「好心相待人少悉,開門來去何了期。不如達取同風事,我自修行我自知。」

問:「如何是客中主?」師云:「識取好。」「如何是主中主?」師良久。僧曰:「客中主與主中主相去多少?」師云:「作摩?」問:「古人道『山下檀越家作一頭水牯牛去』,未審此理如何?」師云:「闍梨何不被毛角去?」僧云:「直得與摩還得相應也無?」師云:「吾早曾經多劫修,不是等閑相狂惑。」問:「作個什摩業,稱得南泉路?」師云:「作水牯牛去。」僧云:「為什摩如此?」師云:「為鞔常住。」問:「有問有答則不當宗風,只如宗門中事如何?」師良久。僧云:「若不如是,爭知如此?」師云:「也是半路人。」問:「六門未息,如何知有?」師云:「六門是什摩?」問:「十二時中如何與道相應?」師云:「莫造作。」僧曰:「爭奈時中何?」師云:「時中是什摩?」問:「大藏教中還有宗門中事也無?」師云:「是什摩?」進云:「如何是宗門中事?」師云:「雷聲甚大,雨點全無。」

育王和尚嗣曹山,在衡州,師號弘通,洪州高安縣人也。出家青林寺,依年具戒,參見曹山。曹山問:「近離什摩處?」師:「近離明水。」曹山云:「作摩生得到這裏?」師云:「遇明則行,遇暗則止。」曹山肯之。

自爾逍遙雲水,後棲衡嶽,育王匡化,楚王欽仰。三降使人迎請,師誓不從,願處林巒,寄安光景矣。

師有時上堂云:「釋迦如來在靈山會上,四十九年說不到底句,今夜某甲不避著恥,與諸尊者共談。」師傾間云:「莫錯道者,珍重。」

紫陵和尚嗣花嚴,在襄州。

問:「如何是毗盧師?」師云:「木馬呼吸和難同,被毛戴角終難契。」問:「如何識得自己佛?」師云:「一葉明時消不盡,松風韻節怨無人。」

問:「如何是王子捨王宮,出家出世事?」師云:「珠輪曠劫實難窮,毛頭滴血終難契。」

師上堂云:「古琴普視目前音,誰人和得無絲曲?」學人對云:「千機千湊空王曲,無絲古挌妙難窮。」

長興和尚嗣花嚴,在鳳朔府。

周太傅問:「未審大師年多少?」師云:「五六四三不得類,豈同一二實難窮。」

報慈和尚嗣龍牙,在潭州,師號藏嶼。嶼,鎮州人也。

初參趙州,次禮龍牙。密湊玄關,便駐湘江,更無他往。楚王欽敬,請住報慈,敷揚妙旨,賜紫號匡化大師矣。

僧問:「心眼相見時如何?」師云:「心向汝道什摩?」問:「如何是實見處?」師云:「絲毫不隔。」僧曰:「與摩則見也。」師云:「南泉甚好處去。」問:「如何是學人自?」師云:「耳裏風雷,眼中星月。」僧云:「學人會也。」師云:「汝道釋迦老子眉毛長多少?」

後疏山和尚嗣先疏山,在杭州。

撫州李太傅請師疏:

伏以法眼髻珠,微妙乃明於佛日;心燈祖印,傳來別在於人間。得之者瓦礫成金,悟之者醍醐灌頂。一乘良玉叮嚀,來自於雙林。六祖傳衣血脈,廣流於百代。只將煩惱便證菩提,詎可智知,良難擬議。

先疏山大師,以水中之月,物外談四十餘年。百千徒眾,東者滄溟浩渺,岱北者巘崿齊攀。四遠參尋,一言道斷。今則光流異地,月照別天。故疏嶺之蕭條,望連雲之霞。

蓋長老和尚,玄珠自曉。慧劍方新,能令滋想之源,便證真如之地。願將法雨普潤人天,冀憑最勝之緣,上廌皇王之福。

幸徒眾請,勿阻人心。謹疏。

因此住疏山也。

師行腳時,到投子。投子問:「近離什摩處?」對云:「近離延平。」投子云:「還將得劍來不?」對云:「將得來。」投子曰:「呈似老僧看。」師乃指面前地上,投子便休去。三日後問侍者:「這個師僧在摩?」侍者云:「去也。」投子云:「三十年學騎馬,昨日被驢撲。」

問:「如何是就事學?」師云:「著衣掃地。」「如何是就理學?」師云:「騎牛去穢。」「向上事如何?」云:「溥際不。」問:「如何是聲色中混融一句?」師云:「不弁消不及。」「如何是聲色外別行一句?」云:「難逢不可得。」

禾山和尚嗣九峰,在洪州,師號無殷。福州連江縣人也。姓吳,於雪峰山出家,纔具尸羅,便尋祖道。出離閩越,遍歷宗筵,而造九峰。一言頓契於心源,萬水無疑於別月。因編《十一位》,集數百言。求者門,師多祕要。

師於一日辭往他遊,九峰乃與偈送曰:

「將寶類寶意不殊,琉璃線貫琉璃珠。內外雙通無異逕,鬱我家園桂一株。」

師初住禾山次,居祥光翠巖。於辛亥歲,敕賜洪州護國住持,號澄源禪師矣。

師有時良久云:「自作自受。」或時見僧入門來云:「患顛那作摩?」僧便問:「未審過在什摩處?」師云:「不是蕭逸,爭取蘭亭。」

師云:「諸兄弟且莫二言三語,且待禾山與汝證明。諸人會摩?大難。如今第一不及,第二不到。須有言語指歸。話出諸人,便有領覽。且莫怪葛東說西說,可不聞,釋迦在座上良久,眾指歸。其時鶖子出來,乃白搥云:『大眾當觀法王法。』又云:『法王法如是。』佛當時便下坐去,諸人道:『置此一言合挍多少,亦如闍王請迦葉說法,乃受請登坐,良久乃下。』王乃問:『師以何不為弟子說?』迦葉云:『位崇名重,當時亦有紜紜者,如今盡會了也。』你道,古人意作摩生?八十老翁出場屋,還知摩?」

時有人問:「迦葉當時意作摩生?」師云:「不覺時遷變,蕭然洞底風。」又時見僧云:「還知禾山惡發摩?」僧便問:「和尚無端惡發作什摩?」師云:「嗔拳不打笑面。」乃笑云:「大不容易。諸和尚不見他古老接示,一開一合便悟,此是有情中方便,更有靈雲見桃花。仰山見天雲,此是無情之物,應什摩便解令人得入。莫成思想底事摩?莫嫌古德夙根,懸鐸相似。觸著則應,是與摩根器始得。更有歸宗敲鼎豎拳,拈布毛,拋拂子,當用無用,如啐啄之機,是他上上之流始得。」

問:「只如因物便得入意如何?」師云:「魚透假一擊,龍無變彩身。」又時把住僧云:「去則住,住則死。快道快道,是汝還具眼摩?如今一等是亂說,可不聞,六祖問讓大師,從嵩山來,不污之語,與神會和尚本源佛性之理,古德配云:『一人會祖師意,一人會大教意。』諸人道:『是誰如此解會?』須是鵝王之作始得。汝見華林被溈山問:『專甲喚作這個銅瓶,師叔喚作什摩?』林云:『我終不敢喚作木𣔻。』溈山乃云:『與摩則專甲溈山主也,且受用。』具誰不有?因什摩如此?又如雲嵒問道吾:『專甲喚作這個草鞋,師兄喚作什摩?』吾云:『你若喚作草鞋,則鞭胸打脊。』嵒云:『未審師兄喚作什摩?』吾云:『不可喚作木𣔻也。』且道此處還分也無?太不易辨白,須是龍精鐵眼始得。」問:「未審此二人同別?」師云:「門外不見主,入室始知音。諸和尚不是天生自然。吾非聖人,經事多知矣。此個門中,也須精礭親近高挌者,不可斷言語。若是聲聞之輩,則有取捨之理。若是全收,一法不取,一法不捨。媿無偏見,皆取來往之次,方知有無。若也不通,如何弁識?一者須自分明廣大,二者時中行位相資,三者博附道友。若無道友,向去如何成立?豈不見,石霜和尚到雲嵒,雲嵒問:『從什摩處來?』對云:『溈山來。』嵒云:『你在溈山多少時?』對云:『五六夏。』嵒云:『與摩則是山長。』對云:『某甲雖在彼中,卻不知。』嵒云:『他家也非知非識。』石霜後到道吾,乃舉前緣。道吾乃聲而言:『爭得與摩無佛法身心?』且看,古人什摩處是無佛法身心處?好手亦不奈何,恰似藂林兄弟,學處不通,只執一問一答,往來言語,殊不知,亦有時中問答,分為三般:一者現對緣,處機縱奪,亦得名為問答;二者亦有擬心是問,不續是答,是藥病之語;三者亦有無問之問,無說之說,這個宗門正問正答之路,又不可類同。事須甄別。若論提掇,即是單行;若道收人,須承路布。」乃有僧問:「未審此三般分不分?」師云:「為物明緇素,誰知涉路迷?」師云:「莫取好,禪師難作,須是其人。若不直下當荷得,也須三十二十年。藂林淹浸氣拍漢始得。縱不大用現前,亦是坯璞。豈同八月冬芥,銷什摩霜雪?一種葛將去,且聽,亦清人耳目。東引西證,忽因古德光賢,便有見處。豈不是疋上不足,比下有餘?若撥無因果,便同謗於般若,出佛身血一般。此謗亦須區分;第一現今不信自即佛,何處生滅壞爛之身?得成佛道,如此之輩,亦同出佛身血,喚作破和合僧;第二曠大劫來無明相隨,習業顛倒,便須今日息念歸真,壞除生死,六根銷落,亦得為今時謗。謗是毀之異名也,始得無問。豈不見古德云『無問而自說』?」乃問云:「有問還說也無?」師曰:「有問則不說。」「只如不問,還說也無?」師云:「若不問時,則一切說。所以先德云『古人百說而無一問,今時百問而無一說』,蓋以明知力未充。」又有僧問古老:「如何是百問而無一說?」答云:「黑雲靉靆。」「如何是百說而無一問?」答云:「青天朗月。」

師云:「可不聞,僧問洞山:『有問則有答,不問不答時如何?』洞山答云:『持齋喫肉羹。』曹山云:『喫酒喫肉。』只如曹山亦置此問於石霜,石霜乃對云:『不折尺。』」

師云:「大難會。舉多,弁者少,第三知有自己本生父母,為有知解,卻須鞔過,亦喚作大謗。不見當時亦有人問南山:『謗般若底人,還有過也無?』答云:『作摩無?』」師云:「不見道『殺父害母,出佛身血,破和合僧』,不是過是什摩?」

僧問:「古人云『如人不喫飯』,未審此理如何?」師云:「不見道『累劫受飢寒』?」僧云:「只如古人云『不喫飯』,豈不是不知有謗?」師云:「無非論不知有謗,直得是知有不肯,亦是謗。」乃問僧:「汝還會不知有謗摩?豈不見古人見座主,乃喚座主云:『是汝身中有佛,你還識不?』座主對云:『何處得與摩屙屎放尿佛?』這個是不知有謗。大凡出言吐氣,不可和泥合水去也。夫與人為師匠,豈是草草之流?且說一種本自真如,非同階降,不假修證,何藉劬勞?眾聖興不加,千人退時難滅。既導其事,須賴其人。若不通明,焉知如理?然則二者既達,表裏未亡。滯有法之所牽,遭無為之所束,則須泯其能所。妄慮俱銷,如豁虛空。悠然無寄,始得功成德立,位稱本情。果既將成,大事圓辦,始得記位兜率,獨尊超乎群品,亦如樹果一般,方為稱斷。守此為解,煖瘵將凌,脫病不粘,謂言無辯。一色之義已立,雙分之理須知,所以劉陽云:『一色後如何?』答云:『有人長歡喜,有人嗔迫迫地。』亦如氻潭云:『貓兒口裏雀兒飛。』須此一挌始得,餘則不可論也。」

因舉南泉云:「祖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卻知有,諸人盡知。諸方道出語句皆行。且如今禾山問諸人:『作摩生是狸白牯』?」時有僧出來對云:「飢則喫草,渴則飲水。」

師云:「道則亦不教多,但卻兩字,則可行矣。豈不聞古人整理洞山禮興平?興平云:『莫禮老朽。』洞山云:『禮非老朽。』興平云:『他不受禮。』洞山云:『亦不要止此一句錯。』古人云:『當時洞山對云,亦不曾止。』看謂一般古人拈起,便有緇素,莫只與摩籠罩著爭得?所以微細中更須子細始得。夫教道太不容易,個個須解主宰始得。見向前老宿示徒云:夫沙門者,十二時中一時不得失,一時不得背。上上者一撥便去,中下者落在功勳。直須日夜勤苦,乾卻心識,教無線道,直得似他。猶是借句。」

僧乃問:「如何是借句?」師云:「金牌上無名,直須向佛未出世時體會取。」僧問:「出世不出時如何?」師云:「與摩來,皆不到。」僧曰:「未審還出世不?」師云:「諸聖更有事在。」僧曰:「只如佛出世,為什摩人?」師云:「為未廌者。」僧曰:「未審佛向什摩處出世?」師云:「進身人難得,猛利人難得。」進曰:「如何是進身事?」師云:「事事總須打過。」進曰:「事事總須打過時如何?」師云:「他解傳語。」進曰:「未審傳什摩人語?」師云:「受他囑不得他聞。」

僧曰:「和尚教學人承當,又如何承當?」師云:「直須似目前。」僧曰:「承當後如何?」師云:「不知有今日。」

問:「如何是古佛心?」師云:「世界崩陷。」僧曰:「世界為什摩崩陷?」師云:「寧無我身。」

問:「仰山鍬意作摩生?」師云:「汝問我。」「玄沙蹋倒鍬。意作摩生?」師云:「我問汝。」問:「咫尺之間,為什摩不睹師顏?」師云:「闍梨通一半。」僧曰:「為什摩不全通?」師云:「盡法則無民。」僧曰:「不怕無民,請師盡法。」師云:「次到禾山。」

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為知者喪身。」僧曰:「為什摩卻喪身?」師云:「好心無好報。」

問:「尊者撥眉擊目,示育王時如何?」師云:「即今也與摩。」僧云:「學人如何領會?」師云:「莫非摩利支山?」

問:「學人時中息盡境緣,未審當歸何處?」師云:「落葉旋於地,卻至始知休。」僧曰:「只如旋地知休,復何話論?」師云:「有截舌之刀,無活人之劍。」問:「見而不見,聞而不聞時如何?」師云:「既曉國師,須明洞山。」

問:「雪仲久思,為什摩相見無辭?」師云:「道且憑目擊,知音復是誰?」僧曰:「鍾期有韻時,又作摩生?」師云:「只愛牙琴,不續文侯志。」

問:「儒以洗耳為良,釋以何為極則?」云:「不猒榮枯事,瓢提欲為誰?」僧曰:「爭奈避世何?」師云:「不別巢父意,由忻許氏能。」

問:「居士不之門,如何理論,則息於後學之疑?」師云:「乾時須好去,莫待雨霖頭。」僧曰:「學人寧待雨霖頭,未審師意如何?」師云:「山青憑秀色,水碧假波瀾。」

問:「無影之言如何話論?」師云:「滿口吐盡,具知聞。」問:「不惜身命底人,當求何事?」師云:「捨命將無命,無希有所希。」云:「既捨命,為什摩卻無命?」師云:「絕息無來往,寧知道已行?」

問:「大人相逢,則道個醜陋。未審和尚相逢,道個什摩?」師云:「未有藏深拙,言話又何妨?」僧曰:「不妨之事,乞師方便。」師云:「不觸當今諱,無因斷截舌。」

問:「初登雪嶺,正覺道成。為什摩霜林方傳王葉?」師云:「示有明星現,枝條異翠今。」僧曰:「與摩則枝枝不絕去也?」師云:「尋苗縱有路,終非解到根。」

問:「乘羊漸次,駕牛理窮。顧視四衢,此人還紹得家業也無?」師云:「三車出火宅,露地不當頭。」僧曰:「既不當頭,誰當露地?」師云:「未有跨日程,終須帶影跡。」

問:「護明降跡,唯我獨尊。明星現時,又言成道。未審此理如何?」師云:「為物權興世,爭知涉位馳?」僧曰:「涉位興世,猶是今時方便。未審還有不降跡者也無?」師云:「不向兜率居,雙林難變彩。」

問:「古人有言『擬心則差,況復有言』,只如不擬又復無言時如何?」師云:「芭蕉重剝後,那知自不疑?」僧曰:「如何免招此過?」師云:「日從東嶺上,月向西嶂沉。」

問:「古人云『盲聾喑,此人須救。若不救,佛法無靈驗』,未審此人如何救?」師云:「雖有奇特意,還須反自招。」「學人則甘招,未審和尚又如何?」師云:「登山知水,入室坐溫床。」

問:「古人有言『相逢欲相喚,脈脈不能語』,未審還相喚也無?」師云:「似卻古人機,還同舌頭備。」僧曰:「與則學人無端去也。」師曰:「但莫踏泥,何煩洗腳?」

寶峰和尚嗣九峰,在洪州,師號茂,泉州仙遊縣人。姓郭,出家於三會寺,依年具戒。更不尋經討論,便慕祖門,而參見九峰。

後因一日非時問:「觀將來,全無所有時如何?」九峰云:「來欲知此事如風。」師乃頓息疑情,更無他遊。於壬辰歲,住于寶峰矣。

師纔昇堂,眾集。于時有僧問:「大眾雲集,未審師有何賞賚?」師云:「不嫌麤弱。」僧曰:「便請。」師云:「什摩處去來?」

問:「如何是古佛心?」師云:「終不道土木瓦礫是。」問:「大眾雲集,從上宗乘,請師舉唱。」師云:「不舉唱。」僧云:「為什摩不舉唱?」師云:「為國惜賢。」問:「如何是佛?」師云:「頭戴中霄月,足步一蓮花。看他圓成處,不如自歸家。」

光睦和尚嗣九峰,在都闕,師號行修,福州福唐縣人也。姓林,瑞巖山出家,依年具戒,便離閩越,而造九峰。

峰纔見師便問:「近離什摩處?」對云:「亦未到和尚此間。」峰云:「若是諸方,則有二十杖。」師云:「謝和尚放過。」峰叱之云:「參眾去。」師云:「喏。」從此契會,廓淨心源,遍歷殊方,任緣泉石。

初請住南源時,有人問:「如何是和尚末上一句字?」師云:「如今覓什摩?」進曰:「與摩則學人腳短去也。」師云:「猶成亞次問。」

師一棲南源,逾二紀。於辛歲,皇帝遐飛紫詔,徵赴京都,賜「慧觀禪師」。

同安和尚嗣九峰,在洪州建昌。師號常察,福州長溪縣人也。姓彭,依年具戒,便離閩越,而參見九峰,密契玄關,而棲鳳嶺。

僧問:「如何是鳳嶺境地?」師云:「闍梨則今在什摩處?」問:「如何是從上來事?」師云:「從上提不起。」僧曰:「今日方便又如何?」師云:「萬人吐不出。」

氻潭和尚嗣九峰,在洪州建昌。師號匡悟,泉州仙遊縣人也。

於保福院出家,依年受戒,自契九峰密旨。任性逍遙。於辛亥歲,請住氻潭矣。

問:「香煙匝地,大展法筵。從上宗乘,如何舉唱?」師云:「莫錯舉似人。」僧曰:「與摩則一應如是去也。」師云:「還是勿交涉。」

問:「六葉芬芳,師傳何葉?」師云:「六葉不相續,花開果不成。」僧曰:「豈無今日事?」師云:「若是今日則有。」僧曰:「今日事如何?」師云:「葉葉連枝秀,花開處處榮。」

後雲蓋和尚嗣先雲蓋,在潭州。師號景禪,泉州仙遊縣人也。姓田。

於祥雲山出家,依年具戒,便離閩越,而湊蕭湘,契雲蓋之真機。楚王之欽敬,賜紫號超法大師矣。

僧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四海不曾通。」問:「古人有言『一塵含法界』,如何是『一塵含法界』?」師云:「通身體不圓。」「如何是九世剎那分?」師云:「繁興不布彩。」問:「如何是宗門的的意?」師云:「萬里胡僧,不入波瀾。」

黃龍和尚嗣玄泉,在州。師諱誨機。姓張,清河人也。師便棲江夏匡徒,吳朝欽敬,賜超慧大師矣。

師有時謂眾云:「有一句子,如山如岳;有一句子,如透網魚;有一句子,如百川水。為當是一句,為當是三句?」有人拈問福先:「古人有言『有一句,如山如岳;有一句子,如透網魚;有一句子,如百川水』,如何是如山如岳底句?」福先云:「凡聖近不得。」「如何是透網魚底句?」先云:「汝不肯,又爭得?」「如何是如百川水底句?」先云:「互用千差。」「如何是和尚一句?」先云:「錯舉似。」

師問香嚴:「如何是無表戒?」嚴云:「待闍梨還俗,則為汝說。」

師又時云:「諸和尚子,君王之劍,烈士之刀。若是君王之劍,不傷萬類。烈士之刀,斬釘截鐵。用則不無,不得佩著。為什摩故?忠言不避截舌,利刀則血濺梵天。立,珍重。」

時有人問:「如何是君王劍?」師云:「不傷萬類。」學云:「佩者如何?」師云:「血濺梵天。」學云:「大好不萬類。」師打二十棒。

問:「明鏡當臺,還鑒物也無?」師云:「不鑒物。」僧云:「忽然胡漢來時作摩生?」師云:「胡漢俱現。」「大好不鑒物。」師便打之。

問:「如何是寶鉼?」師云:「無一物。」「如何是鉼中寶?」師云:「寫不出。」學云:「大好無一物。」師便打之。

問:「如何是大疑底人?」師云:「對坐盤中弓落盞。」「如何是大不疑底人?」師云:「再坐盤中弓落盞。」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波斯人失手巾。」

龍光和尚嗣羅山,在金陵,師號隱微,吉州新淦縣人也。姓楊,年八歲,於石頭院出家。十六於洪州大安寺具戒,十七便慕祖筵,入閩初參見羅山。

羅山纔見師器異,乃問:「汝是什摩處人?」對云:「江外人。」羅山云:「爭得到這裏?」師云:「吔吔。」羅山叱之,師便掛瓶囊,盤泊數載。

後因一日辭次,羅山於師身上脫下納衣,披向繩床坐云:「若要去,取得納衣,放汝去。」師從東邊而向堂中禮三拜,從西邊進前云:「就和尚請納衣。」羅山忻然而脫,還師。師接得,禮謝而出。羅山遂把於師云:「卻來一轉。」師云:「不遠辭違和尚則來。」從此契會,豁爾無疑。

次第離閩,遍歷諸方。初住龍泉,於辛亥歲,敕旨徵詔赴京,賜龍光演法,仍錫覺寂禪師矣。

大師上堂云:「曠劫來事,只在如今。如今事作摩生?試通個消息看。有什摩來由?有摩有摩?諸和尚子,這個事古今排不到,老胡吐不出。祖師道什摩?還有人與祖師作得主摩?」時有人纔禮拜,師便云:「珍重。」問:「如何是黃梅一句?」師云:「則今作摩生?」「如何通信?」師云:「九江路絕。」僧問:「國界安寧,為什摩明珠不現。」師云:「落在什摩處?」問:「如何是龍泉劍?」師云:「不出匣。」進曰:「便請。」師云:「辰星失度。」

龍迴和尚嗣羅山,在高安,師號從盛,福州縣人也。於長生山出家,纔具尸羅,便尋祖道。參見羅山,頓契玄機。出閩而住龍迴。

僧問:「梵王請佛,度盡一切眾生,尚書今日慇懃接足。請師舉唱。」師云:「處處陽輝。」學云:「與摩則全因今日。」師云:「不禮更待何時?」

師到招慶,度上座問:「羅山尋常道,諸方盡是喫[麩-夫+少]飯,唯有羅山是一味白飯。兄從羅山來?」卻展手云:「白飯請些子。」師抬起手,打兩摑。度上座云:「將謂是白飯,元來也只是[麩-夫+少]飯。」師師云:「癡人棒打不死。」

度上座夜間舉似諸禪客次,師近前來云:「不審。」度上座云:「今日便是這個上座下摑。」瑫上座云:「不用下摑,但就裏許下取一轉語。」師云:「就裏許也道。」度上座(無對)。師云:「是汝諸人,一時縛作一束,倒豎不淨處,來晨相見,珍重。」

師因天台山遊時,初到紫凝,眾僧一時出接,師以兩手握杖子云:「國師本位在什摩處?」僧對云:「上面庵處便是。」師云:「與摩語話,虛喫卻紫疑飯。」

問:「古人道『前三三後三三』,意作摩生?」師云:「西山日出,東山月沒。」問:「古人因星得悟,意作摩生?」師以手撥開眉問:「丹霞燒木佛,意作摩生?」師向火。「翠微迎羅漢,意作摩生?」師散花。

師問羅山少師:「先師有聲前一句,汝還解舉得全也無?」僧拈起納衣角。師云:「汝也未夢見禮真在。」

臨遷化時,上堂良久云:「是什摩時也?諸上座,一百年中只看今日。今日事作摩生?吾四十年來,獨鎮此山,常持一劍活人天。」師卻拈起手巾云:「如今更有純陀供,提向他方任展看。」便擲卻。

有僧問:「師百年後,向什摩處去?」師提起一足云:「足下看。」師問侍者:「昔日靈山會上,釋迦牟尼佛展開雙足,放百寶光。」師卻展足云:「吾今放多少?」對云:「昔日靈山,今日和尚。」師以手眉云:「莫不辜負摩?」

清平和尚嗣羅山,在吉州,師諱惟曠,福州閩清縣人也。姓黃。

於禪林院出家,依年具戒,而便參見羅山,密契玄關,更無他往。尋離閩嶺,而住清平。於庚歲,徵詔赴京,賜龍光住止,賜號寂照禪師矣。

問:「如何是第一句?」師云:「要頭則斫將去。」問:「不歷古今事如何?」師云:「落在什摩處?」「古今事如何?」師云:「莫亂道。」

中塔和尚嗣玄沙,在福州,師諱慧救,泉州莆田縣人也。

出家於龜洋山,依年具戒,便玄沙,密契心源,更無他往。後以王欽敬,請轉法輪,奏賜紫衣矣。

師有時上堂云:「古今坦然,法爾如是。與摩道,還有過也無?」有人持此語,舉以長慶。長慶云:「還得無過摩?」

問:「如何是大庾嶺頭事?」師云:「料汝承當不得。」學云:「重多少?」師云:「這般底論劫不奈何。」

師問了院主:「只如師道『盡十方世界真人體』,你還見這個僧堂不?」對云:「和尚莫眼花。」師云:「與摩則斫額望先師,未夢見在。」

師上堂云:「我此間粥飯因緣。縱然為兄弟舉唱宗乘,終是不恒。如今欲得省要,卻是山河大地,與汝諸人舉明其事,卻常亦能究竟。」又云:「若從文殊門入者,則一切有為。土木瓦礫,悉皆助汝發機。若從觀音門入者,則一切善惡音聲,乃至蝦蟆蛐蟺,助汝發明。若從普賢門入者,則不動步則到。我以此三處,示汝方便。如持一隻箸,攪大海水,令彼魚龍知水命,還會摩?若無智眼而審諦之,任汝百般巧妙,不為究竟。」問:「佛法大意,從何方便門得入?」師云:「入是方便。」問僧:「汝豈不是展兄少師?」對云:「不敢。」「汝和尚教伊行腳。」師便失聲云:「汝和尚是什摩心行?」

師有時云:「滿眼覷不見眼根昧,滿耳聽不聞耳根背。二途不曉,只是瞌睡漢。」《曜日頌》:

「見物明明絕見塵,聞聲浩浩亦非。宗師直示無聞見,未曉徒勞見月新。」

因玄封白紙送雪峰,雪峰見云:「君子千里同風。」其僧卻來,舉似玄沙。玄沙云:「與摩則何異於春猶寒。」有人舉似長慶,長慶云:「送書底人,還識好惡摩?」有人舉似師,師云:「送書呈書了退身。」

仙宗和尚嗣長慶,在福州住。師諱玭禪。

師因見羅漢次,問:「古人有言『寧作心師,不師於心』,如何是師?」師以手指之。問:「學人常在昏沉,請師驚覺。」師以杖打之云:「若識痛痒,則古佛齊肩。」

師因見溪水云:「此水得與摩流急。」僧云:「喏。」師云:「還有腳手也無?」僧云:「有。」師云:「阿那個是?」僧以手指之。師云:「用不應。」

時僧卻問師,師以水噴之。師問僧:「離什摩處?」對云:「離中。」師云:「來此間幾年?」對云:「和尚試道看。」師云:「汝豈不是今夏在鼓山?」對云:「是冬是夏。」師別云:「謾村僧則得。」

師問僧:「汝平生成得什摩業次?」對云:「前在眾,東舉西舉。如今無業可成,總無般次。」師云:「如今活業作摩生?」僧對不中。師代云:「有粥無飯,有鹽無醋。」

問:「古人有言『言語道斷,心行處滅』,請師道。」師云:「阿彌陀佛!」僧云:「為什摩卻如此?」師云:「汝子細撿點。」

問:「古人有言『夜夜抱佛眠,朝朝相共起』,如何是佛?」師云:「汝還信古人摩?」「學人終不敢違背。」師云:「汝若信古人,叉手申問,非佛而誰?」

問:「久處沉淪,請師拯濟。」師云:「你在沉淪幾時?」「與摩則不假沉淪去也。」師云:「又與摩去也。」

問:「『非言所及,非解所到』,什摩人能到?」師云:「阿誰教你擔枷帶索?」僧云:「今日得遇明師批判。」師云:「我則與摩批判。」「你到什摩處?」對云:「熱則原取源,寒則燒火圍爐。」

問:「盡十方世界是解脫門,更有疑者如何得入?」師云:「我不似汝巧惡。」僧云:「和尚也是慣得此便。」師云:「先撩者賤。」

祖堂集卷第十

祖堂集卷第十三(石頭下卷第十曹溪第八代法孫)

招慶和尚嗣長慶,在泉州,師諱道匡。漢國朝州人也。姓李。

入閩,參見怡山,密契心源。後以泉州王太尉請轉法輪,閩王賜紫號因大師矣。

師上堂,良久云:「大眾諦聽,與你真正舉揚,還委落處摩?若委落處,出來,大家證明;若無,一時謾糊去也。」時有人問:「大眾雲集,請師真正舉揚。」師良久云:「未委誰是聞者?」云:「聞者聞,如何是聞者?」師云:「雀逐鳳飛。」

問:「靈山一會,迦葉親聞,未審招慶筵中,誰當視聽?」師云:「汝還聞摩?」僧云:「與摩則迦葉側耳,虛得其名。」師云:「更有一著子,作摩生?」學人擬進問,師便喝出。

又時上堂云:「古人道『開門待知識,知識不相過』,招慶今日不惜身命,出門相訪。還有知音者也無?」

問:「如何是招慶提宗之句?」云:「不得昧著招慶。」學人禮拜起,師又云:「不得昧著招慶,是囑汝。什摩處是招慶提宗處?」

問:「凡有言句,盡屬不了義。如何是了義?」師云:「若向闍梨道,還是不了義。」進曰:「為什摩如此?」師云:「闍梨適來問什摩?」

問:「師子未吼前,為什摩眾類同居?」師云:「不驚。」進曰:「只如吼後,為什摩毛羽脫落?」師云:「是闍梨分上事。」進曰:「除非師子,請和尚道一句。」師云:「向與摩時,置一問來。」

問:「諸佛出世,普潤含生。未審招慶出世如何?」師云:「我不敢瞎卻汝底。」

問:「無居止處,還許學人立身也無?」師云:「於上不足,疋下有餘。」學云:「與摩則學人進一步也。」師云:「汝也莫口解脫。」

問:「如何是問?」師云:「不與摩來問。」「如何是答?」師云:「向你道什摩?」進曰:「不問不答時如何?」師云:「你亦須別頭好。」

問:「古佛道場,如何得到?」師云:「更擬什摩處去?」學云:「與摩學人退一步?」師云:「又是亂走作摩?」

問:「如何是學人本來心?」師云:「即今是什摩心?」學云:「爭奈學人不識何?」師云:「不識,識取好。」

問:「此是和尚肉身,如何是和尚法身?」師以手搭胸,進曰:「與摩則分付去也?」師云:「是法身,是肉身?」

問:「環丹一顆,點鐵成金;妙理一言,點凡成聖。請師點。」師云:「不點。」學云:「為什摩不點?」師云:「不欲得抑良為賤。」進曰:「與摩則不欺於學人去也?」師云:「莫閑言語。」

問:「四方歸崇,憑何道理,消得人天應供?」師云:「若有一物所憑,一滴水也難消。」進曰:「直得一物不留,還消得也無?」師云:「於上不足,疋下有餘。」進曰:「雖然如此,有賞有罰。」師云:「亦要汝委。」

問:「三界忙忙,如何得出?」師云:「不捨一法。」學云:「爭奈忙忙何?」師云:「當直除,斷不肯。」

問:「如何是與摩去底人?」師云:「還與摩問人摩?」又云:「不迴頭。」問:「如何是與摩來底人?」師云:「還會摩?」又云:「滿面忻歡。」問:「如何是不來不去底人?」師云:「向與摩時,問將來。」又云:「還與摩問人摩?」

問:「菩薩如恒沙,為什摩不能知佛智?」師云:「不見道『唯佛與佛乃能知之』?」又云「汝還當得摩?」學云:「爭奈不能惻得何?」師云:「如許多時,什摩處來?」

問:「如何是沙門行李處?」師云:「莫教自委。」進曰:「還行李也無?」師云:「莫略虛。」問:「如何是沙門行?」師云:「非行不行。」學云:「如何保任?」師云:「汝適來問什摩?」

問:「請師不卻來情。」師云:「雖然如此,更待什摩時?」進曰:「擊電之機,難為措意。」師云:「何假煩詞?」

問:「目瞪口呿底人來,師如何擊發?」師云:「何處有與摩人?」學人云:「如今則無,忽有如何?」師云:「待有則得。」進曰:「終不道和尚不為人。」師云:「莫鳴聲。」

問:「如何是無句中有句?」師云:「不道亦不道。」學人云:「請師舉揚。」師云:「什摩處去來?」

問:「古佛之機,已有人置了也。未審師意如何?」師云:「古佛之機,已有人置了也。」進曰:「與摩則造次非宜。」師乃休去。

問:「渾崙提唱,學人根思遲迴,曲運慈悲,開一線道。云『這個是老婆心』,與摩則悲花剖折,領尊慈,未審從上宗乘如何舉唱?」「與摩須索你親問始得。」

問:「疑則途中作,不疑則。離此二途,乞師方便。」師云:「未曾將曲與,汝離什摩?」進曰:「與摩則冰消瓦解。」師云:「動亦你置,靜亦你置。」

問:「如何是眼處聞聲?」師彈指,云:「若待答,則落耳根去也。」云:「我道汝領處錯。」

問:「『佛魔不到處,未是學人自己』,如何是學人自己?」師云:「我道,你還信摩?」學人云:「便請師道。」師云:「你話也。」

問:「瞥起便,此人於宗乘中如何?」師云:「魚止泊,病鳥棲蘆。宗乘中不可作與摩語話。」學云:「如何是宗乘中事?」師云:「招慶道什摩?」問:「如何履踐,則得不負當人?」師云:「若求履踐,則當人。」進曰:「與摩則任性隨流去也。」師云:「還向你與摩道摩?」問:「文殊劍,不承當時如何?」師云:「未是好人。」學人云:「如何是好人?」師云:「是汝話墮也。」問:「諸緣則不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寧可清貧長樂,不作濁富多憂。」問:「如何是南泉一線道?」師云:「不辭向汝道,恐較中又有較。」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七顛八倒。」

師有時云:「言前薦得,辜負平生。句後投機,殊乖道體。」僧便問:「為什摩卻如此?」師云:「汝且道,從來事合作摩生?」

問:「古人有言『般若無知,緣而照』,如何是『緣而照』?」師乃提起手。問:「古人相見,目擊道存。今時如何相見?」師云:「如今不可更道目擊道存。」學云:「與摩則適來是非次去也。」師云:「知過必改。」

問:「古人有言『皮膚脫落盡,唯有真實在』,皮膚則不問,如何是『實』?」師云:「莫是將皮膚過與汝摩?」

問:「承教中有言『正直捨方便』,方便則不問,如何是『正直』?」師云:「方便裏收得摩?」

問:「常居大海,為什摩口裏煙生?」師云:「非但大海,醍醐亦須吐卻。」僧云:「與摩則學人不與摩去。」師云:「若不與摩去,阿誰罪過?」僧謝師答話,師云:「更不與你嘖狀。」

問:「不假提綱,還有提處也無?」師云:「試舉與摩時看。」僧進曰:「不可道無提處。」師云:「你作摩生?」學人禮拜。師云:「蝦跳不出斗。」

問:「教中有言『欲行大道,莫視小徑』,未委如何是『大道』?」師云:「行得摩?」僧云:「學人未會,乞師進向。」師云:「我若與汝進向,蹉卻汝大道。」

問:「古人有言『閻浮有大寶,少見得人希』,如何是『大』寶?」師云:「見摩?」僧謝師垂慈,師云:「大小。」

問:「古人有言『未有絕塵之行,為男子之身』,如何是『絕塵之行』?」師云:「我若將一法如微塵許與汝受持,則不得絕。」僧云:「便與摩去,還得也無?」師云:「汝也莫貪頭。」

問:「古人有言『一句了然超百億』,如何是『超百億』底句?」師云:「不答汝這個話。」僧云:「為什摩不答?」師云:「適來問什摩?」

問:「古人有言『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此是今時昇降處。未審向上一路,和尚如何示及於學人?」師云:「不可道智知識識得。」僧云:「與摩則終不錯舉似於人。」師云:「你作摩生舉?」學人云:「當不當?」師云:「此是答話,你作摩生舉?」僧云:「和尚與摩道則得。」師云:「你作摩生合殺?」

師問僧:「你名什摩?」對云:「慧炬。」師便提起杖云:「還照得這個也無?」對云:「有物則照。」師云:「還見這個摩?」對云:「適來向和尚道什摩?」師云:「爭奈這個何?」對云:「和尚是什摩心行?」因古時有一尊者,在山中住。自看牛次,忽遇賊斫頭,其尊者把頭覓牛次,見人問:只如無頭人,還得活也無?對云:無頭人爭得活?其尊者當時拋頭便死。師遂拈問僧:「尊者無頭,什摩人覓牛?」對云:「那個人。」師云:「只如那個人,還覓牛也無?」僧(無對)。師代云:「不可同於死人。」

報慈和尚嗣長慶,福州住,師諱光雲,泉州莆田縣人也。

於玄沙出家,纔具尸羅,便參祖道,而造怡山,頓曉真心。後閩主請住報慈,賜紫號慧覺大師矣。

師昇座,謂眾云:「某甲道薄人微,叨奉皇恩請命,傳持從上祖宗,貴得相承不令斷絕。今日眾中,還有堪任繼踵底人摩?出來!若是利根底相投,不煩瞬視。何況更待歷涉脣鋒,方為知有。與摩道也,未免招他諸方明眼人不肯。」

問:「師承超覺鎖口之訣,如何示人?」師云:「賴我柱杖不在。」學云:「與摩則深領尊慈。」師云:「待我肯,汝則得。」

問:「玄沙寶印,和尚親傳。未審今日一會,付囑何人?」師云:「且就是。你還解承置得摩?」問:「不歷諸位,如何與道相應?」師良久,學人罔措。師云:「雖有此問,何異於無問?」僧問:「和尚適來拈掇,猶是第二機,如何是第一機?」師良久,學人措。師遂云:「合消得汝三拜。」學云:「與摩則非但學人,大眾有賴。」師云:「亦須諱卻。」

師入朝,皇帝問:「報慈與聖相去近遠?」對云:「若說近遠,不如親到。」師卻問:「皇帝陛下,日應萬機,是什摩心?」皇帝云:「什摩處得心來?」師云:「豈有無心者?」帝云:「那邊事作摩生?」師云:「請向那邊問。」帝云:「道。」師云:「皇帝要謾眾人,則不可。」

問:「大眾臻湊,請師舉揚。」師云:「更有幾人未聞?」學云:「與摩則不假上來。」師云:「不假上來,也且從。汝向什摩處會?」僧云:「若有所在,則辜負和尚。」師云:「只恐不弁精麤。」

師問僧:「纔有是非,紛然失心。祖師與摩道,還有過也無?」對云:「不可道無。」師云:「過在於何?」對云:「合與摩道不?」師云:「你只是擔枷判事。」師代云:「只為自犯嚴條。」僧進云:「如何道得,免得此過?」師云:「雨順風調,極有所濟。」

師問僧:「靈利參學,與道伴交肩過,便得一生不喜見,為復賓不喜見主?為復主不喜見賓?」對云:「主不喜見賓。」師喝之。明朝卻來云:「賓不喜見主。」師又喝。師代云:「不弁投機,則向賓主分上行。」僧進云:「只如不喜見底人,合到什摩田地?」師云:「藥山道底,只是拙鈍。」

師問僧曰:「近離什摩處?」對云:「近離蓮花。」師云:「古人道『不見一相出蓮花』,汝既離蓮花,何煩更到這裏?」對云:「參禮和尚。」師云:「汝是奴緣未盡,見婢殷懃。」師代云:「遊山翫水來。」

問:「諸餘則不問,請師盡其機。」師云:「不消汝三拜。對眾道卻。」僧云:「與摩則深領尊慈。」師云:「若是別處,則拄杖到來。」學云:「和尚寧不與摩?」師云:「又是不識痛痒。」

問:「名言妙義,教有所詮。不涉三科,請師指示。」師云:「消汝三拜。」

問:「得旨不存時如何?」師云:「若教更進一步,也是無端。」僧云:「與摩則粥飯隨時去也。」師云:「或有人借問汝,汝且作摩生向他道?」僧云:「今日多好雨。」師云:「合喫棒,不合喫棒?」學人禮拜。

問:「機緣不處,由是成瑕翳。未委和尚如何?」師云:「若問我,我則粥飯僧。」學云:「忽遇人問,作摩生向伊道?」師云:「遇寒則說寒,遇熱則說熱。」

又時上堂云:「四方來者,從頭勘過,勿去處底,竹片痛決。直是道得十成,亦須痛決過。」學人便問:「既是道得十成,和尚為什摩亦擗脊打他?」師云:「不見道『一句合頭語,萬劫繫驢』?」進云:「與摩則學人更進一步。」師云:「若更進一步,亦是亂走人。」學云:「在和尚與摩道則得。」師云:「若如是,竹片猶是到來。」

又時上堂云:「古人教向未啟口前會取。今日報慈同於古人,為復不同於古人?有明眼漢,出來斷看。還有人斷得摩?若斷不得,公當你便解放光,亦無用處。雖然如此,我亦未免分腥羶在。」學人便問:「不嘖上來,宗風如何舉?」師良久,僧云:「久處沉痾,全因王膳。」師云:「我肯則得。」

問:「如何是和尚廣化?」師云:「非一人,更有來者,我亦他道。」學云:「忽有大闡提人來,又作摩生?」師:「個還問人摩?」僧云:「故問又作摩生?」師云:「來。」僧云:「則今現來。」師便喝出。

師問僧:「盡不塞人口,作摩生道則塞卻人口?」對云:「好喧。」師云:「扶提不扶提?」對云:「未卻扶提。」師:「語不付前言。」師代云:「和尚喫茶也未?」

有僧辭,師問:「腳根未跨門限,四目相睹,一生便休去。更招人撿點,為復不招人撿點?汝若道得,我則提囊煎茶送汝。」(無對)。師以杖趁出法堂云:「這虛生浪死漢!」別僧代云:「亦招人撿點。」師云:「過在什摩處?」對云:「一翳又作摩生?」師肯之。

師又問僧:「見處出一切人見,還有過也無?」對云:「官不容針。」師云:「不放過,過在什摩處?」對云:「還與摩也無?」師云:「汝與摩道,還解齊得見處,出一切人見也未?」(無對)。師云:「大凡行腳人,到處且子細好。」以杖趁出法堂。別僧代第二機云:「猶是今時置得。」

師上堂,眾已集,云:「靈藥不假多。」僧便出來:「唹唹!」師云:「我則肯你,別有人不肯。」僧云:「只如不肯底人,活業在什摩處?」師云:「喫茶喫飯。」僧云:「只如與摩人,還撿點人也無?」師云:「若是與摩人,始解見你病痛。」其僧不肯,師云:「汝雖然如此,我道理在。」

師舉佛日見夾山緣云:「古人道『自尚似怨家,豈況從人?』得與摩判斷,堪與人為眼,為復不堪與人為眼?」對云:「雖然如此,猶較些子。」師云:「自尚似怨家,為什摩道較些子?」對云:「唯有這個見解。」師云:「只如撿點底人眼作摩生?」對云:「遇茶則喫茶。」師云:「此人還撿點人也無?」對云:「傳來則不可。」師云:「未傳時作摩生?」(無對)。師代云:「喫茶喫飯。」

問:「教中有言『文殊讚維摩』,維摩還得究竟也無?」師云:「未也,猶是教盡處。」僧云:「究竟作摩生?」師云:「喫茶喫飯。」僧云:「文殊與維摩,還得究竟也無?」師云:「自少出家,粗識好惡。」

師問僧:「喫飯也未?」對云:「喫飯了也。」師云:「賓主二家,阿那個眼目最長?」對云:「請師鑒。」師云:「方木逗於圓孔。」師又問別僧:「這個祇對作摩生?」對云:「這個不合與摩祇對。」

師云:「闍梨作摩生?」對云:「據某甲所見,兩個總是瞎漢。」師云:「只如判斷底人,還有眼也無?」對云:「若無眼,爭解與摩判斷?」師云:「作摩生是此人眼?」對云:「還怪得某甲摩?」師不肯。師代云:「適來與摩判斷,還成瞎漢得摩?」

因僧辭次,師問僧:「你到浙中,浙中道伴問,語附機而不顧,舌頭玄而不參,且作摩生與報慈知音,是汝若為對他?」對云:「終不敢辜負和尚。」師云:「看汝。平生未脫籠在。」師代云:「和尚上堂,則隨和尚上堂。」僧云:「還有知音分也無?」師云:「平生被人請益,口似楄檐。」

師問僧:「離什摩處?」對云:「離蓮花。」「在蓮花多少時?」對云:「半月來日。」師云:「古人道『靈利參學,與道伴交肩過,便得不喜見』,汝既在蓮半月來日,親得見處作摩生?」對云:「專甲雖在彼中,只是喫粥喫飯。」師云:「好五六百人聚頭,喫粥喫飯,為復見處一般,見處別?」對云:「大家擔柴則擔柴,大家擣米則擣米。」師云:「既然如此,何用行腳?」對云:「天長地闊,有什摩障礙?」師云:「不道你無道理,也須純熟始得。」

同文節道場,三更時,僧俗俱集於應聖殿前。皇帝問師:「作摩生是納僧本分事?」對云:「若問本分事,終不別道。」皇帝又問:「還見不?」師云:「是甚摩?」帝再問:「還見不?」對云:「不可更見。」皇帝別問:「如何是一切眾生本來心?」師云:「不離當位。」帝云:「其中事如何?」對云:「即心是佛。」皇帝便禮拜。皇帝又別問:「作摩生是諸大師道不得底事?」對云:「臣到這裏,緘口則有分。」

別日又於大安殿上,集百寮昇殿,及兩街僧錄,名公大師。皇帝問:「諸佛還有師也無?」對云:「佛佛相傳,作摩無師?」皇帝云:「如何是諸佛師?」云:「不過於此。」皇帝云:「大師佛法,亦無窮無盡。」對云:「湛湛亡言,法海之波瀾浩瀚,有何窮盡?」皇帝遂禮拜。皇帝又問:「佛何不現?」對云:「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未嘗不現。」時有兩街首座,對御問師:「本自圓成,凝然湛寂。和尚對聖人,說個甚摩事?」師云:「汝更聽看。」首座云:「那邊事作摩生?」師云:「向那邊來商量。」

因師說文殊院是報慈主山,僧拈問:「和尚尋常道『祖佛向這裏出頭不得』,為什摩卻以文殊為主?」師云:「為他善能劍。且留與後來。」僧云:「未委劍時,還存也無?」師云:「拽出著。」

問:「古人道『因師故邪』,為什摩宗承達摩?」師云:「若見達摩師,向什摩處出頭?」因舉《花嚴經》:「普眼菩薩,入三千三昧門,覓普賢菩薩不見。」僧便問:「既是定觀,為什摩不見?」師云:「只為妄想追求,未曉全真。」僧云:「只如退一步,還得見也無?」師云:「若於進前退後,則對面千里。」僧云:「既然如此,為甚摩舉一念想,得見普賢?」師云:「不聞道『繁興大用,舉必全真』?」

因師看經次,僧便問:「古人道『佛教祖教,如似怨家』,和尚為什摩卻看經?」師云:「見若不見,觸事何妨?」「與摩則超毗盧去也。」師云:「亦是傍助觜。」僧云:「何妨之義,憑何致得?」師云:「為你與摩。」

因僧辭,師問:「六根無用底人,還有行持佛法也無?」對云:「有。」師云:「既是六根無用,於佛法中,作摩生行持?」其僧叉手進前退後,師便喝出,云:「將為是作家,若與摩見知,更須行腳遇人去好。」別僧代良久,師肯之。

龍潭和尚嗣保福,在舒州,師號如新。福州福唐縣人也。姓林,依靈握院出家。纔具尸羅,志慕祖筵,而登保福之門,密契傳心之旨。

數年盤泊後,因一日辭保福,出閩,保福云:「汝出嶺去,幾時卻來?」師云:「待世界平寧,則歸省覲。」福云:「與摩則與汝個護身符子。」師云:「雖然如此,慮恐有人不肯。」保福深器之。自爾遍遊淮海,檀信傾瞻,俯人天,匡于禪剎矣。

師有時上堂,良久乃云:「禮煩則亂。」問:「如何是迦葉親聞底事?」師云:「汝若領得,我則不。」學云:「與摩則不煩於師去也。」師云:「又須著棒,爭得不煩?」問:「省要處,乞師指示。」師云:「不得說,也聽他。」問:「古人道『撗說豎說,猶未知有向上一關關捩子』,如何是向上一關子?」師云:「賴遇孃生臂短。」僧問:「如何是祖師意?」師云:「要道有何難?」僧云:「便請師道。」師云:「將謂靈利,又卻不先陀。」

師問僧:「古人借君臣父子,汝還信也無?」對云:「今日勞,勿心情。」師云:「待明朝,還祇對也無?」對云:「入藂林久矣。」

師癸之冬,甲午之春,丁卯之月二十一日,示遺誡諸徒,則以子時便當順寂。住世四十一年,為僧二十五夏。

福先招慶和尚嗣保福,在泉州。師諱省澄,泉州仙遊縣人也。俗姓阮氏,於彼龍花寺菩提院出家,依年具戒。

先窮律部,精講上生。酬因雖超於淨方,達理寧於廣岸,因而謂云:「我聞禪宗最上,何必局然而失大理?」遂乃擁毳參尋,初見鼓山、長慶、安國,未湊機緣;以登保福之門,息他遊之路。

後因一日,保福忽然入殿,見佛乃舉手,師便問:「佛舉手意作摩生?」保福舉手而便摑,保福卻問師:「汝道我意作摩生?」師云:「和尚也是撗身。」保福云:「這一橛我自取。」于時云:「和尚非唯是撗身。」福深奇之。尋遊吳楚,遍歷水雲,卻旋招慶之筵,堅祕龍溪之旨。後以郡使欽仰,請轉法輪,敬奏紫衣,師號淨修禪師矣。

師初開堂日,昇座,頃間云:「大眾向後到別處遇道伴,作摩生舉似他?若有舉得,試對眾舉看。若舉得,免辜負上祖,亦免埋沒後來。古人道『通心君子,文外相見』,還有這個摩?況是曹溪門下子孫,合作摩生理論?合作摩生提唱?若欲問,向宗乘中置問來。」時有人始云:「諮和尚。」師云:「白雲千里萬里。」學云:「承和尚有言『向宗乘中置問來』,請和尚答。」師云:「與摩也可在。」問:「昔日覺城東際,象王迴旋,今日閩領南方,如何提接?」師云:「會摩?」僧云:「與摩則一機啟處,四句難追。未委從上宗乘,成得什摩邊事?」師云:「退後禮拜,隨眾上下。」問:「昔日靈山會,匿王請佛;今日招慶,太尉迎師。人天交接於坐隅,至理願垂於開演。」師云:「莫屈著者摩?」僧云:「與摩則慈舟已駕,苦海何憂?」師云:「不敢。」問:「昔日梵王請佛,蓋為奉法之心,今日太尉臨筵,如何拯濟?」師云:「不是不拯濟,還肯也無?」學云:「既然如此,今日一會,當為何人?」師云:「不為老兄。」僧云:「為什摩人?」師云:「卻為老兄。」問:「九年少室,五葉花開;十載白蓮,今日如何垂示?」師云:「遇人作摩生舉?」僧云:「與摩則法雨滂,群有賴去也。」師云:「別時與摩道則得。」

師上堂云:「某甲東道西道也得,只是於人無利益。只如達摩大師,梁普通八年到此土來,向少林寺裏冷坐地,時人喚作壁觀婆羅門,直得九年方始得一人繼續。只如他是觀音聖人,豈無智辯?可不解說法摩?只如當時分付二祖,是個甚摩意旨?二祖於達摩邊承領得個什摩事?還有人舉得摩?若有人舉得,出來舉看;若無人舉得,大眾側聆,待某甲為眾舉當時事。」于時眾立顒然,師云:「久立珍重。」

問:「名言妙句,盡是教中之言,真實諦源,請師指示。」師云:「喫茶去。」僧云:「與摩則慧日乾坤朗,有昧悉皆明。」師云:「向後也須更遇作家。」問:「承和尚舉古云『師坐真金地,常說真實義。迴光而照我,令入三摩地』,如何是真實義?」師云:「覽老兄此一問。」云:「與摩則不異於當時也。」師云:「說同說異,天與地猶是相近。」

師上堂,臨下堂時云:「有人問話者出來。」其時無人問,良久之間,師云:「霜重方知松柏操,事難始見丈夫心。珍重。」師上堂云:「真實離言說,文字別時行。諸上座在教不在教?」又上堂云:「本自圓成,不勞機。諸上座出手不出手?」又上堂云:「古人道『擬心則差』,招慶道『擬心為什摩卻成差?』」時有人出來,叉手而立。師肯之。

又上堂示眾了,餉時卻言:「諸上座看後莫看前,珍重。」問:「南泉道『三世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卻知有』,只如三世諸佛,為什摩不知有?」師云:「只為慈悲利物。」僧云:「狸奴白牯為什摩卻知有?」師云:「唯思水草,別也無求。」僧云:「未審南泉還知有也無?」師云:「知幻則離。」問:「纔施三寸,盡落途中;不落途中,請師指示。」師云:「適來豈不是擣米歸?」「與摩則不虛申此問也。」師云:「今日是真正。」問:「不嘖非次,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一瓶兼一缽,到處是生涯。」僧云:「與摩則後學之流皆承覆。」師云:「隨眾上下。」又上堂于時云:「大家識取混崙,莫識取劈破。笁土大仙心,東西密相付。是混崙?是劈破?」時有人便問:「承師有言『大家識取混崙,莫識取劈破』,問:如何是混崙?」師良久。問:「如何是劈破底?」師云:「只這個是。」僧問:「古人道『服像雖殊,妙機不二』,如何是不二底妙機?」師云:「你試分看。」僧云:「已蒙師指,如何保任?」師云:「適來作摩生會?」僧云:「是什摩?」師云:「若與摩則著衣喫飯。」問:「盡令提綱,未免受人撿點。到別處有人相借訪,如何知音?」師云:「茶飯延時。」僧云:「與摩則拈掇無功去也。」師云:「府過歲,春間卻來。」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擾擾匆匆,晨雞暮鍾。」問:「從上宗承,如何舉唱?」師云:「無老兄掃地又爭得?」問:「全身振視,為什摩道猶執瓦礫?」師云:「你還有眼不?」僧云:「若不與摩問,爭委得當時事?」師云:「汝道思和尚見知作摩生?」僧進前叉手,師云:「莫辜負思和尚。」僧云:「思和尚寧不與摩?」師云:「眾眼難謾。」問:「溫白夫子相見則且置,和尚作摩生相見?」師云:「嗄。」僧云:「若不是學人,招得和尚怪笑。」師云:「汝適來問什摩?」學人禮拜,師云:「蝦跳不出斗,是汝不會。」

師有頌曰:

「佛日沖天閑霧開,覺城東際象王迴。善財五眾承當得,鶖子雖逢似不來。」

問:「巧妙之說,又涉三寸,不嘖上來,若為指示。」師云:「我不責你上來。」僧云:「深領尊慈,師意如何?」師云:「我則且置,汝適來作摩生?」學人禮拜,師云:「我適來龍頭蛇尾,是汝不知。」

師有頌曰:

「大士梁天請講開,始登蓮座躡梯迴。皇情未曉志公說,大士金剛來。」

問:「普賢心洞曉,何不獲圓通?」師云:「因地修心聞力大,初心爭可得圓通?」僧云:「與摩則格高難湊泊,門普易相應。」

師有時頌曰:

「吳阪當年塔未開,宋雲蔥嶺見師迴。手攜隻履分明個,後代如何密廌來?」

問:「未審和尚法嗣何人?」師云:「漳水深沉,寧窮浪底?」云:「與摩則龍溪一派,晉水分流。」師云:「甘言道薄,何置飾詞?」問:「如何是古佛?」師云:「無金色。」僧又問:「如何是今佛?」師云:「帶笑容。」僧云:「未審古佛與今佛還分也無?」師云:「向汝道『無金色,帶笑容』。」僧云:「說古說今,因學人置得,和尚如何?」師云:「陽和布令,萬物唯新。」府主太尉問:「僧眾已蒙師指示,弟子進步,乞和尚垂慈悲。」師云:「太尉既進步,招慶不可不祇接。」「弟子常籠日,軍府事多不會,乞師方便。」師云:「太尉適來道進步,招慶道不可不祇接,太尉還會摩?」太尉設禮而退。問:「如何是般若?」師云:「是什摩?」僧云:「與摩則因師委得去也。」師云:「委得底事作摩生?」學云:「遇茶喫茶。」師云:「太深也。」

山谷和尚嗣保福,在舒州三祖塔住。師諱行崇,福州長溪縣人也。俗姓鄭氏,於彼慈雲出家具戒。

至於經論,無不博通。律部精嚴,長講百法。在浙江,後聞保福匡徒化盛,乃擁毳摳衣,密傳心印。漳州太尉欽仰道風,請匡禪菀,敬奏紫衣,敷佛事。尋離漳浦,遠屆皇都,疊捧天恩,賜于山谷矣。

師初開堂時,僧問:「不責非次,乞師全示。」云:「若教全示,更是阿誰?」又時上堂云:「雖不在,未常不為。諸兄弟!若委報恩常為人處,許汝出意想知解五陰身田。若不委得,猶待報恩開者兩片皮,方是為人,保汝未解出得意想知解。所以古人喚作鬼家之活計,蝦蟆衣下客。汝欲得速疾相應,只如今立地便驗取識取,有什摩罪過?不然,根思遲迴,且須以日及夜,究竟將去。忽然一日覷見,更莫以少為足,更解研窮究竟,乃至屠坊酒肆,若觸若淨,若好若惡。以汝所見事,覷盡教是,此境界入如入律。若更見一法,如絲髮許,不是此個事。我說為無明翳障,直須不見有一法是別底法,方得圓備。到這裏,更能翻擲自由,開合不成痕縫。如水入水,如火入火,如風入風,如空入空。若能如是,直下提一口劍,斷天下人疑網,一如不作相似。所以,古人道『繁興大用,起必全真』,若有一個漢到與摩境界,誰敢向汝面前,說是說非?何以故?此人是個漢,超諸限量,透出因果。一切處管此人不得。兄弟若能如是,則不可。未得如此,直須好與,莫取次發言吐氣,沉墜卻汝無量劫。莫到與摩時,便道報恩不道。珍重。」

問:「不涉公私,如何言論?」云:「喫茶去。」問:「丹霞燒木佛,意作摩生?」云:「時寒燒向火。」「翠微羅漢意作生?」云:「別是一家春。」問:「如何是佛法大意?」云:「碓搗磨磨。」問:「曹溪一路,請師舉。」云:「莫屈著曹溪摩。」「與摩則群生有賴?」云:「汝也是老鼠喫。」

祖堂集卷第十三

祖堂集卷第十四(江西下卷第一曹溪第一代法)

江西馬祖嗣讓禪師,在江西。師諱道一,漢州十方縣人也。姓馬,於羅漢寺出家。

自讓開心眼,來化南昌。每謂眾曰:「汝今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是故達摩大師從南天笁國來,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開悟。又數引《楞伽經》文以印眾生心地,汝顛倒不自信。此一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經》云:『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又云:『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不取善,不捨惡,淨穢兩邊,俱不依怙。達罪性空,念念不可得,無自性故,三界唯心,森萬像,一法之所印。凡所見色,皆是見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心。』汝可隨時言說,即事即理,都無所礙。菩提道果,亦復如是。於心所生,即名為色。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體此意,但可隨時著衣喫飯,長養聖胎,任運過時。更有何事?汝受吾教,聽吾偈曰:

「心地隨時說,菩提亦只寧。事理俱無礙,當生則不生。」

有洪州城大安寺主,講經講論。座主只觀誹謗馬祖。有一日,夜三更時,鬼使來門。寺主云:「是什摩人?」對云:「鬼使來取寺主。」寺主云:「啟鬼使:某甲今年得六十七歲,四十年講經講論,為眾成持。只觀貪諍論,未得修行。且乞一日一夜,還得也無?」鬼使云:「四十年來貪講經論,不得修行,如今更修行作什摩?臨渴掘井有什摩涉?寺主適來道:『只觀貪講經論,為眾成持。』無有是處。何以故?教有明文:『自得度令他得度,自解脫令他解脫,自調伏令他調伏,自寂靜令他寂靜,自安隱令他安隱,自離垢令他離垢,自清淨令他清淨,自涅槃令他涅槃,自快樂令他快樂。』是汝自身尚乃未得恬靜,何能令他道業成持?汝不見金剛藏菩薩告解脫月菩薩言:『我當自修正行,亦勸於他,令修正行。』何以故?若自不能修行正行,令他修者,無有是處。汝將生死不淨之心,口頭取辦,錯傳佛教,誑凡情。因此彼王嗔汝,教我取去彼中,便入刀樹地獄,斷汝舌根,終不得免。汝不見佛語:『言詞所說法,小智妄分別。是故生障礙,不了於自心。不能了自心,云何知正道?彼由顛倒慧,增長一切惡。』汝四十年來作口業,不入地獄作什摩?古教自有明文:『言語說諸法,不能現實相。』汝將妄心,以口亂說,所以必受罪報。嘖自嫌,莫怨別人。如今速行,若也遲晚,彼王嗔吾。」其第二鬼使云:「彼王早知如是次第,何妨與他修行。」其第一鬼使云:「若與摩,則放一日修行。某等去彼中,諮白彼王。王若許,明日便來;王若不許,一餉時來。」

其鬼使去後,寺主商量:「這個事鬼使則許了也,某甲一日作摩生修行?」無可計,不待天明便去開元寺搥門。門士云:「是什摩人?」對云:「太安寺主來起居大師。」門士便開門,寺主便去和尚處,具陳前事後,五體投地禮拜,起云:「生死到來,作摩生即是?乞和尚慈悲,救某甲殘命。」師教他身邊立地。

天明了,其鬼使來太安寺裏,討主不見。又來開元寺,覓不得,轉去也。師與寺主即見鬼使,鬼使即不見師與寺主也。僧問龍華:「只如寺主當時向什摩處去,鬼使覓不得?」花云:「頭和尚。」僧云:「與摩則國師當時也太奇。」龍花曰:「南泉和尚。」

有一日齋後,忽然有一個僧來,具威儀,便上法堂參師。師問:「昨夜在什摩處?」對曰:「在山下。」師曰:「喫飯也未?」對曰:「未喫飯。」師曰:「去庫頭覓喫飯。」其僧應,便去庫頭。當時百丈造典座,卻自個分飯與他供養。其僧喫飯了便去。百丈上法堂。師問:「適來有一個僧未得喫飯,汝供養得摩?」對曰:「供養了。」師曰:「汝向後無量大福德人。」對曰:「和尚作摩生與摩說?」師曰:「此是辟支弗僧,所以與摩說。」進問:「和尚是凡人,作摩生受他辟支弗禮?」師云:「神通變化則得。若是說一句佛法,他不如老僧。」

師有一日上禪床,纔與摩坐便洟唾。侍者便問:「和尚適來因什摩洟唾?」師云:「老僧在這裏坐,山河大地,森蘿萬像,總在這裏,所以嫌他,與摩唾。」侍者云:「此是好事。和尚為什摩卻嫌?」師云:「於汝則好,於我則嫌。」侍者云:「此是什摩人境界?」師云:「此是菩薩人境界。」後鼓山舉此因緣云:「古人則與摩。是你諸人,菩薩境界尚未得,又故則嫌他菩薩。雖則是嫌,但以先證得菩薩之位,後嫌也嫌。老僧解得菩薩之位,作摩生嫌他這個事?」

有西川黃三郎,教兩個兒子投馬祖出家。有一年,卻歸屋裏,大人纔見兩僧,生佛一般禮拜,云:「古人道『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是你兩個僧便是某甲朋友,成持老人。」曰:「大人雖則年老,若有此心,有什摩難?」大人歡喜,從此便居士,相共男僧,便到馬祖處,其僧具陳來旨,大師便上法堂。黃三郎到法堂前,師曰:「咄!西川黃三郎豈不是?」對曰:「不敢。」師曰:「從西川到這裏,黃三郎如今在西川?在洪州?」云:「家無二主,國無二王。」師曰:「年幾?」云:「八十五。」「雖則與摩,筭什摩年歲?」云:「若不和尚,虛過一生;見師後,如刀劃空。」師曰:「若實如此,隨處任真。」

黃三郎有一日到大安寺廊下便啼哭,亮座主問:「有什摩事啼哭?」三郎曰:「啼哭座主。」座主云:「哭某等作摩?」三郎曰:「還聞道黃三郎投馬祖出家,纔蒙指示便契合,汝等座主說葛作什摩?」座主從此發心,便到開元寺。門士報大師曰:「大安寺亮座主來,欲得參大師,兼問佛法。」大師便昇座。座主來參大師,大師問:「見說座主講得六十本經論,是不?」對云:「不敢。」師云:「作摩生講?」對云:「以心講。」師云:「未解講得經論在。」主云:「作摩生?」云:「心如工技兒,意如和技者,爭解講得經論在?」座主云:「心既講不得,將虛空還講得摩?」師云:「虛空卻講得。」座主不在意,便出。纔下階大悟,迴來禮謝。師云:「鈍根阿師,禮拜作什摩?」亮座主起來,霢霂汗流。晝夜六日,在大師身邊侍立。後諮白云:「某甲離和尚左右,自看省路修行。唯願和尚久住世間,廣度群生,伏惟珍重。」座主歸寺,告眾云:「某甲一生功夫,將謂無人過得。今日之下,被馬大師呵嘖,直得情盡。」便散卻學徒。一入西山,更無消息。座主偈曰:

「三十年來作餓鬼,如今始得復人身。青山自有孤雲伴,童子從他事別人。」

漳南拈問僧:「虛空講經,什摩人為聽眾?」對云:「適來暫隨喜去來。」漳南云:「是什摩義?」云:「若是別人,便教收取。」漳南曰:「汝也是把火之意。」師上堂良久,百丈收卻面前席,師便下堂。

問:「如何是佛法旨趣?」師云:「正是你放身命處。」問:「請和尚離四句絕百非,直指西來意,不煩多說。」師云:「我今日無心情,不能為汝說。汝去西堂,問取智藏。」其僧去西堂,具陳前問。西堂云:「汝何不問和尚?」僧云:「和尚教某甲來問上座。」西堂便以手點頭,云:「我今日可殺頭痛,不能為汝說,汝去問取海師兄。」其僧又去百丈,乃陳前問。百丈云:「某甲到這裏卻不會。」其僧卻舉似師,師云:「藏頭白,海頭黑。」師遣人送書到先俓山欽和尚處,書中只畫圓相。俓山纔見,以筆於圓相中與一劃。有人舉似忠國師,忠國師云:「欽師又被馬師惑。」有人於師前作四劃,上一劃長,下三劃短,云:「不得道一長,不得道短,離此四句外,請師答某甲。」師乃作一劃,云:「不得道長,不得道短,答汝了也。」忠國師聞舉,別答云:「何不問某甲?」

有座主問師:「禪宗傳持何法?」師卻問:「座主傳持何法?」對曰:「講得四十本經論。」師云:「莫是師子兒不?」座主云:「不敢。」師作噓噓聲。座主云:「此亦是法。」師云:「是什摩法?」對云:「師子出窟法。」師乃嘿然。座主云:「此亦是法。」師云:「是什摩法?」對云:「師子在窟法。」師云:「不出不入,是什摩法?」座主(無對),遂辭出門。師召云:「座主。」座主應喏,師云:「是什摩?」座主(無對),師呵云:「這鈍根阿師!」後百丈代云:「見摩?」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云:「從准南來。」師云:「東湖水滿也未?」對云:「未。」師云:「如許多時雨,水尚未滿!」道吾云:「滿也。」雲嵒云:「湛湛底。」洞山云:「什摩劫中曾欠來?」

師明晨遷化,今日晚際,院主問:「和尚四體違和,近日如何?」師曰:「日面佛,月面佛。」

汾州和尚為座主時,講四十二本經論,來問師:「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未審宗門中意旨如何?」師乃顧示云:「左右人多,且去。」汾州出門,腳纔跨門閬,師召座主,汾州迴頭應喏。師云:「是什摩?」汾州當時便省,遂禮拜,起來,云:「某甲講四十本經論,將謂無人過得。今日若不遇和尚,合空過一生。」師問百丈:「汝以何法示人?」百丈豎起拂子對。師云:「只這個?為當別更有?」百丈拋下拂子。僧拈問石門:「一語之中便占馬大師兩意,請和尚道。」石門拈起拂子,云:「尋常抑不得。」

大師下親承弟子總八十八人出現于世,及隱者莫知其數。大師志性慈愍,容相瑰奇,足下二輪,頸有三約。說法住世四十餘年,玄徒千有餘眾。師貞元四年戊辰歲二月一日遷化,塔在氻潭寶峰山,敕大寂禪師大莊嚴之塔。裴相書額,左承相護得興撰碑文。

淨修禪師頌曰:

「馬師道一,行全金石。悟本超然,尋枝勞役。久定身心,一時拋擲。大化南昌,寒松千尺。」

大珠和尚嗣馬大師,在越州。師諱慧海,州人也。

師謂眾曰:「汝心是佛,不用將佛求佛。汝心是法,不用將法求法。佛法和合為僧體,喚作一體三寶。經云:『心佛及眾生,是三無差別。』身口意業清淨,名為佛出世。三業不淨,名為佛滅度。喻如嗔時無喜,喜時無嗔。唯是一心,用無二體。本智法爾,無漏現前。如蛇化為龍,不改其鱗。眾生迴心作佛,不改其面。性本清淨,不待修成。有證有求,即同增上慢。真空無滯,應用無時。無始無終,利根先悟。用無等等,即是阿耨菩提。性無形相,即是微妙色身。無相即是實相,性體本空,則是無邊法身。萬行莊嚴具,即是功德法身,即是萬化之本。隨處立名,智用無盡,即是無盡藏。能生萬法,是大法藏。具一切智,是智慧藏。萬法同如,是如來藏。經云:『如來者,則諸法如義。』一切世間生滅法,無有一法不歸如。」

有王長史問:「法師、律師、禪師,阿那個最勝?」師云:「法師者,踞師子座。瀉縣河之辯,對稠人匡眾。啟鑿玄關,開般若之妙門,等三輪之空際,若非龍象踏,安敢當人?律師者,啟毗尼之法藏,名利雙行,持犯開遮,威儀作則。疊三翻之羯摩,作四果之初因,若非宿德白眉,安敢造次?禪師者,撮其樞要,直了心源,出沒卷舒,縱撗應物,咸均事理。頓見如來,拔生死之深根,得現前之三昧。若不安禪靜慮,到者裏總須然。」

有座主問:「某甲擬問禪師義,得不?」師曰:「清潭月影,任意撮摩。」問:「如何是佛?」師曰:「清潭對面,非佛而誰?」座主然。卻問:「禪師說何法度人?」師云:「未曾有法。」座主云:「禪師渾如此。」

師卻問:「法師說何法?」對云:「講《金剛經》二十餘座。」師曰:「《金剛經》是誰說?」對云:「禪師。」「豈不知是佛說?」師云:「若言如來有所說法,則為謗佛。是人不能解我所說義。若言經不是佛說,即為謗經。離此之外,為老僧說。」法師(無對)

師曰:「其義且置。經云:『若以十二相觀如來者,轉輪聖王即是如來。』又云『若以色見我』,乃至『不能見如來』。經且置,待小時徵大德,且道那個是如來?」對云:「到這裏卻迷去。」師呵云:「講經二十餘座,渾不識如來。」師云:「如來者則諸法如義,大德那得不知?」法師云:「若如是,則一切皆如。」師云:「未是未是法。」師云:「經作此說,那得不是?」師云:「法師如不?」對云:「如。」師云:「木石如不?」對曰:「如。」師又云:「汝木石如不?」對曰:「無二如。」師云:「與摩則大德共草木何別?」法師(無對)。乃嘆曰:「此上人極難酬對。」

時有俗官問:「法師何故不信禪法?」師云:「名相易解,至理難見。」有行者問:「即心即佛,那個是佛?」師云:「汝疑那個不是?指出看。」行者(無對)。師云:「達則遍境是,不悟則永乖疏。」

華嚴座主數人問:「禪師何不許『青青翠竹是法身,鬱鬱黃花是般若』?」師曰:「法身無像,對翠竹以成形;般若無知,對黃花而現相。非彼黃花翠竹,而有般若法身乎?經云:『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黃花若是般若,般若則同無情。翠竹若是法身,翠竹還同應物不?」大德數人,杜口無言。

百丈政和尚嗣馬大師,在江西。未睹行錄,不決化緣始終。

師向僧道:「汝與我開田了,為汝說大義。」僧云:「開田了,請師說大義。」師乃展開兩手。

有老宿見日影透過窗,問:「為復窗就日,為復日就窗?」師云:「長老房內有客,且歸去好。」

杉山和尚嗣馬大師,在池州。師諱智堅,未睹實錄,不決化緣始終。

雲嵒見月,問師:「太好月。」師云:「還照也無?」雲嵒低卻頭。

師在南泉,造第一座。南泉收生次,云:「生。」師云:「無生。」泉云:「無生猶是末。」南泉行五六步,師召云:「長老。」南泉迴頭云:「作摩?」師云:「莫道是末。」

後有人拈問順德:「南泉道『生』意作摩生?」順德云:「急水行舟。」杉山道:「無生意作摩生?」德云:「風若不來,樹亦不動。」「無生猶是末意作摩生?」德云:「磨鋒捺刃,汝且作摩生迴避?」「喚南泉意作摩生?」德云:「要舉勝今。」「別旋行持,南泉迴頭意作摩生?」德云:「王迴旋,師子嚬呻。」「莫道是末意作摩生?」德云:「妙出身,古今罕有。」

安國問明上:「古人當無生,不當無生?」對曰:「不當無生。」安國云:「杉山意作摩生?」明上座(無對)。明真大師代云:「汝試舉看。」

師與南泉向火次,南泉問師:「不用指東指西,本分事直下道將來。」師便把火箸放下。南泉云:「饒你與摩,猶較王老師一線道。」南泉又問趙州,趙州以手作圓相,中心一點。泉云:「饒你與摩,猶王老師一線道。」

雲門聞舉云:「南泉只是步步登高,不解空裏放下。」問:「如何是本來身?」師云:「舉世不相似。」師提起菜,問南泉:「這個太好供養。」南泉云:「非但這個,百味珍羞,他亦不顧。」師云:「雖然如此,個個總須他始得。」

茗溪和尚嗣馬大師。未睹行錄,不決化緣始終。

問:「如何是修行路?」師云:「好個阿師,莫作客。」僧云:「畢竟如何?」師云:「安置則不敢。」

師有時云:「吾有大病,非世所醫。」有人問先曹山:「古人有言『吾有大病,非世所醫』,未審喚作什摩病?」曹山云:「攢簇不得底病。」僧云:「一切眾生,還有此病也無?」曹山云:「人人盡有。」僧云:「一切眾生,為什摩不病?」山云:「眾生若病,則非眾生。」僧云:「和尚還有此病也無?」山云:「正覓起處不可得。」僧云:「未審諸佛還有此病也無?」山云:「有。」進曰:「既有,為什摩不病?」山云:「為伊惺惺。」

問:「如何是正修行路?」師云:「涅槃後有。」僧云:「如何是涅槃後有?」師云:「無洗面。」僧云:「學人不會。」師云:「無面可洗。」

石鞏和尚嗣馬大師,在撫州。師諱慧藏。

未出家時,趁鹿從馬大師庵前過,問和尚:「還見我鹿過摩?」馬大師云:「汝是什摩人?」對云:「我是獵人。」馬師云:「汝解射不?」對云:「解射。」馬師云:「一箭射幾個?」對曰:「一箭射一個。」馬師云:「汝渾不解射。」進曰:「和尚莫是解射不?」馬師云:「我解射。」進曰:「一箭射幾個?」師云:「一箭射一群。」師云:「彼此生命,何得射他?」師云:「汝既知如此,何不自射?」師曰:「若教某甲自射,無下手處。」師云:「者漢無明煩惱一時頓消。」

師當時拗折弓箭,將刀截髮,投師出家。

師後因一日在廚作務次,馬師問:「作什摩?」對云:「牧牛。」馬師曰:「作摩生牧?」對曰:「一迴入草去,便把鼻孔拽來。」馬師云:「子真牧牛。」

師問西堂:「你還解得虛空摩?」西堂云:「捉得。」師云:「作摩生捉?」西堂以手撮虛空勢。師云:「與摩作摩生捉得虛空?」西堂卻問師:「作摩生捉?」師便把西堂鼻孔拽著。西堂作忍痛聲云:「太殺拽人鼻孔,直得脫去!」師曰:「直須與摩捉他虛空始得。」

有時僧參次,師云:「適來什摩處去來?」對云:「在。」師曰:「在什摩處?」僧彈指而對。有僧禮拜師,師云:「從什摩處來?」對曰:「某處來。」師云:「還將得那個來摩?」對云:「將得來。」師云:「在什摩處?」僧彈指兩三下。

三平和尚參師,師架起弓箭,叫云:「看箭!」三平擗開胸受。師便拋下弓箭云:「三十年在者裏,今日射得半個聖人。」三平住持後云:「登時將謂得便宜,如今看卻輸便宜。」

石門拈問明真:「作摩生道即得免被喚作半個聖人?」明真便喝云:「這野狐!」石門云:「委得也,莫弄好手。」

師有《弄珠吟》,曰:

「落落明珠耀百千,森蘿萬像鏡中懸。光透三千越大千,四生六類一靈源。凡聖聞珠誰不?瞥起心求渾不見。對面看珠不識珠,尋珠逐物當時變。千般萬般況珠喻,珠離百非超四句。只這珠生是不生,非為無生珠始住。如意珠,大圓鏡,亦有人中喚作性。分身百億我珠分,無始本淨如今淨。日用真珠是佛陀,何勞逐物浪波波。隱現則今無二相,對面看珠識得摩?」

紫玉和尚嗣馬大師,在襄陽。師諱道通。未睹實錄,不決生緣。

襄陽廉帥于迪相公,處分界內,凡有行腳僧捉送,無有一僧得命便殺。如是得無數。師聞此消息,欲得去相公處,眾中覓人隨師,近有十來人。師領十人,恰到界首,十人怕,不敢進,師猶自入界內。

軍人見師來,便捉,著枷送上。師著枷到門外,著納衣便上廳。相公按劍大坐,便云:「咄!這阿師,還知道襄陽節度使,斬斫由摩?」師云:「還知道法王不懼生死摩?」相公云:「和尚頭邊還有耳摩?」師云:「眉目無障礙。貧道與相公相見,有何障礙?」相公便拋卻劍,著公衣服,便禮拜問:「承教中有言『黑風吹其舡舫,漂墮羅剎鬼國』,此意如何?」師便喚于迪,相公顏色變異。師曰:「羅剎鬼國不遠在。」又問:「如何是佛?」師喚于迪,相公應喏。師云:「更莫別求。」相公言下大悟,便禮為師。

有人舉似藥山,藥山云:「縛殺者個漢。」僧便問:「和尚如何?」藥山云:「是什摩?」僧問:「如何出三界?」師云:「你在裏許多少時?」僧云:「如何得出離去?」師云:「青山不礙白雲飛。」

南源和尚嗣馬大師,在州。師諱道明。

洞山初到南源,便上法堂次。師纔望見洞山,便云:「相見了也,不用更上來。」洞山便歸堂。

又去和尚處,便問:「適來道已相見了也,什摩處是與某甲相見處?」師云:「心心不間斷,流入於性海。」洞山云:「洎錯放過。」

洞山五日後辭師,師云:「有事囑闍梨得摩?」洞山便禮拜云:「有什摩事?」師云:「多學佛法,廣作利益。」洞山問:「多學佛法即不問,如何是廣作利益?」師云:「一物也不為即是。」洞山便住兩年矣。

百丈和尚嗣馬大師,在江西。師諱懷海,福州長樂縣人也,姓黃。

童年之時,隨母親入寺禮佛,指尊像問母:「此是何物?」母云:「此是佛。」子云:「形容似人,不異於我。後亦當作焉。」自後為僧。志上乘,直造大寂法會。大寂一見,延之入室。師契玄關,更無他往。

師平生苦節高行,難以喻言。凡日給執勞,必先於眾。主事不忍,密收作具,而請息焉。師云:「吾無德,爭合勞於人?」師遍求作具,既不獲,而亦忘飧。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言,流播寰宇矣。

有僧哭入法堂,師云:「作摩,作摩?」僧對曰:「父母俱喪,請師擇日。」師云:「且去,明日來一時埋卻。」師謂眾曰:「我要一人傳語西堂,阿誰去得?」五峰對云:「某甲去。」師云:「作摩生傳語?」對云:「待見西堂即道。」師云:「道什摩?」對云:「卻來說似和尚。」

師見溈山。因夜深來參次,師云:「你與我撥開火。」溈山云:「無火。」師云:「我適來見有。」自起來撥開。見一星火,夾起云:「這個不是火是什摩?」溈山便悟。

師與溈山作務次,師問:「有火也無?」對云:「有。」師云:「在什摩處?」溈山把一枝木,吹兩三下,過與師。師云:「如虫飧木。」問:「如何是佛?」師云:「汝是阿誰?」對云:「某甲。」師云:「汝識某甲不?」對云:「分明個。」師豎起拂子云:「汝見拂子不?」對曰:「見。」師便不語。

有一日,普請次。有一僧忽聞鼓聲,失聲大笑,便歸寺。師曰:「俊哉俊哉!此是觀音入理之門。」師問其僧:「適來見什摩道理,即便大笑?」僧對曰:「某甲適來聞鼓聲動,得歸喫飯,所以大笑。」師便休。

長慶代曰:「也是因齊慶讚。」問:「『依經解義,三世佛怨。離經一字,即同魔說』,如何?」師云:「固守動用,三世佛怨。此外別求,即同魔作。」僧問西堂:「有問有答則不問,不問不答時如何?」答曰:「怕爛卻那,作摩?」師聞舉云:「從來疑這個老漢。」

僧云:「請師道。」師云:「一合相不可得。」師教僧去章敬和尚處,見他上堂說法次,禮拜起來,收他一隻履,以袖拂上塵,倒頭覆下。其僧去到,一一依前師指。章敬云:「老僧罪過。」

師行時,到善勸寺。欲得看經,寺主不許,云:「禪僧衣服不得淨潔,恐怕污卻經典。」師求看經切,寺主便許。師看經了,便去大雄山出世。出世後,供養主僧到善勸寺,相看寺主。寺主問:「離什摩處?」對曰:「離大雄山。」寺主問:「什摩人住?」對曰:「恰似和尚行時,在當寺看經。」寺主曰:「莫是海上座摩?」對曰:「是也。」寺主便合掌:「某甲實是夫,當時不識他人天善知識。」又問:「來這裏,為個什摩事?」對曰:「著疏。」

寺主自行疏,教化一切了,供養主相共上百丈。師委得這個消息,便下山來,迎接歸山。一切了後,請寺主禪床:「某甲有一段事,要問寺主。」寺主推不得,便昇座。師問寺主:「正講時作摩生?」主云:「如金盤上弄珠。」師云:「卻金盤時,珠在什摩處?」寺主(無對)。又問:「教中道『了了見佛性,猶如文殊等』,既是了了見佛性,合等於佛,為什摩卻等文殊?」又(無對)。因此便被納學禪,號為「涅槃和尚」,便是第二百丈也。

師有一日夜深睡次,忽然便覺,欲得喫湯。然侍者亦是睡,喚不得。非久之間,有人敲門,喚侍者云:「和尚要喫湯。」侍者便起。煎湯來和尚處,和尚便驚問:「阿誰教你與摩煎湯來?」侍者具陳前事,師便彈指云:「老僧終不解修行。若是解修行人,人不覺,鬼不知。今日之下,被土地覷見我心識,造與摩次第。」師見雲嵒,便提起五指云:「何個而也?」雲嵒云:「非也。」師云:「豈然乎?」

師有一日法堂裏坐,直到四更。當時侍者便是雲嵒和尚也。三度來和尚身邊侍立,第三度來,和尚驀底失聲便唾。侍者便問:「和尚適來有什摩事?」師云:「不是你境界。」侍者云:「啟師:某甲是和尚侍者。若不某甲說,為什摩人說?」師云:「不用問,不是你問底事,兼不是老僧說底事。」侍者云:「啟師:百年後要知,乞和尚慈悲。」師云:「苦殺人,老漢未造人在。適來忽然憶著菩提涅槃,所以與摩唾。」侍者云:「啟師:若也如此,如許多時,因什摩說菩提涅槃了義不了義?」師云:「分付不著人,所以向你道,不是你問底事,兼不是你境界。」師垂語云:「併卻咽喉脣吻,速道將來。」有人云:「學人道不得,卻請師道。」師曰:「我不辭向你道,後欺我兒孫。」雲嵒對曰:「師今有也。」師便失聲云:「喪我兒孫。」師垂語云:「見河能漂香象。」僧便問:「師見不?」師云:「見。」僧云:「見後如何?」師云:「見見無二。」僧云:「既言見見無二,不以見見於見。若見更見,為前見為後見?」師云:「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師垂語云:「古人舉一手豎一指,是禪是道?此語繫縛人,無有住時。假饒不說,亦有口過。」怤上座拈問翠嵒:「既不說,為什摩卻有口過?」翠嵒云:「只為不說。」怤上座便。隔兩,翠嵒卻問怤上座:「前日與摩祇對,不稱上座意旨,便請上座不捨慈悲,曲垂方便。既不說,為什摩卻有口過?」上座舉起手,翠嵒五體投地禮拜,出聲啼哭。

師教侍者問第一座:「實際理地,不受一塵。佛事門中,不捨一法。是了義教裏收,是不了義教裏收?」第一座云:「是了義教裏收。」侍者卻來,舉似和尚。和尚便打侍者,趁出院。問:「如何是大乘入道頓悟法?」師答曰:「汝先歇諸緣,休息萬事。善與不善,世間一切諸法,並皆放卻,莫記憶,莫緣念,放捨身心,令其自在。心如木石,口無所辯,心無所行,心地若空,慧日自現,猶如雲開日出相似。俱歇一切攀緣,貪嗔愛取,垢淨情盡。對五欲八風,不被見聞覺知所縛,不被諸境惑。自然具足神通妙用。是解脫人,對一切境,心無靜亂,不攝不散。透一切聲色,無有滯礙。名為道人,但不被一切善惡垢淨,有為世間福智拘繫,即名為佛慧。是非好醜,是理非理,諸知見總盡,不被繫縛。處處自在,名為初發心菩薩,便登佛地。一切諸法,本不自言。空不自言,色亦不言。是非垢淨,亦無心繫縛人。但人自虛妄計著,作若干種解,起若干種知見。若垢淨心盡,不住繫縛,不住解脫,無一切有為無為解。平等心量,處於生死,其心自在。畢竟不與虛幻塵勞,蘊界生死諸入和合,迥然無寄。一切不拘,去留無礙。往來生死,如門開合相似。若遇種種苦樂,不稱意事,心無退屈,不念名聞衣食,不貪一切功德利益,不與世法之滯。心雖親愛苦樂,不干於懷。麤食接命,補衣寒暑,兀兀如愚如聾相似。稍有相親分,於生死中,廣學知解,求福求智,於理無益。卻被知解境風漂卻,歸生死海裏。佛是無求人,求之則乖。理是無求理,求之則失。若取於無求,復同於有求。此法無實亦無虛,若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不為陰界五欲八風之所漂溺,則生死因斷,去住自由。不為一切有為因果所縛。他時還與無縛身同利物,以無縛心應一切。以無縛慧解一切縛,亦能應病與藥。」

問:「如今受戒,身口清淨,具諸善,得解脫不?」師答曰:「小分解脫,未得心解脫,未得一切解脫。」問:「如何是心解脫?」師答曰:「不求佛,不求知解。垢淨情盡,亦不守此無求為是,亦不住盡處,亦不畏地獄縛,不愛天堂樂。一切法不拘,始名為解脫無礙。即身心及一切,皆名解脫。汝莫言,有小分戒,善將為便了。有恒沙無漏戒定慧門,都未涉一毫在。努力猛作早與,莫待耳聾眼暗,頭白面皮皺,老苦及身,眼中流淚,心中慞惶,未有去處。到與摩時,整理腳手不得,縱有福智多聞,都不相救。為心眼未開,唯緣念諸境,不知返照,復不見道:一生所有惡業,悉現於前。或忻或怖,六道五蘊現前。盡見嚴好。舍舟舡車轝。光明現赫為縱自心貪愛,所見悉變為好境,隨所見重處受生,都無自由分。龍畜良賤,亦總未定。」

問:「如何得自由?」師答曰:「如今對五欲八風,情無取捨。垢淨俱亡,如日月在空,不緣而照。心如木石,亦如香象截流而過,更無疑滯。此天堂地獄不能攝也。」又云:「讀經看教語言,皆須宛轉歸就自。但是一切言教,只明如今鑒覺性,自但不被一切有無諸境轉。是故導師能照破一切有無境法,是金剛有自由獨立分。若不能任摩得,縱令誦得《十二圍陀經》,只成增上慢,卻是謗佛,不是修行。讀經看教,若世間是好善事,若向理明人邊數,此是壅塞人。十地之人不脫去,流入生死河,但不用求覓知解語義句。知解屬貪,貪變成病,只如今俱離一切有無諸法,透過三句外,自然與佛無差。既自是佛,何慮佛不解語?只恐不是佛,被有無諸法轉,不得自由。是以理未立先,有福智載去,如賤使貴,不如於理先立。後有福智,臨時作得,捉土為金,變海水為蘇酪,破須彌山為微塵,於一義作無量義,於無量義作一義。」自餘化緣終始,備陳實錄,敕大智禪師大寶勝之塔。

魯祖和尚嗣馬大師,在池州。師諱寶雲。

機挌玄峻,學徒來參,面壁而坐。問:「如何是言不言?」師云:「汝口在什摩處?」對云:「某甲無口。」師云:「將何喫茶飯?」自後洞山代云:「他不飢,喫什摩?」問:「如何是諸佛師?」師云:「頭上寶蓋生者不是。」僧云:「如何則是?」師云:「頭上無寶蓋。」

南泉和尚到,師便面壁而坐。南泉以手拍師背,師云:「你是阿誰?」泉云:「普願。」師云:「如何?」泉云:「也尋常。」師云:「汝何多事?」

南泉有一日看菜園,南泉把石打園頭,僧迴頭看是師,其僧具威儀禮拜,便問:「和尚適來豈不是驚覺學人?」南泉便蹺足云:「驚覺則且置。任摩時作摩生?」其僧(無對)。南泉教僧:「你去魯祖處。到彼中,便有來由。」

其僧辭南泉,便去魯祖處。師纔見僧來,便面壁坐。其僧不在意,卻歸南泉。南泉問:「到魯祖處摩?」對曰:「到。」泉曰:「迴太速乎?」對曰:「魯祖和尚纔見某甲,便面壁坐。所以轉來。」南泉便云:「王老僧初出世時,向你諸人道:『向佛未出世時體會,尚自不得一個半個。』是伊與摩驢年得一個半個摩?」

安國和尚拈問雲居:「魯祖過在什摩處?」被南泉呵嘖,雲居便呵。安國出聲啼哭,雲居云:「卻成讚嘆。」安國從此止哭。

保福拈問長慶:「魯祖有什摩切峻處,招得南泉此語?」長慶云:「退進於人,萬中無一個。」長慶舉此因緣云:「他家面壁坐,有個摸索處。忽然堂堂底坐,你向什摩處摸索?」

僧問龍泉:「只如怡山與摩道,意作摩生?」泉云:「持聾得。」

高城和尚嗣馬大師,師諱法藏。未睹行錄,不決化緣終始。師有《歌行》一首:

「古人重義不重金,曲高和寡勿知音。今時志士還如此,語默動用跡難尋。所嗟世上歧路者,終日崎嶇用心。平坦栴檀不肯取,要須登嶮訪椿林。窮子捨父遠逃逝,卻於本舍絕知音。貧女宅中無價寶,卻將秤賣他人金。心無相,用還深,無常境界不能侵。運用能隨高與下,靈光且不是浮沉。無相無心能運曜,應聲應色隨方照。雖在方而不在方,任運高總能妙。亦無頭,復無尾,靈光運運從何起。只今起者便是心,心用明時更何你。不居方,無處覓,運用無蹤復無跡。識取如今明覓人,終朝莫慢別求的。懃心學,近藂林,莫將病眼認花針。說教本窮無相理,廣讀元來不識心。了取心,識取境,了心識境禪河靜。但能了境便識心,萬法都如闥婆影。勸且學,莫為師,不用登高向下窺。平源不用金剛鑽,劍刃之中錯下錐。向前來,莫人我,山僧有曲無人和。了空無相即法師,不用綾羅將作幡。可中了,大希奇,大人幽邃不思議。自家壞卻真寶藏,終日從人乞布衣。取境界,妄情生,只如水面一波成。但能當境無情計,還同水面本來平。應大軀,應小軀,運用只隨如意珠。披毛戴角形雖異,能應之心體不殊。應眼時,若千日,萬像不能逃影質。凡夫只是未曾觀,那得自輕而退屈。應耳時,若幽谷,大小音聲無不足。什方鍾鼓一時鳴,靈光運運常相續。應意時,絕分別,照燭森長不歇。透過山河石壁間,要且照時常寂滅。境自虛,不須畏,終朝照燭無形對。設使任持浮幻身,運用都無舌身意。」

師又集《大乘經音義》,流通海藏

章敬和尚嗣馬祖,在長安。師諱懷暉,姓謝,泉州同安縣人也。

有僧持錫到,遶師三匝,振錫而立。師云:「是,是。」其僧(無對)。長慶代云:「和尚佛法心何在?」此僧又到南泉,遶師三匝,振錫而立。南泉云:「不是,不是。風力所轉,終歸敗壞。」僧云:「章敬和尚向某甲道是,和尚因什摩道不是?」南泉云:「章敬則是,汝則不是。」長慶代云:「和尚是什摩心行?」

問:「心法滅時如何?」師云:「郢人無污,徒勞運釿。」有人舉似洞山,洞山云:「雖然如此,須親近作家始得。」僧云:「此意如何?」洞山云:「須運釿始得。」僧云:「向什摩處運釿?」洞山云:「不到處。」

師到興善大徹禪師處,禪師問:「從什摩處來?」師云:「從天台來。」禪師云:「天台高多少?」師云:「自看取。」雲居進云:「盡眼看不見時,又作摩生?」自代云:「異於世間。」

師契大寂宗教,緇儒奔趍法會,自以道響天庭,聞于鳳闕。元和初,奉徵詔對,位排僧錄首座下。聖上顧問,僧首對云:「僧依夏臘。」師當時六十夏,敕奉遷為座首。對聖上言論禪門法教,聖顏大悅。敬殊常,恩澤面臨,宣住章敬寺。大化京都,高懸佛日,都城名公,義學競集,擊難者如雲。師乃大震雷音,群英首伏,投針契意者,得意忘言。

元和十三年戊歲,十二月二十一日遷化。敕大覺禪師大寶光之塔。長沙賈島碑銘曰:「實姓謝,稱釋子,名懷暉,未詳字。家泉州安集里,無官品,有佛位。始丙申,終乙未。」

祖堂集卷第十四

祖堂集卷第十五(江西下卷第二曹溪第三代法孫)

西堂和尚嗣馬祖,在州。師諱智藏。

有一秀才問曰:「有天堂地獄不?」師云:「有。」又問曰:「有佛法僧寶不?」師云:「有。」秀才云:「但問處盡言『有』,和尚與摩道,莫是錯不?」師云:「秀才曾見什摩老宿?」秀才云:「曾見俓山和尚。」師云:「俓山向秀才作摩生說?」云:「說一切總無。」師云:「秀才唯獨一身,還別有眷屬不?」對曰:「某甲有山妻,兼有兩顆血屬。」師云:「俓山和尚還有妻不?」對曰:「他俓山和尚真素道人,純一無雜。」師呵云:「俓山和尚內外嚴護,理行相稱,道『一切悉無』即得。公具足三界,凡夫抱妻養兒,何種不作?是地獄柤滓,因什摩道『一切悉無』?若似俓山聽公道無。」秀才禮而懺謝焉。

馬祖遣師送書到國師處,在路逢見天使。天使遂留齋次,因驢啼,天使喚頭陀。師乃舉頭,天使便指驢示師,師卻指天使,天使(無對)。又到國師處,國師問:「汝師說什摩法?」師從東邊過西邊立。國師云:「只者個,為當別更有不?」師又過東邊立。國師云:「這個是馬師底,仁者作摩生?」師云:「早個呈似和尚了也。」

師曾燒一僧,有一日現身覓命,師云:「汝還死也無?」對云:「死也。」師云:「汝既死,覓命者誰?」其僧遂不見。

自外睹行錄,不知終始。敕宣教禪師元和正真之塔。

鵝湖和尚嗣馬大師,在信州。師諱大義,衢州須江縣人也。姓徐,依年具戒。禪律俱通,禮大寂於江西,一扣祕蹟,廓然玄悟,契心于洪州。

應緣次上都,孝文皇帝詔入內,諮請問道。德宗朝麟德殿,大筵論義。有人問:「心有也,曠劫而凡夫。心無也,剎那而登妙覺。」師答曰:「此乃梁武帝言。然心有者,是滯有,有既有矣,安可解脫?心無也,何人而登妙覺?」

師以群英十號,等有為迷者,終不復悟。等無為悟者,終不卻迷。於是群英執伏,僉曰玄無以比。師問諸碩德曰:「行止偃息,畢竟以何為道?」有人云:「知者是道。」師云:「不可以識識,不可以智知。安得知者是道乎?」有人云:「無分別是道。」師云:「善能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安得無分別是道乎?」有人云:「四禪八定是道。」師云:「佛身無為,不墮眾數,安得四禪八定是道耶?大師之旨,一切法是,一切法非,於無性無像,而有得有喪,豈可以一方定趣決為道耶?所以不定之辯,遣不定之執,趣無方之道矣。」師頌曰:

「直下識玄旨,羅紋結角是。不識玄旨人,徒勞逐所示。」
「䲺䲺鳥,守空池,魚從腳下過,䲺䲺總不知。」

有經論供奉大德,對順宗皇帝前問:「如何是四諦?」師指聖人云:「當今是一諦,三諦何在?」大德(無對)。供奉又問:「欲界無禪,禪居色界。此土憑何立禪?」師答曰:「法師只知有欲界無禪,不知有禪界無欲。」供奉云:「禪界無欲,如何是禪?」師以手空中點一下,供奉(無對)。皇帝云:「只這一點,法師尚勿奈何。」

師元和十三年戊歲,正月二日遷化,報齡七十四,敕慧覺大師見性之塔,國相韋厚制碑文。

伏牛和尚嗣馬大師,在北京。師諱自在,未睹實錄,莫究化緣終始。

師放少師行腳時,頌曰:

「放汝南行入大津,碧潭深處養金鱗。等閑莫與凡魚伴,直透龍門便出身。」

小師答曰:

「魚龍未變志常存,變了還教海氣渾。兩眼不曾窺小水,一心專擬透龍門。千迴下網終難繫,萬度垂鉤誓不。待我一朝鱗甲備,解將雲雨灑乾坤。」

小師便是第二伏牛也。師有三個《不歸頌》曰:

「割愛辭親異俗迷,如雲似鶴更高飛。五湖四海隨緣去,到處為家一不歸。」
「苦節勞形守法,幸逢知識決玄微。慧燈初照昏衢朗,唯報自親二不歸。」
「峭壁幽嵒往復希,片雲孤月每相依。經行宴坐閑無事,樂道逍遙三不歸。」

盤山和尚嗣馬大師,在北京。師諱寶積,未詳姓氏。

師有時示眾云:「心若無事,萬法不生。境絕玄機,纖塵何立?道本無體,因道而得名。道本無名,因名而得號。若言即心即佛,今時未入玄微;若言非心非佛,猶是指蹤之極則。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學者勞形,如猿捉影。大道無中,復誰前後?長空絕際,何用量之?空既如斯,道豈言哉?心月孤圓,光吞萬像。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復是何物?禪德譬如擲劍揮空,莫論及之不及,斯乃空輪無跡。劍刃非虧,若能如是,心心無知,全心即佛,全佛即人。人佛無異,始為道矣。禪德可學中道,似地擎山,不知山之高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若能如是,是名出家。故導師云:『法本無相礙,三際亦復然。無為無事人,猶是金鎖難。』所以古人道:『靈源獨耀,道本無生。大智非明,真空絕跡。真如凡聖,皆是夢言。佛及涅槃,並為增語,禪德切須自看,無人替代。三界無法,何處求心?四大本空,佛依何住?旋機不動,寂爾無根,覿面相呈,更無餘事。』珍重。」

強大師拈問福先:

「向上一路古人宗,學者徒勞捉影功。若道不傳早傳了,不傳之路請師通。」

福先答曰:

「盤岫高提向上宗,興來諸聖舌無功。吾師既問不傳事,問當何愁不為通?」

問:「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云:「有量之事,龍鬼可尋。」進曰:「見四祖後如何?」師云:「脫量之機,龍鬼難尋。」進曰:「見後,為什摩百鳥不來?」師答曰:「絲在能歌舞,線斷一時休。」

師臨遷化時,謂眾云:「有人邈得吾真摩?若有人邈得吾真,呈似老僧看。」眾皆將寫真呈似和尚,師盡打。時有一少師普化,出來云:「某甲邈得師真。」師云:「呈似老僧看。」普化倒行而出。師云:「我不可著汝這般底,向後去別處打風顛去也。」

師平生住持,嚴整異常,海內聞名。敕凝寂大師真際之塔

麻谷和尚嗣馬大師,在莆州。師諱寶徹,未詳姓

師與丹霞遊山,見水中魚,師以手指丹霞,丹霞云:「天然。」師至明日卻問:「昨日意作摩生?」丹霞便作臥勢。師曰:「蒼天蒼天。」

師行腳時,到三角。三角和尚上堂云:「此事眨上眉毛,早差過也。」師便問:「承和尚有言『此事眨上眉毛,早差過』,如何是此事?」三角云:「過也。」師便擔倒經來。三角和尚便打之,問:「十二分教某甲不疑。」師便起去。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良,其僧卻舉似石霜:「此意如何?」石霜云:「主人慇懃,滯累闍梨,拖泥涉水。」

官和尚嗣馬大師,在蘇州。師諱齊安,未詳姓氏。

有法空禪師到,問師經中諸義,師答了。師云:「禪師到來,貧道總未得作主人。」禪師云:「請和尚作人。」師云:「日將晚,且歸本位安,明日卻來。」

師明朝令沙屈法空禪師,禪師應時來。師呵沙云:「這沙不了事,教屈法空禪師來,何故屈得守堂人來?」僧參師,師云:「汝是阿誰?」對曰:「法忻。」師云:「我不識汝。」問:「如何是本身盧舍那佛?」師云:「與我將取那個銅瓶來。」僧取瓶來,師云:「卻送本處安置。」僧便送本處已,再來問:「如何是本身盧舍那佛?」師云:「古佛也過去久矣。」

大中皇帝潛龍之日,曾禮為師。甚有對答,言論具彰別錄。敕悟空禪師棲真之塔,真塔浩瀚非常,北有汾州,南有鹽官矣。

五洩和尚嗣馬祖,在越州。

師諱靈嘿,姓宣,常州人也。師未出家時,入京選官去。到洪州開元寺,禮拜大師。大師問:「秀才什摩處去?」云:「入京選官去。」大師云:「秀才太遠在。」對云:「和尚此間還有選場也無?」大師云:「目前嫌什摩?」秀才云:「還許選官也無?」大師云:「非但秀才,佛亦不著。」因此欲得投大師出家。大師云:「與你剃頭即得,若是大事因緣即不得。」從此攝受,後具戒。

有一日,大師領大眾出西墻下遊行次,忽然野鴨子飛過去。大師問:「身邊什摩物?」政上座云:「野鴨子。」大師云:「什摩處去?」對云:「飛過去。」大師把政上座耳拽,上座作忍痛聲,大師云:「猶在這裏,何曾飛過?」政上座豁然大悟。因此師無好氣,便向大師說:「某甲拋卻這個業次,投大師出家。今日並無個動情,適來政上座有如是次第,乞大師慈悲指示。」大師云:「若是出家師則老僧,若是發明師則別人,是你驢年在我這裏也不得。」師云:「若與摩則乞和尚指示個宗師。」大師云:「此去七百里有一禪師,呼為南岳石頭。汝若到彼中,必有來由。」師便辭,到石頭,云:「若一言相契則住,若不相契則發去。」著鞋履,執座具,法堂禮拜,一切了侍立。石頭云:「什摩處來?」師不在意,對云:「江西來。」石頭云:「業在什摩處?」師不祇對便拂袖而出。纔過門時,石頭便咄。師一腳在外,一腳在內,轉頭看,石頭便側掌云:「從生至死,只這個漢,更轉頭惱作什摩?」師豁然大悟。在和尚面前給侍數載,呼為五洩和尚也。

後有人舉似洞山,洞山云:「登時若不是五洩,大難得承當。雖然如此,猶涉途在。」自後長慶云:「嶮。」淨修禪師問僧:「只如長慶與摩道,意作摩生?」僧(無對)。自代云:「恐他認處錯。」有人問漳南:「古人道『從生至死,只這個漢是』,和尚如何?」漳南云:「地獄柤滓只有人作了也。」僧云:「深領和尚尊旨。古人因什摩與摩道?」漳南云:「只為這般漢。」僧云:「與摩則忘前失後去。」漳南云:「頭上不禿,肚裏無毒。」僧云:「貪看天上月,忘卻室中燈。」漳南便失聲。僧問:「何物大於天地?」師云:「無人識得伊。」僧云:「還可彫啄也無?」師云:「你試下手看。」

越州觀察使差人問師:「依禪住持?依律住持?」師以偈答曰:

「寂寂不持律,滔滔不坐禪。儼茶三兩,意在钁頭邊。」

觀察使差人送百柄钁頭,師纔見送來,把趁出,卻云:「我有一柄钁頭,平生用不盡,誰要你送來!」專使卻來,具說前事,觀察使遙禮拜。問:「此個門中始終事如何?」師云:「你道目前成來多少時?」僧云:「不會。」師云:「我此間無你適來問底。」僧云:「豈無和尚接人處?」師云:「待你求則接。」僧云:「請和尚接。」師云:「你欠少什摩?」

師元和十三年化緣周畢,澡浴焚香,端坐繩床,大集僧眾,慇懃叮囑。囑累開門徒云:

「妙色真常,本無生滅。法身圓寂,寧有去來。聖同源,萬靈一轍。吾今示滅,不假興哀。無強勞形,須存正念。儻遵此命,真報我恩。若固言,非吾弟子。」

有人問:「什摩處去?」師云:「無處去。」僧云:「某甲何以不見?」師云:「非眼所。」洞山聞舉云:「作家。」師正坐疊掌收光,一剎那間便歸圓寂,齡七十二,僧臘三十一。沙門志閑撰碑文矣。

大梅和尚嗣馬大師,在明州。師法常,襄陽人也,荊州玉泉寺受業。纔具尸羅,學通眾典。講大小本經論。多聞雖益,辯注虛張。覺爽情神,遊方訪道。聞江西馬大師誨學,師乃直造法筵。

因一日問:「如何是佛?」馬師云:「即汝心是。」師進云:「如何保任?」師云:「汝善護持。」又問:「如何是法?」師云:「亦汝心是。」又問:「如何是祖意?」馬師云:「即汝心是。」師進云:「祖無意耶?」馬師云:「汝但識取汝心,無法不備。」師於言下頓領玄旨,遂杖錫而望雲山。

因至大梅山下,便有棲心之意,乃求小許種糧。一入深幽,更不再出。後因鹽官和尚出世,有僧尋柱杖迷山,見其一人,草衣結髮,居小皮舍,見僧先言不審,而言語謇澀。僧窮其由。師云:「見馬大師。」僧問:「居此多少年也?」師云:「亦不知多少年。只見四山青了又黃,青了又黃。如是可計三十餘度。」僧問:「師於馬祖處,得何意旨?」師云:「即心是佛。」其僧問出山路,師指隨流而去。

其僧歸到鹽官處,具陳上事。鹽官云:「吾憶在江西時,曾見一僧問馬大師佛法祖意,馬大師皆言『即汝心是』。自三十餘年,更不知其僧所在。莫是此人不?」遂令數人教依舊路,斫山尋覓。如見,云:「馬師近日道『非心非佛』。」其數人依鹽官教問。師云:「任你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鹽官聞而嘆曰:「西山梅子也。汝曹可往彼,隨意採摘去。」如是,不足二三年間,眾上數百,凡應機接物,對答如流。

山與定山去大梅山,路上行次。定山云:「生死中無佛,則非生死。」夾山不肯,自云:「生死中有佛,則不迷生死。」二人相不肯,去到大梅山。夾山自問:「此二人道,阿那個最親?」師云:「一親一疏。」夾山云:「阿那個是親?」師見苦問,乃云:「且去,明日來。」夾山明日來問:「昨日未蒙和尚垂慈,未審阿那個是親?」師云:「問者不親,親者不問。」

有人問鹽官:「如何是西來意?」官云:「西來無意。」僧舉似師,師云:「不可個棺裏著兩個死屍。」

師臨順世時,鼯鼠叫,師告眾曰:「即此物非他物。汝等諸人善護持,吾今逝矣。」師言掩室,來辰化矣。括州刺史江勣撰碑文。

永泰和尚嗣馬大師,師諱瑞。姓黃,衡陽人也。

年十一,出家於南嶽。年十八,為沙彌。問津於大寂,嘿領心要。年二十四,進具於雙峰寺,卻歸大寂法會。貞元一年丙寅歲,遊青州。州牧張胤請止龍興寺。

元和中,青州人大飢,人多殍仆。師脅不至席,視人如傷,乃率富屋,俾行檀度。繇是淨名給孤,競垂乘下。

師左臂有肉環,臥常右脅。占者曰:「寔人天師也。」後尚書薛平侍以為師,二十三年。大化青社,故號青州和尚

及遊襄陽,使牛元翼禮重曰:「人中師子王也。」請止感通寺。又至荊渚,僕射王潛請住永泰寺。布金闡道,大展化度。

大和三年戊子歲六月三日順世,春秋六十九,茶毗得舍利五千餘粒,塔于郭東。劉軻制碑文,敕道鏡禪師寶真之塔。

東寺和尚嗣馬大師,在潭州。師諱如會,韶州始興曲江縣人也。

大曆八年,止國一禪師門下。後歸大寂,眾皆仰德,臻湊如林。榻為之折,時稱折床會也。

後止長沙東寺,大播洪規。每曰自大寂禪師去世,常病好事者錄其語本,不能遺筌領意,認即心即佛,外無別說,曾不師於先匠。只影跡,且佛於何住,而曰即心,心如師,貶佛甚矣,遂唱于言:「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劍去遠矣,方刻舟。」時號東寺為「禪窟」。

承相崔公胤高其風韻,躬問師曰:「師以何得?」師曰:「見性為得。」公云:「師見性不?」師曰:「見性。」師當時方病眼,相公譏曰:「既言見性,其眼奈何?」師云:「見性非眼,眼病何害?」相公喜而禮拜。更與師到佛殿,見雀兒在佛頭上放糞,相公問:「者個雀兒,還有佛性也無?」師云:「有。」相公云:「既有,為什摩向佛頭上屙?」云:「他若無,因什摩不向子頭上屙?」相公從此禮拜為師。

自後長慶聞云:「嶮。」師問南泉:「近離什摩處?」對曰:「近離江西。」師云:「還將得馬大師真來不?」對云:「將得來。」師云:「將來,則呈似老僧看。」對云:「只這個是。」師云:「背後底。」南泉登時休。後長慶云:「和尚太似不知。」保福代云:「洎不到和尚此間。」

師問仰山:「離什摩處?」對曰:「離廣南。」師曰:「見說廣南有鎮海明珠,還是也無?」對曰:「是也。」師云:「此珠作摩生?」對曰:「白月則隱,月則現。」師云:「還將得此珠來也無?」對云:「將得來。」師云:「若將來,則呈似老僧看。」對云:「昨日到溈山,溈山和尚就某甲索此珠,直得無言可對。」師一跳撫背云:「真師子兒,真師子兒。」又云:「慚愧,慚愧!老僧不如溈山,汝便是溈山弟子也。」

仰山受戒後,再到相見。纔入法堂,師便云:「相見了也,不用更上來。」對云:「與摩相見莫不當摩?」師便入法堂,閉卻門。仰山後舉似溈山,溈山云:「子是什摩心行?」

師長慶癸卯歲終,春秋八十。時井泉涸,異香馥郁。塔于城南,故廉使李公翱盡毀近城塔,唯留師塔,筆書曰:「獨留此塔,以別賢愚。」劉軻撰碑文矣。

鄧隱峰和尚嗣馬大師,建州邵武縣人也。

因南泉示眾曰:「銅瓶是境,瓶中有水。我要水,不得動境。將水來!」師便將瓶到南泉前,寫出水。

師因行至五臺山,金剛前倒立而逝。眾聖窟,擬易處茶毗,竟莫能動。先有親妹,出家為尼在彼,及諳其兄行跡,近前呵云:「師兄生為人,不依法律,死後亦不能侚於世情。」以手推倒,眾獲闍維。塔于北臺之頂。平生在,唯留一偈曰:

「獨絃琴子為君彈,松柏長青不寒。金礦相和性自別,任向君前試取看。」

歸宗和尚嗣馬大師,在江州廬山。師諱智常,未詳姓氏。

與南泉同道,神彩奇異,時人猜之,合有一人之分。師遂以藥熏其眼令赤,時人號為赤眼歸宗和尚焉。

白舍人為江州刺史,頗甚敬。舍人參師,師泥壁次。師迴首云:「君子儒?小人儒?」白舍人云:「君子儒。」師以泥鎋泥板,侍郎以泥挑挑泥,送與師。師便接了云:「莫是俊機白侍郎以不?」對云:「不敢。」師云:「只有送泥之分。」

有李萬卷,白侍郎相引,禮謁大師。李萬卷問師:「教中有言『須彌納芥子,芥子納須彌』,須彌納芥子,時人不疑;芥子納須彌,莫成妄語不?」師卻問:「於國家何藝出身?」抗聲對云:「和尚豈不知弟子萬卷出身?」師云:「公因何誑敕?」公云:「云何誑敕?」師云:「公四大身若子長大,卷何處安著?」李公言下禮謝,而事師焉。萬卷讚曰:

「出廓送錢嫌不要,手提笠向廬山。昔日曾聞青霄鶴,更有青霄鶴不如。」

師偈曰:

「歸宗事理絕,日輪正當午。自在如師子,不與物依怙。獨步四山頂,優遊三大路。吹噓飛禽墮,嚬呻眾獸怖。機豎箭易及,影沒手難覆。施張如工伎,剪截成尺度。巧鏤萬盤名,歸宗還似土。語密音聲絕,理妙言難措。棄箇耳還聾,取箇眼還。一鏃破三開,分明箭後路。𪫧怜個丈夫,先天為心祖。」

師有時拈起帽子,問:「會摩?」對曰:「不會。」師曰:「莫怪。老僧頭風,不下子。」問:「如何是諸佛玄旨?」師云:「無人能會。」僧云:「向者如何?」師云:「有向則乖。」僧云:「無向者如何?」師云:「誰求玄旨?」其僧于時無語。師云:「去,無子用功處。」僧云:「豈無方便門,令學人得?」師曰:「有。」僧云:「如何是方便門?」師云:「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僧云:「如何是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師鼎蓋三下,卻問:「子還聞摩?」云:「聞。」「我為什摩不聞?」僧(無對),師打之。

李萬卷問:「大藏教明得個什摩邊事?」師豎起拳,卻問:「汝還會摩?」李公對云:「不會。」師云:「者李公,拳頭也不識。」李公云:「某甲不會,請和尚指示。」師云:「遇人則途中授與,不遇人則世諦流布。」

師為眾曰:「吾今合說禪,諸子總近前來。」大眾盡近前,師云:

「汝聽觀音行,善應諸方所。弘誓深如海,歷劫不思議。侍多千億佛,發大清淨願。」

師又問:「阿那個是觀音行?」師卻彈指一下問:「諸人還聞摩?」眾皆云:「聞。」師云:「者一隊漢,向這裏覓什摩?」趁出了,呵呵大笑。

師入園中,見一株菜,盡圓相裹卻,謂眾曰:「輒不得損著者個。」眾僧更不敢動著。師于時卻來,見菜株猶在,便把杖趁打,呵云:「者一隊漢,無一個有智慧。」

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云:「某處來。」師云:「還將得那個來不?」對云:「將得來。」師云:「在什摩處?」僧以手從頂上擎出,呈似師。師舉手拋向後,僧(無對)。師云:「者野狐兒。」

師鏟草次,有一座主來相看。忽見一條蛇,師便钁斷。座主云:「嚮歸宗,元來只是麤行沙門。」

後有人舉問長慶:「歸宗钁蛇意作摩生?」長慶云:「錯。」明真舉似瑫庵主,庵主云:「把將性命來。」明真不肯。石門代云:「專甲在庵中,只是劈柴種菜。」

時有江州東林寺,長講維摩經并肇論。座主神建問:「如何是觸目菩提?」師乃蹺起一腳示他。座主云:「莫無禮。」師云:「不無禮。三個現在,座主一任揀取。」座主不會,遂置狀於江州,陳論刺史李卷李公判云:

伏以三乘至教,一藏嚴持。所載文詞,唯窮佛性。事能幽現,理實通玄。統三教之根源,作群迷之依仰。既有辭親棄俗,被褐講經。經有明文,疏無不盡。自是智辯不到,謬判三身。體解不圓,濫轉八識。將智辯智,用功夫。將文執文,豈非大錯?況師乃深窮肇論,洞達維摩。肇有青青翠竹,盡是真如;鬱鬱黃花,無非般若。大士有菩提是障,能障諸願。此之兩教,既非謬詞,且師辯菩提之路,尚未分明;鬱鬱黃花,爭能見性?如斯之見,何用講經?高座宣揚,欺他中下,何不自玄究竟?擅騁愚聰,抱垢問禪,發言不諦,尊宿垂念。觸目相呈,理既共通,何不自會?只如三個,何異法身?師鑒了能略無般若,何不頓惺?便見無生,假相菩提,空有名字。信有法身,只共一源。改換形儀,凡心自亂,真心了了,無字無名。見性惺惺,何言何說?如師只問菩提之處,將言對敵,埋沒達摩來蹤。若領寂嘿為宗,維摩一生受屈。師豈不見,肇有四不遷之義,生有六不空之談?乃知觸目之義不?千智慧不遷之理,永在恒沙,體似琉璃,色如啐啄,隨其大小,好醜何安?即色即空,將何言對?

奇哉空門,弟子不會色空,卻置狀詞。投公斷理,只如儒教,尚有不出戶而知一切事,不窺窗而知天下。明知之為知,知之不知為知,俱歸智也。辯智之義,尚以如斯,學佛之人,何迷佛性?見師之貌,舉意昂藏,將為業蘊無生,道弘大覺。及乎動用,全是凡情。詞狀但有誹謗之言,出口全乖聲聞之行。再三奉勸,旦自惟。知識不屈於學徒,真如豈隨於言句?真見無像,其像分明。實聽無聲,其聲不絕。洞達如之,莫非一切。師之不肯,再把狀來。忽以公窮,必無好事。聊申一判,略表玄猷。不出詞鋒,安能辯正?但執此判,將歸寺中,集眾聲鍾,詮諦真實。汝若不信,再將狀來,若也定實,便自禮佛一百拜。仍更具威儀,往彼禮問知識。造罪懺悔,眾罪如霜露。慧日忽頓,消前罪去。

報慈拈問僧:「作摩生道,則得不屈得古人?」僧對云:「這個僧將狀出去。」報慈云:「據個什摩道理?」對云:「若是別人,大家喫飯。」

汾州和尚嗣馬大師,師諱無業。姓杜,州上洛人也。

初,母李氏,忽聞空中有言曰:「寄住得不?」已而方娠。誕生之夕,異光滿室。及至成童,不為兒戲。行必直視,坐則跏趺。商之緇徒,見皆歎曰:「無上法器也。速令出家,紹三寶。」

九歲,啟父母,依商州開元寺志本禪師。禪師授以《金剛》、《法華》、《維摩》、《涅槃》等經,一覽無遺。年十二,剃落,具戒於襄州幽律師。稟四分律疏,一夏肆習,便能敷演。長講《花嚴》、《涅槃》等經。時謂生肇不泯,琳遠再興。

後聞洪州馬大師禪門上首,特往瞻禮。師身逾六尺,屹若立山。馬大師一見,異之曰:「魏魏佛堂,其中無佛。」師禮而問曰:「三乘至教,粗亦窮。常聞禪門即心是佛,實未能了。伏願指示。」馬大師曰:「即汝所不了心即是,更無別物。不了時即是迷,了時即是悟。迷即是眾生,悟即是佛道。不離眾生別更有佛也,亦如手作拳、拳作手也。」師言下豁然大悟,涕淚悲泣,白馬大師言:「本將謂佛道長遠,懃苦曠劫,方始得成。今日始知,法身實相,本自具足。一切萬法,從心化生。但有名字,無有實者。」馬大師云:「如是,如是。一切心性,不生不滅;一切諸法,本自空寂。是故經云:『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又云『畢竟空寂舍』,又云『諸法空為坐』。此則諸佛如來,住無所住處。若如是知,即是住空寂舍,坐法空座。舉足下足,不離道場。言下便了,更無漸次。所謂不動足而登涅槃山。」

大師直造寶所,不棲化城,於元和皇帝御宇三年,兩度詔請,師辭病不赴。至穆宗即位,重降旨。使曰:「此度聖恩,不並常時。」師笑云:「貧道有何德,累煩聖主?行則行矣,道途恐殊。」乃作行次,剃髮沐浴,至中夜,告徒弟等云:「等見聞覺知之性,與虛空同壽,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影如響,無有實者,是故經云:『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言,跏趺,奄然而化。

長慶三年癸丑歲,十二月二十一日,茶毗塔于城西。敕大達禪師澄源之塔。汾州刺史楊灒撰碑文。

大同和尚嗣馬大師,師諱廣澄。未睹行錄,不決化緣終始。

問:「如何是玄?」師云:「返去。」「如何是玄中又玄?」師云:「不返去。」

金牛和尚嗣馬大師。

師尋常自作飯,供養眾僧。將飯來堂前了,乃撫掌作舞,大笑云:「菩薩子喫飯來!」後有僧舉問長慶:「古人撫掌大笑,意作摩生?」長慶云:「太似因慶讚。」僧問洞山:「撫掌大笑是奴兒婢子不?」洞山云:「是。」僧云:「向上事,請師直指。」洞山云:「總未曾見你問在。」僧云:「只今現問。」洞山云:「咄!這奴兒婢子!」

龜洋和尚嗣馬大師,師諱無了。俗姓沈,莆田縣壺公塘人也。七歲出家,君挈之白重院,遽視院之如家。十八落髮,清源靈泉寺受具。

好遊山水,院之北樵採而無俓,師乃振錫而行。遇六眸巨龜,須臾而失,乃結庵居。有一麈被虎逐來,師以杖約住其虎,後號龜洋也。

續有一僧,近從鍾陵至,舉馬大師意旨。師曰:「吾得馬大師之旨。」臨遷化時,垂訓有偈曰:

「八十年來辯東西,如今不要白頭公。非長非短非大小,還與諸人性相同。無來無去無住,了卻本來自性空。」

偈畢,儼然而寂,塔于正堂。

後二十載,塔下有水淹浸,乃發看。見師全身水中而浮。閩王聞之,將輦取於府庭供養,擬造塔安圖,士庶瞻敬。師放氣,闔府皆聞。閩王乃焚香啟告:「如若卻復故山,乞收氣。」師乃放香氣,闔廓皆瞻禮。當時厚宣什物,仍安存現在本塔。

陳禪師(同住),師諱慧忠,仙遊縣人也。俗姓陳。九歲詣龜洋庵,出家,剃度後便遊方。

遇庵和尚,問:「離自何方?」師云:「六眸峰庵。」「還具六通不?」師云:「患非重瞳。」便復故山。

遇會昌沙汰,避而幾乎五六年。後宣宗中興,師曰:「古之有言:『上昇道士不受籙,成佛沙彌不具戒。』」遂午而不粒,不宇而禪。終此山,門人葬于沈禪師塔之東隅二百步。

士庶皆云:「龜洋二真,至今香燈不絕。祈禱靈應不少。」亦是黃瑫先製碑文。

黑澗和尚嗣馬大師,在洛京。

問:「如何是密室?」師云:「耳臥街。」「如何是密室中人?」師以手搥胸。

閉魔巖和尚嗣馬大師。

師常提杈子,每見僧參,驀項便杈云:「那個魔魅教你出家?那個魔魅教你受戒?那個魔魅教你行腳?道得亦杈下死,道不得亦杈下死。速道速道。」其(無對)便打趁出。

龐居士嗣馬大師。居士生自衡陽。

因問馬大師:「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摩人?」馬師云:「待居士一口吸盡西江水,我則為你說。」居士便大悟,便去庫頭,借筆硯,造偈曰:

「十方同一會,各各學無為。此是選佛處,心空及第歸。」

而乃駐參承,一二載間,遂不變儒形,心遊像外。曠情而行符真趣,渾跡而卓越人間。寔玄學之儒流,乃在家之菩薩。

初住襄陽東巖,後居郭西小舍。唯將一女扶侍,製造竹漉籬。每令女市貨,以遣日給。平生樂道偈頌,可近三百餘首,廣行於世,皆以言符至理,句闡玄猷,為儒彥之珠金,乃緇流之寶。略陳一二,餘不盡書。偈曰:

「心如境亦如,無實亦無虛。有亦不管,無亦不居。不是賢聖,了事凡夫。」

又偈曰:

「看經須解義,解義始修行。若依了義教,即入涅槃城。如其不解義,多見不如盲。緣文占地,心牛不肯耕。田田皆是草,稻從何處生?」

又偈曰:

「易復易,即此五蘊有真智。十方世界一乘同,無相法身豈有二?若捨煩惱覓菩提,不知何方有佛地?」

又偈曰:

「無貪勝布施,無癡勝坐禪。無嗔勝持戒,無念勝求緣。盡現凡夫事,夜來安樂眠。寒時向火坐,火寔本無煙。不怕黑暗女,不求功德天。任運生方便,皆同般若舡。若能如是學,功德實無邊。」

又偈曰:

「世人嫌龐老,龐老不嫌他。開門待知識,知識不來過。一丸療萬病,不假藥方多。」

又偈曰:

「心若如,神自虛。不服藥,病自除。病既除,自見蓮華如意珠無勞事,莫驅驅。智者觀財色,了知如幻虛。衣食支身命,相勸學如如。時至移庵去,無物可盈餘。」

又偈曰:

「貪嗔不肯捨,徒勞讀釋經。看方不服藥,病從何處除?取空空是色,取色色無常。色空非我有,端坐見家鄉。」

又偈曰:

「人有一卷經,無相復無名。無人解轉讀,有我不能聽。如能轉讀得,入理契無生。非論菩薩道,佛亦不要成。」

居士臨遷化時,令女備湯水,沐浴著衣。於床端然趺坐,付,告曰:「你日午則報來。」女依言,看,報云:「日當已午,而日蝕陽精。」居士云:「豈有任摩事?」遂起來自看。其女尋,則據床端然而化。父迴見之,云:「俊哉,吾說之在前,行之在後。」此居士隔七日而終矣。

祖堂集卷第十五

祖堂集卷第十六(江西下卷第三曹溪第三代法孫)

南泉和尚嗣馬大師,在池州。師諱普願,姓王,新鄭人也。

母孕之時,不喜葷血。至德二年,投密縣大隗山大慧禪師受業,後參大寂,密掌靈符。池陽宣城廉使陸亙請下禮事,大弘真教。

師每上堂云:「近日禪師太多生,覓一個癡鈍底不可得。阿你諸人,莫錯用心。欲體此事,直須向佛未出世已前,都無一切名字,密用潛通,無人覺知,與摩時體得,方有分相應。所以道『祖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卻知有』,何以如?他卻無如許多般情,所以喚作如如,早是變也,直須向異類中行。如五祖大師下,有五百九十九人盡會佛法,唯有盧行者一人不會佛法,他只會道。直至諸佛出世來,只教人會道,不為別事。江西和尚說『即心即佛』,且是一時語,是止向外馳求病,空拳黃葉止啼之詞。所以言『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如今多有人喚心作佛,認智為道,見聞覺知,云是佛。若如是者演若達多,將頭覓頭,設使認得,亦不是汝本來佛。若言即心即佛,如兔馬有角;若言非心非佛,如牛羊無角。你心若是佛,不用即他;你心若不是佛,亦不用非他。有無相形,如何是道?所以若認心決定,不是佛;若認智決定,不是道。大道無影,真理無對。等空不動,非生死流;三世不攝,非去來今。故明暗自去來,虛空不動搖;萬像自去來,明鏡何曾鑒?阿你今時盡說我修行作佛,且作摩生修行?但識取無量劫來,不變異性,是真修行。」有人拈問:「三世諸佛為什摩不知有?」師云:「爭肯你喃喃!」進曰:「狸奴白牯為什摩卻知有?」師云:「似他即會。」師又時謂眾曰:「會即便會去,不會即王老師罪過。」

師初住庵時,有一僧到,師向僧云:「某甲入山去,一餉時為某送茶飯來。」其僧應喏。其僧待師去後,打破家具殺卻火,長伸瞌睡。師小時歸,見僧睡。師向他身邊伴睡,其僧便起發去。師後住得數年,謂眾曰:「我初住庵時,有個靈利僧,如今卻不見。」師問僧:「空劫中還有人修行也無?」對云:「有。」師云:「是阿誰?」對曰:「良欽。」師曰:「居何國土?」僧(無對)。曹山代云:「若與摩,不是良欽。」報慈代云:「若與摩,則自出來相訪。」長沙代云:「居常寂光土。」師有時云:「我行腳時,有一個老宿教某甲道:『返本還源,噫禍事也。』我十八上解作活計,三乘十二分教因我所有。如今我向三乘十二分教且不是,所以解修行底人不落因果,不解修行底人落他因果。」

陸亙大夫問:「弟子從六合來,彼中還有專甲身也無?」師云:「分明記取,後舉似作家。」千頃寺院主到,師問:「汝和尚在日,如許多債負,教什摩人還?」院主(無對)。師代云:「教和尚一時還卻。」道吾代云:「把將來。」石霜代云:「他無人天𢤇什摩債負?」

師欲順世時,向第一座云:「百年後,第一不得向王老師頭上污。」第一座對云:「終不敢造次。」師云:「或有人問:『王老師什摩處去也?』作摩生向他道?」對云:「歸本處去。」師云:「早是向我頭上污了也。」卻問:「和尚百年後向什摩處去?」師云:「向山下檀越家作一頭水牯牛去。」第一座云:「某甲隨和尚去,還許也無?」師云:「你若隨我,銜一莖草來。」僧問逍遙:「如何是一頭水牯牛?」逍遙云:「一身無兩役。」進曰:「如何是銜一莖草來?」逍遙云:「新舊添不得。」僧云:「還許學人承當也無?」逍遙云:「你若承當,銜鐵負鞍。」又僧問曹山:「只如水牯牛,成得個什摩邊事?」曹山云:「只是飲水喫草底漢。」僧云:「此莫便是沙門邊事也無?」曹山云:「此是沙門行李處,不是沙門邊事。」僧云:「如何是沙門邊事?」曹山云:「不見有祖佛。」進曰:「如何是沙門行李處?」曹山云:「常在塵中。」又問:「如何是沙門相?」曹山云:「盡眼看不見。」僧云:「還被搭也無?」曹山云:「若被搭則不是沙門相。」「如何是沙門行李處?」曹山云:「頭上戴角,身上被毛。」僧云:「此人得什摩人力?」曹山云:「終日得他力,只是行不住。」僧云:「此人以何為貴?」曹山云:「頭上不戴角,身上不被毛。」又問:「沙門行與行李處是一是二?」曹山云:「亦一亦二。」「如何是一?」曹山云:「殺佛殺祖。」「如何是二?」曹山云:「被毛戴角。」又問:「從凡入聖則不問,從聖入凡時如何?」曹山云:「成得個一頭水牯牛。」「如何是水牯牛?」曹山云:「朦朦朣朣地。」僧云:「此意如何?」曹山云:「但念水草,餘無所知。」僧云:「成得個什摩邊事?」曹山云:「只是逢水喫水,逢草喫草。」又問:「如何是一頭水牯牛?」曹山云:「不證聖果。」「如何是銜一莖草來?」曹山云:「毛羽相似。」

師又時拈起毬子問僧:「那個何似這個?」對云:「不似。」師云:「你什摩處見那個,便道不似?」對云:「若約某甲見處,和尚亦須放下手中物。」師云:「許你具一隻眼。」洞山代云:「若見則似他去。」

師行腳次,問村路:「此路到什摩處?」村公對云:「腳下底是什摩?」師云:「到岳不?」村公:「如許多時,又覓在。」師云:「有茶不?」對云:「有。」師云:「覓一茶得不?」對云:「覓則不得,但來。」

師示眾曰:「王老師要賣身,阿誰買?」僧對云:「某甲要買。」師云:「他不作賤,亦不作貴,你作摩生買?」僧(無對)。安國代云:「與摩則囑專去也。」問:「師歸丈室,將何指南?」師云:「昨夜三更失卻牛,天明失卻火。」「作摩生是失卻牛?」師云:「未問已前會取。」「作摩生是失卻火?」師云:「但知就人覓取。」問:「祖祖相傳,合傳何法?」師云:「一二三四五。」師問陸亙夫:「十二時中作摩生?」對云:「寸絲不掛。」師云:「堪作什摩?」夫云:「什摩處有過?」師云:「還聞道:『有道之君,不納有智之臣。』」問:「牛頭未見四祖百鳥銜花供養時如何?」師云:「只為步步踏佛階。」「見後為什摩不來?」師云:「直饒不來,猶較王老師一線道在。」

師與歸宗同行二十年,行腳煎茶次,師問:「從前記持商量語句,已知離此,後有人問畢竟事,作摩生?」歸宗云:「這一片田地,好個卓庵。」師云:「卓庵則且置,畢竟事作摩生?」歸宗把茶銚而去,師云:「某甲未喫茶在。」宗云:「作這個語話,滴水也消不得。」有人問:「和尚住此間來,還見作家也無?」師云:「作家則不見,兩個石牛鬥入海,直至如今不得迴。」有人拈問龍花:「只如南泉與摩道,意作摩生?」龍花云:「誰敢向這裏出頭?」

師持錫到韶州,刺史問:「十二種頭陀,和尚是第幾種?」師乃振錫一下。刺史再問,師云:「大鈍生!」師敲繩床,謂眾云:「大眾共他語話。」對云:「卻請和尚共他語話。」師云:「我不共他語話。」僧云:「為什摩不共他語話?」師云:「不辭共他語話,恐他不解語。」師又時曰:「若是文殊、普賢,昨夜三更各打二十棒,趁出院了也。」趙州對云:「和尚合喫多少棒?」師云:「王老師有什摩罪過?」趙州禮拜出去。

師謂趙州云:「江西馬大師道『即心即佛』,老僧這裏則不與摩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與摩道還有過也無?」趙州禮拜出去。趙州在樓上打水,師從下過,趙州以手攀欄縣腳,云:「乞師相救。」師踏道上云:「一二三四五。」趙州云:「謝師指示。」

南泉山下有僧住庵,有人向他道:「此間有南泉,近日出世,何不往彼中禮拜去?」庵僧云:「任你千聖現,我終不疑得。」有僧舉似師,師令趙州看他。趙州到庵,便禮拜,起來,從東邊過,西邊立,從西邊過,東邊立。此僧總不動。趙州又拔破簾,其僧亦不動。趙州歸,舉似師,師云:「我從來疑他。」

師問黃蘗:「笠子太小生?」黃蘗云:「雖然小,三千大千世界總在裏許。」師云:「王老師你?」黃蘗(無對)。後有人舉似長慶,長慶代云:「欺敵者亡。」保福代曰:「洎不到和尚此間。」有人問曰:「三身中阿那個最尊?」師云:「三隻投子擲下,失卻一個。」有僧問:「古人道『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收得』,如何是如來藏?」師云:「王老師共你與摩來去是藏。」進曰:「不來不去時如何?」師云:「亦是藏。」「如何是珠?」師喚僧,僧應喏,師云:「去,你不會。」

有人到歸宗,歸宗問:「從什摩處來?」對云:「從南泉來。」歸宗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對云:「和尚上堂,告眾曰:『夫沙門者,須行畜生行;若不行畜生,無有是處。』」歸宗沉吟底,僧便問:「只如南泉意如何?」歸宗云:「雖然畜生行,不受畜生報。」其僧卻歸,舉似師。師云:「實與摩道摩?」僧云:「實也。」師云:「孟八郎又與摩去。」趙州問:「知有底人向什摩處休歇去?」師云:「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趙州云:「謝和尚指示。」

問:「如何是菩薩意?」師云:「黑如漆。」僧云:「眼在何處?」師云:「明如日。」僧辭時,問:「學人到山下,有人問著和尚近日如何,作摩生祇對?」師云:「向他道:『解相撲。』」僧云:「作摩生相撲?」師答云:「一拍雙泯。」問:「父母未生時,鼻孔在什摩處?」云:「如今生也,鼻孔在什摩處?」溈山別云:「則今阿那個是鼻孔?」

有僧在師身邊叉手立,師云:「太俗生。」僧又合掌,師云:「太僧生!」僧(無對)。問:「十二時中以何為境?」師云:「何不問王老師?」僧云:「問了也。」師云:「還曾與你為境摩?」師見院主,遂喚,院主便近前叉手而立。師云:「佛九十日在忉利天為母說法,優填王思佛,故教目連神通三轉,攝匠人往彼彫得三十一相;唯有梵音相彫不得。」院主便問:「如何是梵音相?」師云:「賺殺人。」僧見雀兒啄生,問:「師為什摩得與摩忙?」師便脫鞋打地一下,僧云:「和尚打地作什摩?」師云:「趁雀兒。」師問院主:「忽有人問:『王老師什摩處去?』你作摩生道?」院主(無對)。曹山代云:「道作摩?」疏山代云:「待有去處則向和尚道。」問:「如何是涅槃?」師云:「清猶清,急猶急,浮沙何處停?」僧拈問:「如何是『清猶清』?」師云:「混他一點不得。」「如何是『急猶急』?」師云:「轉目看不見。」「如何是『浮沙何處停』?」師云:「金屑雖貴,眼裏著不得。」師問黃蘗:「定慧等學,明見佛性,此理如何?」黃蘗云:「不依一物。」師云:「莫便是長老家風也無?」蘗云:「不敢。」師云:「漿水錢則且置,草鞋錢教阿誰還?」師又問:「長老什摩年中受戒?」蘗云:「威音王佛同時受戒。」師云:「威音王佛是我兒孫。」黃蘗卻問:「和尚什摩年中受戒?」師云:「這後生莫禮!」黃蘗(無對)。師又問:「白銀為地,黃金為壁,此是什摩人居止處?」蘗云:「聖人居止處。」師曰:「更有一人居什摩處?」蘗云:「我則道不得。」師云:「王老師卻道得。」蘗云:「便請。」師云:「王老師罪過。」

師共歸宗行次,歸宗先行,師落後。忽見大蟲草裏出,師怕,不敢行,便喚歸宗。歸宗轉來一喝,大蟲便入草。師問:「師兄見大蟲似個什摩?」歸宗云:「相似兒。」師云:「與王老師猶較一線道。」歸宗卻問:「師見大蟲似個什摩?」師云:「相似大蟲。」

道吾到南泉,師問曰:「闍梨名什摩?」道吾對云:「圓智。」師云:「智不到處作摩生?」道吾對云:「切忌說著。」師問曰:「灼然說著,則頭角生也。」卻後三五日間,道吾與雲嵒相共在僧堂前把針。師行遊次,見道吾,依前問:「智闍梨前日道:『智不到處,切忌說著。』說著則頭角生也。如今作摩生行李?」道吾便抽身起,卻入僧堂內,待師過後卻出來。雲嵒問道吾:「和尚適來問,何不祇對?」道吾云:「師兄得與摩靈利!」雲嵒卻上和尚處:「適來和尚問智師弟這個因緣,合作摩生祇對?」師云:「他卻是異類中行。」雲嵒云:「作摩生是異類中事?」師云:「豈不見道『智不到處,切忌說著』,說著則頭角生。喚作如如,早是變,直須向異類中行。」雲嵒亦不先陀,道吾念言:「他與藥山有因緣矣。」便卻共他去藥山。藥山問:「闍梨到何處來?」嵒云:「此迴去到南泉來。」藥山云:「南泉近日有什摩方便示誨學徒?」雲嵒舉似前話。藥山云:「汝還會他這個時節也無?」雲嵒云:「某甲雖在他彼中,只為是不會他這個時節,便特歸來。」藥山大笑,雲嵒便問:「作摩生是異類中行?」藥山云:「我今日困,汝且去,別時來。」嵒云:「某甲特為此事歸來,乞和尚慈悲。」藥山云:「闍梨且去,老僧今日身體痛,別時卻來。」雲嵒禮拜了便出去。道吾在方丈外立,聽聞他不領覽,不覺知,咬舌得血。卻後去問:「師兄去和尚處問因緣,和尚道個什摩?」嵒云:「和尚並不為某甲說。」道吾當時低頭不作聲。

在後各在別處住,至臨遷化時,見洞山密師伯來,道吾向師伯說:「雲嵒不知有這一則事,我當初在藥山時悔不向他說。雖然如此,不違於藥山之子。道吾卻為師伯子細說此事。」師問僧:「什摩處去?」對云:「山下去。」師云:「第一不得謾王老僧。」對云:「終不敢謾和尚。」師遂將瓶噴水,云:「是多少?」僧(無對)。師代云:「非師本有。」又云:「非和尚境界。」保福代云:「和尚圖他一斗米,失卻半年糧。」

師問黃蘗:「去什摩處?」對云:「擇去。」師云:「將什摩擇?」黃蘗豎起刀子。師云:「只解作客,不解作主。」自代云:「更覓則不得。」有僧拈問長慶:「與古人作主如何道?」長慶便咄之。僧拈問順德:「南泉見黃蘗去什摩處?意旨如何?」順德云:「也是黃蘗招致得。」僧云:「只如黃蘗後與摩祇對,南泉還得也無?」德云:「且自付則得。」僧云:「只如對南泉作摩生道?」德云:「汝作南泉來。」僧云:「將什摩擇?」德放下刀。

師有一日法堂上坐,忽然喝一聲,侍者驚訝,上和尚處看,並無人。大師曰:「汝去涅槃堂裏看,有一僧死也無?」侍者到於半路,逢見涅槃堂主著納衣走上來,侍者云:「和尚教專甲看涅槃堂裏有一人死也無。」堂主對曰:「適來有一僧遷化,特來報和尚。」兩人共去向和尚說。停騰之間,更有一人來報和尚云:「適來遷化僧卻來也。」和尚問其僧:「病僧道什摩?」其僧云:「要見和尚。」師便下涅槃堂裏,問病僧:「適來什摩處去來?」病僧云:「冥去來。」師曰:「作摩生?」僧云:「行得百里地,腳手𤺌痛,行不得,又渴水。忽然有玉女喚入大樓臺閣上,某甲行乏辛苦,欲得上樓閣。始上次,傍有一個老和尚喝某甲:『不許上!』纔聞喝聲,則便驚訝,抽身仰倒。今日再得見和尚也。」師喝嘖云:「可謂好樓閣!若不遇老僧,洎入火客屋裏造豬。」從此後,其僧修福作利益,日夜不停,直到手指三分只有一分底。年到七十後,坐化而去也。呼為南泉道者也。有一日,其道者提子摘梨。盛籃次,師問:「裏底是什摩?」道者便覆卻籃子。僧拈問龍花:「只如道者覆卻籃子意旨如何?」龍花云:「闍梨舉不圓。」

有講經論大德來參師,師問:「教中以何為體?」對云:「如如為體。」師云:「以何為極則?」對云:「法身為極則。」師云:「實也無?」對云:「實也。」師云:「喚作如如,早是變也,作摩生是體?」大德(無對)。因此索上堂云:「今時學士類尚辯不得,豈(弁得)類中異?類中異尚弁不得,作摩生辯得異中異?喚作如如,早是變也,直須向異類中行。」趙州和尚上堂,舉者個因緣云:「這個是先師勘茱萸師兄因緣也。」有人便問:「如何是異中異?」趙州云:「直得不被毛,不戴角,又勿交涉。」

師大和八年甲寅歲十二月二十五日遷化,春秋八十七,僧夏五十九矣。劉軻撰碑銘矣。

淨修禪師讚曰:

「出世南泉,為大因緣。貓牛委有,佛祖寧傳。高提線道,異卻言詮。趙州入室,其誰踵焉?」

溈山和尚嗣百丈,在潭州。師諱靈祐,福州長溪縣人也。姓趙。

師小乘略覽,大乘精閱。年二十三,乃一日歎曰:「諸佛至論,雖則妙理淵深,畢竟終未是吾棲神之地。」於是杖錫天台,禮智者遺跡,有數僧相隨。

興路上,遇一逸士,向前執師手,大笑而言:「余生有緣,老而益光。逢潭則止,遇溈則住。」逸士者,便是寒山子也。

至國清寺,拾得唯喜重於師一人,主者呵嘖偏黨,拾得曰:「此是一千五百人善知識,不同常矣。」自爾尋遊江西,禮百丈。一湊玄席,更不他遊。

師有時謂眾曰:「是你諸人,只得大識,不得大用。」有一上座,在山下住。仰山自下來問:「和尚與摩道,意作摩生?」上座云:「更舉看。」仰山舉未了,被上座踏倒。卻歸來,舉似師,師吽吽而笑。

師與仰山語話次,師云:「只聞汝聲,不見子身。出來,要見。」仰山便茶樹搖對。師云:「只得其用,不得其體。」仰山卻問:「某甲則任摩?和尚如何?」師良久,仰山云:「和尚只得其體,未得其用。」師云:「子與摩道,放你二十!」

師問道吾:「見火不?」吾云:「見。」師云:「見從何起?」道吾云:「除卻行住坐臥,更請一問。」

有僧禮拜師,師作起勢,僧云:「請和尚不起。」師云:「未曾坐,不要禮。」僧云:「某甲未曾禮。」師云:「何故無禮?」

師臨遷化時,示眾曰:「老僧死後,去山下作一頭水牯牛,脅上書兩行字云:『溈山僧某專甲。與摩時,喚作水牯牛,喚作溈山僧某專甲?』若喚作溈山僧,又是一頭水牯牛。若喚作水牯牛,又是溈山僧某專甲。汝諸人作摩生?」後有人舉似雲居,雲居云:「師無異號。」曹山代云:「喚作水牯牛。」

師有時與仰山淨瓶,仰山纔接,師乃縮手云:「是什摩?」仰山云:「和尚見什摩?」師云:「你若任摩,因何更就我覓?」仰山云:「雖然如此,仁中,與和尚提瓶挈水,亦是本。」師過淨瓶與仰山。又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太好燈籠。」山云:「莫只這個便是也無?」師云:「這個是什摩?」仰山云:「太好燈籠。」師云:「果然不見。」

師與仰山行次,師指枯樹子云:「前頭是什摩?」仰山云:「只是個枯樹子。」師指背後田公云:「這個公向後亦有五百眾。」

隱峰到溈山,於上座頭放下衣缽。師聞師叔,先具威儀來相看。隱峰見師來,便倒佯睡,師歸法堂,隱峰便發去。師問侍者:「師叔在摩?」對云:「去也。」師云:「師叔去時道什摩?」對云:「無語。」師云:「莫道無語,其聲如雷。」

德山行腳時,到溈山。具三衣,上法堂前。東覷西覷了,便發去。侍者報和尚云:「適來新到不參和尚,便發去。」師云:「我早個相見了也。」

師令侍者喚第一座,第一座來。師云:「我喚第一座,干闍梨什摩事?」曹山代云:「和尚若教侍者喚,但恐不來。」

師問雲嵒:「承你久在藥山,是不?」對云:「是。」師云:「藥山大人相如何?」對云:「涅槃後有。」師云:「如何是『涅槃後有』?」對云:「水洒不著。」雲嵒卻問:「百丈大人相如何?」師云:「魏魏堂堂,煒煒煌煌。聲前非聲,色後非色。蚊子上鐵牛,無你下觜處。」

溈山提物問仰山:「正與摩時作摩生?」仰山云:「和尚還見摩?」溈山不肯,卻教仰山問:「正與摩時作摩生?」師云:「正與摩時,亦無作摩生。」師卻云:「與摩道亦不得。」從此而休。隔數年後,仰山有語,舉似師云:「切忌勃素著。」師聞云:「停囚長智。」

仰山在溈山時,看牛次,第一座云:「百億毛頭,百億師子現。」仰山與第一座,便舉前話問:「適來道『百億毛頭,百億師子現』,豈不是上座?」云:「是。」仰山云:「毛前現,毛後現?」上座云:「現時不說前後。」仰山便出去。師云:「師子腰折也。」洞山問:「和尚在此間住,有什摩學禪契會底人?」師云:「某甲初住此山有一人,是石頭之孫,藥山之子。」

仰山從田中歸,師云:「田中有多少人?」仰山遂下鍬子,叉手而立。師云:「今日南山大有人刈茆。」有人問順德:「只如溈山道『南山大有人刈茆』,意作摩生?」順德云:「狗銜赦書,諸臣避路。」

師問雲嵒:「尋常道什摩?」對云:「某甲父母所生口,道不得。」僧問:「某甲欲奉師時如何?」師云:「向他道,直須絕滲漏去,始得似他。」僧云:「還得不違於尊旨也無?」師云:「向他道,第一不得道『老僧在這裏』。」

雲嵒到溈山,溈山泥壁次。問:「有句無句,如倚樹。樹倒枯時作摩生?」雲嵒(無對)。舉似道吾,道吾便去。到溈山,師便置前問。問了,道吾便奪云:「樹倒枯時作摩生?」師不對,便入房丈。

師向仰山云:「寂闍梨,直須學禪始得。」仰山便喏:「作摩生學?」師云:「單刀直入。」僧拈問石門:「只如溈山與摩道,意作摩生?」石門便顧示。

有京中大師,到溈山參和尚,後對坐喫茶次,置問:「當院有多少人?」師云:「有千六百人。」大師云:「千六百人中,幾人得似和尚?」師云:「大師與摩問,作什摩?」大師云:「要知和尚。」師云:「於中也有潛龍,亦有現人。」大師便問眾僧:「三界為鼓,須彌為搥。什摩人擊此鼓?」仰山云:「誰擊你破鼓?」大師搜覓破處不得,因此被納學禪。有人拈問報慈:「什摩處是破處?」報慈云:「什摩年中,向你與摩道?」僧云:「畢竟作摩生?」報慈便打一下。

師與仰山遊山,一處坐,老鴉銜紅柿子來,放師面前。師以手拈來,分破一片,與仰山。仰山不受云:「此是和尚感得底物。」師云:「雖然如此,理通同規。」仰山危手接得了,便禮謝喫。

師匡化四十二年,現揚宗教。自大中七年癸酉歲示化,春秋八十三,僧夏六十四,敕大圓禪師清淨之塔。

黃蘗和尚嗣百丈,在高安縣。師諱希運,福州閩縣人也。

自少於黃蘗寺出家。身長七尺,額有肉珠,閌閬天生,不拘小節。初與二三時流,遊天台山,在途偶接一僧,與師同道言笑,便同囊故道。到溪澗,遇時水汎漲,遂阻步而暫息。其僧頻催師而共渡,師不疑之云:「要渡但自渡。」其僧歛衣,躡波而渡。至彼岸,迴顧招手,令師渡焉。師乃呵云:「這賊漢,悔不預知。若知,則便打折腳。」其僧嘆曰:「大乘器者哉,吾輩不及也!」言然而隱。

後遊上都,因行分衛,而造一門云:「家常。」屏後有老女云:「和尚太無猒生。」師聞其言,異探而拔之云:「飯猶未得,何嘖無猒?」女云:「只這個,豈不是無猒?」師聞駐而微笑。阿婆睹師容儀堂堂,特異常僧,遂命入內,供以齋。飧畢,詢問參學行止。師不能隱,竭露見知。阿婆提以再舉微關,師則玄門頓而蕩豁。師重致言謝,擬欲師承,阿婆曰:「吾是五障之身,故非法器。吾聞江西有百丈大師,禪林郢匠,特秀群峰。師可詣彼參承。所貴他日為人天師,法不輕未耳。」後人傳說,此婆少年曾參見忠國師也。

師遂依言而造百丈,禮而問:「從上相承之事,和尚如何指示於人?」百丈良久,師曰:「不可教後人斷絕去也。」百丈云:「我本將謂汝是一個人。」遂起入丈室,欲掩其戶,師云

:「某甲來,只要這個印信足矣。」丈迴言:「若然者,他後不得辜負於吾。」師遂駐泊,延於時歲。

後居黃蘗山,玄徒競湊,法鼓震於寰中,緇素奔風。智炬揚于海內。高安縣令見,方乃稽首泯伏,而有詩讚曰:

「曾傳達士心中印,額有圓珠七尺身。掛錫十年棲蜀水,浮盃今日渡漳濱。一千龍象隨高步,萬劫香花結勝因。願欲事師為弟子,不知將法付何人?」

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打之。師謂眾曰:「是你諸人,患顛那作摩?」把棒一時趁出云:「盡是一隊喫酒糟漢。與摩行腳,笑殺人去。兄弟莫只見八百一千人處去那裏,不可只圖熱鬧。這個老漢行腳時,或遇著草根下有個老漢,便從頂𩕳上啄一下錐看。他若識痛痒,便將布袋盛米供養他。古人個中總似你與摩容易,何處更有今日事也?兄弟行腳人,亦須著些子精神好,汝還知大唐國內無禪師。」有人問:「諸方尊宿盡皆匡化,和尚為什摩道無禪師?」師云:「不道無禪,只道無師。」又云:「闍梨可不見,馬大師下有八十八人坐道場,得馬大師真正法眼者,只有一二。廬山是一人。夫出家者,須知有從上來事。不見四祖下有牛頭融大師,撗說豎說,未知有向上一關捩子。若有此眼腦,不妨弁得邪正宗。當人事不能會得,但知念言語學,向皮袋裏,到處便道:『我會禪會道,還替得你輪迴摩?』輕忽老宿。入地獄如箭射,我亦見汝行腳人,入門便識得汝了也。還知摩?諸人亦須在意,急急努力。莫只擬取次容易事,持一片衣,口食過一生,明眼人笑你,久後總被俗漢弄將去在。切須自看近遠,且是阿誰面上事?若會則便會,若不會則散去。珍重!」

保福舉師語云:「不道無禪,只道無師。」福拈問殿主:「作摩生是與禪為師底人?」殿主指和尚手中杖云:「某甲惜這個柱杖。」保福不肯。殿主卻問:「作摩生是與禪為師底人?」福云:「我不惜這個柱杖。」

蓮花在漳州報恩時,僧問:「只如保福道『不惜柱杖』,意作摩生?」報恩云:「他大意則是,只是無憑執。」僧云:「只如有憑執,意作摩生?」報恩云:「惜柱杖則不肯。」僧卻問:「作摩生是與禪為師底人?」報恩乃放下柱杖,歸方丈。

僧問鼓山:「只如蓮花放下柱杖,意作摩生?」師云:「什摩所在?」僧云:「只如事在放下柱杖處,事在歸方丈處?」鼓山趁出云:「莫向這裏出頭。」

保福聞舉云:「更有一般底,錐又錐不動,召又不應,此人作摩生委得之與實?」翠嵒云:「兄則乞米,某甲則拾柴。」保福云:「與摩則布袋,造浴褌著?」

師行腳時,到鹽官。鹽官有一日云:「色即是空,空義不成;空即是色,色義不成。」師出來問:「承和尚有言『色即是空,空義不成;空即是色,色義不成』,豈不是和尚與摩道?」鹽官云:「是也。」師敲禪床云:「這個是色,阿那個是空?」鹽官不對。

師令八百來人到洪州見州主,州主手執越杖,便問師:「這個是什摩字?」師云:「欠一點。」便摑,州主便禮拜為師。

裴相公有一日微微底不安,非久之間便死。師恰在宅裏,不拋相公頭邊底,坐看相公。相公無限時卻惺,惺後說冥中事:「某一入冥界,有腳不曾行,有眼不曾見。行得個四五十里困了,忽然見一池水。某甲擬欲入池,有一個老和尚,不與某甲入池裏,便喝。因此再見和尚。」師云:「若不遇老僧,相公洎合造龍。」

師又時握拳云:「諸方老宿,性命總在這裏,放也得,不放也得。」僧問招慶:「諸方老宿,性命總在這裏,要放也得,不要放也得。如何是要放底事?」慶云:「恕你此問。」「如何是不要放底事?」招慶云:「好與二十打。」

自餘未睹行錄,敕斷際禪師廣業之塔。

西林操和尚嗣百丈。

師與大溈行次,忽然見驢喫草,師取驢喫底草,向大溈云:「吽吽。」大溈兩手托地,便造驢聲。師喝云:「這畜生。」大溈云:「適來見什摩?」師便摑。

有人拈問龍花:「作摩生道,則免得操禪師摑?」花云:「洎一向。」

自餘不究化緣終始矣。

古靈和尚嗣百丈,在福州。

師自少於福州大中寺出家。及至為僧,遊參百丈,盤數年,密契玄旨。後歸省侍本師,思欲發悟以報其恩,而俟方便。因一日為師澡浴,去垢之次,撫師背曰:「好個佛殿,而佛不聖。」其師乍聞異語,迴頭看之。弟子曰:「佛雖不聖,且能放光。」師深疑而不能問。

後得一日新糊窗,其日照窗陪明。師於窗下看經次,蠅子競頭打其窗,求覓出路。弟子侍立,云:「多少世界,如許多廣闊,而不肯出頭,撞故紙裏,驢年解得出摩?」師聞此語,放下經卷,問:「汝行腳來見何人?得何事意?前後見汝發言蓋不同常,汝子細向吾說看。」弟子見問,恰稱本意,為說百丈大師指授《禪門心要》:靈光洞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明。離卻妄緣,則如如佛。師於言下,萬機頓息,嘆曰:「不可思議!吾本聞佛,將謂獨一,今始返照心源,有情皆爾。」因為同流,:「我弟子行腳,得上人法,我欲返答其恩,汝當佐助。」眾為備筵敷法座畢,請弟子昇座,略演百丈宗教。眾聞所未聞,悉皆忻慶。師謂弟子曰:「吾為汝剃髮之師,汝今為吾出世之師。吾今返禮汝,以答其恩耳。」弟子下座曰:「此乖世禮事,不可也。師若然者,當應面西遙禮百丈為師,即是同道不異也。」師則從之,遙禮百丈為師。

弟子後住古靈山,因為古靈和尚焉。聚徒十數年間,臨遷化時,剃髮澡浴,焚香聲鍾,集眾告云:「汝等諸人還識得無聲三昧不?」眾曰:「不識,請師指示。」師曰:「汝等靜思靜慮,諦聽諦聽。」師乃端坐而告寂。

石霜性空和尚嗣百丈,在吉州。

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如人在百丈井中,不假寸繩。出得此人,我則為答西來意。」僧云:「與摩則湖南近日亦有暢和尚為師。」僧東話西話,師喚沙:「拽出這個死屍著。」

自外未究終始矣

祖堂集卷第十六

(祖堂卷第十六 十七 )

祖堂集卷第十七(江西下卷第四曹溪第四代法孫)

大慈和尚嗣百丈,在撫州。師諱寰中。

有僧辭,師問:「什摩處去?」對云:「江西去。」師云:「將取老僧去,得摩?」對云:「非但和尚,更有過於和尚者,不能得將去。」後有人舉似洞山,洞山云:「但道得。」

師上堂云:「說取一丈,不如行取一尺;說取一尺,不如行取一寸。說取那行處,行取那說處。」有人舉似洞山,洞山便歡喜云:「大慈和尚,為物情切。」僧便問:「彼中則如此,此間還有也無?」洞山云:「有。」僧云:「若與摩則便請。」洞山云:「行取那說不得處,說取那行不得處。」洞山又云:「離此二途作摩生?」僧對云:「離此二途,請師不問。」洞山云:「海上功秀,又作摩生?」對云:「石人唱歌,幻人撫掌。」

有人舉似雲居,雲居云:「行時無說路,說時無行路。不說不行,合行什路?」有人舉似樂浦,樂浦云:「行說俱到,本事無。行說俱不到,本事在。」又云:「大慈和尚則古佛,洞山和尚則細𢤇。」師又聞舉云:「作家。」

師行腳時,三人同行,逢見女人收稻次,問:「退山路何處去?」女人云:「驀底去。」師云:「前頭水深,過得摩?」女云:「不濕腳。」師云:「上岸稻得與摩好,下岸稻得與摩勿次第。」女云:「下岸稻總被螃蟹喫卻。」師云:「太香生。」女云:「無氣息。」師云:「住在什摩處?」女云:「只在這裏。」三人到屋裏,其女見來,點一瓶茶,排批了云:「請上座用神通喫。」三人不敢傾茶。女云:「看老婆呈神通去也。」拈起盞子,便瀉行

自外睹行錄,不化緣終始。敕性空禪師定慧之塔。

福州西院和尚嗣百丈,師諱大安。福州福唐縣人也。未睹行狀,不知姓族。

自少於黃蘗寺出家,乃至為僧。本擬聽習,因在洪州招提,偶聞行腳僧舉百丈一二句玄機,似少省覺,從爾便造百丈。

既睹盛筵,深稱志慕,禮問百丈曰:「學人欲求識佛,如何是佛?」百丈云:「太似騎牛覓牛。」師云:「識得後如何?」百丈云:「如人騎牛至家。」師云:「未審始終如何保任,則得相應去?」百丈云:「譬如牧牛之人,執鞭視之,不令犯人苗稼。」師從茲領旨,頓息萬緣。

性好辛勤,少親言論,更不尋經討論,放曠任情。夜則山野頭陀,晝則倍加執役。後隨祐禪師,同創溈山,則十數年間,僧眾猶小。師乃頭頭耕耨,處處勞形,日夜忘疲,未嘗輒暇。溈山見而語曰:「安,汝少勞役。」師云:「待和尚觀五百眾,安則休也。」不久之間,僧眾果至五百。師乃勞心頓擺,或坐房廊,凝如株杌;或入靈洞,月十不歸,如癡似狂。三十餘祀,夜在第二第三座間。有同流私睹其身,燄爾通光,眾人僉曰:「定光佛矣。」

問:「黃巢軍來,和尚向什摩處迴避?」師云:「五蘊山中。」僧云:「忽被捉著時作摩生?」師云:「惱亂將軍,惱亂將軍。」

問:「此陰謝,彼陰未生時,其中事如何?」師曰:「此陰未謝時,阿那個是大德?」對云:「不會。」師云:「此陰未謝尚不會,問與摩時事作什摩?」

有俗官問:「佛在什摩處?」師云:「不離心地。」又問:「雙峰上人,有何所得?」師云:「法無所得。設有所得,得於本得。」問:「大用現前,不存軌則時如何?」師云:「用得便用。」其僧裸形,遶師三匝。師云:「向上何不道取?」僧纔擬開口,師打之云:「這野狐。」

羅漢和尚拈問僧:「當此之時,作摩生免得被他喝出?」僧對云:「便抽身出去。」羅漢云:「落脊棒又作摩生?」僧卻迴頭:「今日賴遇某甲。」羅漢云:「識得闍梨骨也。」

問:「一切施為,盡是法身用。如何是法身?」師云:「一切施為,盡是法身用。」問:「離卻五蘊,如何是本來身?」師云:「地水火風,受想行識。這個是五蘊。」

有僧到大溈,師指面前狗子云:「明明個,明明個。」僧便問師:「既是明明個,為什摩刺頭在裏許?」師云:「有什摩罪過?」有人舉似雪峰,雪峰云:「溈山是古佛也。」

師又時上堂云:「汝諸人來就安覓什摩?若欲得作佛,汝自是佛。擔卻一個佛,傍家走𩖨𩖨。渴鹿趁陽燄相似,何時得相應去?阿你欲得作佛,汝無如許多顛倒攀緣,妄想惡覺,垢欲不淨、眾生之心,則汝便是初心正覺佛,更去何處別討?所以安在溈山,三十年來,喫溈山飯,痾溈山屎,不學溈山禪,只是長看一頭水牯牛,落路入草便牽出,侵犯人苗稼則鞭打。調來伏去,可憐生,受人言語。如今一時變作個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終日露迥迥地,趁亦不肯去。汝道什摩語話?汝諸人各自身中有無價大寶,從眼門放光,照山河大地;耳門放光,領覽一切善惡音響,六門晝夜常放光明,亦名放光三昧,汝自有,何不識取?影在四大身中,內外扶持,不教傾側。兩腳若子大,擔得二碩,從獨木橋上過,亦不教伊倒地,且是什摩物?汝若覓毫髮,則不可見,故志公云:『內外追尋覓總無,境上施為渾大有。』」

有人問石門:「古人有言:『安在溈山,三十年來,喫溈山飯,痾溈山屎,不學溈山禪。只是長看一頭水牯牛,落路入草便牽出。侵犯人苗稼則鞭打。調來伏去,可憐生,受人言語。如今一時變作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終日露迥迥地,趁亦不肯去。』只如今古人與摩道,意作摩生?」石門云:「昔日話虎尚乃驚,如今見虎也不怕。」僧云:「古人分上則與摩,學人分上如何?」石門云:「取我與食,驢年得味摩?」

師垂化閩城二十載,至中和三年癸卯十月二十一日順化。敕圓智大師正真之塔。

處微和尚嗣西堂。

師問仰山:「汝名什摩?」對曰:「慧寂。」師曰:「阿那個是惠?阿那個是寂?」對云:「只在目前。」師曰:「你猶有前後在?」對曰:「前後則且置,和尚還曾見未?」師曰:「喫茶去。」

問:「三乘十二分教,體理得妙。是祖師意,為復不是祖師意?」師云:「三乘十二分教,體理得妙。何處更有祖師意?雖然與摩,須向六句外鑒。若也鑒不得,隨聲色轉也。」僧云:「作摩生是六句?」師曰:「語底,嘿底;不嘿底,不語底;總是,總不是。」

雪岳陳田寺元寂禪師嗣西堂,在溟州,師諱道義,俗姓王氏,北漢郡人。

未妊之前,其父見白虹入室,又母夢中見僧同床而,覺聞香氣芬馥,父母愕然,共相謂曰:「據斯嘉瑞,必得聖子。」經於半月,知有身。因在胎三十九月,方始產生。分免之,忽有異僧,杖錫到門曰:「今日所產兒胎,可置臨河之岪。」言畢,忽然不見。遂從僧言,將胎埋之。大鹿來守,終年不去。經歷人見,不起害心。因瑞出家,法號「明寂」。

以建中五年歲次甲子,隨使韓粲號金讓恭,過海入唐,直往臺山,而感文殊。空聞聖鍾之響,山見神鳥之翔。遂屆廣府寶壇寺,始受具戒。

後到曹溪,欲禮祖師之堂,門扇忽然自開,瞻禮三遍而出,門閉如故。

次詣江西洪州開元寺,就於西堂智藏大師處,頂謁為師,決疑滯。大師猶若摭石間之美玉,拾蚌中之真珠,謂曰:「誠可以傳法,非斯人而誰?」改名道義,於是頭陀而詣百丈山懷海和尚處,一似西堂。和尚曰:「江西禪脈,總屬東國之僧歟?」

餘如碑文。

東國桐裏和尚嗣西堂,師諱慧徹。號寂忍禪師,照輪清淨之塔。

東國實相和尚嗣西堂,師諱洪直。號證覺大師凝寂之塔。

東國慧目山和尚嗣章敬,師諱玄昱。俗姓金氏,東溟冠族。父諱廉,官至兵部侍郎。妣朴氏,胎孕之際,夢得殊常,以貞元三年五月五日誕生。

纔有童心,便知佛事。每汲水以供魚,常聚沙而為塔。年至壯齒,志願出家。既持浮海之囊,遂落掩泥之髮。元和三年遂受具戒,長慶四年入於大唐。

至太原府,歷居二寺,頗志成。隨本國王子金義宗奉詔東歸。以開成二年九月十二日達於本國。武州會津南岳實相安之、敏哀大王、神武大王、文聖大王、憲安大王,並執師資之敬,不徵臣伏之儀。每入王宮,必敷座講法。自開成末,結茆於慧目山埵。景文大王命居高達寺,奇香妙藥,聞闕必供。暑臘寒裘,待時而授。

九年秋解夏之始,忽告門人曰:「我今歲內法緣當盡,你等宜設無遮大會,以報百巖傳授之恩,終吾志也。」

十一月十四日中夜,忽爾山谷震動,鳥獸悲鳴,寺鍾擊而不響三日。十五日未曙,遽命侍者撞無常鍾,脅席而終,年八十二,僧臘六十耳。

公畿和尚嗣章敬,在河中府。

有人問:「如何是禪?如何是道?」師云:「有名非大道,是非俱不禪。欲知此中意,黃葉止啼錢。」

關南和尚嗣鹽官,在襄陽。師諱道,有《樂道歌》曰:

「三界兮如燄,六道兮如幻。聖賢出世兮同電。國土猶如水上泡,無常生滅頻遷變。唯有摩訶大般若,堅如金剛是可羨。軟似兜羅大等空,極小纖塵不可見。擁之令聚而不聚,撥之令散而不散。側耳欲聞而不聞,瞪目觀之不能見。歌復歌,盤陀石上笑呵呵;笑復笑,青蘿松下高聲叫。自從頓獲此明珠,帝釋輪王都不要。不是山僧獨施為,自古先賢作此調。不坐禪,不修道,任運逍遙只摩好。但知萬法不干懷,無如何曾有生老?」

溟州𡼿山故通曉大師嗣鹽官,法諱梵日,鳩林冠族金氏。祖諱述元,官至溟州都督,廉平察俗,寬猛臨人,清風尚在於民謠,餘列備於傳乎。其母支氏,累葉豪門,世稱婦範。及其懷娠之際,夢徵捧日之祥,爰以元和五年庚寅正月辰,在胎十三月而誕生。螺髻殊姿,頂珠異相。

年至一五,誓願出家。諮于父母,二親共相謂曰:「宿緣善果,不可奪志。汝須先度吾未度也。」於是落采辭親,尋山入道。年至二十,到於京師,受具足戒,淨行圓備,精勤更勵,為緇流之龜鏡,作法侶之模。

洎乎大和年中,私發誓願,往遊中華,遂投入朝王子金公義琮,披露所懷。公以重善志,許以同行。假其舟楫,達于唐國。既諧宿願,便發巡遊,遍尋知識。

參彼鹽官濟安大師,大師問曰:「什摩處來?」答曰:「東國來。」大師進曰:「水路來,陸路來?」對云:「不踏兩路來。」「既不踏兩路,闍梨爭得到這裏?」對曰:「日月東西,有什摩障礙?」大師曰:「實是東方菩薩。」

梵日問曰:「如何即成佛?」大師答曰:「道不用修,但莫汙染。莫作佛見菩薩見,平常心是道。」梵日言下大悟,殷懃六年。

後師到藥山,藥山問:「近離什摩處?」師對曰:「近離江西。」藥山曰:「作什摩來?」師對曰:「尋和尚來。」藥山曰:「此間無路,梨作摩生尋?」師對曰:「和尚更進一步即得,學人亦不見和尚。」藥山曰:「大奇大奇,外來青風凍殺人。」

欲恣遊方,遠投帝里。值會昌四年沙汰僧流,毀佛宇。東奔西走,竄身無所。感河伯之引道,遇山神之送迎。遂隱山,獨居禪定。拾墜果以充齋,掬流泉而止渴。形容枯槁,氣力疲羸,未敢出行。直踰半載,忽夢異人云:「今可行矣。」於是強謀前行,力未可丈。須臾,山獸口銜餅食,放於座側,慮其故與,收而飧焉。

後以誓向韶州,禮祖師塔,不遙千里,得詣曹溪。香雲忽起,盤旋於塔廟之前。靈倏來,嘹唳於樓臺之上。寺眾愕然,共相謂曰:「如此瑞祥,實未曾有。應是禪師來儀之兆也。」於是思歸故里,弘宣佛法。

卻以會昌六年丁卯八月,還涉鯨浪,返于雞林。亭亭戒月,光流玄兔之城;皎皎意珠,照徹青丘之境。暨大中五年正月,於白達山宴坐,溟州都督金公仍請住𡼿山寺。一坐林中,四十餘載。松為行道之廊,平石作安禪之座。

有問:「如何是祖師意旨?」答曰:「六代不曾失。」又問:「如何是納僧所務?」答曰:「莫踏佛階級,切忌隨他悟。」

咸通十二年三月景文大王,廣明元年憲康大王,光啟三年定康大王,三王並皆特迂御禮,遙申欽仰,擬封國師。各差中使,迎赴京師。大師久蘊堅貞,乎不赴矣。

忽於文德二年己酉四月末,召門人曰:「吾將他往,今須永訣。汝等莫以世情淺意,亂動悲傷,但自修心,不墜宗旨也。」即以五月一日右脅累足,示滅于𡼿山寺上房。春秋八十,僧夏六十,號通曉大師,塔名延徽之塔。

普化和尚嗣盤山,在鎮州。未睹行錄,不決化緣始終。

師在市裏,遇見馬步使,便相撲勢。馬步使便打五棒。師云:「似則似,是則不是。」師尋常暮宿塚間,朝遊城市。把鈴云:「明頭來也打,暗頭來也打。」

林際和尚聞此消息,教侍者探師。侍者來問師:「不明不暗時事作摩生?」師曰:「明日大悲院有齋。」侍者歸來舉似。林際便歡喜云:「作摩生得見他?」

非久之間,普化自上來際,林際便歡喜。排批飯食,對坐喫。師凡是下底物,總喫卻。林際云:「普化喫食,似一頭驢。」師便下座,兩手托地,便造驢聲。林際無語。師云:「林際廝兒,只具一隻眼。」

後有人舉似長慶,長慶代林際進語云:「也且從,更作摩生?」又代普化云:「被長老申此一問,直得酩酩酊酊。」

林際又問:「大悲菩薩,分身千百億,便請現。」師便擲地卓子,便作舞勢云:「吽吽。」便去。又林際上堂,師侍立次。有一僧在面前立,師驀推倒林際前,林際便把杖子打三下。師云:「林際廝兒,只具一隻眼。」又林際與師看聖僧次,林際云:「是凡是聖?」師云:「是聖。」林際便喝咄,師便撫掌大笑。

師得一日手擎函板,遶郭辭人云:「我遷化去。」眾人雲集相隨東門而出,云:「今日不好。」二日南門,三日西門,人眾漸,不信。第四日北門而出,更無一人隨之,自甓甃隧門而卒矣。

嵩嚴山聖住寺故兩朝國師嗣麻谷,法號無染,慶州人也。

俗姓金氏,以武烈大王為八代之祖,大父名周川,品在真骨,位居韓粲,高、曾皆為相為將。父名範清,族品降於真骨一等,鄉談得難。母華氏,夢感脩臂天人,垂授藕花,因此有娠。又時夢中胡道人,授十戒為胎教,過期而誕焉。以十二歲,落染於雪岳。五色石寺有法性禪師,嘗扣楞伽門于其中夏,大師事師數年。

長慶之初入唐,到佛爽寺問道,如滿印可於江西之印,而應對有慚色曰:「吾閱人多矣,罕有如是東國人,他日中國失禪之時,將問之東夷焉。」又到麻谷寶徹和尚處,服勤執役,無看所擇,人所難者,必能易之。眾人目曰:「禪門之中,異德高行。」徹公曰:「我師馬和尚訣我曰:『若得東人可目擊者,畎渠道中,俾慧水丕胃於海隅,為德非淺。』師言在耳,吾喜汝來,今焉。俾冠禪俟于東土,往欽哉。」得心珠於麻谷。

會昌六年,迴歸本國。大中元年,始就居於嵩嚴山聖住寺,僧徒千眾,名震十方。於是大師吐珠於嵩嚴寺,內授於祖師根中。繇是兩朝聖主天冠傾於地邊,一國臣寮,頭面禮於足下。

大師禪定之餘暇,應求之機緣。有人問曰:「無舌中無師無弟,何故從西天二十八代,至于唐代六祖,傳燈相照,至今不絕耶?」答曰:「皆是世上流布,故不是正傳。」問曰:「一祖師中具二土耶?」答曰:「然也。是故仰山云:『兩口一無舌,即是吾宗旨。』」問曰:「一祖師中,見二土如何?」答曰:「正傳禪根,不求法故。」師亦不餉,是為無舌土也。應實求法之人,用假名言之說,是名有舌土矣。然則文孝康王,以為事師,然後定康大王即位,皆承前規奉迎,然而年當九十,不能上闕。

國師以文德元年暢月二十七日示滅,號大朗慧大師白月葆光之塔。

天龍和尚嗣大梅。睹行錄,不決化緣始終。

正原和尚嗣五洩,同住龜山。姓蔡,宣州南陵縣人也。

貞元十五年,落髮於當州藉山。元和丁酉歲,建州乾元寺受具。

師靈苗間出,道器混成。桂芳少以呈香,松柏新而見節。始從稚子,不狎朋遊。尋會稽之藂林,契五洩之密印。師有偈曰:

「滄溟幾度變桑田,唯有虛空獨湛然。已到岸人休戀筏,未曾度者任須舡。」

又云:

「尋師認得本心源,兩岸俱玄一不全。是佛何須更求佛,只因從此便忘言。又云:忍仙林下坐禪時,曾被歌王截四。況我聖明無此事,只令休道亦何悲。」

又云:

「心本絕塵何用洗,身中無病豈求醫。欲知是佛非身處,明鏡高懸未照時。」

齡七十八,為僧五十四夏。敕性空大師惠觀之塔。後至天祐二年龍集乙丑八月,閩王重建塔,凡是國家祈禱,靈應生民,迄至于今,香燈續焰。天龍仰衛,士庶傾瞻,號龜山二真身。至梁開平四年庚午歲,省𨚕製碑文矣。

芙蓉和尚嗣歸宗,在福州。師諱靈訓,福州候官縣人也。姓危。

初參見歸宗,問:「如何是佛?」宗云:「向你道,你還信不?」對曰:「和尚若道,那敢不信。」宗云:「信即是佛,即汝便是。」師云:「如何保任?」宗云:「一翳在目,空花亂墮。」

師領受玄旨,便創芙蓉。住持嚴整,海內聞名。

入滅之後,敕弘照大師圓相之塔。

岑和尚嗣南泉,在湖南。未睹實錄,不決化緣始終。

問:「如何是諸佛師?」師云:「不可拗直作曲。」問:「如何是向上一路?」師云:「一里二里。」僧云:「請師道。」師云:「三里四里。」問:「如何是學人心?」師云:「盡十方世界是汝心。」

僧云:「與摩則學人無著身處。」師云:「是汝著身處。」僧云:「如何是學人著身處?」師云:「大海水深又更深。」僧云:「學人不會。」師云:「魚龍出沒任昇沉。」

問:「古人有言『動是法王苗,寂是法王根』,如何是法王根?」師指露柱云:「何不問取大士?」僧云:「如何是法王苗?」師云:「道什摩?道什摩?」

問:「學人不據地時如何?」師云:「向什摩處安身立命?」僧云:「學人卻據地時如何?」師云:「拽出死屍。」問:「如何是本來地?」師云:「一步兩步。」僧云:「本來地是地不是地?」師云:「三步四步。」

會和尚云:「未有諸聖已前作摩生?」師云:「魯祖開堂,亦與師僧東話西話。」三聖和尚問:「請和尚說向上。」師云:「闍梨眼瞎耳聾作什摩?」

問:「如何是玄旨?」師云:「虛空道得。」僧云:「虛空常道,還有斷時也無?」師云:「徒勞念靜。」問:「請和尚道。」師云:「不可重道。」

問:「如何是沙門眼?」師云:「長長出不得。」又云:「成佛成祖出不得,六道輪迴亦出不得,汝道出什摩不得?」僧便問:「未審出什摩不得?」師云:「晝見日,夜見星。」僧云:「學人不會。」師云:「妙高山色青又青。」

問:「如何是異類?」師云:「尺短寸長,寸長尺短。」問:「上上人相見時如何?」師云:「如死人手。」「如何是上上人行李處?」師云:「如死人眼。」問:「如何是無情說法?」師指東邊露柱云:「這個師僧說得。」僧云:「什摩人得聞?」師指西邊露柱云:「這個師僧得聞。」僧云:「師還聞摩?」師云:「我若聞,則教誰舉?」師示眾云:「富貴則易,貧窮則難。」又云:「今時禪師,只識得天子,終不識未作天子已前。」師《勸學偈》曰:

「萬丈竿頭未得休,堂堂有路少人遊。禪師欲達南泉去,滿目青山萬萬秋。」

問:「如何是平常心?」師云:「要眠則眠,要坐則坐。」僧云:「學人不會。」師云:「熱則取涼,寒則向火。」

問:「有人問和尚,和尚則隨問答話。總無人問時,和尚如何?」師云:「困則睡,健則起。」僧云:「教學人向什摩處領會?」師云:「夏天赤骨身,冬天須得被。」

問:「南泉遷化,向什摩處去?」師云:「東家作驢,西家作馬。」僧云:「學人不會。」師云:「要騎則騎,要下則下。」

師《誡斫松竹人偈》曰:

「千年竹,萬年松,枝枝葉葉盡皆同。為報四方參學者,動手無非觸祖翁。」

師《投機偈》曰:

「處處真,處處真,塵塵盡是本來人。真實說時聲不現,正體堂堂沒卻身。」

問:「如何是西來祖教?」師良久,學人不敢進語。師令侍者去會和尚處,問:「和尚見南泉後如何?」會和尚良久,侍者進云:「見南泉已前事如何?」會和尚云:「不可別更有也。」侍者卻歸舉似師,師當時有偈曰:

「百尺竿頭不動人,雖然得入未為真。百尺竿頭須進步,十方世界是全身。」

三聖和尚問:「承師有言『百尺竿頭須進步』,百尺竿頭則不問,百尺竿頭如何進步?」師云:「朗州山,州水。」進曰:「更請和尚道。」師云:「四海五湖王化裏。」「亡僧遷化,向什摩處去?」師云:「歷劫無言真性命,解語能行卻死人。」

三聖和尚令秀上座問師:「南泉遷化,向什摩處去也?」師云:「石頭作沙彌時,參見六祖。」上座云:「不問石頭作沙彌時參見六祖。南泉遷,向什摩處去也?」師云:「教伊尋思。」上座云:「雖有千尺之松,且無抽條石筍。」師嘿然。上座禮拜起云:「謝師答話。」師又嘿然。上座卻歸,舉似聖。三聖云:「若實如此,勝林際七步。雖然如此,待我更驗看。」

至明日,三聖問訊曰:「昨日答那個師僧一轉因緣,為只是光前絕後,古今罕聞。」師又不語。

師因事頌曰:

「自覺開佛堂,慧放五道光。無人不佛佛,不悟意中藏。」

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云:「從洞山來。」師云:「何不教洞山自來?」對云:「只與摩。」師云:「彼自無瘡,勿以傷之。」

有人問:「如何是第二月?」師云:「正是第二月。」又云:「恰是。」師乃頌曰:

「也大奇,也大奇,一月之中兩月疑。見與見緣無自性,常寂誰是復誰非?」

又《須彌納芥子頌》曰:

「須彌本非有,芥子元來空。將空納非有,何處相容。」

皓月供奉問曰:「教中說幻意,是有耶?」師曰:(「大德是何言歟?」云:「是無耶?」云:「是何言歟?」云:)「與摩則幻意是不有不無耶?」師曰:「大德是何言歟?」大德進曰:「如某三明,盡不契聖意。未審和尚如何明教中幻意?」師曰:「大德信一切法不思議不?」大德云:「佛之誠言,那敢不信?」師云:「大德言信,二信之中,是阿那個信?」大德云:「如某甲所信,二信之中,名為緣信。」師云:「依何教文,得生緣信?」大德云:「《花嚴經》云:『菩薩摩訶薩,無障無礙智慧,信一切世間境界,是如來境界。』又曰:『諸佛世尊,悉知世間法。性無差別,決定無二。』又曰:『佛法世間法,若見真實,一切無差別。』」師曰:「所起緣信,所引教文,甚有來處。老僧與大德明教中幻意。」偈曰:

「若人見幻本來真,即名為見佛人。圓通法界無生滅,無滅無生是佛身。」

問:「蚯蚓斬兩段,兩頭俱動,佛性在阿個頭?」師答曰:「動與不動,是何境界?」大德云:「言不關典,非智者之所談。只如和尚言,動與不動是何境界?出自何經?」師答曰:「灼然。言不關典,非智者之所談。大德豈不見道《首楞嚴經》云:『當知十方無邊不動虛空,并動搖地水火風,均名六大性真圓融,皆如來藏,本無生滅。』」師有偈曰:

「最甚深,最甚深,法界人身便是心。迷者迷心為眾色,悟時剎海是真心。身界二塵無實性,分明達此號知音。」

有大德問:「虛空為定有耶?虛空為定無耶?」師答曰:「言有亦得,言無亦得。虛空有時,但有假有。虛空無時,但無假無。」大德再問:「只如和尚所說,有何教文?」師答曰:「大德豈不聞《首楞嚴經》云:『十方虛空生汝心內,猶如片雲點清裏。』豈不是虛空生時但有假有?汝等一人發真歸源,此十方虛空悉皆消殞,豈不是虛空滅時但滅假滅?老僧所以道:『有時假有,無時假無。』」

問:「天下善知識,為證大涅槃不?」師云:「為問因中三德,為問果上三德?」大德云:「為問果上三德。」師云:「若問果上三德。天下善知識未證大涅槃。」又問:「何故未證大涅槃?」師云:「功未齊於諸佛,所以未證大涅槃。」又問:「既功未齊於諸佛,何故名為善知識?」師答曰:「明見佛性,名為善知識。」皓月云:「若與摩則功齊何道,名為證大涅槃?」以偈曰:

「摩訶般若照,解脫甚深香。法身寂滅體,三一理圓常。欲識功齊處,此名常寂光。」

皓月再問:「果上涅槃,已蒙和尚指示。如何是本來涅槃?」師答曰:「大德是。」

問:「和尚承嗣何人?」師云:「我無人承嗣。」云:「師還參學不?」師云:「我自參。」「師意如何?」師偈曰:

「虛空問萬像,萬像答虛空。何人得親問,木叉丫角童。」

問:「如何是教?」師云:「五千四十八卷。」「如何是教意?」師曰:「祖意即是。」問:「如何是祖師意?」師云:「教意即是。」學云:「與摩即教意與祖意無二去也。」師云:「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大德便禮拜,師偈曰:

「祖心即教意,教意即祖意。欲識祖師意,祖師傳佛心。祖意與教意,一性一真心。」

問:「第八識及七六識等,畢竟無體。云何得言『轉第八識為大圓鏡』?」師答曰:「豈不聞『轉名不轉體』?」師偈曰:

「七生依一滅,一滅持七生。一滅滅亦滅,七六永無生。第九真常識,非後亦非先。非後非先義,常住永無遷。」

問:「古人有言『了即業障本來空,了應須償宿債』,師子尊者與二祖大師,為甚摩卻償債?」師云:「大德不識本來空。」皓月云:「如何是本來空?」師云:「業障是。」「如何是業障?」師云:「本來空是。」皓月禮謝。師偈曰:

「假有元非有,假滅亦非無。涅槃償債義,一性更無殊。」

問:「本心何故不離生滅心?生滅心何故不當本來心?」師以偈答曰:

「妙空妙用不思議,無滅無生無所依。本覺性真為智父,父生智子妙難思。智智不覺元來妙,達見無觀即本如。父子本來無二相,即今即本更無時。」

問:「如何是陀羅尼?」師云:「大德無問,老僧無答。」又問:「是何人誦得?」師指禪床左臂云:「這個師僧誦得。」又問:「何人得聞?」師指禪床右臂云:「這個師僧得聞。」大德云:「某甲為什摩不聞?」云:「豈不聞『真誦無響,真聽無聞』?」大德云:「與摩則音聲不入法界性耶?」師云:「大德豈不聞道『離色求觀非正見,離聲求聞是邪聞』?」又問:「如何是『不離色是正見,不離聲是真聞』?」師云:「大德聽老僧相助明。」以頌曰:

「滿眼本非色,滿耳本非聲。文殊常觸目,觀音塞耳根。會三元一體,達四本同真。堂堂法界性,無佛亦無人。」

問:「善財童子,為什摩無量劫遊普賢身中世界不遍?」師云:「從無量劫來,還遊得遍摩?」又問:「如何是普賢身?」云:「含元殿裏,更覓長安。」問:「如何是文殊?」師云:「墻壁瓦礫即是。」問:「如何是觀音?」師云:「音聲語言即是。」問:「如何是普賢?」云:「眾生心即是。」問:「如何是佛?」師云:「眾生色身是佛。」問:「恒沙諸佛體皆同,何故說有種種名號?」師云:「眼根返源,名為文殊;耳根返源,名為觀音;意識返源,名為普賢。文殊是佛妙觀察智,觀音是佛無緣大悲,普賢是佛無為妙行,三聖是佛之妙用,佛是三聖之真體。用有恒沙假名,體總名為一博伽梵。」又問:「四聖為定是四耶?」師云:「燈分千室,元是一光。潮應萬波,本來一水。迷人差別,智者同真。是故先德云:『非唯我今獨達了,恒沙諸佛體皆同。』」

問:「教中有言『十劫坐道場,不得成佛道』,未審此意如何?」師云:「佛是果,菩薩是因。釋迦如來,於果地談大通智勝佛因中事。大通智勝佛,雖十劫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結跏趺坐,猶是菩薩未成佛故,為彼時眾生壽命長故,根未故,過十劫,眾生根始。大凡菩薩,須待眾生根。如雞伺啐,啐啄同時。眾生根,便成佛菩提。故言:『過十劫,證得無上菩提。』所以經曰:『佛知時未至,受請嘿然坐。』」

有人問:「如何是觸目菩提?」師答曰:「一切法常住。」「如何是一切法常住?」師曰:「觸目菩提。」問:「如何轉得山河大地歸於自去?」師答曰:「我卻憂轉自歸山河大地去。」學人禮謝,師偈曰:

「誰問山河轉,山河轉向誰?圓通無兩畔,法性本無歸。」

問:「如何是色本殊質像?」師曰:「盡十方世界是什摩?」進曰:「如何是聲元異樂苦?」師答曰:「將來,將來。」

問:「教中有言『不異空,空不異色』,未審教意如何?」師以偈答曰:

「礙處無墻壁,通處勿虛空。若能如是解,心色本來同。」

自外具載別錄,號招賢大師。

白馬和尚嗣南泉,在江陵。師諱曇照。未睹實錄。

問曰:「如何是學人自己?」師以杖當面指學人。長慶和尚舉此因緣,以手指面前云:「古人只與摩。」又豎起指云:「何似與摩?」順德大師云:「蝦跳不出斗。」慶不肯。自代云:「是什摩心行?」

下堂和尚嗣南泉,在襄州。

有俗官問:「蚯蚓斷,兩頭總動,佛性在阿那個頭?」師展開兩手而示。洞山和尚云:「即今問底,在阿那個頭?」

雙峰和尚嗣南泉。師諱道允,姓朴,漢州鵂巖人也。

累葉豪族,祖考仕宦,郡譜詳之。母高氏,夜夢異光熒煌滿室,愕然睡覺,有若懷身。父母謂曰:「所夢非常,如得兒子,盍為僧乎?」寄胎十有六月載誕。爾後日將月就,鶴貌鸞姿,舉措殊儕,風規異格。竹馬之年,摘花供佛;羊車之歲,累塔娛情,玄關之趣昭然,真境之機卓爾。年當十八,懇露二親,捨俗為僧。適於鬼神寺,聽於花嚴教。禪師竊謂曰:「圓頓之筌,豈如心印之妙用乎?」遂被毳挈瓶,棲雲枕水。

洎于長慶五年,投入朝使,告其宿志,許以同行。既登彼岸,獲覲於南泉普願大師。伸師資之禮,目擊道存。大師歎曰:「吾宗法印,歸東國矣。」

以會昌七祀夏初之月,旋屆青丘,便居楓岳。求投者風馳霧集,慕來者星逝波奔。於是景文大王聞名歸奉,恩渥日崇。

咸通九載四月十八日,忽訣門人曰:「生也有涯,吾須遠邁。汝等安棲雲谷,永耀法燈。」語畢,怡然遷化,報年七十有一,僧臘四十四霜。五色之光,從師口出,蓬勃而散漫于天。伏以今上寵褒法侶,恩霈禪林,仍賜澈鑒禪師澄昭之塔矣。

祖堂集卷第十七

祖堂集卷第十八(江西下卷第五曹溪四五代法孫)

趙州和尚嗣南泉,在北地。師諱全諗,青社緇丘人也。

少於本州龍興寺出家,嵩山琉璃壇受戒。不味經律,遍參藂林,一造南泉,更無他往。

既遭盛筵,寧無扣擊?師問:「如何是道?」南泉云:「平常心是道。」師云:「還可趣向否?」南泉云:「擬則乖。」師云:「不擬時如何知是道?」南泉云:「道不屬知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也真達不擬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蕩豁,豈可是非?」師於是頓領玄機,心如朗月,自爾隨緣任性,笑傲浮生,擁毳攜笻,周遊煙水矣。

師問座主:「所業什摩?」對云:「講《維摩經》。」師云:「維摩還有祖父也無?」對云:「有。」師云:「阿那是維摩祖父?」對云:「則某甲便是。」師云:「既是祖父,為什摩卻與兒孫傳語?」座主(無對)。問:「學人擬作佛去時如何?」師云:「費心力。」僧云:「不費心力時如何?」師云:「作佛去。」問:「夜昇兜率,晝降閻浮,其中摩尼為什摩不現?」師云:「道什摩?」僧再問,師云:「不見道『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有僧辭。「什摩處去?」對云:「南方去。」師云:「三千里外逢人莫喜。」僧云:「學人不會。」師云:「柳絮,柳絮!」問第一座:「堂中還有祖父摩?」對云:「有。」師云:「喚來與老僧洗腳。」

師示眾云:「我這裏亦有在窟師子,亦有出窟師子,只是無師子兒。」有僧出來彈指兩三下,師云:「作什摩?」僧云:「師子兒。」師云:「我喚作師子,早是罪過,你又更蹴踏作什摩?」問:「與摩來底人,師還接也無?」師云:「接。」「不與摩來底人,師還接也無?」師云:「接。」僧云:「與摩來底人從師接,不與摩來底人,師如何接?」師云:「止止不須說,我法妙難思。」問:「如何是平常心?」師云:「虎狼野干是。」僧云:「還教化也無?」師云:「不你門戶。」僧云:「與摩莫平沉,那個人也無?」師云:「太好平常心!」

大王禮拜師,師不下床。侍者問:「大王來,師為什摩不下地?」師云:「汝等不會。上等人來,上繩床接;中等人來,下繩床接;下等人來,三門外接。」師問座主:「蘊什摩業?」對云:「《涅槃經》。」師問座主:「一段義得不?」對云:「得。」師以腳空中,口吹,卻問:「這個是《涅槃經》中義不?」云:「是。」師云:「會摩?」「不會。」師云:「這個是五百力士揭石之義。」師示眾云:「我三十年前在南方火爐頭,舉無賓主話,直至如今無人道著。」有人舉問雪峰:「趙州無賓主話作摩生道?」雪峰便踏倒。

師又到一老宿處,老宿云:「老大人何不覓取住處?」師云:「什摩處是某甲住處?」老宿云:「老大人住處也不識!」師云:「三十年學騎馬,今日被驢撲。」問:「離教請師決。」師云:「與摩人則得。」僧纔禮拜,師云:「好問,好問。」僧云:「諮和尚。」師云:「今日不答話。」問:「澄澄絕點時如何?」師云:「我此間不著這個客作漢。」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不向你道。」僧云:「為什摩不道?」師云:「是我家風。」問:「如何得報國王恩?」師云:「念佛。」僧云:「街頭貧兒也念佛。」師拈一個錢與。問:「如何是本分事?」師指學人云:「是你本分事。」僧云:「如何是和尚本分事?」師云:「是我本分事。」問:「如何是佛向上事?」師云:「我在你腳底。」僧云:「師為什摩在學人腳底?」師云:「為你不知有佛向上事。」問:「如何是密室中人?」師展手云:「茶鹽錢布施。」有人問雲居:「趙州與摩道,意作摩生?」雲居云:「八十老公出場屋。」問:「柏樹子還有佛性也無?」師云:「有。」僧云:「幾時成佛?」師云:「待虛空落地。」僧云:「虛空幾時落地?」師云:「待柏樹成佛。」

新到展座具次,師問:「近離何方?」僧云:「無方面。」師起向僧背後立,僧把座具起,師云:「太好無方面!」僧辭次,師問:「外方有人問:『還見趙州也無?』作摩生向他道?」僧云:「只道見和尚。」師云:「老僧似一頭驢,汝作摩生見?」僧(無對)。師問新到:「近離什摩處?」云:「近離南方。」師云:「什摩人為伴子?」僧云:「畜生為伴子。」師云:「好個闍梨,為什摩卻與畜生作伴子?」僧云:「無異故。」師云:「太好畜生!」僧云:「爭肯?」師云:「不肯則一任,還我伴子來。」僧(無對)。有僧纔禮拜,師云:「珍重。」僧申問,師云:「又是也,又是也。」問:「學人去南方,忽然雪峰問趙州意,作摩生祇對?」師云:「遇冬則寒,遇夏則熱。」進曰:「究竟趙州意旨如何?」師云:「親從趙州來,不是傳語人。」其僧到雪峰,果如所問,其僧一一如上舉對。雪峰曰:「君子千里同風。」

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亭前柏樹子。」僧云:「和尚莫將境示人。」師云:「我不將境示人。」僧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云:「亭前柏樹子。」問:「如何是學人師?」師云:「雲有出山勢,水無投澗聲。」僧云:「不問這個。」師云:「是你師不問。」問:「頭頭到這裏時如何?」師云:「猶較老僧一百步。」問:「方圓不就時如何?」師云:「不方不圓。」云:「與摩時作摩生?」師云:「是方是圓。」師有時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僧問:「師還為人不?」師云:「佛也,佛也。」問:「一燈燃百千燈,未審一燈是什摩燈?」師跳出隻履,又云:「若是作家,不與摩問。」問:「如何是本來人?」師云:「自從識得老僧後,只這個漢更無別。」僧云:「與摩則共和尚隔生也。」師云:「非但千生與萬生,也不識老僧。」師問溈山:「如何是祖師意?」溈山喚侍者將床子來,師云:「自住已來,未曾遇著一個本色禪師。」時有人問:「忽遇時如何?」師:「千鈞之弩,不為奚鼠而發機。」有人問:「諸佛還有師也無?」師云:「有。」僧進曰:「如何是諸佛師?」師云:「阿彌陀佛。」又師云:「佛是弟子。」有僧問長慶:「趙州與摩道阿彌陀佛,是道底語,是嗟底語?」長慶云:「若向兩頭會,盡不見趙州意。」僧進云:「趙州意作摩生?」長慶便彈指一聲。

鎮州大王請師上堂,師昇座便念經,有人問:「請和尚上堂,因什摩念經?」師云:「佛弟子念經不得摩?」又別時上堂,師念《心經》,有人云:「念經作什摩?」師云:「賴得闍梨道念經,老僧洎忘卻。」問:「如何是玄中又玄?」師云:「那個師僧若在,今年七十四也。」問:「如何是玄中一句?」師云:「不是如是我聞。」問:「寸絲不掛時如何?」師云:「不掛什摩?」僧云:「不掛寸絲。」師云:「太好不掛!」問:「迦葉上行衣,什摩人合得被?」師:「七佛虛出世,道人都不知。」師問僧:「還曾到這裏摩?」云:「曾到這裏。」師云:「喫茶去。」師云:「還曾到這裏摩?」對云:「不曾到這裏。」師云:「喫茶去。」又問僧:「還曾到這裏摩?」對云:「和尚問作什摩?」師云:「喫茶去。」師問僧:「你在這裏得幾年?」對云:「五六年。」師云:「還見老僧也無?」對云:「見。」師云:「見何似生?」對云:「似一頭驢。」師云:「什摩處見似一頭驢?」對云:「入法界見。」師云:「去!未見老僧在!」有人舉似洞山,洞山代云:「喫水喫草。」問:「朗月處空時人盡委,未審室內事如何?」師云:「自少出家,不作活計。」學曰:「與摩則不為今時去也。」師云:「老僧自疾不能救,爭能救得諸人疾?」學曰:「與摩則來者無依。」師云:「依則著地,不依則一任東西。」師問僧:「從什摩處來?」對云:「從五臺山來。」師云:「還見文殊也無?」對云:「文殊則不見,只見一頭水牯牛。」師云:「水牯牛還有語也無?」對云:「有。」師曰:「道什摩?」對云:「孟春猶寒,伏惟和尚尊體起居萬福。」

師有一日向七歲兒子云:「老僧盡日來心造,與你相共論義。你若輸,則買餬餅與老僧;老僧若輸,則老僧買餬餅與你。」兒子云:「請師立義。」師云:「以劣為宗,不得諍勝。老僧是一頭驢。」兒子云:「某甲是驢糞。」師云:「是你與我買餬餅。」兒子云:「不得和尚,和尚須與某甲買餬餅始得。」師與弟子相爭,斷不得。師云:「者個事軍國事一般,官家若判不得,須喚村公斷。這裏有三百來眾,於中不可無人。大眾與老僧斷:賓主二家,阿那個是有路?」大眾斷不得。師云:「須是具眼禪師始得。」三日以後,沙彌覺察,買餬餅供養和尚矣。

古時有官長教僧拜,馬祖下朗瑞和尚不肯拜,官長便嗔,當時打殺。有人問師:「瑞和尚為什摩卻被打殺?」師云:「為伊惜命。」龍花拈問僧:「惜個什摩命?」(無對),龍花代云:「嗔我不得。」問:「正與摩時作摩生?」師云:「生公忍死十年,老僧一時不可過。」

師喚沙彌,沙彌應喏,師云:「煎茶來。」沙彌云:「不辭煎茶,與什摩人喫?」師便動口,沙彌云:「大難得喫茶。」有人拈問漳南:「又須教伊煎茶,又須得喫茶,合作摩生道?」保福云:「雖然如此,何不學觀音?」有人問老婆:「趙州路什摩處去?」婆云:「驀底去。」僧云:「莫是西邊去摩?」婆云:「不是。」僧云:「莫是東邊去摩?」婆云:「也不是。」有人舉似師,師云:「老僧自去勘破。」師自去,問:「趙州路什摩處去?」老婆云:「驀底去。」師歸院,向師僧云:「敢破了也。」

院主請上堂,師昇座唱如來梵,院主云:「比來請上堂,這個是如來梵。」師云:「佛弟子唱如來梵不得摩?」問:「開口是一句,如何是半句?」師便開口。三峰見師云:「上座何不住去?」師云:「什摩處住好?」三峰指面前山,師云:「此是和尚住處。」

師為沙彌,扶南泉上胡梯,問:「古人以三道寶階接人,未審和尚如何接?」南泉乃登梯云:「一二三四五。」師舉似師伯,師伯云:「汝還會摩?」師云:「不會。」師伯云:「七八九十。」南泉指銅瓶問僧:「汝道內淨外淨?」僧云:「內外俱淨。」卻問師,師便剔卻。師問南泉:「古人道『道非物外,物外非道』,如何是『物外非道』?」泉便棒,師云:「莫錯打。」南泉云:「龍蛇易弁,納子難謾。」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仲冬嚴寒。」有人舉似雲居,便問:「只如趙州與摩道,意作摩生?」居云:「冬天則有,夏月則無。」僧舉似師:「只如雲居與摩道,意作摩生?」師因此便造偈曰:

「石橋南,趙州北,中有觀音有彌勒,祖師留下一隻履,直到如今覓不得。」

紫胡和尚嗣南泉,在衢州。睹實錄,不決化緣始終。

師因勘劉鐵磨云:「見說有劉鐵磨,莫便是不?」尼云:「什摩處得這個消息來?」師云:「左轉右轉。」尼云:「莫顛倒。」師打之。南泉代云:「貫得此便。」師有時云:「從來事非物,方便名為佛。中下競是非,上士始知屈。」又云:「三十年來住紫胡,二時齋粥氣力麤。每日上山三五轉,迴頭問汝會也無?」

師於半夜時叫喚:「賊也,賊也!」大眾皆走。師於僧堂後遇一僧,攔胸把叫云:「捉得也,捉得也。喚維那來!」僧云:「不是賊,某甲。」師云:「你正是賊。是你不肯承當。」

有人拈問漳南:「紫胡捉賊意作摩生?」云:「還肯受與摩波吒摩?」又拈問石門:「紫胡捉賊意作摩生?」云:「承當則駭漢,不承當則紫胡打汝。」

陸亙太夫嗣南泉和尚。

公親受南泉心戒。大夫問南泉:「弟子家中有一片石。或坐或踏,如今鐫作佛像,還坐得不?」南泉云:「得得。」陸亙云:「莫不得不?」泉云:「不得不得。」雲嵒云:「坐則佛,不坐則非佛。」洞山云:「不坐則佛,坐則非佛。」

南泉云:「摘一個字,添兩字,佛法大。有人摘得摩?」無人對。泉代云:「只今是有是無?」

大夫問南泉:「為大眾請和尚說法。」泉云:「教老僧作摩生說?」大夫云:「豈無和尚方便?」泉云:「大夫道:『他個欠少什摩?』」大夫別時云:「則今和尚,不可思議。到處世界成就。」師云:「適來問底,總是大夫上事。」

大夫又因拈起擲投,問南泉:「與摩又不得,不與摩又不得。正與摩信彩去時如何?」南泉拈擲投,拋下云:「臭骨頭打十八。」有人舉似石霜:「只如臭骨頭打十八,意作摩生?」霜云:「汝道一半,我道一半。」進曰:「請師全道。」云:「怕汝。」僧拈問長慶:「南泉與摩道,意作摩生?」慶便摑之云:「今日非唯明古人。」又云:「一彩兩塞。」

山和尚嗣溈山,在懷化。師諱慧寂,俗姓葉,韶州懷化人也。

年十五,求出家,父母不許。年至十七,又再求去,父母猶吝。其夜有白光二道,從曹溪發來,直貫其舍。父母則知是子出家之志,感而許之。師乃斷左手無名指及小指,置父母前,答謝養育之恩。

初於南花寺通禪師下剃髮,年十八為沙彌,行腳先參宗禪師,次禮原,在右數年,學境智明暗一相,一聞而不再問。

後捨之而造大溈。初到自參溈山,溈山曰:「者沙彌,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師云:「有主沙彌。」溈山云:「主在什摩處?」師在西邊立,卻向東邊立。溈山察其異器,與言引接。

師問:「如何是佛?」溈山云:「以思無思之妙,返靈燄之無窮。思盡還源,性相常住。理事不二,真佛如如。」師於語下頓悟,禮謝指要。

在溈山盤泊十四五年間。凡在眾中,祇對溈山,談玄祕,可謂鶖子之利辨,光大雄之化哉。

年三十五,領眾出世,住前後諸州府,節察刺使,相繼一十一人禮為師。師三處轉法輪,敕錫澄虛大師,并紫衣矣。

每日上堂,謂眾云:「汝等諸人,各自迴光返顧,莫記吾語。吾愍汝無始曠劫來,背明投暗,逐妄根深,卒難頓拔,所以假設方便,奪汝諸人塵劫來麤識,如將黃葉止啼,亦如人將百種貨物,雜渾金寶,一鋪貨賣,擬輕重來機,所以道,石頭是真金鋪,我者裏是雜貨鋪。有人來覓雜貨鋪,則我亦拈他與;來覓真金,我亦與他。」

時有人問:「雜貨鋪則不問,請和尚真金。」師云:「齧擬開口,驢年亦不會。」僧(無對)。又云:「喚則有,交易則無。所以我若說禪宗旨,身邊覓一人相伴亦無,說什摩五百七百?我若東說西說,則競頭向前採拾。如將空拳誘誑小兒,都無實處。我今分明向汝說聖邊事,且莫將心湊泊,向身前義海,如實而修。不要三明六通。此是聖末邊事。如今且要識心達本。得其本,不愁其末。他時後日,自具足去在。若未得其本,縱饒將情學他亦不得。汝何不見溈山和尚云:『凡聖情盡,體露真心常住,理事不二,即是如如佛矣。』珍重!」

問:「法身還解說法也無?」師云:「我則說不得,別有人說得。」進曰:「說得底人,在什摩處?」師乃推出枕子。

僧後舉似溈山,溈山云:「寂子用劍刃上事。」有人舉似雪峰,雪峰云:「溈山和尚背後與摩道則得。」

有人拈問:「當衙時作摩生?」福先代以手作打勢。報恩代云:「誰敢出頭?」

師共僧說話次,傍僧云:「語是文殊,嘿底是維摩。」師云:「不語不嘿,莫是公不?」其僧良久。師問曰:「何不現神通?」其僧云:「不辭現神通,恐和尚收入教。」師云:「鑒公來處,未有教外之眼。」

師問俗官:「至個什摩?」對云:「衙推。」師拈起柱杖云:「還推得這個不?」(無對)。師代云:「若是這個,待別時來。」興化代云:「和尚有事在。」

師問上座:「不思善不思惡,正與摩時作摩生?」上座云:「正與摩時,某甲放身命處。」師云:「何不問某甲?」云:「與摩時,不見有和尚。」師云:「扶我教不起。」

師洗納衣次,耽源問:「正與摩時作摩生?」師云:「了然二俱無為。」又云:「正與摩時,某甲不思量渠。」又云:「正與摩時,向什摩處見渠?」

師見岑上座在中庭向日次,師從邊過云:「人人盡有這個事,只是道不得。」云:「恰似請汝道。」師云:「作摩生道?」岑上座便攔胸與一踏。師倒,起來云:「師叔使直下是大虫相似。」

師在東平看經時,有僧侍立。師卷卻經,迴頭問:「還會摩?」對云:「某甲不曾看經,爭得會?」師云:「汝向後也會去在。」

師與韋曹相公相見後問:「院中有多少人?」師云:「五百人。」公云:「還切看讀不?」師云:「曹溪宗旨,不切看讀。」公云:「作摩生?」師云:「不收不攝不思。」

相公就溈山乞偈子,溈山云:「覿面相呈,猶是漢,豈況上於紙墨?」又就師乞偈子,師將紙畫圓相,圓相中著:「某字謹答:左邊思而知之,落第二頭;右邊不思而知之,落第三首。」乃封與相公。

問:「彎弓滿月,齧鏃意如何?」師云:「嚙鏃擬開口,驢年也不會。」南泉對側身立,強大師拈問:「嚙鏃擬開口,驢年也不會。」國師云:「損益只可句安在?」淨修禪師答曰:「仰山嚙話,擬議都難會。指擬益後來,言損這邊在。」

石門拈問僧:「古人留會不留會?」(無對)。門代云:「不留會。」進曰:「作摩生會?」

雙峰離溈山,到仰山。師問:「兄近日作摩生?」雙峰云:「某甲所見,無有一法可當情。」師云:「你所見不出心境。」進曰:「某甲所見,不出心境,和尚所見如何?」師云:「豈無能知寔無一法可當情乎?」有僧舉似溈山,溈山云:「寂子此語,迷卻天下人去在。」順德頌:

雙峰覽自麤,非是仰山屈。

挑汝解繩抽,把當宗徒說。

一盲引眾盲,會古在今日。

師有時正與摩閉目坐次,有一僧潛步,到師身邊侍立。師開門,便於地上作圓相,圓相中書「水」字顧示,其僧(無對)。問:「如何是祖師意?」師以手作圓相,圓相書「佛」字對。

有行者隨法師入佛殿,行者向佛唾。法師云:「行者少去就,何以唾佛?」行者云:「還我無佛處來。」溈山聞云:「仁者卻不仁者,不仁者卻是仁者。」師代:「法師但唾行者。行者若有語,即云:『還我無行者處來唾。』」

有俗官送物,溈山贖鍾,溈山謂仰山云:「俗子愛福也。」仰山云:「和尚將什摩酬他?」師把柱杖,敲丈床三兩下云:「將這個酬得他摩?」仰山云:「若是這個,用作什摩?」師云:「汝嫌個什摩?」仰山云:「專甲即不嫌。這個是為大家底。」師云:「汝既知大家底,更就我覓什摩酬他?」仰山云:「怪和尚把大家底行人事。」溈山云:「汝不見,達摩從西天來,亦將此物行人事,汝諸人盡是受他信物者。」

師示眾云:「與摩時且置,不與摩時作摩生?」有人舉似溈山。溈山云:「寂子為人太早。」

因溈山與師遊山,說話次,云:「見色便見心。」仰山云:「承和尚有言『見色便見心』,樹子是色,阿那個是和尚色上見底心?」溈山云:「汝若見心,云何見色?見色即是汝心。」仰山云:「若與摩,但言先見心,然後見色。」云:「何見色了見心?」溈山云:「我今共樹子語,汝還聞不?」仰山云:「和尚若共樹子語,但共樹子語。」又問:「某甲聞與不聞作什摩?」溈山云:「我今亦共子語,子還聞不?」仰山云:「和尚若共某甲語,共某甲語。」又問:「某甲聞與不聞作什摩?若問某甲聞與不聞,問取樹子聞與不聞,始得了也。」

師在溈山時,雪下之日,仰山置問:「除卻這個色,還更有色也無?」溈山云:「有。」師云:「如何是色?」溈山指雪。仰山云:「某甲則不與摩。」溈山云:「是也理長則就,除卻這個色,還更有色也無?」仰山云:「有。」溈山云:「如何是色?」仰山卻指雪。

洞山遣人問師:「作摩生即是,作摩生則不是?」師云:「是則一切皆是,不是則一切不是。」洞山自云:「是則一切不是,不是則一切是。」師偈曰:

「法身無作化身作,薄伽玄應諸病藥。啀喍聞響擬嗥吠,焰水覓魚癡老鶴。」

師為沙彌時,在宗和尚處童行房裏念經,宗和尚問:「誰在這裏念經?」對云:「專甲獨自念,別無人。」宗和尚喝云:「什摩念經,恰似唱曲唱歌相似,得與摩不解念經。」師便問:「某甲則如此,和尚還解念經也無?」云:「我解念經。」師曰:「和尚作摩生念?」宗和尚念:「如是我聞,……」師便云:「住住。」

問:「今日設溈山齋,未審溈山還來也無?」師云:「來則有去,去則有來。」溈山喚師,師諾。溈山云:「速道速道。子莫落陰。」云:「專甲信亦不立。」云:「汝何故不立信?」云:「若是專甲,更信阿誰?」云:「汝解故不立,不解故不立。」云:「若不立不說,解不解?」云:「汝是定性聲聞。」云:「專甲佛亦不見。」

師舉起一物,問溈山云:「與摩時如何?」溈山曰:「分別屬色塵,我到這裏,與摩不與摩?」仰山云:「和尚有身而無用。」溈山云:「子如何?」仰山云:「某甲信亦不立。」溈山云:「為什摩不立信?」仰山云:「若是某甲,更信阿誰?」溈山云:「有不立,無不立。」仰山云:「不立不說有無?」溈山云:「子是定性聲聞。」仰山云:「專甲到這裏,佛尚不見。」溈山云:「子向後傳吾聲教,行步闊狹,吾不及子也。」

師為沙彌時,在耽源唱禮次。耽源問:「作什摩?」師云:「唱禮。」源云:「禮道什摩?」對云:「一切恭敬。」源云:「忽遇不淨底作摩生?」師曰:「不審。」

第一,韋中承問和尚曰:「五祖云何分付衣缽與慧能,不分付神秀。既分付後,云何慧明又從五祖下,趁到大庾嶺頭,奪其衣缽?復有何意不得衣迴。某甲在城,曾問師僧,悉各說不同。某甲常疑此事。和尚稟承有師,願垂一決。」師答曰:「此是宗門中事。曾於先師處聞說。」

登時五祖下,有百僧。五祖欲遷化時,覓人傳法及分付衣缽。眾中有一上座,名曰神秀,遂作一偈上五祖: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遣有塵埃。」

後磨坊中盧行者,聞有此偈,遂作一偈上五祖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有塵埃?」

五祖亦見此偈,並無言語,遂於夜間教童子去碓坊中喚行者來。

行者隨童子到五祖處,五祖發遣卻童子後,遂改盧行者名為慧能,授與衣缽,傳為六祖。向行者云:「秀在門外,能得入門。得座被衣,向後自看,二十年勿弘吾教,當有難起。過此已後,善誘迷人。」慧能便問:「當往何處,而堪避難?」五祖云:「逢懷即隱,遇會即。異姓異名,即當安矣。」行者既得付囑衣缽,五祖發遣,于時即發去嶺南。

五日後,五祖集眾人告曰:「此間無佛法也。」此語意顯六祖。眾僧問:「五祖衣缽分付何人?」五祖云:「能者即得。」眾僧商議。碓坊中行者,又被童子泄語,眾僧即知。

盧行者將衣缽歸嶺南,眾僧遂趁。眾中有一僧,捨官入道。先是三品將軍,姓陳,字慧明,星夜倍程,至大庾嶺頭。行者知來趁,遂放衣缽,入林,向磻石上坐。其慧明嶺上見其衣缽,向前手抬之,衣缽不動,便自知力薄,即入山覓行者。於山高,見行者在石上坐,行者遙見惠明,便知要奪衣缽,即云:「我祖分付衣缽,我苦辭不受。雖將來,見在嶺頭。上坐欲要,便請將去。」慧明答能:「不為衣缽來,只為法來,不知行者五祖時,有何密意密語?願為我說。」行者見苦求,便即與說,先教向上端坐,靜思靜慮:「不思善不思惡,正與摩思生時,還我本來明上座面目來。」惠明問云:「上密意,即這個是,為當別更有意旨?」行者云:「我分明與汝說著,卻成不密。汝若自得自面目,密卻在汝邊。」

慧明問行者云:「汝在黃梅和尚身邊,意旨復如何?」行者云:「和尚看我對秀上座偈,即知我入門意,即印慧能云:『秀在門外,能得入門,得座被衣,向後自看。此衣缽從上來分付,切須得人。我今付汝,努力將去。二十年勿弘吾教,當有難起。過此後,善誘迷情。』慧能問云:『當於何處而堪避難?』五祖云:『逢懷即隱,遇會即逃。』『懷』即懷州,『會』即四會縣。異姓異名,當即安矣。」時慧明雖在黃梅剃髮,實不知禪宗面目:「今蒙指授入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從今日向後,行者即是慧明師。今便改名,號為道明。」行者曰:「汝若如是,吾亦如是。與汝同師黃梅不異,善自護持。」道明曰:「和尚好速向南去,在後大有人來趁和尚,待道明盡卻指迴。今便禮辭和尚,向北去。」

道明在嶺頭分首,便發向北去。于虎州,果見五十餘僧來尋盧行者。道明向僧曰:「我在大庾嶺頭懷化鎮左右,五六日等候,借訪諸關津,並不見此色目人過,諸人卻向北尋覓。」云:「其人石硾損腰,行李恐難。」

眾人分頭散後,道明獨往盧山布水臺。經三年後,歸蒙山修行。後出徒弟,盡教嶺南禮拜六祖處。至今蒙山靈塔見在。

第二,菀陵僧道存問曰:「和尚沙汰後,再到湖南,禮覲溈山和尚,復有何微妙言說?」和尚云:「我難後到溈山,得一日問我:『汝在仰山住持及說法,莫誑惑他人否?』」仰山云:「隨自眼目。」溈山云:「汝爭辯得諸方師僧?知有師承,知無師承?知是義學,知是禪學?宗門事宜,說似我看。」

仰山諮和尚云:「辯得也。」溈山云:「有諸方學人來,問汝曹溪意旨。汝如何答渠?」仰山云:「大德近從何處來?」學人答:「近從諸方老宿處來。」仰山即舉一境問云:「諸方老宿還說這個不說這個?」或時舉一境云:「這個則且置,還諸方老宿意旨如何?」上兩則境智也。溈山聞說歎曰:「大好。此亦是從上來宗門牙爪。」

溈山又云:「忽有人問:『一切眾生,但有忙忙業識,無本可據。』汝云何答?」仰山云:「驀呼於學人名,學人應諾。」仰山問:「是什摩物?」學人答云:「不會。」仰云:「汝亦無本可據,非但忙忙業識。」溈山云:「此是師子一滴乳,六斛驢乳一時迸散。」

溈山又問仰山:「身邊還有學禪僧不?」仰山云:「還有一兩個,只是面前背後。」溈山問云:「何面前背後?」仰山云:「人前受持聲教,祇對別人,即似背後揩定著渠,自照用處,業性亦不識。」溈山云:「我身邊還有學禪人不?」仰山答云:「出山日早,有亦不識他。」溈山云:「以汝在日眼目,且溈山有不?」仰山答:「山縱有諸同學兄弟,不曾子細共他論量,並不知眼目深淺。」溈云:「大安如何?」答云:「不識他。」「全諗如何?」「亦不識他。」「志和如何?」「亦不識他。」「志遇如何?」「亦不識他。」「法端如何?」「亦不識。」溈山咄云:「我問,汝總道不識。什摩意?」

仰山諮和尚:「為當欲得記他見解,為當欲得行解?」溈山云:「汝云何說他見解,云何說他行解?」仰山云:「若欲記他見解,上來五人。向後受持和尚聲教,為人善知識,說示一切人,如瀉之一瓶不失一滴。為人師有餘,此是見解。」溈山云:「行解如何?」仰山云:「未具天眼他心,不知他照用處。緣行解自辯清濁業性,屬於密意,所以不知他。只如慧寂,在江西時,盡頭無慚無愧。今時和尚見了,喚作學禪人不?」溈山云:「是我向一切人前,說汝不解禪,得不?」仰山云:「慧寂是何蝦蟆蛐蟺,云何解禪?」溈山云:「是汝光明,誰人障汝?」

仰山問溈山云:「西天二十七祖《般若多羅》,玄記禪宗向後三千年事。時至分寸不移,只如和尚今時,還得不?」溈山云:「此是行通邊事,我今未得。我是理通學,亦是通自宗,所以未具六通。」

仰山諮溈山云:「只如六祖和尚臨遷化時,付囑諸子:『取一鍉可重二斤,安吾頸中,然後漆之。』諸子問曰:『安鐵中,復有何意?』六祖云:『將紙筆來,吾玄記之。五六年中,頭上養親,口裏須餐。遇滿之難,楊柳為官。』」溈山云:「汝還會祖師玄記意不?」仰山云:「會其事過也。」溈山云:「其事雖則過,汝試說看。」仰山云:「『五六年中』者,三十年也;『頭上養親』者,遇一孝子;『口裏須餐』者,數數設齋也;『遇滿之難』者,是汝州張淨滿也,被新羅僧金大悲將錢雇,六祖截頭兼偷衣缽;『楊柳為官』者,楊是韶州刺史,柳是曲江縣令,驚覺後於石角臺捉得。和尚今時有此見不?」溈山云:「此是行通,我亦未得。此亦是六通數。」

仰山云:「諮和尚:和尚今時,若記人見解即得。若記人行解,即屬人情,不是佛法。」溈山喜云:「百丈先師記十數人,會佛法會禪。向後千百人圍遶,及其自住數不?」仰山云:「慮恐如此。然則聖意難測,或逆或順,亦非慧寂所知。」溈山云:「汝向後還記人不?」仰山云:「若記,只記見解,不記行解。見解屬口密,行解屬意密。未齊曹溪,不敢記人。」溈山云:「子何故不記?」仰山云:「燃燈身前事,這邊屬眾生。行解無憑。」溈山云:「燃燈後,汝還記得渠不?」仰山云:「若燃燈後,他自有人記,亦不到慧寂記。」

仰山又問溈山:「和尚浮漚識,近來不知寧也未?」溈山云:「我無來經五六年。」仰山云:「若與摩,如今和尚身前,應普超三昧頂也。」溈山云:「未。」仰山云:「性地浮漚尚寧,燃燈身前何故未?」溈山云:「雖然理即如此,我亦未敢保任。」仰山云:「何處是未敢保任處?」溈山云:「汝莫口解脫,汝不聞,安、秀二禪師,被則天一試下水,始知有長人到這裏,鐵佛亦須汗流。汝大須修行,莫終日口密密底。」又云:「汝三生中,汝今在何生?實向我說看。」仰山云:「想生相生。仰山今時,早淡泊也。今正在流注裏。」溈山云:「若與摩,汝智眼猶濁在,未得法眼力人,何以知我浮漚中事?」仰山云:「大和三年,奉和尚處分令究理。頓窮實相性,實妙理。當[剁-几+ㄆ]那時,身性清濁辨得,理行分明。從此已後,便(知有)師承宗旨。雖則行理力用,卒未可說,如今和尚得與不得即知,以海印三昧印定,前學後學無別有路。」溈山云:「汝眼目既如此,隨處各自修行,所在出家一般。」

仰山諮溈山云:「初禮辭和尚時,和尚豈不有語處分?」溈山云:「有語。」云:「雖是機理,不無含其事。」溈山云:「汝也是秦時鐸落鑽。」仰山云:「此行李處,自謾不得。」溈山云:「仁子之心,亦合如此。」

道存問曰:「禮辭溈山時,有何言語?」仰山云:「我辭和尚時處分:『五六年聞吾在即歸來,聞吾不在,即自揀生路行,努力好去。』」道存問云:「和尚今時傳持祖教,若不記向後,學人如何?」和尚云:「我分明向汝道:『今時即試人見解,不試人行解。』他行解屬意密,正涉境時,重處偏流,業田芽出,別人爭知?何處記他?汝不聞大耳三藏從西天來,得對肅宗。肅宗問云:『三藏解何法?』三藏云:『善解他心。』肅宗遂令中使,送到國師忠和尚處,請試三藏實解他心不。國師遂將涉境心試三藏。三藏果見知心念去處,緣為涉境。後國師入三昧,心不涉境。三藏覓國師意不得,被呵云:『這野狐精!聖在何處?若入自受用三昧去,玄誰得知?』所以行解難知。故云:『證者非見知,不證者非見知。』」

道存問云:「如何得行解相應?」和尚云:「汝須會得禪宗第三玄。初心即貴入門第一玄,向後兩玄是得座被衣,汝須自看,亦須自知有種覺種智。種覺者即三身如一,亦云理無諍,亦云遮那湛寂;種智者即得身性圓明,後卻向身前照用,不染不著,亦云舍那無依智,亦云一體三身,即行無諍。如是身性圓明,漏盡意解。身前無業,不住動靜,出生入死,接物利生,亦云正行,亦云無住車。他時自具宿命他心,三明八解。此是聖末邊事,汝莫將心湊泊。我分明向汝道:『卻向性海裏修行,不要三明六通。』何故如此?然則有清有濁,二俱是情,汝不見溈山道:『凡聖情盡,體露真性常住。事用不二,即是如如佛。』」

第三,菀陵僧道存問和尚:「諸方大家說,達摩將四卷《楞伽經》來,未審虛實耶?」仰山云:「虛。」道存問:「云何知虛?」和尚云:「達摩梁時來。若將經來,在什摩朝翻譯?復出何傳記?其《楞伽經》前後兩譯,第一譯是宋朝求那跋摩三藏,於南海始興郡譯。梵云『質多』,此云『數數生念』。又云『乾栗』,此云『無心』。此是一譯,見上目錄。又江陵新興寺截頭三藏譯,胡云『質多』,此云『數數生念』。胡云『乾栗』,此云『無心』。此是譯。義即一般,胡云漢云則有差別。若言達摩將經來,具翻譯義,復是何年?又復流行何土?汝不聞,六祖在曹溪說法時,『我有一物,本來無字,無頭無尾,無彼無此,(無內無外,)無方圓無大小,不是佛不是物。』返問眾僧:『此是何物?』眾僧(無對)。時有小師神會出來,對云:『神會識此物。』六祖云:『這饒舌沙彌!既云識,喚作什摩物?』神會云:『此是諸佛之本源,亦是神會佛性。』六祖索杖,打沙彌數下。『我向汝道無名無字,何乃安置本源佛性?』登時神會喚作『本源佛性』,尚被與杖,今時說道,達摩祖師將經來,此是謾糊達摩,帶累祖宗,合喫其鐵棒。只如佛法到此土三百餘年,前王後帝,翻譯經論,可少那?作摩?達摩特來,為汝諸人貪著三乘五性教義,汩沒在諸義海中,所以達摩和尚,救汝諸人迷情,初到此土時,唯有梁朝寶志禪師一人識。梁帝問寶志曰:『此是何人?』寶志答:『此是傳佛心印大師,觀音聖人乎?』不云傳《楞伽經》聖人也。」

道存問和尚云:「達摩《五行論》云『借教悟宗』,復借何教?」仰山云:「所言『借教悟宗』者,借口門,言語牙齒,咽喉唇吻,云口放光,即知義也。『悟宗』者,即答梁帝云:『見性曰功,妙用曰德。功成德立,在於一念。』如是功德,淨智妙用。非是世求,只如曹溪六祖對天使云:『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恒沙。』天使頓悟歎曰:『妙盡故知佛性。不念善惡,妙用自在。待某甲若見聖人,與傳妙旨。』皇帝聞之,當時頓悟。亦歎曰:『朕在京城,不曾聞說此語,實為明據。』謹敬頂修行。」

道存問曰:「達摩和尚既不將《楞伽經》來,馬大師語本及諸方老宿數引《楞伽經》,復有何意?」仰山云:「從上相承說,達摩和尚說法時,恐此土眾生不信玄旨,數數引《楞伽經》來,緣經上有相似處。宗通說通誘童蒙,宗通修行者,及聽惠婆羅門來,問佛三十六對,世尊並撥入世論,又有相似處。從緣所得覺,及本住法,如金銀等性,如來出世及不出世,本性常住。故云:『有佛無佛性相常住』。此是閑語話引來,非是達摩將此為祖宗的意。汝不聞,達摩在西天時問般若多羅云:『我今得法,當往何土而可行化?』般若多羅云:『汝今得法,且莫遠去。待吾滅度後六十一年,當往震旦。』只得一九,如今便去。衰於日下,亦不聞分付將《楞伽經》來此土。我今告汝,若學禪道,直須穩審。若也不知原由,切不得妄說宗教中事。雖是善,而招惡果。」

第四,幽州僧思𨜶問和尚:「畢竟禪宗頓悟入理門的的意如何?」仰山云:「此意甚難。若見他祖宗苗裔,上上根性,如西天諸祖。此土從上祖相承,(或一玄機,或一)境智,他便肯去。玄得自理,不居惑地,更不隨於文教,故相傳云:『諸佛理論,不干文墨。』此一根人難得,向汝道少有。學禪師僧,何處有不得佛法?只為無志。汝不聞先德道:『若不安禪靜慮,到這裏總須忙然。』」

思𨜶問云:「除此一格,別更有入處不?」仰山云:「有。」「如何即是?」仰山云:「汝是何處人?」思𨜶云:「幽燕人。」仰山云:「汝還思彼處不?」答云:「思。」仰山云:「彼處是境,思是汝心。如今返(思個思底),還有彼處不?」答云:「到這裏,非但彼處,一切悉無。」仰山云:「汝見解,猶有心境在。信位即是,人位即不是。」思𨜶問:「除卻這裏,別更有意旨不?」仰山云:「別有別無,即不安也。」思𨜶問:「到這裏作摩生即是?」仰山云:「據汝解處,還得一玄。得坐被衣,向後自看。汝不聞六祖云『道由心悟』,亦云『悟心』,又云:『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恒沙。』若實如此,善自保任,故云『諸佛護念』。若有漏不忘,意根憶想,在身前義海,被五陰身所攝,他時自不奈何,故云:『如象溺深泥,並不見禪,亦非師子兒也。』」

第五,海東僧亭育問和尚:「禪決名函,不知所措:『仰山集雲峰、迦葉彌伽、舍遮那、三摩缽底、師地靜慮、沙門慧寂。』」和尚云:「仰山集雲峰者,即是盧舍那本身,及現在業根。分段身所招,外依報也,亦云僧寶住持處所。迦葉彌迦者,總也。迦葉者,禪宗初祖,從婆伽婆處密傳三昧也。故云弘伽也。舍摩者,密受三昧也。」亭育問:「和尚禪決中云:『還我本來面目。』莫是此三昧以不?」仰山云:「若是汝面目,更教我說。如石上裁花,亦如夜中樹影。」(問云:「夜中樹決定)有。其樹影,為有為無?」仰山云:「有無且置。汝今見樹不?」「遮那者,身性如也;三摩缽底者,即戒定慧,亦云菩提妙花,亦云花藏莊嚴,即內依報。招外果者,即人相成佛是也。師地者通自宗,自宗通即三十三祖。靜慮者,即四種無受三昧。」問:「此三昧有出入不?」仰山云:「有病即有出入,無病藥還。初心即學出入,熟根即淨明無住。」問:「出入其意如何?」仰山云:「入人如無受,即法眼三昧起,離外取受;入性如無受,即佛眼三昧起,即離內取受。入一體如無受,即智眼三昧起,即離中間取受。亦云:不著無取受,自入上來所解三昧,一切悉空,即惠眼所起;入無無三昧,即道眼所起,即玄通無礙也。譬如虛空,諸眼不立,絕無眼翳,讚如上三昧。畢竟清淨無依住,即淨明三昧也。告諸學人,莫勤精進,懈怠懶墯,空心靜坐,想一個無念無生,想一個無思無心。論他身前不生不滅,二邊中道義海,是他人光影。拋卻身前義海,緊抱執一個黑山。此是癡界,亦不是禪。沙門者,達本性,息緣慮,勤修上來三昧,則通達一切三昧,故云沙門。天人阿修羅,頂戴恭敬,故云道德圓備。執此向後,堪受人天供養。若不如此修行,受人天供養,一生空過,大難大難。惠寂者在住持三寶中,與初解外招依報不別,並屬假名空。」

自餘法要,及化緣之事,多備《仰山行錄》。敕智通大師妙光之塔。東平遷化,後歸仰山矣。

祖堂集卷第十八

祖堂集卷第十九(江西下卷第六曹溪第五代法孫)

香嚴和尚嗣溈山,在登州。師諱智閑。未睹實錄。時云青州人也。

身方七尺,博聞利辯,才學無當。在溈山眾中時,擊論玄猷,時稱「禪匠」。前後數數扣擊溈山,問難對答如流。溈山深知其浮學,未達根本,而未能制其詞辯。

後因一朝,溈山問曰:「汝從前所有學,解以眼耳。於他人見聞及經卷冊子上,記得來者,吾不問汝。汝初從父母胞胎中出,未識東西時本分事,汝試道一句來,吾要記汝。」師從茲無對,低頭良久,更進數言,溈山皆不納之。遂請為道,溈山云:「吾道不當,汝自道得,是汝眼目。」師遂歸堂中,遍撿冊子,亦無一言可對,遂一時燼之。有學人近前乞取,師云:「我一生來被他帶累,汝更要之奚為?」並不與之,一時燼矣。師曰:「此生不學佛法也。余自生來謂無有當,今日被溈山一撲淨盡,且作一個長行粥飯僧過一生。」遂禮辭溈山,兩淚出門。

因到香嚴山忠國師遺跡,棲心憩泊,併除草木散悶。因擊擲瓦礫次失笑,因而大悟,乃作偈曰:

「一挃忘所知,更不自修持。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十方達道者,咸言上上機。」

便罷歸室,焚香具威儀,五體投地,遙禮溈山讚曰:

「真善知識,具大慈悲,拔濟迷品。當時若為我道卻,則無今日事也。」

便上溈山,具陳前事,并發明偈子呈似。和尚便上堂,令堂維那呈似大眾,大眾總賀。唯有仰山,出外未歸。

仰山歸後,山向仰山說前件因緣,兼把偈子見似仰山。仰山見了,賀一切後,向和尚說:「雖則與摩發明,和尚還驗得他也無?」溈山云:「不驗他。」

仰山便去香嚴處,賀喜一切後,便問:「前頭則有如是次第了也。然雖如此,不息眾人疑,作摩生疑聻,將謂預造,師兄已是發明了也。別是氣道造道將來。」香嚴便造偈對曰:

「去年未是貧,今年始是貧。去年無卓錐之地,今年錐亦無。」

仰山云:「師兄在知有如來禪,且不知有祖師禪。」師問僧:「如人在高樹上,口銜樹枝,腳下踏樹,手不攀枝,下有人問:『如何是西來意?』又須向伊道,若道又被撲殺,不道違於他問。汝此時作摩生指他,自免喪身失命?」虎頭招上座返問:「上樹時則不問,未上樹時作摩生?」師笑噓噓。

問:「如何是據現在學?」師以扇子旋轉示云:「見摩見摩?」問:「如何是無表戒?」云:「待闍梨還俗則為你說。」問:「如何是聲色外相見一句?」云:「某甲未住香嚴時,且道在什摩處?與摩時亦不敢道在。」云:「如幻人心心所念法。」問:「如何是聲前一句?」師云:「大德未問時則答。」進曰:「即今時如何?」云:「即今時問也。」問:「如何是直截根原佛所印?」師把杖拋下,撮手而去,指古人跡頌曰:

「古人語,語中骨,如雲映秋月,光明時出沒。句裏隱,不當當。人玄會,暗商量。唯自肯,意不傷。似一物,不相妨。」

師與樂普同行,欲得相別時,樂普云:「同行什摩處去?」師云:「去東京。」普曰:「去作什摩?」師云:「十字路頭卓庵去。」普曰:「卓庵作什摩?」師云:「為人。」普曰:「作摩生為人?」師便舉起拂子。普舉拂子:「作摩生為人?」師便拋下拂。普云:「荒處猶過在,淨地為什摩卻迷人?」師云:「怪伊作什摩?」

《勵學吟》:

「滿口語,無處說,明明向道人不決。急著力,勤咬囓,無常到來救不徹。日裏話,暗嗟切,快磨古錐淨挑揭。理盡覺,自護持。此生事,吾不說。玄旨求他古老吟,禪學須窮心影絕。」

師《誡宗教接物頌》曰:

「三句語,究人玄。迅面目,示豁然。開兩路,備機緣。投不遇,說多年。」

洞山問僧:「離什摩處來?」對云:「離香嚴來。」山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對云:「佛法因緣即多,只是愛說三等照。」山云:「舉看。」學人舉云:「恒照常照本來照。」洞山云:「有人問此三等照也無?」對云:「有。」山云:「作摩生問?」對云:「作摩生是恒照?」又問:「常照。」山云:「好問處不問。」僧問:「請師垂個問頭。」洞山云:「問則有,不用拈出。緣作摩故?闍梨千鄉萬里來,乍到者裏,且歇息。」其僧纔得個問頭,眼淚落。洞山云:「哭作什摩?」對云:「啟和尚,末代後生,伏蒙和尚垂方便。得這個氣道,一則喜不自勝,二則戀和尚法席,所以與摩淚下。」洞山云:「唐三藏又作摩生?從唐國去西天十萬八千里。為這個佛法因緣,不惜身命。過得如許多嶮難,所以道,五天猶未到,兩眼淚先枯。雖則是從此香嚴千鄉萬里,為佛法因緣,怕個什摩?」其僧下山,卻歸香嚴。

從容得二日,師戴帽子上堂,其僧便出來問:「承師有言『恒照常照本來照』,三等照則不問,不照時喚作什摩?」師便卻下帽子,拋放眾前。其僧卻歸洞山,具陳前事。洞山卻低頭後云:「實與摩也無?」對云:「實與摩。」洞云:「若也實與摩,斫頭也無罪過。」其僧卻歸香嚴,具陳前事。師下床,向洞山合掌云:「新和尚是作家。」

《最後頌》曰:

「有一語,全規矩。休思量,不自許。路逢同道人,眉省來處。踏不著,多疑慮。卻思量,帶伴侶。一生參學事無成,慇懃抱得栴檀樹。」

《常在頌》:

「管帶歷歷,諸邊寧息。平常見聞,不入榛棘。四威儀中,淨潔析析。機感相投,一時拋擲。嘿處對緣,聲前顯跡。同道相知,不勞勢力。」

《修行頌》曰:

「天寒宜曝日,歸堂一食傾。思著未生時,宜然任他清。只摩尋時,明鏡非明鏡;獨坐覺虛涼,行時也只寧。鄭郎中問頌:既無人解,又無人縛。出此路歧,入何城廓?」

師頌答:

「語中埋跡,聲前露容。即時妙會,古人道同。嚮應機勸,無自他宗。訶起駭奔,嚬迅成龍。」

鄭郎中又問:

「來無他跡,去是非我途。併逐猿猴盡,山川境在無。」

大師以《發機頌》答:

「語裏埋筋骨,音聲染道容。即時纔妙會,拍手趁乖龍。」

《清思頌》曰:

「盡日坐虛堂,靜思絕參詳。更無迴顧意,爭肯置平常?」

《談玄頌》曰:

「的的無兼帶,獨運何依賴。路逢達道人,莫將語嘿對。」

《與學人玄機頌》曰:

「妙旨迅速,言說來遲。纔隨語會,迷卻神機。眉當問,對面凞怡。是何境界,同道方知。」

《渾𣼍語頌》曰:

「一束茆,草六分。蓋得庵,無子門。藏頭人,入去卻。轉頭來,語渾𣼍。」

師為眾曰:「此世界日月短促,則須急急底事了卻去。平治如許多不如意事,直須如地相似,安然不動,一切殊勝境不隨轉,只摩尋常,不用造作,獨脫現前,不帶伴侶。皎然秋月明,內外通透。剋念寸陰,直須此生了卻。今生不了,阿誰替代?大德莫待頭白齒黃,耳聾眼暗,無常到來,悔當何及?大德身上是他衣,堂裏是他食。燈油火炭,床榻臥具,什方信心供須,將何道業消受?一念跡不盡,個個是債負。特達丈夫,氣志堅固。心如斷繩,休去三界因果。無斷現時富貴貧窮,苦樂之事,盡未來際,縱恣貪愛,織造有漏。至于今日應當知足。過去諸佛,還從凡夫中修持去,無天生聖人。大德本離[歹*帚]中,拋卻父母出家,為什摩事?莫因循,莫猶預,虛度光陰。古人道:『寄語參玄人,光陰莫虛度。』百丈云:『努力一生須了卻,誰能累劫受諸殃。』」

《明古頌》曰:

「古人骨,多靈異。賢子孫,密安置。此一門,成孝義。人未達,莫差池。須志固,遣狐疑。得安靜,不傾危。向即遠,求即離。取即失,急即遲。無計挍,忘覺知。濁流識,今古偽。一剎那,通變異。嵯峨山,石火起。內裏發,焚巔礧。無遮欄,燒海底。法網疏,靈焰細。六月臥,去被衣。蓋不得,無偽。達道人,唱祖意。我師宗,古來諱。唯此人,善安置。足法財,具慚愧。不虛施,用處諦。有人問,小呵氣。更尋來,說米貴。」

《與崔大夫暢玄頌》曰:

「達人多隱顯,不定露形儀。語下不遺跡,密密潛護持。動容揚古路,明妙乃方知。應但施設,莫道不思議。」

《寶明頌》曰:

「思清人少慮,風規自然足。影落在音容,孤明絕撐觸。」

《出家頌》:

「從來求出家,未詳出家稱。起坐只尋常,更無小殊勝。」

《寄法堂頌》:

「東間裏入寂,西間裏語話。中間裏睡眠,通間裏行道。向前即撿,向後即隱形。」

時人都不措,問:「什摩精靈?」答曰:

「淨地上鼓怒,怡然中伴嗔,平坦處不守,危嶮中藏身。盲聾遇之眼開,僧駐筆凝神。」

《玄旨頌》曰:

「去去無標的,來來只摩來。有人相借問,不語笑咳咳。」

《贈同住歸寂頌》:

「同住道人七十餘,共辭城郭樂山居。身如寒木心絕,不話唐言休梵書。心期盡處身雖喪,如來弟子沙門樣。深信共崇缽塔成,巍巍置在青山嶂。觀夫參道不虛然,脫去形骸高上。從來不說今朝事,暗裏埋頭隱玄暢。不留蹤跡異人間,深妙神光飽明亮。」

《勸學頌》曰:

「出家修道莫求安,失念求安學道難。未得直須求大道,覺了無安無不安。」

《志守得破頌》云:

「十五日已前,師僧莫離此間;十五日已後,師僧莫住此間。去即打汝頭破,住即亦復如然。不去不住,事意如何?是即是,擬即差。」

《辭見聞頌》曰:

「好住分離,幽宗人跡稀。從來未登陟,無計遣狐疑。」

《分明頌》:

「頓喪命根,德自足。一物不似,規矩現前。」

《遵古路頌與郎中》:

「虛心越境淨思量,句裏無蹤聲外詳。文字影像駭驚覺,動容彈指飽馨香。」

《與蕫兵馬使說示偈》:

「宿靜心意到山中,為求半偈契神蹤。向道卻思思不得,卻被尋思礙不通。」

《專志頌》:

「宛轉宛轉,究盡疑見。只摩分明,無生己戀。內外不思,未露眉面。如夢踏蛇,驚人頓變。」

《與學人宗教宗如》:

「滿寺釋迦子,未詳釋迦經。喚來試共語,開口雜音聲。」

《三句後意頌》:

「書出語多虛,虛中帶有無。卻向書前會,放卻意中珠。」

自餘化緣終始年月,悉彰實錄。敕燈大師福之塔。

徑山和尚嗣溈山,師諱鴻諲。未睹實錄。師兩浙尚父大王禮重為師,賜號法濟大師。

師初出世時,未具方便,不得穩便。因此不說法。過得兩年後,忽然迴心向徒弟曰:「我聞湖南石霜是作家知識。我一百來少師中,豈無靈利者?誰去彼中,懃學彼中氣道,轉來密救老漢?」時有一僧名全表,便辭發到石霜。

恰遇上堂日,便置問曰:「三千里外,久響石霜。到來為什摩寸步千里?」霜云:「我道落帶手不長。」從此親近石霜四十餘日,後卻歸本山,成持和尚。便有來由,上堂說法。時有人問:「如何是短?」師云:「蟭螟眼裏著不滿。」進曰:「如何是長?」師云:「千聖不能量。」全表卻歸石霜,舉似前話。石霜微笑曰:「是你和尚真實道人。」全表卻問石霜:「如何是短?」霜云:「莫屈曲。」進曰:「如何是長?」霜云:「雙陸盤中不喝彩。」

全表持此因緣來舉似師,師歡喜便上堂,告眾曰:「南風吹來,飽齁齁底。任橫來豎來,十字縱橫,也不怕你。」時有人問:「與摩去底人,還有卻來分也無?」師云:「我道金鎖閉不得。」

全表持此話來舉似石霜,石霜當日便上堂,告眾曰:「今日有徑山消息來,諸上座總去徑山。徑山是真善知識,具舉前話後,卻向眾曰:『只如徑山與摩道,還得十成也無?』雖然如此,只道得八分。」全表便出來問:「與摩去底人,還有卻來分也無?」云:「金鎖閉不得,來作什摩?」

石霜久住,道明上座欲去徑山,辭石霜。臨發時,便問:「一毫穿眾穴時如何?」霜云:「須得萬年。」進曰:「直得萬年後如何?」霜云:「光靴聽你光靴,白俊聽你白俊。」明上座持此問來徑山,便問曰:「一毫穿眾穴時如何?」云:「須得老。」進曰:「直得老後如何?」云:「登科聽你登科,拔髓聽你拔髓。」

靈雲和尚嗣溈山,在福州。師諱志懃。福州人也。

一造大溈,聞示教,晝夜亡疲,如喪考妣,莫能為喻,偶睹春時花蕊繁花,忽然發悟,喜不自勝,乃作一偈曰:

「三十年來尋劍客,幾逢花發幾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因白溈山和尚,說其悟旨。溈山云:「從緣悟達,永無退失。汝今既爾,善自護持。」遂而返錫甌閩。舉似玄沙,玄沙云:「諦當甚諦當,敢保未徹在。」僧進問:「正是也。和尚還徹也無?」玄沙云:「須與摩始得。」師云:「亙古亙今。」玄沙云:「甚好甚好。」師云:「喏喏。」玄沙送師頌曰:

「三十年來只如常,幾迴落葉放毫光。從此一去雲霄外,圓音體性應法王。」

《中塔頌》

「諦當恒然古今,未徹見聞實甚深。現現運轉三十載,春盡萎花示君心。」

師初創靈應,後住靈雲,玄徒臻湊矣。長慶初參見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驢使未了,馬使到來。」雪峰僧來問:「如何是佛出世時事?」師豎起拂子。進曰:「如何是佛未出世時事?」師又豎起拂子。其僧便發上雪峰。雪峰問:「迴太速乎?」其僧云:「問佛法不相當,所以卻歸來。」雪峰云:「你舉看。」其僧便舉前話。雪峰云:「你問我,我與你道。」僧便問:「如何是佛出世時事?」雪峰豎起拂子。進曰:「如何是佛未出世時事?」雪峰放下拂子,僧便禮拜。雪峰便打之喝出。

僧舉似玄沙,玄沙云:「譬如一片地,作契賣與你總了。東西四畔,並屬你了也。唯有中心一樹,由屬我在。」

雪峰示眾云:「山上鳥,水裏魚。什摩人取得?」有僧舉似,師云:「前三三後三三。」雪峰聞舉云:「靈雲頂上孤月明。」問:「諸方盡皆雜食,未審和尚如何?」師云:「唯有閩中異,雄雄鎮海涯。」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彩氣夜常動,精靈日少逢。」問:「久戰沙場,為什摩功名不就?」師云:「君王有道三邊靜,何勞萬里築長城?」進曰:「罷息干戈,縮手皈朝時如何?」師云:「慈雲普潤無邊際,枯樹無花爭奈何?」問:「混沌未分時如何?」師云:「如露柱懷兒。」進曰:「含生來後如何?」師云:「如一片雲點清。」進曰:「只如清,還受點也無?」師云:「與摩則含生不來。」進曰:「直得純清絕點時如何?」師云:「由是真常流注。」進曰:「如何是真常流注?」師云:「如鏡常明。」進曰:「未審向上還有事也無?」師曰:「有。」進曰:「如何是向上事?」師云:「打破鏡來相見。」問:「摩尼不隨眾色。未審作什摩色?」師云:「作白色。」進曰:「這個是眾也。」師云:「玉本無瑕,相如誑於秦主。」問:「君王出陣時如何?」師云:「呂才葬虎耳。」進曰:「如何是呂才葬虎耳?」師云:「坐見自衣天。」進曰:「王今何在?」師云:「莫觸龍顏。」

王敬初常侍嗣溈山。

因見米和尚來,公豎起筆。米和尚云:「還解判得虛空不?」天官拋筆案上,便入宅,更不出見。乃致疑。

公制襄州延慶寺祖師堂雙聲碑文者是也。稱揚祖教,洞契玄猷。理含金石之聲,文抱風雲之韻,廣行于世矣。

臨濟和尚嗣黃蘗,在鎮州。師諱義玄,姓,曹南人也。

自契黃斥鋒機,乃闡化於河北,提網峻速,示教幽深。其於樞祕,難陳示誨,略申少分。

師有時謂眾云:「山僧分明向你道,五陰身田內,有無位真人,堂堂露現,無毫髮許隔,何不識取!」時有僧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便打之,云:「無位真人是什摩不淨之物!」雪峰聞舉,云:「林際太似好手。」師問落浦:「從上有一人行棒,有一人行喝,還有親疏也無?」落浦云:「如某甲所見,兩個總不親。」師云:「親處作摩生?」落浦遂喝,師便打之。

因德山見僧參愛趁打。師委得,令侍者到德山:「打汝,汝便接取柱杖,以柱杖打一下。」侍者遂到德山,皆依師指。德山便歸丈室。侍者卻歸舉似,師云:「從來疑這個老漢。」因僧侍立次,師豎起拂子,僧便禮拜,師便打之。後因僧侍立次,師豎起拂子,其僧並不顧,師亦打之。雲門代云:「只宜專甲。」

黃蘗和尚告眾曰:「余昔時同參大寂道友,名曰大愚。此人諸方行腳,法眼明徹,今在高安,願不好群居,獨棲山舍。與余相別時叮囑云:『他後或逢靈利者,指一人來相訪。』」于時,師在眾,聞已,便往造謁。既到其所,具陳上說。至夜間,於大愚前說《瑜伽論》,譚唯識,復申問難。大愚畢夕然不對,及至旦來,謂師曰:「老僧獨居山舍,念子遠來,且延一宿,何故夜間於吾前無慚,放不淨?」言訖,杖之數下推出,關卻門。師迴黃蘗,復陳上說,黃蘗聞已,稽首曰:「作者如猛火燃,喜子遇人,何乃虛往?」師又去,復見大愚,大愚曰:「前時無慚愧,今日何故又來?」言訖便棒,推出門。師復返黃蘗,啟聞和尚:「此迴再返,不是空歸。」黃蘗曰:「何故如此?」師曰:「於一棒下入佛境界。假使百劫,粉骨碎身,頂擎遶須彌山,經無量匝,報此深恩,莫可酬得。」黃蘗聞已,喜之異常,曰:「子且解歇。」更自出身。師過旬日,又辭黃蘗,至大愚所。大愚纔見,便擬棒師。師接得棒子,則便抱倒大愚,乃就其背,敺之數拳。大愚遂連點頭曰:「吾獨居山舍,將謂空過一生,不期今日卻得一子。」先招慶和尚舉終,乃問師演侍者曰:「既因他得悟,何以卻將拳打他?」侍者曰:「當時教化全因佛,今日威拳總屬君。」師因此侍奉大愚,經十餘年。大愚臨遷化時囑師云:「子自不負平生,又乃終吾一世,已後出世傳心,第一莫忘黃。」

自後師於鎮府匡化,雖承黃蘗,常讚大愚。至於化門,多行喝棒。有時謂眾云:「但一切時中,更莫間斷,觸目皆是,因何不會?只為情生智隔,想變體殊,所以三界輪,受種種苦。大德心法無形,通貫十方,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手執捉,在腳雲奔。本是一精明,分成六和合。心若不生,隨處解脫。大德欲得山僧見處,坐斷報佛頭,十地滿心猶如客作兒。何以如此?蓋為不達三祇劫空,所以有此障。若是真正道流,盡不如此。大德,山僧略為諸人大約話破綱宗,切須自看。可惜時光,各自努力。」

自餘應機對答,廣彰別錄矣。咸通七年丙歲四月十日示化,號慧照大師澄虛之塔。

觀和尚嗣黃蘗,在福州。

師出家黃蘗寺,密承黃蘗宗教。後復甌閩,於丁墓山居小蘭若。每扃其戶,學者無由輒造其門。唯有日給餉食清信儒流,至時則號扣之,乃一開耳。

後因雪峰和尚初入嶺,欽高峻,遂往祇候,手扣其門,師纔出門。雪峰一見,攔胸把住便問:「是凡是聖?」師驀面與一唾云:「者野狐精!」便推出卻閉其戶。雪峰云:「只要識老兄。」

曹山到洞山,洞山問:「近離什摩處?」對云:「近離中。」洞山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對云:「某甲問西院:『如何是大人相?』西院云:『安三時則有。』」洞山向西院合掌云:「作家。」

洞山又云:「某甲行腳時,遇著南泉。南泉也有似這個因緣。」有僧問:「如何是大人相?」南泉答曰:「王老師三歲時則有,如今無。」洞山又問:「什摩處人?」對云:「莆田縣人。」洞山云:「什摩處出家?」對云:「碎石院。」山云:「碎石院近黃蘗,你曾到不?」對云:「曾到。」洞山云:「有什摩佛法因緣?」對云:「某甲自問:『如何是毗盧師法身主?』云:『我若向你道,則別更有也。』」洞山聞此語,便合掌云:「你見古佛。雖然如此,只欠一問。」

曹山禮拜,便請問頭。曹山再三苦切問,三度方得問頭。入嶺參師,舉前話。進問:「為什摩故不道?」師云:「若道我不道,則卻我口。若道我道,則禿卻我舌。」曹山便歸洞山,具陳前事。洞山執手撫背云:「汝甚有彫啄之分。」便下床,向黃蘗合掌云:「古佛古佛。」

師問安和尚:「只這一片田地,合著什摩人好?」安和尚云:「好著個無相佛。」師云:「早是污卻也。」

師住庵時,有一僧喫粥了,便辭師。師問:「汝去什摩處?」僧云:「禮拜大溈。」師云:「近那,喫飯了去也。」其僧便住。喫飯了便辭。師恰得見庵前樹上,有青蛇開口,便指云:「汝若去大溈,只這青蛇是。」

自外樞要不一,故不盡彰。乾府五年,遇黃巢兵馬償債而終。臨刃之時,白乳涌高數尺,蓋大權化跡,莫可

陳和尚嗣黃蘗,在睦州龍興寺。

師平生行密行,常製造莆鞋,暗遺於人。此稱為陳莆鞋和尚是也。

有時謂眾曰:「汝諸人,還得個入處摩?若未得入,即向這裏入。向後不得辜負老僧,珍重!」師有時云:「明明向你道,尚乃不知。豈況蓋覆將來!」時有一座主問:「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留心。宗門中事,乞師提綱。」師云:「問著宗門中事,有什摩難道?恰問著。老僧鼻孔頭上漫漫,腳下底漫漫。教家喚作什摩?」座主:「教家無這個意。」師便打之。

師問:「大德講什摩經論?」答曰:「講《十本經論》。」「作摩生講?」云:「依文講。」「你不解講經。」「某甲則不解講,請師講。」云:「你不是聽經人。」「某甲不會,師說。」教云:「三段不同,今當第一。」又問:「大德講什摩經論?」云:「曾講十數本經論。」「何得妄說?」對云:「某甲實語。」師云:「雪上更加霜,枷過狀來。我與你道不妄語。近前來。」便近前。師云:「得與摩?」墨大德隔三月後便悟。

又問:「什摩處來?」云:「江西來。」「夏在什摩處?」云:「雲居。」「雲居切要處作摩生?」云:「只今作摩生拈上大人?」對云:「有什摩罪過?」師云:「雲居與摩道,是你與摩道?」云:「雲居與摩道。」師云:「三家村裏老婆禪。造主不得,自領出去。」

師見僧上來云:「破也。」「什摩處是破處?」師云:「破也。」臨濟見僧上來便喝。有僧問:「古人纔見人便喝,意作摩生?」師喚僧正,僧正應喏。師云:「有什摩共語處?」又云:「來來會摩?」對云:「不會。」「不會則念經持齋。」

又問僧:「什摩處來?」云:「遊臺山去來。」「還見文殊摩?」云:「見。」「什摩處見?」對云:「臺閣上見。」師云:「見泥堆。」又云:「近前,你識文殊摩?」云:「不識。」師云:「年高臘長,占得上座頭,並無氣息。」問:「祖意與教意,還同別?」師云:「教意是教意,祖意是祖意。」問:「如何是學人自?」師云:「一怕你不問,二恐你不會。」「便請。」師云:「心不負人,面無慚愧。」

大隨和尚嗣安和尚,師諱法真,俗姓陳,東川人也。

心行慈愍,道德高峻,賑飢𨚹儉,割於人。而天性敖於林巒,守道不趣於浮世也。大蜀皇帝響其德高,敕書請詔。師辭老病不赴,渥澤須送紫衣法號神照大師。

問僧:「什摩處去?」對云:「去娥媚禮拜普賢。」師提起拂子云:「文殊普賢,總在這裏。」其僧便作圓相,拋向背後。師喚侍者。師云:「將一茶來與師僧。」

師欲順世時患口喎。師乃集眾,上堂告云:「還有人醫得吾口摩?有人醫得,出來!」再三徵,無人祇對。師云:「若無人解醫,老僧自醫。」師遂以手推正。告寂。

靈樹和尚嗣西院安禪師,在韶州。師諱如敏,冥州人也。

自四十餘年,大化漢國,其道行孤峻。一方賢儒,敬重極矣。多有異行,南朝禮為師,賜號知聖大師。

有僧問:「和尚生緣在什摩處?」云:「日出東方,月落西山。」「年多少?」師云:「今日生明日死。」問:「如何是法身?」云:「鼓鳴也喫飯去。」問:「佛法畢竟事如何?」師展開兩手。

鎮州大王請趙州,共師齋次。師問趙州:「大王請和尚齋,和尚將何報答?」趙州云:「念佛。」師云:「門前乞兒也解摩道。」州云:「大王,將錢來與靈樹。」

嶢山和尚嗣西院安禪師,在饒州。未睹行錄,不決化緣終始。

問:「如何是西來意?」云:「中冬嚴寒。」問:「如何是深深處?」師云:「待你舌頭落地,則向你道。」

道吾休和尚嗣關南。

師每日上堂,戴蓮花笠子,身著襴簡,擊鼓吹笛,口稱魯三郎云:「打動關南鼓,盡唱德山歌。」法樂自娛者是也。

有人拈問東山:「古人有言『打動關南鼓,盡唱德山歌』,如何是『關南鼓』?」云:「聽。」「如何是『德山歌』?」云:「還解和得摩?」「忽遇同道者,作摩生?」云:「教他作舞應聲。」「便作舞時,作摩生?」云:「知音者不無,亦須諱卻。」「諱卻後如何?」云:「萎萎羸羸,且與摩過時。」

師入僧堂,問第一座:「上座是什摩人?」對云:「東國人。」「彼中還有這個樣人也無?」對云:「有。」「既有,來這裏作什摩?」對云:「只為有,所以迴避來。今日恰遇著。」師便呵呵大笑,卻歸房丈。

俱胝和尚嗣天龍,在敬安州。未睹行錄,不決始終。

師因住庵時,有尼眾名實際,戴笠子執錫,遶師三匝,卓錫前立,問師曰:「和尚若答,某甲則下笠子。」師(無對),其尼便發去。師云:「日勢晚,且止一宿。」尼云:「若答得則宿,若答不得,則進前行。」師歎曰:「我是沙門,被尼眾所笑。濫處丈夫之形,而無丈夫之用。」

欲出山參尋知識,宴之中,忽然神人報言:「三五日間,有大菩薩人來,為和尚說法。」未逾旬日,天龍和尚到來,師接足前迎,侍立之次,具陳上事。「未審如何對他?」天龍豎起一指,師當時大悟。後來為眾云:「某甲得天龍和尚一指頭禪,一生用不盡。」

勝光和尚嗣紫湖,在台州。

問:「如何是和尚家風?」云:「福州枝,泉州刺桐。」問:「如何是『佛法』兩字?」云:「即便道。」進曰:「請師道。」云:「穿耳胡僧笑點頭。」

資福和尚嗣仰山和尚,在吉州。師諱貞,韶州湞昌縣人也。

師有時把團子,向面前云:「諸佛菩薩,及入理聖人,皆從這裏出。」卻折破拋下,拍開胸云:「作摩生?」問:「如何是古佛心?」云:「山河大地。」問:「如何是納僧切急處?」云:「不過於此。」問:「室內呈喪時如何?」師云:「好個問頭。」

學人禮拜,師云:「苦痛蒼天。」學人云:「此時學人重揲和尚,如何?」云:「明日來,向你道。」學人云:「苦痛蒼天。」師便打之。問:「古人拈搥豎拂,此理如何?」「噁。」

又僧過夏問師:「某甲新入藂林,在此間過夏,未曾蒙和尚指教,亦須往問。」遂至和尚所,述其意,則被師攔胸托出云:「某甲自住此山,未曾瞎卻一箇師僧眼。」

問:「如何是一路涅槃門?」師彈指一下,卻展手。「如何領會?」云:「不是秋月不明,子自撗行八九。」

祖堂集卷十九

祖堂集卷第二十(江西下卷第七曹溪第六代法孫)

五冠山瑞雲寺和尚嗣仰山寂禪師,師諱順之。俗姓朴氏,浿江人也。

祖考並家業雄豪,世為邊將,忠勤之譽,遺慶在鄉。母昭氏,柔範母儀,芬芳閭里。懷娠之日,頻夢吉祥。免腹之時,即多異瑞。昔賢知此,今又徵焉。及乎竹馬之期,漸有牛車之量。凡為嬉戲,必表殊常,至十歲,精勤好學;屬詞詠志,即見凌雲;剖義談玄,如同照鏡。既登弱冠,道牙早。猒處喧華之地,長遊靜默之中,遂乃懇告二親,將隨緇侶。志不可奪,所天容許,便投五冠山剃髮,仍適俗離山受具足戒,行同結草,心比護鵝。因遊公岳,忽遇神人邀請,化成宮闕,若兜率天,說法應緣,焉殄滅。若非德至行圓,孰能致感如此也?

洎乎大中十二年,私發誓願,擬遊上國。隨入朝使利涉雲,乘一隻之船,過萬重之浪,曾無懼念,不動安禪,逕到仰山慧寂和尚處,虔誠禮足,為弟子,和尚寬爾笑曰:「來何遲?緣何晚?既有所志,任汝住留。」禪師不離左右,諮稟玄宗,若顏回於夫子之下,如迦葉於釋尊之前。彼中禪侶,皆增歎伏。

乾符初,松岳郡女檀越元昌王后,及子威武大王,施五冠山龍嚴寺,便往居焉,今改瑞雲寺也。

師有時表相現法,示徒證理遲疾。此中四對八相。

○此相者,所依涅槃相,亦名理佛性相,與群生眾聖,皆依此相。相雖不異,迷悟不同。故有凡夫有聖,謂識此相者名為聖人,迷此相者名為凡流。是故龍樹在南印土,則為說法,對諸大眾而現異相,身如月輪,當於坐上。唯聞說法,不見其形。彼眾之中,有一長者,名曰提婆,謂諸眾曰:「識此不?」眾曰:「非其長聖,誰能辯耶?」爾時提婆心根宿靜,亦見相默然契會,乃告眾曰:「今此瑞者,師現佛性,非師身者。無相三昧,形如滿月。佛性之義……」語猶未訖,師現本身,座上偈曰:

「身現圓月相,以表諸佛體。說法無其形,用辯非聲色。」

「若有人將此月輪相來問,相中心著牛字對也。」

牛,此相者,牛食忍草相,亦名見性成佛相。何以故?經云:「雪山有草,名為忍辱。牛若食者,則出醍醐。」又云:「眾生若能聽受,諮啟大涅槃,則見佛性故。當知草喻妙法,牛喻頓機,醍醐喻佛。如是則牛若食草,則出醍醐。人若解法,則成正覺。故云牛食忍草相,亦名見性成佛相也。

「○奔,此相者,三乘求空相。何以故?三乘人說真空,有心趣向,未證入真空,故表圓相下三牛也。若將此相來問,以漸次見性成佛相對之。

「[○@牛],此相者,露地白牛相,謂露地者佛地,亦名第一義空。白牛者諮法身之妙慧也,是故表一牛入圓相也。」問:「何故月輪相下著三獸,又月輪相中心著牛字對之耶?」答:「月輪相下三獸,是表三乘。月輪相中心一牛,是表一乘,是故舉權乘來,現實入證對之。」問:「向前說,月輪相中心著牛,是牛食忍草相。何故又言月輪相中心著牛者?」「露地白牛相也。」「兩處皆是同相同牛,何故說文不同耶?」答:「說文雖別,相及牛則不異。」問:「若也不異,何故兩處各現同相同牛耶?」答:「雖相及牛則不異,見性遲疾不同,故兩處各現同相同牛。」問:「若論見性遲疾各別者,食忍草牛與露地白牛誰遲誰疾耶?」答:「食忍草牛,則明花嚴會中頓見實性之牛,故疾;露地白牛,則明法華會中,會三歸一牛故,是故說文雖則不同,證理不異。故舉同相同牛,明理智不異,不言來處全同也。

「牛○,此相者,契果修相。何以故?初發心住,雖成正覺,而不礙眾行。慧等佛地,行不過位,故表此相也。古人云『履踐如來所行之跡』,則此相也。若有人將此相來問,又作月輪相中心著卍字對之。

「[○@卍],此相者,因圓果滿相也。」問:「何故月輪相上頭著牛字來,月輪相中心著卍字對之?」答:「月輪相上頭著牛者,契果修因相。輪相中心著卍字者,因圓果滿相。舉因來現果對之。

「○牛,此相者,求空精行相,謂門前草庵菩薩求空故。經云:『三僧祇修菩薩行,難忍能忍,難行能行。』求心不歇,故表此相也。若有人將此相來問,月輪相中心著王字對之。

「[○@王],此相者,漸證實際相。何以故?若有菩薩經劫修行,壞四魔賊,始得無漏真智,證入佛地,更無餘習所恒,似聖王降伏群賊,國界安寧,更無怨賊所怚。故表此相也。此下兩對四相,遣虛指實。

「牛[○@人],此相者,想解遣教相。謂:若有人依佛所說一乘普法,善能討尋,善能解脫,實不錯謬,而不了自理智,全依他人所說。故表此相也。若有人將此相來問,則袪上頭牛字對之。

「[○@人],此相者,識本還源相。經云:『迴神住空窟,降伏難調伏。』解脫魔所縛,超然露地坐,識陰般涅槃者,即此相也。」問:「何故袪頭牛字,不袪圓相中心人字耶?」答:「圓相中心人字者,表理智;上頭牛字者,喻人想解。若有人雖依教分析三藏教典,而未顯自理智者,盡是想解。想解不生,則理智現前。故袪上頭牛字,不袪圓相中心人字,是故經云:『但除其病,而不除法。』」問:「何故不許凡人依教學法耶?」答:「若是智者依教,何用識心?凡人依教無益。」問:「諸佛所說三藏經典,有所用不?」答:「不是不許,依教悟入,依教想解,祇是虛妄。是故佛告阿難,雖復憶持,十方如來十二部經,清淨妙理如恒河沙,只益戲論,當知依教想解無益。」問:「何故教云『聞佛教者,盡成聖果』?又云『一毫之,發跡駐佛』?」答:「約上人,依教便悟。直現理智,決定明了。若約下根,依教不悟,想解無益。此下根人,依教種。待後世者,誰言無益?聞佛教者,盡成聖果。一毫之善,發跡駐佛。何況廣學經論,及講說者?

「[○@人]牛,此相者,迷頭認影相。何以故?若有人不了自己佛及淨土,信知他方佛淨土,一心專求往生淨土。見佛聞法,故勤修善行。念佛名號,及淨土名相。故表此相也。志公笑云:『不解即心即佛,真似騎驢覓驢者。』即此相也。若有人將此相來問,則袪圓相下牛字對之。

「[○@人],此相者,背影認頭相。」問:「何故袪下頭牛字,不袪圓相中心人字耶?」答:「眾生未發智,未達真空,故專求他方淨土及佛,往生淨土,見佛聞法。眾生若迴光發智,達得真空,自佛及淨土,一時齊現。不求心外淨土佛,故不袪圓相中心人字,袪下牛字也。」問:「如何是自佛及自淨土?」答:「眾生若發真智,達得真空,即真智是佛,空是淨土。若能如是體會,何處更求他方淨土及佛也?是故經云:『將聞持佛佛,何不自聞聞?』」

又此下四對五相:

,此相者,舉函索蓋相,亦名半月待圓相。若有人將此相來問,更添半月對之。此則問者舉函索蓋,答者將蓋著函,函蓋相稱故,現圓月相也。圓相則表諸佛體也。

○,此相者,把玉覓契相。若有人將此相來問,圓月中心著某對之。此則問者把玉覓契,故答者識珠便下手。

[○@ㄙ],此相者,釣入索續相。若有人將此相來問,某字邊添著人字對之。此則問者釣入索續,故答續成寶器也。

[○@佛],此相者,成寶器相。若有人將此相來問,又作圓月相中心著土字對之。

[○@土],此相者,玄印旨相,迥然超前現眾相。更不屬教意所攝。若有人似個對面付,果然不見。故三祖云:「毫釐有錯,天地玄隔。」然不無玄會之,誰能識此相也?若是其人,見而諳會,如子期聽百牙之琴,提婆見龍樹之相。不是其人,對面不識,似巴人聞白雪之歌,鶖子入淨名之會。假使後學根機玄利,將是則頓曉。如雞把,啐啄同時。相性遲鈍者,學而難曉。似盲人相色而轉錯耳。

師有時說三遍成佛篇,於中有三意。云何為三?一者證理成佛,二者行滿成佛,三者示顯成佛。言證理成佛者,知識言下,迴光返照,自心原,本無一物,便是成佛。不從萬行漸漸而證,故云證理成佛。是故經云:「初發心時,便成正覺。」又古人云:「佛道不遠,迴心即是。」即此義也。此證理成佛中,若說體性,都無一物。通論三身,不無一佛二菩薩。雖有三人,而今見性成佛,故得成佛,功在文殊,故古人云:「文殊是諸佛母。」所謂諸佛從文殊生,故言文殊者,即實智也。一切諸佛,因其實智,而證菩提。是故文殊是諸佛母耳。

言行滿成佛者,雖窮其真理,而順普賢行願。歷位廣修菩薩之道,所行周備,悲智圓滿。故云行滿成佛也。故古人云:「行到處即是從來處。」是故明知,所行已周,還至本處。本處者即理也。此行滿成佛所證之理,不異於前證理成佛之理。理雖不異,行因至果,故云行滿成佛也。此行滿成佛中,若舉果德,以普賢,行成佛道。論三身亦有一佛二菩薩,雖有三人,而今別取行滿成佛,故得成佛功在普賢。故古人云:「普賢是諸佛父也。」所謂諸佛從普賢生。故言普賢者,即萬行也。一切諸佛,因其萬行而證菩提,是故普賢是諸佛父耳。

言一佛二菩薩者,遮那是理,文殊是智,普賢是行。此理、智、行,三人同體,故一不可捨也。又,一佛二菩薩,互為主伴,以本體無上,遮那為主;以見性智功,文殊為主;以萬行福力,普賢為主。是故李玄通云:「一切諸佛,皆以文殊普賢二大士成佛菩提也。」又云:「文殊普賢,為諸佛作少男長子。」故知三人互為主伴耳。

言示顯成佛者,如前證理行滿,自行成佛畢,今為眾生,示顯成佛,八相成道矣。言八相者,從兜率天退、入胎、住胎、出胎、出家、成道、轉法輪、入涅槃等八相成佛,故云示顯成佛當知八相成道,是報化非真。是故經云:「如來不出世,亦無有涅槃。」以本願力,故示顯自在法,此經報化佛中指真佛。又經云:「吾從成佛來,經無量阿僧祇劫。」故知釋迦如來,無量劫前,成行滿大覺,而為眾生故。示顯始成正覺,今此釋迦,是賢劫千佛之中第四佛也。過去莊嚴劫中一千佛,現在賢劫中一千佛,未來星宿劫中一千佛。如是三劫中,一切諸佛出現於,攝化群生,相傳授記,分毫不錯矣。看教典,推尋古跡,通觀一人成佛方樣,應知三遍成佛耳。伏請欲磨佛位者,略看筌蹄,卻自思惟。前佛後佛,皆同此路。如人行路,新舊同轍,故而記之也。

師有時說三篇,於中有三意。第一《頓證實際篇》,第二《迴漸證實際篇》,第三《漸證實際篇》。

廣野中有一仙人,名曰該通。為大眾說:「若有眾生,無始已來,不悟性地,輪迴三界,隨緣受報。忽遇智者,演說真教。頓悟性地,便成正覺,不依漸次,故名為頓證實際。是故經云:『雪山有草,名曰忍辱。牛若食者,即出醍醐。』是其意也。」

眾中有一隱士,名曰智通,啟仙人曰:「信知群品自有性地,又一切智者,演說真教,不為一人。何以故?同聞真教,悟與不悟,各各不同?」仙人告隱士言:「眾生雖有自性清淨圓明之體,背本逐末,多劫多時,受別異身,根性利鈍不等,故同聞真教,悟與不悟各各不同,不是智者說真教禍。故經云:『猶如明淨日,瞽者莫能見。』無有智慧心,終不能見。」隱士啟仙人曰:「諦觀高指,且尋來言,智者說法,不為一人。悟與不悟,唯在愚智。然則愚智本來各各不同。說法有何所用?」仙人告隱士言:「汝今諦聽,吾為汝說。智人不是本悟,愚人不是長迷。愚人忽悟真說,智人不是外來。若也不用真教,愚爭成智人?若也不用真教,何處辯得利鈍?是故眾生若是根鈍者,再聞真教,不曉性地。眾生若是利根者,忽聞真教,頓曉性地,便是智人也。何處愚智有隔?是故當知凡聖不隔,根有利鈍。智者說法,亦不為一人。猶如母雞抱卵,眾卵皆發。窠不發,可即母雞唯不愛眾卵,愛窠?是則發與不發,唯在卵性,不是母雞抱卵之禍。一切智者,亦復如是。廣為大眾演說真教,根利者頓曉,根鈍者不曉,可則智者唯愛利根,不愛鈍根,是即曉與不曉唯在根性,不是智者說教之禍。是故經云:『所有聞法,不由他悟。』然即知假方便,智者常說妙法,悟與不悟,此在學人,不在智者。」隱士問曰:「眾生若是利根,忽聞真教,言下慧發,頓悟性地。此是何人?」仙人答曰:「此是智照文殊。」隱士問曰:「文殊智照在何處?」仙人答曰:「文殊智照是在性之隱士。」問曰:「照智與性地同異若何?」仙人答曰:「智照與性地不同不異。」隱士問曰:「智照與性地不同不異,其義如何?」仙人答曰:「智照是能證之人,性地是所證之法,故不無能所。是故古人云:『以此無知之般若,證彼無相之真諦。』故智與性不同。又能證智照無知,所證性地無體,不有能所。是故古人云:『智窮真際,能所兩亡。』故智照與性地不異照。」隱士智通聞仙人說,奉契高指,頓決疑網也。

于時該通仙人為大眾說,先為智通說見性,若論眾行,不必如此。此眾中有遊子,名曰行通,啟仙人曰:「見性如此,眾行若何?」仙人告遊子言:「若有眾生,忽聞真教,頓見性地,不住此處,隨緣行,自利利他悲智,故名為眾行。」遊子啟仙人曰:「我等曾聞仙人演說法,忽聞真教,頓悟性地,名為智照文殊。今承仙人說,頓悟性地,不住此處。隨緣行自利利他悲智,故名為眾行。行此行者,此是何人?」仙人答曰:「行此行者,寄位普賢。」遊子問曰:「普賢大士,寄何等位?」仙人答言:「寄因五位,乃至果位。雖寄此位,不住此位。」

眾行行時,三等普賢。遊子問曰:「寄位於位,乃至果位。何等名為三等普賢?」仙人答曰:「一者出纏普賢,二者入纏普賢,三者果後普賢。」遊子問曰:「此三普賢,勝劣等級,其義如何?」仙人答言:「此三普賢,勝劣等級,其義不同。謂所言出纏普賢者,見性之後,行於眾行。對前萬境,不無瞥起之心。達心源,不滯幻化之境。故古人云:『不無所斷之障,還有能斷之智。』」遊子問曰:「古人云『若發能證之智,全無所斷之障』,其義如何?」仙人答曰:「『若發能證之智,全無所斷之障』者,此是文殊斷惑。何以故?文殊當性之時,體中不有異相,故今言不無所斷之障,還有能斷之智。此是普賢斷惑。何以故?普賢歷位之時,不無斷惑成德故。是故兩人斷惑成德不同,不會兩人斷惑成德,相諍斷惑成德之義。」遊子問曰:「知文殊斷惑如此,若論普賢斷惑,斷現行耶?斷習氣耶?」仙人答言:「若言普賢位中,全無現行煩惱,普賢寄位斷惑,此是習氣煩惱。」遊子問:「現行習氣如何?普賢全無現行之惑,唯有習氣之障。」仙人答言:「凡夫對境起心,不識前境後境作業,即是現行。智者對境起心,知境虛幻,不滯前境習氣,故是普賢是見性之後,行行之人,故全無現行之惑,唯有習氣之障。若無習氣可斷,何用難忍能忍?若無悲智成佛,何用難行能行?雖行悲智,二門所作,依體成行,是故古人云:『所作皆依性,修成功德林,終無取寂意,唯有濟群心。行悲悲廣大,用智智能深。利他兼自利,少聖詎能任?』然即知出纏普賢,眾行悲智,而依體修行,又細說普賢眾行,即行布圓融齊現,斷惑成德俱有,自利利他雙修,智門悲門並成。言行也,繁興大用,起必全真,言行相也。不無依位斷惑,位高則習氣漸薄,行廣則悲智增深。從十住乃至十地,出纏菩提滿也。所言入纏普賢者,一切群品中,同類大悲是。前出纏普賢位中,廣行悲智,而自利利他行故,不無斷惑成德之功。雖斷惑成德之功,出纏滿,而不信出纏無患之處,故於四生六趣,廣行大悲,同斷化物之名入纏普賢,以此入纏化物之德,與前出纏成行之功,二心功齊平等,故名為等覺。悲智圓滿,故名為等覺。不取出纏入纏,不取大智大悲,故名為妙覺。雖不取悲智出纏入纏,若論果德,無行不取,無位不收也。所言果後普賢者,遍行三昧是也。謂:妙覺位中,雖不取出纏大智大悲,而不住此,還向出纏入纏,大智大悲,逆順蹤撗,於諸位中同類同心,亦不定守位,隨緣任運,廣作大悲。於諸類中,何位定不受,於能作能受,不作不受,故名為果後普賢也。若定取此人所行者,未會此人行處也。所言三等普賢者,不是三人,一人行行,依行勝劣大義,三等普賢也。所言一人者,初頓證實際之時即文殊,今隨緣行行之時即普賢,故名為一人也。此是通取內證外化也。若以內證外化不同,故文殊普賢兩人。若以通取能證所證,及眾行不同,即為三人也。此大教意說也。

「謂大經題云:大方廣者所說之法故,即遮那是也。佛者,能證之人也,故即文殊是也;花嚴者,隨緣之行,故普賢是也。此且一佛二菩薩,即為三人也。若欲修行普賢行者,先窮真理。隨緣行行,即今行與古跡相應,如似閉門造車,出門合轍耳。」

《迴漸證實際篇》第二,時該通仙人為大眾說法:「若有眾生,無始來,不悟性地,輪迴三界,聞三乘漸教,悟三乘法,三界患,故有三乘人。此忽聞真教,迴成妙惠,窮證實際,故名為迴漸證實際也。是故古人云:『門前三駕車是權乘,露地白方明實證。』即其意也。」

隱士智通啟仙人曰:「此迴漸證實際之者,與彼頓證實際之人同異如何?」仙人答曰:「雖先落三乘,不在三乘故,來處玄殊,而今迴漸證實際,故與彼頓證實際者不異。是故古人云:『百川歸大海,無百川名;三乘歸一乘,無三乘名也。』然即知此迴漸證實際之人,與彼頓證之人不異也。莫愁迴漸與頓證同異,自迴隨緣之心,還照實際之理也。」隱士智通奉領真說,寂然無言也。

于時遊子行通啟仙人曰:「我等曾聞仙人演說,若有眾生,頓證悟性地,不住此處,隨緣行行,名為眾行。行此行者,名為普賢。今此迴漸證實之後,有人行眾行耶?無人行眾行耶?」仙人答曰:「不無行眾行者,所以者何?迴漸證實者,即露地白牛故。白牛運轉,不住露地故,不無行眾行人,所言露地白牛者,露地是所證之法故,即遮那是也。白牛是能證之人故,即是文殊是也。白牛運轉,不住此處故,即普賢是也。普賢所行,即是眾行也。二篇大意如此,汝自諦觀,同異自看耳。」

《漸證實際篇》第三,時該通仙人為大眾說:「若有眾生,無始來,不悟性地。輪迴三界,隨緣受報。忽聞漸教,信解漸發,寄因六位,經三祇劫,難忍能忍,難行能行,斷惑成德,始得無漏真智。露現法身,故名為漸證實際也。是故古人云:『信根生一念,諸佛盡應知。修因於此日,證果未來時。大僧祇劫,六度久安施。薰成無漏種,方號不思議。』是其意也。」

時隱士智通啟仙人曰:「今此漸證實際之,頓悟實際之人,同異如何?」仙人告隱士言:「雖漸頓不同,而終歸一耳。所以者何?小川歸海,全同一味。漸解歸源,豈有兩般也?是故漸頓雖異,歸源無二耳。」隱士智通,奉仙人教,不生異解,退身默然也。

于時遊子行通,啟仙人曰:「於前篇中聞仙人說頓證實際後有行人。此篇所明漸證實際之者,漸證實際已後,有行人耶?」仙人答曰:「雖不無行行,不同前篇所明者,頓證實際後,隨位行時,出纏入纏,乃至果後,三等普賢行。今此《漸證實際篇》意者,依漸教方便,經三僧祇修菩薩行,始得無漏真智。以此無漏真智,露現法身,故名為漸證實際。漸證實際已後,雖不無行行,而全依位等級故。是故不同前篇所明也。」

遊子問曰:「曾聞前兩篇中,俱明能證之人,所證之法,乃至隨緣行人,各各有名。此篇中還有能證所證,及隨緣行人名耶?請為指出。」仙人答曰:「不無能證所證,及隨緣行人名也。謂能證之人者,即是無漏真智,亦報身佛是也。所證之法者,即是實際,亦名法身佛是也。行之人即是無漏真智,不守果位,隨緣利物,名為行人,亦名化身佛是也。」

和尚年六十五遷化也,號了悟禪師真原之塔。

米和尚嗣襄州王敬初常侍,在西京。未睹行錄,莫窮氏族。

師因教僧問仰山:「今時還假悟也無?」仰山云:「悟則不無,爭奈落第二頭何?」師肯之。

有老宿屈師齋,師來不排座位。老宿在一邊坐,師便展座具,禮拜老宿。老宿便起,師便坐,老宿都不作聲。乃展席地上而坐。到夜間,告眾曰:「他家若在佛法中,用心三日,便合見,若不見則不知。」師到三日後,來云:「前日著賊。」僧問鏡清:「米和尚迴意如何?」云:「只見錐頭利,不見鑿頭平。」

臨濟問師:「十二面觀音,豈不是聖?」師云:「是也。」「作摩生是本來面?」臨濟一摑。師云:「長老且寬寬。」濟側掌,師歸受業寺。

有老宿問:「月中斷井索,時人喚作蛇。未審吾師喚作甚摩?」師云:「若有佛見,則同眾生見。」其老宿云:「千年桃核。」

寶壽和尚嗣臨濟,師諱沼,在鎮州。未睹行錄,不決化緣終始。

師問胡釘鈸:「見說解釘鈸,是不?」對曰:「是也。」師曰:「還解釘鈸得虛空摩?」對曰:「請和尚打破將來。」師便打之。對曰:「莫錯打某甲。」師云:「向後有多口阿師與你點破在。」

有人舉似趙州。趙州云:「只者一縫,尚不奈何。」東山代第一云:「若是某甲手裏,阿那個縫閉不釘?」

師初開堂時,三聖推出一僧,師便打之。三聖云:「長老與摩識弁人,瞎卻鎮州城裏人眼去在。」

灌溪和尚嗣林濟,在潭州。師諱志閑。未睹行錄,不決化緣始終。

後道吾參師,不禮拜便問:「什摩生?」師云:「無位。」吾云:「與摩則同空去也。」師云:「咄,這屠兒!」吾云:「有生可殺則不倦。」

師到末山師姑處,師姑問:「從什摩處來?」師云:「露口來。」師姑云:「何不蓋覆?」師卻問:「如何是末山?」師姑云:「不露頂。」進曰:「如何是末山中人?」姑云:「非男非女相。」進曰:「還變也無?」姑云:「不是鬼神,變什摩?」師肯之。

洞山問夾山:「作摩生?」對云:「只與。」洞山肯之。有人舉似師,師云:「金打金,水洗水。」雲門拈問僧:「作摩生是金打金,水洗水?」僧云:「喫餬餅。」「與摩道,還得摩?」僧云:「搥了莫鬧。」雲門肯之。:「如何是不傷之句?」師云:「滿口道不觸。」

師初住灌溪山,次化嶽麓。每有一言:「五陰山中古佛堂,毗盧晝夜放圓光。」塔于嶽麓山。

興化和尚嗣林濟,師在魏府,師諱存獎。未睹行錄,莫決終始。敕廣濟大師通寂之塔。

師問僧:「甚摩處來?」對云:「崔禪師處來。」師云:「還將得喝來也無?」對云:「不將來。」師云:「與摩則不從崔禪師處來。」僧便喝,師便棒打。

師又時喚,僧應喏。師云:「點則不到。」又別僧。僧云:「作摩?」師云:「到則不點。」問:「國師喚侍者意作摩生?」師云:「一盲引眾。」怡山拈問眾:「什摩處是國師盲處?」自代云:「他家欠少甚摩?」

同光帝問師:「昨來河南,取得一個寶珠,無人著價。」師云:「請皇帝寶珠看。」帝以兩手撥開頭角。師云:「皇帝是萬代之寶珠,誰敢著價?」

後魯祖和尚嗣灌溪,在鄧州。

問:「如何是雙林樹?」師云:「有相身中無相身。」進曰:「如何是無相身?」師云:「金香爐下鐵崑崙。」問:「如何是高峰獨宿底人?」師云:「夜半日頭明,午時打三更。」問:「挌事如何?」師云:「化道緣終後,虛空更那邊。」僧問:「進向無門時如何?」師云:「太鈍生。」進曰:「不是鈍生,直下進向無門時如何?」師云:「靈機未曾論邊際,執法無來在暗中。」問:「如何是學人著力處?」云:「春來草自青,日上天明。」進曰:「如何是不著力處?」云:「山頭石崩落,平川燒火行。」

隱山和尚。洞山行腳時,迷路入山,恰到師處。師問:「此山無路,從什摩處來?」對云:「來處則不無。和尚從什摩處入此山?」隱山云:「我不從雲水來。」「和尚是先住,此山是先住?」云:「不知。」「和尚為什摩不知?」云:「春秋不到來。」洞山便問:「如何是賓中主?」云:「白雲蓋青山。」「如何是主中主?」云:「長年不出戶。」「賓主相去幾何?」云:「長江水上波。」「賓主相見,有何言說?」云:「清風拂白月。」又偈曰:

「青山白雲父,白雲青山兒。白雲終日依,青山都不知。欲知此中意,寸步不相離。」

洞山因此頌曰:

「道無心合人,人無心合道。欲知此中意,一老一不老。」

因此,龍牙大師造頌曰:

「心空不及道空安,道與心空狀一般。參玄不是道空士,一乍相逢不易看。」

因此,曹山大師造頌曰:

「今年田不熟,來年種有期。愛他年少父,須得白頭兒。」

興平和尚。洞山禮拜,師云:「莫禮老朽。」洞云:「禮非老朽者。」師云:「他不受禮。」洞山云:「亦未曾止。」洞又辭,師云:「何處去?」云:「沿流無所止。」師云:「法身沿流,報身沿流?」云:「總不作如是見解。」師拍掌訝之。

保福云:「覓不得幾個。」又問:「如何是古佛心?」師云:「即汝心是。」「雖然如此,猶未是某甲問處。」師云:「若與摩,問取木人去。」「某甲有一句子,不借諸聖口。」師

云:「汝試道看。」洞山云:「不是某甲,有人問。」

米嶺和尚。問:「如何是納衣下事?」師云:「醜陋任君嫌,不掛雲霞色。」

祖堂集卷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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